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茧与丝(闲敲棋子落灯花)
作品欣赏
生活的茧与丝
一
看贾木许的《长假漫漫》。
人生的漫漫长路,终要独自前行,相伴的人不想失散,遇见你,不想失散。
生命的疏离感这样强烈,在爱着的人身边,没有找到归宿,我的心依旧在天涯飘零,在远方踟蹰徘徊。
你问我要去哪儿?我说我要回家,要去看母亲,母亲住在疯人院中。
那场战争摧毁了我们的家,从此,飞机盘旋声、炮弹轰炸声再没有从我耳边从我梦里消失过。
战争让我们和许多人一样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一切。
母亲疯了,我没有疯,却成了个没有家的失语者。
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在夜的街道上四处游荡,我在街上看到了像我一样无家可归的人。
纽约不是我的家,我厌倦了这座城市,我要去巴黎。
在等船开来的时候,我遇见一个年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人,他说他从巴黎流浪到纽约,他喜欢纽约,他说纽约是他的巴比伦。
在清冷的海边轻声道别后,我们各自重新上路。
二
美人儿说这回大川上了大学我反而迷茫了,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与方向,之前完全围着他转,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现在孩子有了他自己的生活,我和他爸却失去了自己的生活。我们也该计划一下自己的日子,找点自己喜欢的事做。明知道孩子终会长大离开你,可事到临头还是很难适应这种改变。
美人儿说不光我们俩在孩子上大学后有失落感,住我家楼上的孟铎那天在我家跟大川爸一起喝酒时,直嚷着孩子上学后日子过得没劲。孟铎原来在电影机厂上班,厂子黄了后,自己出来单干开了一家小公司,公司里除了一个跑业务的,平时就他一人儿。
他妻子晓琳跟性格有些内向的他正好相反,是个开朗活跃的人,不上班的时候忙于各种圈子聚会,最初有什么活动,她都叫上孟铎跟她一起参加,但孟铎对这些圈子的活动完全没兴趣,去过几次后就再不肯参加。后来他家晓琳也不再强拉硬拽他去了。
女儿没上大学的时候还好,孟铎除了忙自己公司的事儿,就是忙女儿的事,日子过得也挺充实。可自从女儿考上大学后,孟铎说感觉自己的生活一下子空起来。女儿就读的哈医大和他家仅几条街之隔,但就是这么近,女儿在周末也很少回家。没交男朋友的时候每到周末,她会跟同寝的女孩一起出门逛街,或去K歌,学跳街舞。现在有了男朋友,更是抓不住她的影儿!
孟铎每天为了能跟出早操的女儿见上一面,会特意起早赶去哈医大操场散步。晚上做了好吃的又颠颠儿跑去给女儿送饭。女儿被他弄得很烦,认为自己被老爸过度保护,这让她受不了,说同学们都笑话她。
孟铎抱怨说孩子长大了咋都这样,总是想着法儿逃离父母的视线。孟铎说自己一想到这些就有点意兴阑珊。
美人儿说大人有时候真比孩子脆弱,忍受不了分离的寂寞,那天就是带着这份失落,大川爸和孟铎都把自己喝大啦,两人嘴里还不服气,闹吵吵道:“人得为自己活,管他们去呢,熬了这么多年,咱们多不容易解放啦,现在咱想咋玩儿就咋玩儿,来,干!”
三
向田邦子在《父亲的道歉信》中写了那么多故人,写了那么多为她所怀念的人。她说自己经历了乳癌的生死考验又活了过来,偏偏又因为输血感染了血清肝炎,右手因此不听使唤,无法运用,想写东西,只能以左手握笔,一字字写来,辛苦异常。她说:“我只是有种心情,想写份没有接收对象、轻松自在的遗书留在这世上。”于是,她坚持以左手写了两年半,完成了这本书。
在这本书中她写下了对家人深深的爱意,对往昔岁月温暖的追忆,和对生活的全部热忱。笔触温暖细腻,质朴动人。
在想当年向田邦子拖着术后尚未痊愈的身体,是如何以左手一字一句开始她的叙事散文创作的?
我也试着以左手,在日记本上写下自己读向田邦子散文的一点感受。喜欢她的叙事语调,喜欢她笔下的“自己”,笔下的家人和那些无尽的岁月。
看自己左手和右手写下的字,就像在看两个性情不同的人。用左手写字,像初次拿起画笔准备画画的人,心里想的很好,手上却完全不配合。不知道用左手写字,大脑输送出的信号是不是也不一样?
我用左手写满日记本的一页纸,像初学写字的孩子握笔写下的字,写的很用力,钢笔握的很紧,字的长相憨厚笨拙,像朴实、不曾沾染狡黠之气的人。再看右手写出的字,就像在社会上混了很久的人,身上不知不觉沾染了几分油滑,几分投机取巧。
左手的表达跟右手不同,有一种蹒跚的流畅和固执的坚持。放缓节奏调整呼吸,世界在笔尖之下沉静下来。左手虽写的极慢,但感觉似乎打通了又一个通向心灵的路径。
向田邦子的左手之作在集结成书时,她说:“虽然发现三年前的不成熟之处,但是想到用右手改写左手笔下的文字便心生不忍,于是就决定还是原封不动付梓吧。”
她说这本书是送给得病的自己的一份礼物。经历了病痛与生死的较量,没有抱怨,没有哀叹,之后的向田邦子变得愈发坚强,其生命的色彩也变得愈发明朗。
随着写字速度放慢,自己整个人也安静下来。
我喜欢自己的安静,也想让这份安静保持的更久一些,尽量不去打扰自己。
四
是老友打来的电话,我说大清早你干啥?
老友说这不是还有4天就回家了吗?时间进入倒计时,俺的心情就不淡定了。到时候,除了逛街,大吃二喝,我们再做点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呢?去大庆找小鱼吧,我也很想她。我说那就去吧,一起去看小鱼。我们三个也好久没聚了。
接着老友又开始惯性吐槽单位那点事。听着听着我说不行了,等会儿,等我放下肩头上扛着的大米再说。
肩头没有大米,逗她哪,但手上的东西不轻,我放下刚从早市上买的鸡蛋、柿子、大头梨,背上双肩包里还背着小青萝卜、芥菜疙瘩和一棵卷心菜,好吧,先统统放地下,人也就势坐到那棵在秋光中不再苍郁的老桑椹树底下,一边听老友说话,一边透过老桑椹树的枝枝叶叶打量秋分已过的清早的阳光,这时候,喜欢它并不浓烈的温柔。
这两天天凉,老人们不会一早就来这儿坐坐,或来活动腿脚,铁栅栏那边校园的操场上也是安静的,它还没有被孩子们喊醒,正处在等待中。只有爬上铁栅栏的喇叭花依旧神采奕奕地开着,它们是最热爱尘世的花朵,爱了一个夏天还不够,这份爱恋一直延续至秋日,在铁栅栏上静静绽开笑脸的它们,不时好奇地眺望校园内的情形。
阳光下还有很多”小咬“在作乱,天不够凉,“花大姐”不够多,“小咬”怕是还要再咬上一阵。
终于老友说累了,我的耳朵也被手机烫热了。电话聊天暂告一段落。临了不忘叮咛:“好好等着我!”
五
董爱喝萝卜丝汤,于是,日久见功夫,我的萝卜丝切得纤细均匀,越来越有水准,只是还需提速。
我说要是再有一把快刀就好了。董说别,咱还要手指头哪!
暖暖喝下一碗绿个盈盈的萝卜丝汤,还没等出门,天就翻了脸,轻飘的白云让位给厚重的灰云,让太阳一边歇着,又拽上瑟瑟秋风站台,意在呼风唤雨。裹上帽衫,撑起那把印满火红的五角枫图案的伞,迎着薄凉的秋雨走到街上。
这阵秋雨来去仓促,似乎急着要往家赶,没多时,天又放晴。
补足了午觉的阳光在江面上撒下一只巨大的金丝金鳞的网,江水溢彩流光,逆光处看江中游泳的人、岸边垂钓的人,都变成一个个深色的剪影。
渐近傍晚,夕阳辉映下的江面呈现出斑斓浓稠的色调,此时的松花江和它周围的景物,多了一种蓝紫色的抒情气息,江鸥也像在梦里飞进飞出。
如果此时可以将周遭的声音调成静音,那眼前所见,便是沉入一段美梦的最初画面。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