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王必東)
作品欣賞
月圓之夜
今天是農曆八月十四，雖近中秋，但夜深的沾滿涼意。
大雁把垂下的劉海扶掛到耳畔，悄無聲息地坐在兒子的床邊。
兒子名字叫小丑，今年九歲了。三年來，跟着她吃盡了苦難，家庭的溫馨，做母親的沒有給予多少，相反為了平息別人的無理羞辱，還要遭受無由的身體責罰。
節能燈下的房間不大，這是離婚後從丈夫小鶴那得到的唯一財產。六十八個平方，雖然不大，但是靠近市區繁華地段，醫院學校離得很近，現在再買這樣的戶型已經買不起了，大雁在無比失落的情況下，卻也比較知足。
窗外的大街喧囂已經歸於安靜，此時已近深夜一點，外面透過窗隙的冷風，在絲絲穿行遊走，只有發條下鬧鐘的指針還在噔噔地繞着一個固定的圈在走。
兒子斜趴在棉布枕頭上，蓋在身上的薄褥子被蹬了幾次，大雁都不厭其煩的，帶着無限愧疚的母愛，輕輕拉上，蓋好。
昏暗的燈光下，兒子的左臉頰通紅腫脹，這是大雁傍晚下班的時候，當着鄰居宋友懷一家的傑作。
想到這裡，大雁的淚水一下子流了下來。
可是不打，鄰居的不依不饒又該怎樣平息。
單身的女人真難啊！
鄰居孫友懷是她廠里的質量監察副組長，外號「損又壞」。平日裡就對大雁惦記的緊，沒人的時候還經常動手動腳，大雁心裡明白，這個人報復心很強，所以一點點不如意就忍下去了，車間受他管制，平時又面對面的鄰居，大雁這種處境，還真的是沒有辦法更好應對。
三年前離婚的時候，小鶴搬出去了。看到大雁一個人帶着孩子出來進去，孫友懷還是很熱情地噓寒問暖。看到大雁帶着孩子拿米拿菜，也總是幫襯着提攜。
誰知大家相處久了，在單獨聊天接物的時候，竟然污言穢語起來，大雁除去尷尬和不理以外，總是忍讓着，她覺得這樣的人注意保持距離就好。
記得去年在上樓梯的時候，看到大雁搬煤氣瓶，孫友懷剛巧尾隨而至，便大大咧咧地搶過煤氣瓶。大雁在默然無措的時候，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捏了一下，羞臊的她瞪起了血紅的眼睛，但是已經跑到二樓的孫友懷，回頭的那一眸淫色，竟然嘿嘿地壞笑起來。
後來大雁總是儘量不與他單獨在一起，而孫友懷得不到好處的時候，竟然在廠里偷偷使壞，幾次讓她經手的工件返工，大雁無奈之下，唯有忍着眼淚加班重做。
更可恨的是孫友懷的老婆「大八婆」，長的肥胖難看不說，心還歹毒陰暗。以前每次看到孫友懷對大雁施殷勤，便翻了醋罈子。在家常常藉故興雲布雨，指桑罵槐。誰料孫友懷不買單，一頓拳打腳踢，大八婆老實了好多。既然在家沒有辦法翻盤，在外對大雁就無比地仇恨起來。
幾次把垃圾倒在大雁的門邊，還偷偷地趴在門縫裡看。
大雁明知大八婆所為，無奈得罪不起，只好忍氣吞聲地收拾好了帶走。
今夏有幾次倒了，被上下走動的人看到，正直的鄰居看不過去，就告訴街道管理，領導查明真相後，把大八婆兩口子狠狠批評教育了一頓，搞得那天晚上這兩口子又幹了一架。
結果不用說，這狼狽為奸的兩口子，更加厭恨大雁了。
今天下晚班，大雁剛到家，就看到兒子小丑渾身泥水，被孫友懷兩口子帶到她面前。
大八婆把她兒子小虎也推到大雁面前，原來小丑打破了小虎的頭，聽說是用磚頭砸的。雖然包了起來，但是隱隱看得到血水滲出。
累了一天的大雁，哪有心情去和別人爭論，看到大八婆兩口子的惡意辱罵，唯有抽打自己不爭氣的兒子。
其實小丑是個很聽話的孩子，離婚三年來，幫襯着大雁做了很多力所能及的事情，洗菜做飯打掃衛生，真的比起同齡的孩子承受太多。但是小夥伴中常有不懂事的人來戲弄小丑，鄰居孫小虎就是一個，常說小丑沒有爸爸，是個野孩子。
次數多了難免和他們爭執，搞得小丑回家哭着和大雁要爸爸，背後大雁難受的一個人哭了幾次。
大雁望着蜷縮在被窩睡着了的小丑，可憐的兒子被打後哭着把自己關在房間，大雁怎麼勸都不聽，搞得現在飯都沒有吃，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大雁心酸的無法表達。
天氣冷了，小丑的衣服也要買了，但是由於工資低，加上工作不順，老是返工扣錢，這段時間錢真的不夠用。小丑開學的學費還是借工友李姐的，大半個月了還沒有還，這可咋整？
大雁其實也是命苦，從小沒有爹娘，靠着二叔一家長大，沒有上過什麼學。好在模樣長的好，嫁的還行。
丈夫小鶴是同村李大麻子的外甥，新浦街人，因為腿部殘疾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後來經李大麻子撮合，大雁十八歲就嫁了。
小鶴雖然殘疾，但是說話做事都很務實。大雁嫁過去後，開始過得還算幸福，可是後來熟人多了，總有多事的人挑撥離間，於是感覺長相還可以的大雁，漸漸有點嫌棄起小鶴了。
小鶴也明白，對無理取鬧的大雁總是謙讓和包容。
再後來小鶴的父母親都相繼過世，家裡的雜務和孩子就沒有什麼人幫襯，大雁就經常無端指責小鶴這不好那不行，搞得小鶴一天到晚灰頭土臉。
小鶴明白，自從大雁上班這五年來，覺得賺錢比他多，於是挑剔變成嫌棄了。
離婚後，小鶴把房子，存款都給了大雁，自己淨身出戶。就在那年中秋節背着行李鋪蓋和他的表哥去廣東打工了。
離婚這三年，大雁過得也是很苦，本以為分開後過得會好，怎奈事情哪裡如想象那般美好。想象當初小鶴默然無微的關心，想到自己先前的無情的冷漠，不由得悔恨起來。
大雁有點想小鶴了。
他在做什麼呢？
大雁拿起手機，想不起怎樣開口。
畢竟當初是她提出的離婚，如今是怎麼啦，似乎老天有意在懲罰她。多好的一個男人被她弄丟了，雖然小鶴腿不好，但是他對她是真的好，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呢？
記得離婚那天，小鶴含着淚說：小丑我帶走吧！女人帶着孩子不好找人家的。
可是大雁捨不得小丑，毅然地帶着小丑。
小鶴還說：如果有一天你找到合適的，嫌棄小丑累贅，打個電話，我會回來領走。
大雁聽到這一席話，記得只有漠視和空白，她看到淨身出戶的小鶴，在濛濛細雨中，一拐一拐地走遠了。
想到這裡，大雁好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
終於大雁鼓足勇氣，發了一句給小鶴：最近好嗎？忙什麼呢？
誰知小鶴很快回了：呵呵！瞎忙，你還沒有休息啊，好久不見了！
大雁眼圈有點紅，沒有想到小鶴回的這麼快，她看看熟睡的小丑，調低了信息鈴音。
領導有什麼指示啊？小鶴詼諧的問道：
大雁露出一絲苦笑：還是老口氣，天冷了，孩子需要買點衣服，你也知道我這點工資。
一會兒，不是，是立刻，小鶴用微信發來兩千塊錢。
大雁眼角似乎有點濕潤了，她收下錢回道：收到，謝謝了！
小鶴深情地回覆：孩子是我們的，這也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小鶴頓了一下繼續回覆：當初你爭要孩子的撫養權，我考慮到你面臨的狀況，當時只想孩子多陪陪你，所以才同意。
大雁發了一個流淚頭像說：謝謝理解。
小鶴又發了六千塊錢，紅包上寫着：給你們的生活費
大雁流淚了，轉身抽出紙巾試了一下眼角寫到：生活費我還有，工資也還能維持平時的開支。
小鶴髮了個笑臉：那等有時間帶孩子出去買點你們喜歡的東西吧！
大雁仰首停了一會，低頭抓住頭髮死死的攥了一下，好久過後，鼓足勇氣問道：你這幾年過得好吧！
小鶴髮了個苦笑：一般般，白天在表哥鞋廠上班，晚上去擺個地攤，有時候也能賺個兩三百的。雖然辛苦一點，但是感覺一天踏實很多。
小鶴停了一下，繼續發短信息：以前下班回家，總能看到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現在回家卻孤孤單單一個人，好寂寞。所以晚上去批發部拿些玩具和生活用品去廣場擺地攤，打發時間吧！
大雁苦笑了一下：都怪我當時太任性。
小鶴回復道：不不，其實怪我太衝動了。
大雁回覆：看到別人說小丑沒有爸爸，是個野孩子的時候，我心裡湧起心酸和傷悲。
小鶴頓時流淚了：你不要說了！都怪我沒有本事，對你沒有盡到丈夫的職責，沒有對你加以體諒包容。現在想想都後悔。朋友們都嘲笑我把老婆弄丟了，說我沒用，說我不是個男人。
大雁淚如雨下，抽泣着回：我好想抱抱你。
小鶴回：我可以嗎？
大雁打字：現在每天忙着上下班，白天工作不順還常常受氣，晚上要輔導小孩，你知道我的文化不高，真的，我好累……
小鶴猶豫了一會，發信息：既然我們都在承受煎熬，悔恨不已，不如我們……
小鶴接着發了8600塊錢紅包過來，上面寫着這個月的工資。
又發了126600塊錢過來，上面寫着離婚後的存款。
大雁看到發錢的信息後，嚎啕大哭起來，把小丑一下子驚醒了。
他看到媽媽那麼傷心的哭泣，急忙下床抱住大雁的腿跪了下去哭道：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惹你生氣了，我再也不和別人打架了，我也再不要找爸爸了……
看到兒子的懂事模樣，大雁收住淚水，破涕為笑地拉起小丑說：要爸爸，你爸爸馬上就會回來了！
大雁立刻發信息給小鶴：我們復婚吧！兒子和我都需要你！
小鶴激動萬分，他回覆：謝謝老婆，謝謝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以後不會讓你娘倆再受一點委屈！
大雁含淚回覆：我相信！
小鶴：我馬上收攤，明天就請假買票回家！
大雁擦着眼淚笑了，她摟着兒子回覆：嗯！ [1]
作者簡介
王必東，筆名墨池留痕，江蘇東海人，連雲港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