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主選單

求真百科

夢中,他在叫我(胡占敏)

夢中,他在叫我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夢中,他在叫我》中國當代作家胡占敏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夢中,他在叫我

夢中,他在叫我。

他,林俊傑,一個久遠的名字,它好像早已在我的歲月里被塵封了,怎麼還會出現在我的夢裡呢?

「小敏,小敏呀」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回頭看時,一位滿頭白髮,身穿着長袍馬褂,膈肌窩夾着一個二胡模樣的東西,肩背一個酒壺的男人在滿是蒿草的曠野里踽踽獨行,偶爾停下腳步,回頭叫着一個人的名字「小敏小敏」,小敏是我的名字,雖然這個名字不是我的專利,但是小敏這個名字最初是從他的嘴裡叫出來的, 「小敏,放學了」 「小敏,吃飯了」「小敏來練字」。

林俊傑是我的老師,不,他不能算是我的老師,因為他沒有教過我一節課;他是我的房東,不,好像也不能算,因為住在他家一年,他沒有收過我一分錢的房租;我想着,我算是他什麼呢?我是他的女兒,好像也不是,他父親般的待我,可我沒有盡過做女兒的責任,此時,不是夢提醒,我好像已經忘卻了,不是嗎?

有女兒完全忘卻父親的嗎?是的,我的確要忘卻了,忘卻了我的生活中還出現過這麼個名字,忘卻我的生命里有人叫我「小敏」,因為他離開我之後,再也沒有人叫過我這個名字了。「小敏」,不是我的專利,可確屬他的大媽的。他最後叫我小敏的那次,回想起來,像是很久遠,又像是在昨天:那是二十年多前一個冬日的上午,學校放了寒假,我提了幾瓶罐頭和幾包糖果,來到他家,進入院門,看見大媽(林俊傑的老婆)坐在一張舊椅子上曬太陽,見到我時,忙不迭地從椅子裡站起,很是高興地迎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小敏,你來了」,我上前抱住她,親昵地叫着「大媽」,畢竟一年才見一面,大媽仔細地看着我說「小敏還真成我們的閨女了,每年都來看我們,比你大哥還強些,你大哥一年都不回來一次」,「大媽,別怪他們,他們忙而且又遠,回家一趟不容易!」我替大哥解釋着,寒暄幾句後,我看見大媽的身體還硬朗,但沒看見大伯,便問「大媽,大伯(我在家裡,一般都是這麼叫的)呢?」大媽朝小屋裡呶了呶嘴,我以為大伯又躲在小屋裡練字,便歡快地朝小屋跑去,剛到小屋門口,就看見迎門放着一張小床,大伯頭朝外,腳沖里躺着,身上蓋一床薄薄的被,我的眼眶霎時濕潤了,「大伯,這是這麼啦?大伯」大媽跟着進了小屋,嘆口氣,「說來話長,還是不說了,你大伯現在已經這樣了,半身不遂,也糊塗了,不認識人了!」大伯聽見有人說話,把臉轉過來,眼睛直呆呆地看着我,「老林,小敏看你來了」大媽介紹着,我俯下身去,用手摸摸大伯的滿是鬍鬚的臉說「大伯,你看看我,我是小敏,你忘記了嗎?」我看見大伯的眼神在聽到小敏這個名字時突然間亮了許多「小敏,小敏,吃飯了沒有?」,「大伯,我吃過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滴淚水終於滑過面頰,滴在大伯伸出來的滿是皺皮的手面上,大伯什麼都忘記了,但是始終沒有忘記我在學校食堂晚飯吃得早,餓得快。夜晚時分,回到家,大伯也總會問「小敏,你吃飯了沒有?」,然後便從蒸籠里拿出一、二個熱騰騰的大白饅頭遞到我手裡「趁熱吃!」大伯看着我吃下去,就笑嘻嘻地說「晚上看書用腦很累的!」

「小敏,小敏,是小敏呀!」聽見大伯的叫聲,我喜悅得心臟都快迸發出來,「大伯,我是小敏,你記得了!」我興奮地一邊摟住大伯乾枯的手,一邊看向大媽「大媽,他記得的,大伯記得我的!」大媽冷靜地看看我,又看看大伯,「他一時清醒,一時糊塗!回頭又會忘記的,不信,你試試!」為了驗證大媽說的話,我和大媽到門口說了一會話後,重又回到大伯的床前「大伯,我是誰?」大伯轉過臉來,眼神直勾勾地看向我,「你是誰,是呀,你是誰?」「我是小敏,剛才那個!」我驚訝,大伯笑了,一排被煙和酒熏的黃牙露在嘴唇外面「你胡扯,小敏考上師範走了!」站在我身後的大媽說「是吧,跟他說話,當時記得,一轉臉就忘了。」大媽平靜地說,「小敏,對了,小敏,小敏晚飯還沒吃呢!」大伯自言自語。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漸漸地睡去了。

第二年,當我再次踏入那個家門時,大伯已經不在了。只見二哥在一卷黃紙上軋圓圈,「知道你要來,就準備了一些紙錢,我帶你去看看他吧!」我二話沒說,木偶般地跟在二哥身後,朝墳地走去,我忘記是怎麼去的,也忘記了怎麼回的,但印象中,清晰而又模糊的憶起大伯墳的腳下還有一個小土堆,二哥當時也放了幾張紙錢,沒等我問,二哥便說「這是大哥家的兒子,走了近三年了!」此時我才恍然大悟,大伯突然之間變成糊塗的原因,也才懂得了大媽的那句「說來話長」暗含的意思。但是,總之,從那時起,我的心裡空落落的,爾後的十多年裡,春節期間我又間或去了幾次,看望大媽,但再也沒有去看過大伯。林俊傑這個名字好像在我的歲月里就此被塵封了。

人是個很奇怪的動物,某些忘卻的東西有時候會突然被不經意的事情下意識的喚醒,這些年我忘記了我生活里還出現過一位滿臉絡腮鬍須,一手拿毛筆,一手拿二胡的這麼個人。生活的節奏,節拍,打的太快,鼓點擊的過猛。以至於把琴弦彈斷,鼓面敲裂。

記得剛進師範學校,語文老師布置的第一篇作文,我寫得太過糟糕,以致於語文老師王老師私底下找我談話,批評我說「從你作文的字裡行間里我發現,這篇習作你根本沒有用心寫,這樣可不好。做任何事情不用心都會白搭」,他操着濃重的家鄉話告誡我。接下來他又布置了一篇用現在話來說老得都能掉渣的作文題目《我的老師》,但我想不管怎麼老,我也得用心寫了,不然又該被找去談話了,一名師範生老是被老師找去談話可不是什麼好事。於是我從頭至尾梳理着我從小學到初中教過我的老師,那不能不說是多如牛毛,但是要讓我能夠憶起並寫出他們的子丑寅卯來的,那也可稱之謂少之又少,絞盡腦汁也就只能記起簡單而又支離破碎的幾點模糊印象,我沒有魯迅先生的筆觸,寫不出魯迅筆下的私塾先生,更沒有魯迅先生留學日本的經歷,所以更寫不出《藤野先生》那樣的經典之作,我只有那麼一點可憐的模糊的記憶,憑着還沒來得及忘卻的印象,像電腦流程那樣搜索着最近的還沒有來得及刪除的程序,寫了一篇習作,交上去了。終於完成了任務,我舒了一口氣。沒想到,我寫的老師恰是王老師的老師,文章開篇我寫到「冬日的一個下午,雪下得很大,很厚,一個煤球爐旁,聚集了從四面八方到來的朋友,那煤球噴出的火苗把整個小屋霎時變得異常溫暖起來,一位長者坐在一把發黑的舊椅子上,一把木質的像瞎子阿炳手裡的那把二胡一樣,他的黑黃而且滿是皺皮老繭的手上也拿着一把二胡,隨着他身子的晃動和右手的一來一回,那放在左大腿的木盒子裡便發出響聲,圍在火爐旁邊的我們一邊聽着,一邊看着長者的表情,他的神態隨着音樂的起伏,情感的節奏變化着,時而眉心緊蹙,時而昂頭,完全沉浸於音樂的旋律之中,好像整個房間就他自己,這位長者不是別人,正是我的老師——林俊傑,他就是這樣用他的舉止教育我們……」由於時間久遠,我已經記不起我還寫了什麼,但是從那以後他的言傳身教潛移默化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里,定格在我的心裡。

他是一名語文老師,但是言語很少,對我們的教育教導卻時時刻刻,無處不在,記得有一次,晚間放學回到住處,那時候,娛樂節目也很有限,娛樂工具就更少,大伯家就一台老式收音機。我們面臨中考學生,尤其是複習生,神經更是繃得緊緊的,每日除了必做的書本作業外,還要做一些課外試題,那時候,不像現在這樣,各種各類的試卷滿天飛,想要什麼類型都有,想做什麼樣的試卷,就能買來,那時候是沒有這麼方便的,但是人總能想出法子來的,最原始的方法就是抄寫,每個班級每個科目配備一名學習委員,早上開課之前,中午上課之前和下午放學之後,在黑板上抄寫每科老師好不容易弄來的試題,我們按時間抄寫下來後,晚上回家做,第二天老師利用課堂時間再進行統一分析糾正,並且當堂集中收繳。不是吹牛,老師抄的那些數學題對於我來說是易如反掌,所以我一邊做着數學題,一邊把唯一一台收音機打開,聽着著名評書表演藝術家劉蘭芳的《楊家將》,此時他進來了,臉陰沉着,眼睛瞟了一眼作業本,隨手「咔嚓」一聲關掉了收音機的開關,然後雙手背在後面,走了出去。這是我永遠的記憶,它如塑雕一般立在我的心頭,他雙手背後向外走的身影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里。從那次起,一直到考取師範離開他家,我再也沒敢去碰過那台收音機,這種無聲的教育,甚是嚴厲無比,我懂得。

今天我常常拿這件事來教育我的孩子和學生,看到今天學生上課時分,手機在手,耳機在耳,老師費盡口舌,苦口相勸,但學生仍舊我行我素時,甚是不解,可能是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亦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只是我不懂罷了。

王老師看了我寫的這篇習作後,甚是歡喜,把它當做至愛珍寶,到各個班級去宣讀,還強調我寫的這位林俊傑老師也是他的老師,從我的習作中看到他老師的所作所為,甚是感動,感慨,欣慰之至。另外,對我習作的結構,語言又進行了一番讚揚。一時間,全校上下都知道我的名字了,那時候還沒有才女這個詞,但是我也倍受寵愛,寢室——班級——食堂的路上和學校的操場上,只要我的身影一出現,便會有人指着我說「那就是寫《我的老師》作文的人。

「教育,其實是一種喚醒!」是的,打那以後,我備受鼓舞激勵,以致於至今筆輟不斷。這種愛好雖然沒有起到改變我人生道路的作用,在文學創作方面也沒能取得多麼大的成就,但它引導我養成了一種我認為比什麼都要好的習慣:業餘時間閱讀和寫作。

「樹高千尺不忘根,水流萬里總思源」,林俊傑在我人生的關鍵時刻,用他的一言一行教育着我,他是一名書法愛好者,當時,他已經退休在家,由於家裡負擔重,生活比較拮据,他只有一支現在書法習作者連看都不願看一眼的破毛筆頭,當我把作業做完,林俊傑就會叫我到他那間暗黑潮濕的小房間去,記得第一次走進他房間時,是冬季,我看見地上鋪滿了一張張舊報紙,心想,都沒有下腳空,還叫我來?我便把那一張張舊報紙撿起,他看見,趕忙過來阻止我,說「小敏,你放下!」我驚訝,滿屋子的舊報紙不讓人收拾,想幹嘛呢? 「你在撿報紙的時候,發現什麼沒有?」我的不大的眼睛睜得圓圓的,手裡攥着的報紙並沒有放下,「報紙上有什麼玄機?」我隨手又捏了捏那些舊報紙,說「這些舊報紙起爐子都不夠格,濕漉漉的,燒不着!」「放下!」他又命令我,我被他嚴厲的眼神嚇了一跳,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慌忙把舊報紙放在黑漆漆地小方桌上,此時我才發現小方桌上有一支毛筆和一碗帶點黑顏色的水,黑色很淡,淡得像一滴墨汁放進了一潭池水中,我低下頭去,用敏感的鼻子使勁聞了聞才明白,他是在用這樣的水練字,也才明白那些舊報紙為什麼是潮濕的,他慢慢地告訴我說「,小敏呀,不管你將來從事什麼工作,都一定要好好學習書法,書法可是中國的藝術瑰寶,字是人的臉面,一個人的字要能拿得出手,必須勤練!」我使勁地點了點頭,算是承諾。我不能說我說到做到,但,打那以後我作業只要一做完,便會跑到他的小屋去,學着他的樣子,鋪開舊報紙,用那毛筆蘸着水墨,像模像樣地照帖臨摹幾個字。是的,我的字能有今天的模樣,第一個要感謝的人便是他。

林俊傑,一個被歲月封存了很久的名字,今天又被開啟,點亮,他算是我的良師益友,也算是我的父親!

「小敏,小敏,該吃飯了!」「小敏,小敏,該練字了!」白日裡他這樣叫着, 夢裡也這樣叫着。[1]

作者簡介

胡占敏,中學高級教師,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淮南作家協會會員,多篇散文、詩詞、小說散見於各類微刊、報紙、網站上,曾獲全國「首屆蔡文姬文學」三等獎,首屆「最美淮南人」主題微電影大賽三等獎。與人合作出版詩集《靚麗詩韻》。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