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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大方(靳志華)

窮大方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窮大方》中國當代作家靳志華寫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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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窮大方

什麼是大方?汝箕溝人的定義是:只要我有,只要你需要,我就給。

這個「你」是誰?絕對不是老婆孩子。給老婆孩子,那叫義務,叫責任,叫必須。一個人必須做的事怎麼能叫大方呢?

「你」,是已經成家立業,分門另過的兄弟姐妹,以及他的老婆孩子;是拜過把子的哥兒們,以及他的家;是讓人佩服敬重,能見一面都高興半天的厲害人。

「大方」與「窮」本是一對矛盾。有東西可給,才能「大方」,沒東西就叫「窮」了,而「大方」與「窮」這一對矛盾,在汝箕溝,卻偏偏能統一到同一件事、同一個人身上。因為不少人,即使自己很窮,卻依然大方。

比如,日子過得再怎麼緊巴,家裡幾個月見不上渾腥了,來了親戚,也要想方設法給吃頓肉,親戚臨回時再給帶點東西;自家孩子半年也沒給過零花錢,沒做過新衣服了,親戚家孩子來了,最起碼要給上塊兒八毛,很多時候,還要送件新衣服什麼的。

礦工是個特殊的群體。他們是城鎮戶口,卻生活在山溝里,加上工作環境艱苦又危險,所以並不被城市的姑娘看好。但是,他們咋說也是國家的人,吃供應糧,掙高工資,也不在乎老婆有沒有工作。所以,對農村要種大田、受大苦,還沒有啥收入的姑娘,還是有極大吸引力的。

反過來說,姑娘們要想跳出農門,過上衣食無憂的的日子。還有什麼途徑比嫁個煤礦工更直接、更便捷的呢?

然後呢?就像瞌睡遇上了枕頭一樣,煤礦工都喜歡到農村找對象,挑村里最水靈、最漂亮的姑娘找。而那些嫁到煤礦的姑娘,也往往以嫁給工人為榮。

姑娘嫁了個「有錢的」工人,回娘家時面子總得撐一撐吧,平日裡總得給家裡多多少少的幫襯幫襯吧。可是姑娘嫁過來,做了家屬才知道,這「有錢的」工人一個人掙錢,要養活一大家子,原來也是捉襟見肘的。

怎麼辦呢?

「窮大方」這時候就登台了,成為汝箕溝好多人過日子的一種常態。

那時候,礦上每家每年分配兩噸烤火煤,燒火做飯、點炕取暖,再怎麼折騰着用,也夠使。可是,各家的孩子,一放學還要讓背着背簍,去撿馬路上、大煤車路過時掉下來的煤塊,撿鍋爐房沒燒透的煤核。以致於每家都有個好大的煤堆,那個煤堆的最外面,用大塊的煤砌成圍牆,我們叫它煤站子。

平時撿回來的大大小小的煤塊就倒在煤站子裡,這些煤堆在各家房前屋後,把房子都包圍了。使得原本就不寬敞的巷子,只剩下個窄窄的過道。

有些人家誇張到,房子有多寬,煤牆就有多寬,人有多高,煤牆就有多高。只是,等到了冬天,忽然有一天,某一家威武的煤站子就空了,裡面的煤被風風光光地送給老家的親戚了。

我姥姥姥爺很早都不在世了。印象中,我媽好像一年也就回一兩次娘家,去看我舅。每次回去,都要買上兩斤白糖,兩斤江米條,帶上爸爸班上發的肥皂、棉線手套白紗布口罩橡膠雨鞋,還有各種中西藥。如果再帶一車煤,那就美得不知道要怎麼形容了。

我媽一進舅舅家門,就圍過來半屋子親戚,我媽把帶來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分下去,直到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她才坐下來,喝口茶,拉拉話。

拿到東西的每個親戚都會客氣地說一句,「你留着給家裡用嘛!給了我們,你家裡咋辦?」

我媽也總是很豪氣地回答,「家裡還有呢,月月發着呢,夠用!」她那個樣子,好像我們家隨時能造出這些東西一樣。

可實際上,要是誰洗衣服多用了點肥皂,她都跟你急。半夜裡,我常常一覺睡醒了,還見她坐在燈下給我爸補手套。至於江米條,就可沒記得她買給我們嘗過。而那一車煤,也是我幾個哥哥,每天放學後撿的,攢了大半年才攢夠的。說好的賣了,給我們買個收音機的。結果,全都說話不算數了。

我媽跟我們說,「你舅家冬天都沒有煤取暖,你們總不好意思賣個收音機聽高興,讓你舅一家子凍死吧?」我們當然不能讓舅舅一家凍死,所以就全都不吭聲了。

不過,比起倒霉的三丫,我家這都不算個啥事了。

三丫有兩個姐姐,兩個弟弟,家裡只有他爸一個人上班。她穿的所有的衣服都是揀姐姐穿小了的,而且是大姐穿小了給二姐穿,二姐又穿小了的。每次看到給大姐做新衣服,她都哭着要。每次她媽都說「大姐上學呢,要穿的體面一點,等你能上學了,也給你做新衣服。」

她終於盼到上了一年級,卻並沒有盼來一件新衣服。她媽又說:「剛上一年級就穿新衣服,人家還以為你是燒包。要好好學習,等考了一百分,拿到獎狀,才和新衣服配得上。」

三丫聽了她媽媽的話,那個學期格外地努力,為了讓大家都舉手選她當三好學生,她每天都留下來做值日,整整掃了一學期的地。

功夫不負有心人,三丫放假的時候終於拿回了一張「三好學生」獎狀。她媽也真的專門給她買了一塊小方格子條絨,說要給她做條背帶褲。

三丫像個監工一樣,每天盯着她媽媽剪裁、縫紉,抽空就跟我們炫耀,新褲子的褲腿縫好了,背帶縫好了,還縫了兩個外兜......

她每次都說,再過兩天,新褲子就做好了,就可以穿了。而我們所有好朋友都覺得,就算做好了,也要等到過年,她媽媽才會讓她穿上身,因為只有十幾天就過年了。

果然,她一直沒有穿上新褲子,居然大年初一都沒有穿!!!

那一天,我們都穿着新衣服出門,到她家約她出去玩的時候,在門外就聽到了她的嚎啕大哭。嚇的我們誰也不敢去敲門了。

「大過年的,不能哭,過年哭,一年都不順。不哭了,乖!」這是三丫爸爸的聲音,他啥時候這麼耐心地跟三丫說過話?

「不就一條褲子嘛,年後媽再給你做更好的。不哭了,乖!」這是三丫媽媽的聲音。

「你騙人,你們都騙人!」從沒見過三丫這麼聲嘶力竭,這麼大膽地跟她爹媽喊過。

「誰讓果果的褲子是來我們家磨爛的?你二叔當緊來接,能讓果果穿個爛褲子回家嗎?你讓媽咋辦呢?」三丫媽媽的話里也帶了哭聲。

屋裡的聲音突然好大,「都給我悄着(寧夏方言,別說了的意思)!」三丫爸爸恢復了以往的嚴厲。

我們都嚇了一跳,趕緊跑開了。之後誰也沒再跟三丫提新褲子的事。

阿舍她家更有意思,每次她家送走親戚的前一天晚上,她們姐妹幾個就整夜不睡覺,人走了以後,又總有人大哭一鼻子。

起先我們還以為是她們捨不得親戚回家呢。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看着她媽,別把自己的東西送給親戚了。可是,每次親戚走後,她們當中總有人的某個最珍貴的東西,什麼還沒來的及上身的新衣服啦,剛玩了幾次的布娃娃啦,甚至是新鉛筆盒、新鋼筆等等,看的再緊,也都神不知鬼不覺地不讓她媽偷偷送掉了。

有一天,我去給小山子家還手鉗子,看見小山子和他妹一人端一碗雜米飯,飯上扣了些鹹菜燉粉條,兩人坐在門外的小凳子上吃。可是,我進門之後,看見他爸爸和一個陌生男人,坐在炕桌前,吃着純白米飯,前面擺的卻是滿滿一大盤豬肉燉粉條,他爸爸還把肉塊子直往那個陌生人碗裡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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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靳志華,女,筆名:陳杉, 1946年出生,大專文化,退休教師. 老三屆知青。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