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抒己見
內容簡介
「孤獨意味着自由和發現。沙漠孤島比一座城市更激動人心。」
★ 小說大師納博科夫妙語連珠的訪談錄
★ 洛麗塔•蝴蝶•創作卡片•記憶•死亡•靈感•俄羅斯……關於納博科夫的一切
★ 《巴黎評論》《花花公子》《時代》《紐約時報》BBC電台等知名媒體採訪
★ 毒舌+迷人+睿智一如他的所有文字
《獨抒己見》是解開二十世紀公認傑出的小說家、文體家納博科夫文字迷宮的一把鑰匙。選目很難得地幾乎完全圍繞他的自我:22則媒體訪談、11封致雜誌編輯的信,14篇文論,包括在別的集子裡很難擺放的昆蟲學研究文章。從某種角度講,選目編排就是一種聲音,一種意見的申發。不同於納博科夫其他的小說作品,本書為真正意義上的「自述」,納博科夫在其中直接而鮮明地表達在小說中很少有機會呈現的觀點和好惡。這些堅定意見的背後,是納博科夫本人生活和思想頗為清晰的呈現,對深入了解納博科夫的生涯及作品,讀懂《洛麗塔》《微暗的火》《愛達或愛欲》……乃至俄國文學及美國現當代文學研究,具備重要意義。
正如英文書名「Strong Opinions」所體現的那樣,全書閃耀着納博科夫強烈的個人風格:迷人、刻薄、具有挑戰性又令人忍俊不禁,一如他寫過的其他文字。雖然訪談皆為書面訪談,卻在來訪者和受訪者的觀念角力之間產生了火花四濺的現場感,令人讀來會心一笑。面對《巴黎評論》《花花公子》《時代》《紐約時報》BBC電台等知名媒體提出的刁鑽問題,他談及生活、文學、教育、電影以及其他種種主題:「洛麗塔」如何險些付之一炬;對蝴蝶怎樣迷戀一生;什麼是心目中最理想的旅行方式;翻譯及創作藝術的終極標準是什麼……他毫不理會那些讀不懂他作品的庸眾,樂於宰殺那些他不喜歡的文壇神牛,編造帶有優雅謎底的謎語,將「納氏毒舌」進行到底。
沙漠孤島比一座城市更激動人心,納博科夫如是說。從這本真正意義上的自述,讀者得以踏上他腦海中那座險峻而美妙的精神島嶼,開始一段獨一無二的旅程。
作者簡介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1899-1977)
納博科夫是二十世紀公認的傑出小說家和文體家。
一八九九年四月二十三日,納博科夫出生於聖彼得堡。布爾什維克革命期間,納博科夫隨全家於一九一九年流亡德國。他在劍橋三一學院攻讀法國和俄羅斯文學後,開始了在柏林和巴黎十八年的文學生涯。
一九四〇年,納博科夫移居美國,在韋爾斯利、斯坦福、康奈爾和哈佛大學執教,以小說家、詩人、批評家和翻譯家的身份享譽文壇,著有《庶出的標誌》《洛麗塔》《普寧》和《微暗的火》等長篇小說。
一九五五年九月十五日,納博科夫最有名的作品《洛麗塔》由巴黎奧林匹亞出版社出版並引發爭議。
一九六一年,納博科夫遷居瑞士蒙特勒;一九七七年七月二日病逝。
原文摘錄
I forfeited a bowl at my father's feast 在父輩的宴席上,我被剝奪了碗筷……
書評
納博科夫既是文學家、又是生物學家,在詩歌《致我的靈魂》里,他把自己說成是「沒見過世面的大自然的熱愛者,一個迷失在天堂里的偏執狂」,而這個天堂乃是由蝴蝶和飛蛾構成的。對鱗翅目昆蟲的終身迷戀,不僅使翩飛的蝴蝶成為他作品中的個人化標誌,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他的美學觀念。
納博科夫對蝴蝶的迷戀由來已久,據他回憶,是父親遺傳給了他這種「鱗翅目的感情和痛苦」。7歲那年夏天,小納博科夫開始捉蝴蝶,並迅速進入痴迷狀態,一個月就熟悉了大約20種普通類型。8歲時,他從塵封的儲藏室里發現了一堆「堂皇不凡、幻想般誘人的書本」,有些還是17世紀的古董,包括《鱗翅目》、《新或罕見鱗翅目的歷史畫像》、《英國蝴蝶飛蛾自然史》、《歐洲鱗翅目大全》、《新英格蘭蝴蝶》等等巨著,這些書籍使他的蝶類學知識突飛猛進。9歲,他開始把自己發現的稀有蝴蝶寄給「世界上所有時代最偉大的鱗翅目學家」。10歲,他自信已經徹底掌握了歐洲鱗翅目。12歲,他開始購買稀有品種的標本,並且貪婪地閱讀俄語和英語的昆蟲學期刊。
儘管親戚們視他的愛好為怪癖,但納博科夫已經堅定了自己的遠大理想:「似乎世界上再沒有什麼東西對於我會更加甜蜜,勝過能夠憑着一次好運,給早經別人命名的鳳蛾的漫長名單增加某些值得注意的新種類。」 他肯定地說:「假如俄國不發生革命,也許我會把全部生命獻給蝶類學,根本就不會寫什么小說。」 十月革命的爆發使他成為流亡者,在劍橋大學學習期間,雖然他的專業是俄羅斯文學和法國文學,但是他發表的第一篇學術論文,卻依然是關於蝴蝶的——1920年,發表在《蝶譜學家》上的《論克里米亞蝴蝶》。
1940年移居美國後,納博科夫重拾舊好,並於次年當上了哈佛大學比較動物學博物館(MCZ:Museum of Comparative Zoology)的兼職館員,專門從事鱗翅目的研究和分類工作,這一工作持續到1948年。與教書和寫作相比,蝶類學研究占了他最大量的時間,由於每天要在顯微鏡下工作6個小時,以至於損傷了視力。不過,納博科夫對此不僅毫無怨言,而且樂在其中,他坦然承認:「哈佛博物館的歲月乃是我成年後的生活中最快樂最刺激的一段」、「愉快得難以置信的記憶,事實上很可以和我在俄國的童年相比」。 在此階段,他發表了數篇科學論文,還當上了《新世界》刊物關於蝴蝶文章的撰稿人和修訂人。尤其引以為豪的是,兒時的夢想終於實現了,有幾種蝴蝶和一種蛾子以「納博科夫」命了名。
在美國生活的20年裡,差不多每年夏天,納博科夫都要和妻子一道,進行採集蝴蝶的旅行。他的足跡遍及各州,收集了幾千個樣本,包括偉大的珍品與類型。這些標本現在存放於比較動物學博物館、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和康奈爾大學昆蟲學博物館。至今,康奈爾大學仍然建有一個著名的納博科夫網站,不僅包括他的文學創作,也包括他的蝴蝶標本。在這個以「贊巴拉」為名的網站上,藍紫色的「納博科夫蝶」出現於各頁,發出神秘的光澤。
退休後的納博科夫移居瑞士,依然保持着對蝴蝶的熱情。在日內瓦湖畔、在意大利山里、在地中海諸島、在法國南部的山脈,他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蝴蝶旅行」。他還試圖寫一部輝煌的、帶插圖的書:《藝術中的蝴蝶》,為此他走訪了許多博物館,研究自古埃及到文藝復興時期各類畫作上的蝴蝶。
漫長的一生中,雖然「作家」的頭銜更為響亮,但是納博科夫總是反覆標榜自己對蝶類研究的興趣。他有兩句名言:「我對野外、實驗室、圖書館裡的蝶類研究比對文學研究和實踐要有熱情得多。」 「文學靈感的快樂和慰藉同發現(在顯微鏡下)蝴蝶的一個器官或在伊朗或秘魯山腰上發現一個未被描述過的蝶類的樂趣相比就不算什麼了。」 有人說這是納博科夫的譁眾取寵,但是,更有可能是其真情流露。換一個角度而言,在同一個人的一個愛好與另一個愛好之間,難免有一些氣質的、思維的、心理的關聯,比較其中的契合點,乃是一項有益的嘗試。
以科學家一絲不苟的嚴謹精神,納博科夫嚴肅對待關於蝴蝶的每一個微小問題。1970年冬天,美國西北大學為慶賀他的70大壽出了本刊物,並特地將蝴蝶作為裝飾圖案,固執的納博科夫一方面承認「蝴蝶是本書考慮最周全最感人的方面之一」,一方面還是忍不住要針對書中的一幅蝴蝶照片發表聲明:「Nymphalidae只是它的譜系,而不是它的種類(它屬於Vaness種)。」 第二年,有位批評家寫了《納博科夫的騙人世界》一書,封面上畫着一隻蝴蝶圍着一支蠟燭飛舞,納博科夫更是嘲笑其不合實際:「只有蛾子才趨光。」
這種精確精神同樣存在於他的文學領域。1962年,當BBC電台記者採訪納博科夫時,問及蝶類專家的身份與他的寫作是否有關係,納博科夫回答說:「泛泛說來有。因為,我認為一件藝術品中存在着兩種東西的融合:詩的激情和純科學的精確。」 與此類似的表述出現在他的《優秀讀者與優秀作家》一文中:「讀書人的最佳氣質在於既富藝術味,又重科學性。單憑藝術家的一片赤誠,往往會對一部作品偏於主觀,唯有用冷靜的科學態度來沖淡一下直感的熱情。不過如果一個讀者既無藝術家的熱情,又無科學家的韌性,那麼他是很難欣賞什麼偉大的文學作品的。」
納博科夫的美學特點之一就是將科學與藝術疊合起來。而這種科學與藝術的交點在於「細節」。他說:「在高雅藝術和純科學中,細節就是一切。」
作為講授文學課的大學教授,納博科夫的文學觀念與「新批評」不謀而合且走得更遠。就像在顯微鏡下觀察蝴蝶一般,納博科夫以科學家的一絲不苟細讀文學作品,並且在經典作品中注意到了無數讀者從未注意過的問題,比如,《荒涼山莊》里的「濃霧」主題,《包法利夫人》里「農業展覽會」一節的「多聲部配合法」,《追憶逝水年華》里「比喻里還層層套着比喻」的特點,《尤利西斯》中時間與人物行動的同步性和精確性。更有甚者,他在課堂上為學生繪製《尤利西斯》里的都柏林地圖,《安娜•卡列尼娜》里俄國火車包廂的細節圖,《變形記》里的公寓平面圖。他指出:《尤利西斯》里那個神秘的「穿棕色雨衣的人」,其實正是喬伊斯自己;而《變形記》里的格列高爾,是「甲蟲」而非「蟑螂」或「屎克螂」;至於《外套》的結尾,那個大拳頭大鬍子的幽靈,不是可憐的小人物亞卡基,而正是當初搶走亞卡基外套的人……
曾經有蝶類學家批評納博科夫「對亞種亞屬比對正屬正宗更感興趣」,在文學趣味上亦是如此。納博科夫坦言:「人們通常感興趣的東西並不合我的趣味。」 對細節近於偏執的關注,使他堅信:「細節優先於普遍」。如同蝴蝶之美,美在翅膀上的圖案;而這種蝴蝶區分與另一種蝴蝶的特徵,還是在於翅膀上的圖案。正如美國哲學家理查德•羅蒂在分析納博科夫的藝術時所指出的:「蝴蝶翅膀上的粉鱗被刮干之後,剩下的是透明,而不是美,是沒有感官內容的形式結構。」 納博科夫很崇拜福樓拜,據說福樓拜有一句名言:「善良的上帝在細節中」,在納博科夫這裡,「優秀的作家也在細節中」。正是對細節的獨特處理方式,形成了所謂的風格。納博科夫如是定義:「風格是一個作者的習慣,是將這個作者區別於其他任何作者的特殊手法。」 納博科夫唯恐讀者不能體會細節里的微妙之處,所以他對讀者要求甚高:「一個優秀讀者應該有想像力、有記性、有字典、還要有一些藝術感」。 「我們不能讀一本書,只能重讀一本書」。 而他自己也樂於在創作中用細節「制謎」,運用大量的典故、隱喻、雙關、含混、鏡像、時空交錯、循環往復等手段,把作品編織得如同迷宮,並希望讀者參與其中,通過對細節的反覆琢磨來識破偽裝、尋找答案。可惜的是,讀過《洛麗塔》的人數以百萬計,但是人們對其中細節的關注遠遠達不到納博科夫的標準,於是,在著名的《談談一部叫做《〈洛麗塔〉的書》中,納博科夫忍不住要提醒讀者:「我似乎是為了特別的享受而挑選出這樣一些意象,諸如塔科索維奇先生、蘭姆斯戴爾學校的班級名單,夏洛特的話『防水的』,洛麗塔緩緩地朝亨伯特的禮物移動,加斯頓•戈丁的風格化的閣樓里裝飾用的畫,卡思邊的理髮師(他花了我一個月的工作時間),洛麗塔打網球,埃爾芬斯頓的醫院,死于格累斯達(書中主要城鎮)的蒼白的、懷孕的、可愛的、無可彌補的多利•希勒,通向山間小路的山谷城鎮的叮噹聲(在這山上我抓住了第一隻著名的以納博科夫命名的淡青黑色雌蝴蝶)。這些是小說的神經。這些是秘密的要點。這些是全書情節的隱形架構」。 如果以為這是納博科夫的故弄玄虛,可能會犯錯誤,因為美國當代哲學家理查德•羅蒂正是通過對「卡思邊的理髮師」的細讀,發現了納博科夫對待「殘酷」的複雜態度。而「卡思邊的理髮師」在書中只出現在一個句子中。
除了細節之外,蝴蝶對納博科夫美學的最大影響,當屬「摹擬之謎」。作家對此有大段描述: 「摹擬之謎對我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其現象展現出通常聯繫着人造事物的一種藝術的完美。想想那毒汁滲流的假象吧,它是由一片翅膀上氣泡般的痣斑(配有假的反光),或是一隻金蛹身上密布的黃色斑點造成的(『別吃我——我已經被壓扁、品嘗和拋棄了』)。想想一隻賣藝人般的毛蟲(屬龍蝦蛾)的戲法吧,它在幼年期看似鳥糞,但在脫毛後發展起了塗鴉般的膜翅目附屬物和巴洛克式的特徵,使這奇特的傢伙能夠同時扮演兩個角色(像東方雜耍演員成為一對難解難分的摔跤手一樣):一隻掙扎的幼蟲與一隻仿佛正在將它耙出來的大螞蟻。當某一隻飛蛾在外形與顏色上與某一隻黃蜂相像時,它行走和擺動觸角也是一種暴躁的、與飛蛾不同的樣子。當一隻蝴蝶不得不像一片樹葉時,不但一片樹葉的所有細部都被美麗地呈現出來,而且還慷慨奉送摹仿蛆蟲所鑽的洞孔的斑點。『自然選擇』,在達爾文式的意義上,無法解釋摹仿特徵與摹仿行為的奇蹟般的巧合,人們也無法訴諸『生存競爭』的理論,在一種防衛器官被推至摹仿的精微、繁盛、以及奢華的一個極點,遠遠超出了一種食肉動物的鑑賞力的時候,我在自然之中找到了我在藝術中尋求的非功利的快樂。兩者都是魔法的一種形式,兩者都是一個奧妙的巫術與欺騙的遊戲。」「科學家總認為動物的呻吟、保護色彩以及形狀是有目的的,其實它們的精彩有時要超出單純生存的原始目的。在藝術中,個體的風格從本質上講像海市蜃樓一樣豐富並且像海市蜃樓一樣有機。」 蝴蝶的「偽裝」本能,使得納博科夫對「摹仿」與「真實」的關係有了更為深邃的領悟。由此他推斷出:大自然是一個騙局,所有的藝術都是騙局,現實不過是騙局的一種形式和外衣。文學就是一種欺騙的遊戲,作家好比魔法師,越是偉大的作品越有高超的欺騙性。從這裡出發,納博科夫給了文學一個著名的定義:「一個孩子從尼安德特峽谷里跑出來大叫『狼來了』,而背後果然跟着一隻大灰狼——這不成其為文學;孩子大叫『 狼來了』而背後並沒有狼——這才是文學」。 納博科夫對那個騙人而終於被狼吃掉的孩子非常讚賞,認為他「是小魔法師,是發明家」——他「發明」了文學。
具體到自己的文學創作中,納博科夫最擅長的就是「戲仿」。作家巧妙地在數部長篇小說里,讓主人公代為解釋戲仿的精神與本質——戲仿的目的是「將戲仿作為一個跳板,來向最高層次的嚴肅情感躍進」;戲仿是一個長翅膀的小丑,或一個模仿筋斗鴿的天使」(《塞•奈特的真實生活》)。「戲仿的精神總是跟着真正的詩歌走」(《禮物》)。戲仿是「智慧的最後一個武器」(《微暗的火》)。在納博科夫這裡,戲仿的關鍵在於「戲」,在於擯棄一切寓意的、說教的、社會批判的內涵。當記者問他諷刺與戲仿是否有區別時,他回答說:「諷刺是一堂課,戲仿是一場遊戲。」 他的《王、後、傑克》是對《包法利夫人》的戲仿;《絕望》是對《罪與罰》的戲仿;《禮物》戲仿文學傳記;《微暗的火》戲仿文學批評;《阿達》戲仿百科全書;《洛麗塔》戲仿色情文學。正是在這種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貌似一本正經實則幽默滑稽的摹擬之間,完成了解構的過程,從而將後現代主義文學的虛構性與遊戲性表露無疑。
作為文學教授,納博科夫熟悉歐洲文學傳統,對經典作品如數家珍,對文體風格揣摩尤深,這一優勢使他在創作中能夠廣泛地、多層次地應用戲仿,從而使小說成為「文本的文本」。細加推敲當會發現,納博科夫的戲仿大概有兩類,一種是「模仿筋斗鴿的天使」、即「親昵式戲仿」;另一種是「長翅膀的小丑」、即「挪揄式戲仿」。兩種戲仿的同時應用,反映出的是納博科夫本人的文學觀點和傾向。
納博科夫的騙局還體現於作品的元小說特徵。一般說來,他的作品包含三個層面:主人公、敘述者和作者自身,讀者必須區分不同的視角和不同的聲音。《洛麗塔》在這方面堪稱典型。再如,在《普寧》里,普寧的故事是由一位不知名的教授以同情的聲調講述的,直到小說結尾,讀者方恍然大悟:這位敘述者就是普寧的情敵、還是普寧職位的後繼者。那麼這位「不可靠的敘述者」所講述的普寧的故事難道是可信的嗎?讀者不得不發現所謂的真實又被置於虛幻之中。
蝴蝶的「魔法」,在於它的偽裝本能。而捕蝶者的樂趣之一,在於識別出蝴蝶的偽裝,認識到蝴蝶是蝴蝶,而不是它裝扮成的樹葉、石頭或幼蟲,那怕這種摹仿在細節上異常逼真。納博科夫深諳其中三味,並在自己的創作中鼎力實踐。他的蝴蝶美學包括兩個部分,逼真的細節和戲仿的結構,二者形成一種奇特的張力。在某種意義上,納博科夫希望自己的作品像蝴蝶一樣,具有迷惑性;同時又希望讀者能夠如捕蝶者一般,識別出其中的詭計。於是,在納博科夫的作品裡,細節鋪陳精細、栩栩如生,語言瑰麗優美一如蝶翼上的色彩,但這不過是表象而已;就像蝴蝶翩然遠遁一樣,納博科夫往往通過對文本的自行解構使讀者領悟到一切皆是騙局。應該說,這種貌似傳統的現實主義敘述、與實為後現代主義的文本結構,是納博科夫區分於其他後現代作家的獨特風格。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