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禮物(劉成海)
作品欣賞
父親的禮物
安倍回來了，安倍回來了！走失五年後的安倍居然自己回來了。見到她的那一刻，我和夫人喜極而泣，不管髒淨的一把把她攬到懷裡，親吻着，喃喃着，這是久別的親人，親愛的朋友，父親的最愛啊！
安倍是我家的寵物，一隻歲齡八九歲的混血博美狗，是父親健在時與他朝夕相處的忠實夥伴。父親餵養安倍時已近九十歲高齡，身體健碩，平日裡他自己單住一個院子，照顧他起居的二哥二嫂則在相隔兩戶的同排，這樣安倍就成為父親白天晚上最忠實的陪伴。不到周歲的她，似乎一開始就懂得自己承擔的使命，乖巧的像個懂事的孩子，知道何時撒嬌賣萌，讓主人開心愉悅；何時高接遠迎，讓客人喜出望外。她把見機行事、因人而異的尺寸拿捏的恰到好處，儼然是一位經過專業培訓的侍從，每當看見父親欲拿手杖起身外出，她會趕在第一時間，熟練的用嘴用腳開門，主動引路護行。她也像有第六感覺，知道家裡親人要來，表現得特別興奮，進進出出，不亦樂乎。即使久遠不見，她也從不吠叫，跑到大家跟前，搖頭晃尾，環繞親昵，迎送到位，彬彬有禮。但是，遇到外人，哪管是常到我家的鄰居，她也會挺胸豎耳，非常警覺的看着對方，甚至吼聲示威，直到主人出面，知無惡意，方才放下架子，恢復友善，繼續搖着尾巴，迎客進屋。她以主人的歡喜而歡喜，也已主人的不快而不悅。
也許一個人的孤獨，晚年的父親，顯得特別依戀我們。每到節假日，他總會盼着遠在外地的兒女早早回家。總會在我們來的當日，提早守在巷口，倚在牆邊，一邊眺望，一邊念叨着他那無數遍的說辭，「過節了，人多了，一大家子團圓了」一旁的安倍似乎也聽懂了主人的話，蹦蹦跳跳，還得意的汪汪兩聲回應着，而父親也會追加一句「安倍也有和你玩的了」後來鄰居說起這一幕，仍然無限感慨，淚眼盈盈。
歲月流年，父親的身體也日漸衰微，出去活動的頻次也少了，安倍依舊形影不離，左右陪伴。父親不出去，她也原地不動，她懂得：外面的熱鬧是他們的，小夥伴們的世界裡已經沒有安培的牽掛。在父親偶爾吃藥打針的日子裡，安倍對於醫生這個「外人」，出奇的關照，破例不吼不叫，而是討好的迎在門外，友善的侍衛左右，盡着恰如小門童的貼心。
時光不老，卻難留人間永遠。父親還是在初春的早上，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壽終正寢。自此，安倍成了我家老宅中唯一的晝夜守護者。她變得沉默了，再也沒有以前的精神頭，只是靜靜地趴在窩前，頭向着父親生前用過的自行車，大半天的愣着神，像是在回憶着和主人一起出行的點點滴滴。飯量明顯減少，只是偶爾喝點水。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那一天晚上，正是父親離開我們一百天的日子，安倍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一反常態，夜裡狂吠不止，以至於第二天一夜未睡好的前排鄰居找到二哥，說明情況，感覺異常。考慮是不是封閉太久，安倍些許太過孤獨，建議每天讓她外出放風。接下來的兩天，一切如大家所料，安倍進出有時，黃昏前準點回家，精神頭有了起色，重要的是晚上也不再吠叫。然而第三天一早出去後，再無音信，在家人親朋一遍遍尋找、呼喚、焦盼中，她卻像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回到父親的老宅里。期間，家中的哥嫂和姊妹小輩們，一直在不間斷的尋找，有時路過附近村子，聽到誰家院子裡傳出狗的叫聲，他們都會偷偷前去查詢。老家的院門前牆旁還專門開了門洞，為的是有朝一日方便安倍順利回家。讓人失望的是在全家人無數次的千呼萬喚和日思夜夢中，安倍沒有如期我們的等待和渴盼。
哪曾想，天降虹彩，五年後的中秋，在萬家團圓、天下共圓的時刻，我們的安培回家了！這是何等的生命奇蹟、人狗共情！看到她老態龍鍾，毛髮卷長，渾身髒兮的模樣，愧疚和疼愛、激動和感慨一起湧上心頭。萬物皆有情，我雖然不知道安培走失的原因，但主人的離世一定讓她嘗到了離別的苦楚，關愛的珍貴以及回家的艱難。冥冥中，我仿佛聽到了父親又一次的囑託：好好看護好她，安倍就是父親給你們永遠的禮物！[1]
作者簡介
劉成海,字中堂，筆名柳園先生,祖籍臨朐，現居濟南,中國詩歌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