红玲谁堪伯仲间(吴瑕)
作品欣赏
红玲谁堪伯仲间
红,萧红;玲,张爱玲。把此二人放在一起对比,一则她俩都是我所喜爱的作家;且都是民国时期的才女,遭际曲折命运多舛。萧红生于一九一一年,张爱玲生于一九二零年,一英年早逝——仅活三十一岁;一老年孤独——七十四岁病逝于洛杉矶一座公寓。
萧红出生于东北黑龙江呼兰河小镇的一个封建地主家庭。呼兰河不大,封闭,落后,民风淳朴而又愚昧麻木。他们世世代代过着一层不变的刻板生活。最热闹的事也不过是放河灯,唱大戏,上娘娘庙。童年的萧红是寂寞的,她唯一亲近的人是慈祥善良童心未泯的祖父。她和祖父在后花园里种菜玩耍,年年种着大黄瓜、小倭瓜。正房前面的草房子里住着漏粉的一群人,后花园住着磨倌。院子是荒凉的,日子是寂寞的。死水一般的生活偶尔激起浪花,无非是老胡家的小团圆媳妇来了,小团圆媳妇病了,跳大神的驱鬼了,黑乎乎的小团圆媳妇死了。
呼兰河是个小城镇,萧红对东北风土人情是极为熟悉的。她虽然于十九岁就离开故土,开始了辗转飘零的一生,奔北平,走上海,赴日本,下香港。但无论走得多远,她魂牵梦萦的还是故乡。那变幻多姿的火烧云,一会变出一匹马来,一会变出一只狗来;大片的菜田,冬天冻得僵硬的土地,春天解冻的冰块苦闷而奔放地推挤着往下流;似乎风里发散着牛粪和草混杂后发酵的浓烈气味。
跟萧红不同,张爱玲出身于大上海,系出名门。祖父张佩纶为清末名臣,祖母是清末重臣李鸿章之长女。但到了张父这一代家道中落,已经有些遗老的气息了。张家属于那种带有浓郁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家庭,其母与姑姑都是新式人物,曾奔赴欧洲游学,思想先进,特立独行。张爱玲从小受到很好的教育。她爱写作,懂古诗,喜《红楼》,善绘画,练钢琴,习英语。既有深厚的古文化修养,又深受西方文学之熏陶,尤钟爱默生。
张爱玲童年发生的两件事对她影响很大:一是父母离异,二是父亲再婚后,一次她与继母口角,被父亲暴打一顿并禁闭半年,最终她在保姆的帮助下成功逃离。这两件事在她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不能说她后来对人生冰冷和苍凉的感受不与此有关。
按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童年的经历影响人的一生。童年寂寞的萧红寂寞了一生,童年冰冷的张爱玲冰冷了一世。
如果用花比喻,萧红是驿外断桥边的一株梅花;张爱玲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牡丹;如果用画作比,萧红是一轴水墨丹青,张爱玲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萧红是呼兰河三月漫天飘飞的杨絮,张爱玲是大上海上空璀璨的礼花;萧红是樟木箱子里家织的棉袜,张爱玲是紫檀木匣子里光莹莹的翡翠镯子。
读萧红的文章,有一种感觉——风行水上,雪落无痕。这在她的代表作《呼兰河传》里表现得最为淋漓尽致。没有惊险曲折的故事情节,没有贯穿全文的主人公,完全打破了传统小说的表现形式。很散,很懒,很随意。像风,吹到哪儿是哪儿;像云,飘到哪儿是哪儿;像水,流到哪儿是哪儿。但所到之处,花儿,草儿,虫子,都活了,都有了生命。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了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
像一个刚睡醒的小姑娘,睁开惺忪的睡眼,伸着懒腰,随随意意看向窗外,看到春风怎样把大地唤醒,看到黄瓜怎么开出黄色的小花,看到蚂蚱怎么撑着长腿弹跳,看到山雀怎么钻向天空,又像个小流星似的坠落下来……完全是那么随意地一瞥,春天就进入眼睛里了,就住进心里去了。
至于以一颗童心看到的人与事,也是信手拈来,不事雕琢。祖父在教孙女念唐诗,有二叔在喃喃自语,冯歪嘴子在推着磨,漏粉的走上屋顶采蘑菇,老胡家在跳大神。放河灯了,赶娘娘庙会了,唱野台子戏了。岁月静静地流着,太阳升起了,又落下了,第二天又升起,又落下。日子流水一般过去了,今天与明天没有什么不同,今年与明年没有什么两样。萧红是寂寞的,日子跟白纸一样苍白。
作者简介
吴瑕,河南商城人。喜读书,爱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