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通鋪(丁耀明)
作品欣賞
睡通鋪
幾個人睡在橫向較長的特殊床上，相互打滾都無妨，可以節省空間並能容納更多人，那時候我們學生睡過這樣的通鋪。
讀高中第一個學期，武義一中邀請縣中隊官兵為高一新生軍訓。首先準備的是把教室里的課桌凳全部移到外面走廊上，一時間那裡東西被疊得高高的，只剩下出入的前後門口有空間。教室地上鋪上一層稻草，每個同學包括通校生帶來草蓆或篾席放在上面，一張張緊挨着形成兩排，我們1班和2班男女同學各占一間教室。白天在分部旁邊的大操場參加軍訓，晚上大家睡在本部教室內，也是一個別有風趣的事情：有的住校生興高采烈要和同學說話，被同睡在教室的班主任和教官制止；有的同學不管他人怎麼炒，默默地自己管自己睡着；許多通校生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覺，特別是認床的，因為他們一直在縣城家中生活，不在校園內睡覺，現在感到從未有過的新鮮或煩惱……一時間教室內充滿了輕輕的呼吸聲和打呼嚕聲，很像交響樂整個晚上在奏鳴似的，你來我往，好聽極了。有天傍晚，我們私下聽到班主任和軍官悄悄地說，準備半夜帶隊伍出去短途拉練，我和另一個同學平靜閉眼等着號令出發。零點時間到，軍號吹響，同學們小跑到教室門口，向有機化方向進發。長長的隊伍望不到邊，如蜿蜒的蛇在驅動着，天上閃亮的信號彈不時發出，亮光和煙霧組成一道道絢麗彩虹，大家感到多麼的新鮮愉悅。回到教室一看相互笑了起來，因為出發突然，草蓆橫來豎去，被子亂七八糟，一片狼藉。大家各自鋪好地床酣然睡覺，大鼾聲小鼾聲又重新響起。疊被子是在教室里做的軍訓項目，軍官蹲地示範如何把它疊得稜角分明，每兩個同學用自己的被子做道具，根據要領互相訓練，培養良好的生活習慣，基本達到平整美觀豆腐塊水平。
軍訓長途拉練開始了，目的地是處于山區的明山公社葉山頭大隊。同學們疊好被子，用背包帶扎住，背包上放着捲曲的蓆子，集合向幾十公里路出發。大家無愧是長身體、有精神力量的高中生，一路走來可謂不畏勞苦，不怕路遠，披荊斬棘，像解放軍野戰軍一樣堅毅步行。「同學們快快走，前面就是葉山頭！」呼喊着我們向前進！到了村莊，看到農村生活簡陋，只有稻草可以打地鋪，像在教室里一樣，我們鋪上蓆子，蓋好被子，通鋪而睡。雖然住一晚，但那夜受到跳蚤和虱子叮咬，很多人特別是居民戶同學十分難熬，基本沒睡安穩覺。張同學左臉上紅點一排像被拍了一巴掌；錢同學鼻子紅腫像戲子；藍同學手臂一道道細痕，那是他用手搔癢抓出來的，像紅色小跑道；我後背被啃個幾個包，自己立馬靠在門框邊使勁地左右移動，不管對衣服有磨損，力求把難耐的痒痒除去。次日醒來，一個個熊貓眼繼續行軍，傍晚回到學校。
1975年酷暑，武義遭遇特大洪災，山區尤為嚴重。開學第二周，我們來到新宅公社李村大隊，參加被毀水庫大壩修復。同學們雄赳赳氣昂昂來到李村，在農民家席地而睡。帶的是被子、草蓆和米菜，經過到葉山頭長途行軍的洗禮，大家有過苦日子的心理準備。夏秋之交，蚊子仍然耀武揚威，「嗚嗚」侵襲聲不絕於耳，聽覺上讓同學們睡不着覺；被咬到的同學，觸覺上十分瘙癢，難以入眠；而有一些身強體壯的同學卻能夠可以酣然入睡，他們皮膚結實，蚊子侵害不了，加上白天主要干搬大石頭築堤壩的體力活，吃力了容易睡着。克服困難，次日大家喜笑顏開上工地，你追我趕用幹勁完成兩周任務。
高中最後一個學期我們即將畢業，學校組織各班學生到農村去鍛煉，教唱歌、講故事和表演文藝節目等等。我們帶上被子，來到泉溪公社陽豐大隊，睡的是大隊倉庫，地上雖然凹凸不平，卻由村里舖上稻草和蓆子，大竹簾把男女同學區隔開，幸福的是有蚊香和驅蟲劑消滅蚊子、跳蚤和虱子，氤氳香氣中，每天午睡和晚上睡覺可以安然入夢，香甜甜的。空餘時間幾個同學一組像老師備課一樣席地而坐，討論如何把自己掌握的文化內容傳播給農民伯伯。入睡是快速且安靜的，天亮醒來後，發現你的手伏在我的肚子上，他的腳放在你的大腿上，甚至橫着睡放在某同學的脖子上，好危險。人多了睡姿各種各樣，仰睡、趴睡、側睡、蜷縮睡等等，五花八門，忍俊不禁，讓人樂不可支，社會實踐活動給大家增添了一定能力和無限樂趣。計劃經濟年代，我們以地為床，以草為墊，以席為面，以苦為樂，同學們橫擠在一起睡覺蠻有意思的。
隨着市場經濟發展，全面進入小康社會，添一束暖光方覺溫馨，睡在只能仰着或側着身的大通鋪上的狀況，已經一去不復返，只留下對它難捨記憶。著名作家丁玲說過：「人，只要有一種信念，有所追求，什麼艱苦都能忍受，什麼環境也都能適應。」睡過大通鋪的高中生活，我們這些從全縣各鄉鎮聚在一起的工農子弟，經歷苦讀的艱難歲月，見證了物質貧窮但精神富有的青春，成為我們享用不盡的財富！割線[1]
作者簡介
丁耀明，筆名大丁，高級教師，喜好寫作、閱讀、旅遊、現代京劇、婺劇、唱歌、吹笛子、相聲、朗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