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時光 周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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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舊時光
看青
隨着時代的變遷,歲月的流逝,很多名詞都已經失去了原有的色彩,或者說被其他名詞代替了。比如人民公社、生產隊都消失了,代之而來的是鄉鎮、村社。看青就是那個時代的一個極不起眼兒的名詞。相當於現在城市裡某小區的保安,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看護還沒有成熟的莊稼。
為不讓牲畜、家禽以及半大孩子禍害、糟蹋了莊稼,生產隊專門安排一些人看護。這些人每天都要在那一片片莊稼地里,來迴轉來轉去。
我下鄉的第一年,生產隊就安排我和我們集體戶的幾個同學看青。看青這份活兒看是很輕鬆,整天轉來轉去的,不出什麼體力。這活兒,說起來,算是當時農活兒里的俏活兒了。 其實,這份活兒幹起來也不容易。那時生產隊裡養的牛了、羊了以及自家養的雞了、鴨了、鵝了什麼的都是散養,根本沒有人經管,一眼照顧不到,就會往地里跑。特別是玉米剛剛上漿那會兒,那些牛一見到玉米就像瘋了一樣的一頓狂吃、亂踏。
這幫牲畜不是可一塊地糟踏,它們不是這塊啃幾嘴,就是那塊踩倒一大片。我有時要趕走幾頭牛,比干農活兒還累。它們一見到吃的就是拿棍子打、鞭子抽都置之不理。最可恨是自家養的那些大鵝,它們雖然不像牛那樣的貪吃,可是它們一鑽進玉米地里,伸着長長的脖子,這兒一嘴擰倒一棵,那兒又倒颳了幾棵。
更可氣的是,我剛剛攆走了這幾頭牛,或是那幾隻鵝。還沒等喘過氣兒來,那面又上來一幫。還有集體戶養的那條狗竟幫我倒忙,我不動、它也不動,我一動它就開始瞎「汪汪」一氣兒。我懷疑這條狗和它們是一夥兒的。不然,不會總是事先給它們通風報信。
和我一起看青的是我們戶的老知青,他可是一個狠茬兒。他每天早晨,都把事先搓好了繩子纏在腰上。看見大鵝。他一手拎起來大鵝,另一隻手搬動粗一些樹幹,然後把大鵝往樹幹上一靠,用事先準備好的繩子,死死把鵝纏到了樹幹上。遇到老牛他就用鐮刀猛砍,有時用力過猛,他把鐮刀頭砍到牛屁股上,拔也拔不出來。那頭被砍的牛,疼得顧不上一切的落荒而逃。
這些牲畜、家禽常常添亂不說了,它們畢竟是牲口不懂人語。遇上那些半大小子,更是氣人了。明明看到他們烤玉米、燒黃豆的火都沒有熄滅,他們愣是不認賬。就是他們把火熄滅了,他們嘴唇上乃至於小臉兒上吃烤玉米、燒毛豆,黑乎乎的痕跡是賴也賴不去的。其實我並不是因他們吃了生產隊的玉米、毛豆,才生他們的氣兒。而是,他們撒謊讓我尤為生氣。
這些孩子說一回倒也長記性,可是那些牲畜、家禽卻沒臉沒皮。把那些牛了、羊了、鵝了的趕走了,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往往是剛趕走了它們,轉一圈兒,它們又回來了。 看青這段時間,別的沒有練出來,可是腿腳功夫卻飛長。在學校時我的體育成績最差,現在可不一般了。我要是再能參加體育競賽,不拿個冠軍才怪呢!
虱居的歲月
我們那個年代的人,幾乎每個人都知道,有這樣一種寄生在人的身體上的蟲子,叫虱子。這種寄生蟲依附在人的身體上,或是依附在人穿着的貼身的衣服皺褶或是縫隙里。它以吸人血來滋生着生命、來培育着蟲卵。
虱子不僅吸血,而且寄生在人體上的虱子會使人出現難耐的奇癢。我的童年、少年就是生活在它們的包圍中、並時刻地承受着來自它們對我的騷擾。
虱子在我的體外、在我的皮膚之上、在我貼身衣服的皺褶、縫隙里,生活有二十餘年。它寄生在我的體外,寄生在我的皮膚上,寄生在我貼身的衣服皺褶、縫隙里。肆無忌憚地吸着我的血,它的子子孫孫都吸着我的血,它成為了我童年、少年的一個魔咒,擺脫不開,揮之不去。
我的軀體好像就是它們的遊樂場,它們可以隨意的攀爬。我的血液好像就是供給它們吸允的,它們可以無憂無慮的蝸居在我的身體之上。它們綁架了我,我成為了它們的人質。 起初,我用兩個拇指的手指蓋掐死了,無數個這寄生在我體外的吸血鬼。可是,這一批掐死了,沒過多久,新的一批又生出來。為了徹底地消滅它們,我母親把我的衣服放到盆里,架起火來燒水、水燒開後,用開水燙。最終我和我母親,還是以失敗結束了這場浩大的滅虱戰爭。面對着這些地痞無賴一樣死纏爛打的虱子,面對着這些野蠻的入侵者,我和母親真的是束手無策了。
我和母親都不知道,一隻虱子能產十隻卵,八天左右就繁衍出一批小虱子。一隻雌虱一生可產二百至三百個卵,這樣的數字聽起來好可怕。就是說,我和我母親是沒有能力消滅它們的。它們遠比我和我母親想象的可怕得多。這是一支擁有細菌的部隊,它們的殺傷力大的我是無法想象的。
還是姥姥睿智,她很少幫我去抓虱子。她說:「小孩皮膚甜,容易遭虱子,大一大就好了。」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姥姥的這套理論,是從哪兒弄來的。
我覺得還是母親辦法好,她煮一次衣服、或是燙一次衣服,虱子確實少了很多。起碼一段時間裡,那猖獗的虱子不見了蹤影。
過了一段時間,它們還會捲土重來,它們就像荷塘里的魚撈是撈不淨的,而且就是把水放乾淨了,一旦再注入水,魚還會繁衍出來。我和母親殺死的是在明處的虱子,寄生在我身體上的蟲卵並沒殺死。
小時候,我常常問母親「為什麼荷塘里,起初看不到魚?」母親說:「魚會飛,它看到水就會從天上飛落下來。」我想這虱子也會像魚一樣,看到人的身體,就從陰暗處飛過來了。為什麼從陰暗處飛過來呢?因為虱子不願意喜歡光亮,它們就願意在陰暗的角落裡,做着那些齷齪的事。
現在知道了,那個時代因生活艱苦,衣服都是反覆地穿。壞了補一補,又穿上好一陣子。記得那時提倡「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再者那時衛生條件差,一年也不洗幾回澡。至今,我會記得一到過年前那幾天,洗澡要排好長的隊,等好長時間,才能洗上澡。想想,一件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又常年不洗幾回澡,不長虱子那才怪了呢!
百度上說:「油脂、汗跡、泥土,才是繁殖虱子的溫床。」其實,真正能夠使虱子不斷繁衍的,我看,也不全是這些原因,真正的原因應該是貧窮。[1]
作者簡介
周穎,(周影)上世紀50年代生於吉林省吉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