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扶風豪士歌》原文,注釋,譯文,賞析
《扶風豪士歌》此詩當作於唐玄宗天寶十五年(756年),時值安史之亂爆發後第二年。詩人在當年春天奔往吳地,在一位被稱作「扶風豪士」的人家裡做客。所謂「扶風豪士」可能是籍貫扶風的溧陽縣主簿,他名叫竇嘉賓,李白在《溧陽瀨水貞義女碑銘序》中提到過溧陽「主簿扶風竇嘉賓」,此人性情豪爽而好客,因此,李白稱他為「豪士」。李白當時是避難而來,受到盛情款待,為了表示感謝,也藉此抒懷,即席寫成此詩,並藉以傾吐自己的懷抱。[1]
詩分三層:前四句敘事,寫世亂的時代背景;中十六句主寫豪士;後九句自書胸臆,並激勵豪士為國家時局動盪而貢獻力量。全詩既沉着頓宕,又氣概非凡,前後三層都是抒情,銜接無痕,用典精審,縱橫捭闔,極其豐富了詩的內涵。
目錄
原文
洛陽三月飛胡沙,洛陽城中人怨嗟。
天津流水波赤血,白骨相撐如亂麻。
我亦東奔向吳國,浮雲四塞道路賒。
東方日出啼早鴉,城門人開掃落花。
梧桐楊柳拂金井,來醉扶風豪士家。
扶風豪士天下奇,意氣相傾山可移。
作人不倚將軍勢,飲酒豈顧尚書期。
雕盤綺食會眾客,吳歌趙舞香風吹。
原嘗春陵六國時,開心寫意君所知。
堂中各有三千士,明日報恩知是誰?
撫長劍,一揚眉,清水白石何離離。
脫吾帽,向君笑;飲君酒,為君吟。
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
注釋
胡沙:胡塵,指安祿山叛軍。飛胡沙:指洛陽陷入安祿山叛軍之手。
「天津」句:天津,橋名。天津橋,在縣北四里。隋大業元年初造此橋,以架洛水,田入纜維舟,皆以鐵鎖鈎連之。南北夾路,對起四樓,其樓為日月表勝之象。然洛水溢,浮橋壞,貞觀十四年更令石工累方石為腳。《爾雅》「箕、斗之?為天漢之津」,故取名焉。故址在今洛陽西南洛水上。波赤血:流水為血色染紅,比喻胡兵殺人之多。
「白骨」句:謂屍首遍地之意。天寶十四年(755年)十二月,安祿山攻陷洛陽,殺人如麻,骸骨成堆。
道路賒:道路長遠。賒:遠。
金井:井口有金屬之飾者。
「作人」句:作人,為人。辛延年《羽林郎》:「昔有霍家奴,姓馮名子都。依倚將軍勢,調笑酒家胡。」此句反其意而用之,謂扶風豪士為人不倚仗權勢。
原嘗春陵:指戰國時四公子,即趙國的平原君、齊國的孟嘗君、楚國的春申君、魏國的信陵君。
「撫長劍」二句:詠自己才能非同一般。《孟子·梁惠王下》:「夫撫劍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
「張良」二句:據《史記·留侯世家》,張良懷抱着向強秦復仇的志向,在沂水橋上遇見黃石公,接受了《太公兵法》一編。後來,他輔佐漢高祖劉邦,立下了不朽之功。天下大定後,他不貪戀富貴,自請引退,跟着赤松子去學仙。這裡作者以張良自比,暗示自己的才智和抱負。
譯文
暮春三月,洛陽城內外,胡兵奔突,胡沙飛揚。猖狂兇悍的安史叛軍害得城中的百姓怨聲連天,哀號不絕,令人痛斷肝腸。
天津橋下,流水被鮮血染成紅色,如同嗚咽的血淚汩汩流淌。郊外腐屍遍野,駭人的白骨雜亂地相互撐起,如亂麻一樣堆積成山。
到處兵荒馬亂,我也只能奔遷東南方向的吳越一帶避難。誰料想,逃難之人多得如同天上浮雲一樣,通向四面八方曲折遙遠的道路都被擁擠的人群所堵塞,無法通行。
次日早上,旭日東升,那一抹朝陽驚起了一群烏鴉的聒噪。城門大開,逃難的人們就像被掃起的落花一樣,四處飄散開去。
來到吳地,正是梧桐初發之時,柔軟的楊柳枝條輕拂着雕飾華麗金邊的井欄。美景如畫,人心自然就歡暢,我應邀來到扶風豪士衙醉飲一場。
扶風豪士性情豪爽,堪稱天下奇人,他與我意氣相投又相互仰慕,我們的情誼深厚如青山般不可更移。他磊落為人,從來不倚仗將軍權勢;他豪情好客,開懷暢飲起來,哪裡還顧及什麼尚書權貴的身份。
他端出精美的雕盤,裝滿豐盛的菜餚,招待眾位賓客,席間,吳歌趙舞隨着音樂翩翩而起,長長的舞袖盪起香風陣陣飄飛。
忽然想起了戰國時期的原、嘗、春、陵四公子,他們打開胸懷,真誠待人美名傳揚之事你一定聽說過。他們堂中食客各自有三千多,然而有朝一日挺身出來報達恩情的又有誰呢?
我手執利劍,橫眉豎挑,胸懷坦蕩,磊落光明,是何等地清澈如水啊;我脫下帽子,恭敬地對你微笑;我與你開懷對飲,為你唱吟詩句,是何等歡樂啊。我之所以沒像張良那樣跟隨赤松子歸隱而去,是因為敵未退、功業尚未成就。你也應當像沂水橋上黃石公那樣,明了我的志向,深知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