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老所願(周傳奇)
作品欣賞
愛老所願
每每提及孫老頭的姑娘阿美，街坊友鄰讚不絕口：「姑娘好呀！有出息，又孝順！」
阿美，鄉下的一個窮苦孩子，從小就知道幫着父母幹活，深知父母含辛茹苦把她養大、供她上學不易。為此，瘦小聰穎的她懂事要強，讀書特別用功，學習成績始終名列前茅，尤其高考前那段日子自我加壓，廢寢忘食，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考上心儀的大學。畢業後留在深圳創業，經過幾十年的艱難打拚，如今成為某上市公司一名高管。
青春易逝，人到中年的阿美，一路艱辛關關過，而今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終於可以喘一口氣了。閒暇品茗之時，想想如今美好的幸福生活，還得感恩自己的父母。可是，平時忙於工作，想起父母就只能打打電話， 即使逢年過節也只能郵寄禮品，但她明白給再多的錢和物都不如陪伴在老人身邊。為此，一想到父母把整個生命和全部的愛意都奉獻給了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向她索求任何回報，感恩和憐惜就澎湃如潮，令她慚愧和內疚，常常淚流滿面，夜不能寐。
讀書時忙於學業，工作時自顧不暇，身為高管，她回過頭來才發現，常常夢到父母已老態龍鍾，醒來思念之情更為強烈。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近幾年，每次回家看到年老體弱的父母孤苦無依地生活在鄉下，她心疼不已，暗暗發誓：時間分秒不停，孝順刻不容緩，趁一切還來得及，多給父母一些陪伴。於是，多次好說歹說，加之鄉鄰們的勸慰，總算說服父母來城裡跟她一起生活。為此，她頗有些自豪和驕傲，終於有能力給父母更好的生活了。
人生最寶貴的不是你擁有的物質，而是陪伴在你身邊的人。父母搬來以後，阿美對他們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工作之餘，閒暇之時，要麼開車帶父母逛超市，購物或吃飯；要麼閒逛郊外公園，到大自然中看看藍天白雲，綠樹紅花；抑或觀賞動物園內鳥類斑斕多彩的羽毛和棕熊活潑乖巧可愛的體態……父母把她養大，她陪父母變老。往事依稀渾如夢，都隨風雨到心頭。她想起小時候，父母省吃儉用呵護她長大，到老了，他們兩鬢如霜，蒼老了自己，也該盡孝了。愛在輪迴，角色變換，輪到她照顧父母了，怎敢有一絲馬虎。
於阿美而言，除了回報父母的養育之恩外，她還懷着深切的「關心」來與他們相處。平時牽着他們的手，說教着，就像小時候，他們牽着她一樣，嘮叨着。正是這般溫暖如春的照顧，苦口婆心的「良言」，此等孝心卻讓父母不領情，還心生怨氣。怎麼會是這樣呢？其實，阿美難懂父母心。
阿美認為，父母在鄉下自由慣了，以致每次上班前，總要大聲囑咐他們，出門散步不要走太遠，在小區里溜達溜達就行了。父親聽她粗聲粗氣的架勢，不由得長嘆一聲：「我和你媽這麼大人了，還能走丟了不成？你放心吧，我們走路會看着車的。」
父親的語氣里明顯有些埋怨，阿美感覺到了，父母是嫌棄她管得太嚴。記得有一次，父母在阿美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跟自稱是「老鄉」的陌生人一起到海邊看海。阿美知道後很生氣，衝着父母嚷道：「是不是熟人就搭腔，受騙咋辦？再說我爸的腿有關節炎，不能在水裡長泡。媽，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麼也不攔着他，還跟他一起下海呢！」
母親見她發火就說：「你不是常說要跟人交往嘛，那個老人就是小區的人，我們跟人家湊群了，你又說不該去。你爸腿關節是不好，但不嚴重，海水泡的時間又不長。再說又不是天天去，能咋樣！」
阿美氣呼呼地說：「到時候我爸腿關節疼，你們就知道錯了！」事後孫老頭的腿沒啥事，阿美也就無話可說了。
阿美還知道，父母在鄉下老家，只要沒農活，一天到晚就喜歡在家看電視，樂此不疲。習慣成自然，這不，老兩口沒事成天看電視。阿美見此就急，想改變父母的生活觀念，便對父親說：「爸，除了看電視，你也讀讀書，看看報吧。你又不是不識字，那時家窮靜不下心來，如今閒時多，讀書看報不是壞事。再說，你看過的內容，可以講給我媽聽。」於是，阿美找了許多適合老人看的報紙雜誌。可是，幾天後她問父親看了沒有，卻說翻也沒翻。
阿美正要發炸時，母親倒先開口了：「自打我和你爸住到城裡，你就對我們管這管那。我們本來在城裡住着就不習慣，再加上你這不讓干，那不讓干，我們更覺得不自在了。你爸這人我知道，他不愛看書看報，你非讓他看幹嗎。再說，你爸既不賭博也不酗酒，老了看看電視消遣時間有啥不好的！」
阿美被母親說得無言以對，只好為自己開解說：「我不是想讓你們多交流交流嘛。」母親說：「我們倆都說了一輩子了，哪兒有那麼話要說！以後呢，你別總管着我們了！」
父母有話就說，心中的孤獨、苦楚和壓力總算得到了釋放。父母的心事終於讓阿美恍然大悟，平時犯了如小品《愛父如愛子》那般過猶不及的錯誤卻渾然不知。父母一席話讓她明白，父母辛勞一生對子女別無所求，他們所需要的僅僅是子女們恭順的表情，溫和的言辭，遇事能順着他們的心意，這些就足以讓他們滿足和欣慰了。作為晚輩，孝敬老人應做到投其所好，送其所要，時時處處順着老人的心意，讓老人精神充實，精神愉悅，這是實實在在的盡孝。其實，順是最大的孝。如果我們只是給父母甘美的飲食和舒暖的衣着，但在做事上經常違逆他們的心意，也不能算作孝，至少不能算作完全的孝順。
自此以後，阿美把孝心落在「愛老順老」上，一方面給父母自由的時空，另一方面多與父母交流溝通。如放手父母自由參加老年活動，或一起暢聊快樂的趣事，或一起吃飯閒逛享受生活，不覺間親情就在細微之處散發出溫暖，父母從中收穫幸福感、成就感和自豪感。而今，父母自得其樂，喜形於色，逢人就夸：「我們為擁有阿美這麼好的女兒心滿意足！」[1]
作者簡介
周傳奇，湖北大悟人，碩士研究生，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