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忠 我的那塊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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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我的那塊月餅
這是一些遙遠而又親近的故事,它就發生在我的身邊,故事就長在我的心裡。
在那貧困而又熱烈的歲月,我出生在綏化的黑土地上。故鄉的親情把我抱大,善良和快樂領着我向前奔走。老光棍老處女是我的老師,小豬倌小馬倌是我的朋友。儘管那時候食不果腹,衣不遮體,但是人們的心裡充滿了陽光。是北方的寒冰冷雪,造就了北方人的韌性和頑強。我們從困境中掙扎着走過來了,那深深淺淺的腳印,都印在昨天坎坷的路上。
那一個活生生的人,都是中國社會變遷的縮影;那一個或悲或喜的故事,都是一個變化莫測的人生。我們走過了昨天,但是我們不能忘記昨天。苦澀和甜蜜,都是一棵樹上的果實。
回憶是尋找,回憶是發現,儘管有些艱難,我還是把那些曾經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讓那些遠去的人物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我被往事的激情燃燒着,寫完《我在美國看美國》,又寫下了《左鄰右舍一百家》。
樹葉不管大小,總是有許多的話要對根說。
我的那塊月餅
月餅不知道是什麼人造出來的,又甜又香,竟然有那麼好吃。
去年中秋節在老姑家吃了一塊月餅,我就記住了月餅的味道。八月初的月亮還是個月牙兒,我就嚷嚷着叫父親給我買月餅吃。那時候買一塊月餅就是一斤咸鹽的錢,父親遲遲下不了決心。 媽媽說,孩子吃不吃不要緊,還有老人呢,就買幾塊吧。父親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去村裡的供銷社買回來4塊月餅,那時候叫做一斤。
月餅用黃色的包裝紙包着,放在了奶奶那邊的小柜子里。我要看,父親說不能看,看了你的嘴饞就想吃掉。
晚上,我就站在院子裡看月亮。月亮還是缺個邊,不是太圓。我說,我家的月餅已經買回來了,你怎麼還不圓呢?
月亮不聽我的話,還是那樣半圓不圓地掛在天上。我恨天上的月亮,它不懂小孩子的心。
第二天晚上,我又去院子裡看月亮。老姑來了,她給我家又送來了4塊月餅,說是過節了,給老人和孩子幾塊月餅,算是一點心意。
爺爺奶奶合不攏嘴,女兒的孝心叫他們很有面子。
老姑走後,父親卻埋怨起媽媽來,說她嬌慣孩子,孩子說啥聽啥,非急着要買,這不,多買了4塊月餅,浪費了4斤咸鹽的錢。
媽媽說,老人和孩子吃了,怎麼是浪費呢?
父親說,咱們家6口人該吃8塊月餅嗎?
爺爺奶奶看看夫妻要吵起來,急忙壓服兒子,說他老姑是送給我們的月餅,孝敬老人一片好心,你們再吵起來,就給她送回去。
父親不說什麼了,把這4 塊月餅也放在了奶奶的柜子里。
天上的月亮圓了!全家人開始分月餅吃月餅。妹妹剛會吃東西,也算一個,6口人一人一塊,剩下2塊給了爺爺奶奶。
奶奶偏向着我,偷偷地又塞給我一塊月餅。我蹦了起來。
他們幾個人都在屋裡吃月餅,我拿着兩塊月餅跑到了院子裡,看着月亮吃月餅,月餅會更香更甜。這才叫過節!
我掰下一小塊月餅放在嘴裡,慢慢地嚼,細細地品嘗。月餅在舌尖上轉了半天,我也捨不得咽下去,怕是咽得太快這麼好的月餅就吃瞎了。月餅還是太小,不大一會兒,一塊月餅就進到了我的肚子裡。
看看天上的月亮,月亮還圓圓地掛在天上,我的月餅怎麼能全吃沒了呢?我要把剩下的這塊月餅留起來,有這塊月餅在,中秋節就沒有過完。我先是把那塊月餅藏了起來,藏在了雞窩的後邊。不行,大黑狗給我偷吃了咋辦?我不放心,連着找了好幾個地方,最後把那塊月餅藏在了大門外的麥秸堆里。這裡最安全。
我跑到了大街上,在街心站着,見到一個小孩就問一問,你今天吃過了月餅沒有?他如果說吃了,我就轉身走開。他如果說沒吃,我就眉飛色舞地給他講講月餅的味道,怎樣怎樣的香,怎樣怎樣的甜,怎樣怎樣的圓,直說到那個小孩流出口水為止。 我問過了二鐵子,問過了三榔頭,連在家裡受氣的小林子都問過了。見他們都是搖頭,我挺了挺肩膀,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神氣的吃過月餅的人!
街上的小孩都回家了,我又回到麥秸堆里來找我的那塊月餅。
那塊月餅不見了,真的不見了 ,我在麥秸一遍一遍地找,一遍又一遍地翻,就是找不到我的那塊月餅。我生氣,把麥秸扔的滿街都是。
我回頭,看見了二鐵子。我把他端詳了半天,弄得二鐵子有些不自然。我斷定,他心慌,那塊月餅就是他偷去了。我盤問了半天,二鐵子就是不認賬,說我給他披賊皮,竟然跟我揮起了拳頭。我一看不好,冷靜了下來。二鐵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是他吃了,也不會賴賬的。我裝腔說了幾句硬話,轉身走開了。
我在街上走着走着,三榔頭迎面走來,看他腳步匆匆的樣子,心裡一定是發虛。我大步上前,聞了聞三榔頭的嘴巴,嗨,真有一股月餅味兒。我斷定是三榔頭偷吃了我的那塊月餅。不用說,三榔頭跟我又是一頓大吵,還起誓發願地說,我要是偷吃了你的那塊月餅,就死在今天夜裡。我問他,那你嘴裡的月餅味是從哪裡來的呢?三榔頭說,西頭我姑奶偷着給了我一塊月餅吃,我吃完了趕緊往家跑。
這時,小林子低頭走過來了。我沒有問他,他的膽兒小。
為了那塊月餅的事情,我得罪了兩個好朋友。二鐵子三榔頭見到我的面就躲着走,什麼遊戲也不找我玩了。
我很傷心,也很失落,像是丟了魂一樣。
一天,我實在受不了這個孤獨,偷偷地去找小林子,讓他給二鐵子和三榔頭替我遞個話,找個機會我給他們道歉認錯,算是給他們脫賊皮。
小林子哭了。我問他,你哭什麼?他嗚咽着說,你的那塊月餅讓我吃了。我說,那是怎麼回事呢?小林子說,那天晚上我到麥秸堆里翻跟頭,聞到了一股月餅味。我一翻麥秸,就找到了那塊月餅。我知道,吃了別人藏的東西不好,但是我實在管不住自己的嘴,兩口三口就把你那塊月餅吃了。
我沒有生氣,反倒用語言挑逗起來,看着他的嘴問,月餅好吃嗎?小林子說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我問,你家今年買了月餅嗎?小林子說,我家今年也買了三塊月餅,但是都讓我繼母和她帶來的兩個孩子吃了,連月餅渣都沒有讓我見到。繼母帶來的那個小孩子還問我,你知道月餅是什麼滋味嗎?我答不上來,生氣就在麥秸堆里放跟頭,翻着翻着,就把你那塊月餅翻出來了。也好,吃完了你那塊月餅,我的嘴就壯了,回到家我就對他們說,我的一個朋友送給我一塊月餅,月餅的味道不是太好吃。 我抱住了小林子,眼淚也落了下來。
第二天,我和小林子找到了二鐵子和三榔頭,把這塊月餅的事情都講了。二鐵子和三榔頭立刻喜笑顏開,拍着小林子的肩膀說,好,好,小林子也算是吃過了月餅的人![1]
作者簡介
作者,王延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