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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逝,風範長存-憶我的導師陳呂范先生(歐陽堅)

斯人已逝,風範長存-憶我的導師陳呂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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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逝,風範長存-憶我的導師陳呂范先生》中國當代作家歐陽堅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斯人已逝,風範長存-憶我的導師陳呂范先生

2020年7月2日下午,陳呂范先生因病在昆明去世,享年87歲。聞聽噩耗,悲痛萬分。我因工作原因未能趕回,我夫人7月3號緊急返昆,代表我們全家送導師最後一程,向恩師作最後的告別。

從離開昆明到外地工作,每年春節,只要能回昆明,無論有多少事,無論時間多緊,看望先生總是必須的選項,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尊師行為,而變成了一種親情的牽掛。今年因為疫情原因,沒能與先生見面拜年,只是在電話上約好國慶節一定回昆明看望先生。如今先生已駕鶴西去,只留下深深的遺憾和無盡的思念!

陳呂范先生是我國東南亞問題研究的知名學者,長期擔任雲南省社科院東南亞研究所所長和雲南省東南亞研究會會長。他有關國際問題的研究成果享譽國內外。他精心主編出版的《當代東南亞叢書》,為我國特別是雲南省打開中國南大門、面向東南亞開放提供了重要參考。他組織策劃了大量國際問題方面的決策諮詢研究,受到國家領導人和相關部門的充分肯定。他積極組織開展國際學術交流,為國家和雲南省對外開放事業作出了突出貢獻。他高度重視人才培養,為繁榮雲南省東南亞研究事業嘔心瀝血,先後榮獲「雲南省有突出貢獻的優秀專業技術人才」、「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等稱號。

陳呂范先生雖然已離我們而去,但是他的音容笑貌和尊尊教誨,永遠留在我的心中。我跟隨陳呂范先生整整8年,他先是我的領導,後是我的導師。他不僅教會我怎麼做學問、搞研究,更教會了我怎樣做人做事。我這一生,如果有一點點成就,跟陳呂范先生的教誨、以及他身體力行的影響是分不開的。在我大學畢業的1982年,先生敏銳的感覺到黨和國家實行的改革開放政策,必然會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有新的研究要求。因此,主動到雲南大學去要學經濟的畢業生,當時雲大經濟系主任朱應庚先生推薦了我。在此之前東南亞研究所的研究人員主要是學歷史和外語專業,研究重點是東南亞歷史文化及中國與東南亞地緣政治關係。我滿以為到單位後肯定會從事東南亞經濟方面的研究工作。但是到所報到後,陳呂范先生對我說,所里研究讓你先到資料室去工作。他說資料是我們做好研究的前提,把資料熟悉了、掌握了,會收集利用了,你將來研究才有基礎。當時我不理解,甚至還有點委屈。但是在資料室近三年的時間,在先生的幫助指導下,我從一個面對瀚海般的東南亞各類書籍資料無從着手的新人,學會了以抽絲剝繭、去偽存真的方法整理匯集有價值資料的方法,為做好研究練就了紮實的功底。先生的良苦用心,讓我在進入社會的第一步走得踏實、穩健,更對我的人生道路起了重要的影響。直到現在,不論在哪個崗位工作,我都保持着注重調查研究,堅持收集、整理訊息資料的習慣,讓我受益終身。

深厚的家國情懷和科學的研究方法,是陳呂范先生最寶貴的學術態度

先生對待科研的態度非常認真投入,並且嚴謹細緻。他要求研究每一個問題都有求證、有依據,再進行綜合分析思考,才能有理有據的提出自己的觀點。他常說:「學術研究不是花拳繡腿、 自以為是,做表面文章,而必須是踏踏實實的搞清情況,找准問題,再進行深入的思考,才能得出有意義的研究成果」。他不僅這樣說,更是這樣做。他研究發表的《關於泰族起源問題》《南詔不是泰族建立的國家》《所謂「泰族七次南遷說」剖析》等論著,以詳實的史料、精闢的論述,無可辯駁地推翻了西方學者杜撰的「漢族壓迫泰族南遷說」、「南詔是泰族建立的國家」等謬論。特別是對泰族起源與南詔族屬這一重大學術問題的相關研究成果,在國外特別是泰國引起重大反響,泰國中小學歷史教科書對泰族起源、南詔國族屬的提法依此作了修改。

先生早期對雲南境內部分少數民族的甄別和劃分研究也取得重要成就。他與省歷史研究所的同志一起,研究確定西雙版納基諾族是一個獨立的民族族系,基諾族因此被國務院認定為我國56個民族大家庭中最後一個少數民族。還研究提出在雲南省玉溪市通海縣杞麓湖畔聚居的族群不是原認定的民族,而是700多年前忽必烈南征時落籍雲南通海縣的北方蒙古族後裔。這個研究成果得到國家民委的認可,雲南省人民政府於1988年1月正式批准成立「興蒙蒙古族鄉」。

1994年底,先生從東南亞研究所所長崗位退休,但是退而不休,繼續擔任東南亞研究會會長並帶研究生。期間他組織策劃了東南亞國際問題方面的決策諮詢研究,特別是針對「金三角」毒品問題,他組織專家學者與相關國際禁毒組織、公安部禁毒局和雲南省公安廳一起,對打擊毒品交易、實施罌粟替代種植、加強邊境管控等問題進行了系列研究。隨着這些研究成果的實施,對遏制毒品泛濫,促進邊疆穩定、民族團結起了積極的作用。

他曾教導我學術研究要做到言之有物、言之有理。剛開始研究不要大而全、追求高大上,而應該從一個小切口入手,做深入細緻的分析研究,提出自己的觀點和看法;學會從小處着手大處着眼的「小題大做」方法。另外他強調,不要為研究而研究。任何研究成果應該對人類發展有價值、有意義。如果只會寫一些大而空泛、言之無物或不切實際之文,就沒有什麼研究的價值和意義。我剛開始學寫論文時,很多都是經過陳呂范先生親自修改、指導的,在這個過程中我領悟到了應該做什麼樣的學問,怎麼做學問,讓我受益匪淺。

不唯書、不為上、只唯實,是陳呂范先生最鮮明的學術品格。

先生從不搞應景、取巧的研究選題,更不會做錦上添花的虛功。一切都遵從歷史的真實和解決問題的需要來設定題目開展研究,充分體現了他剛正不阿,光明磊落、實事求是的學風。當個別權威或領導對某些問題的看法有悖事實的時候,他總是敢於直言,堅持自己的觀點。這種不畏權勢、堅持真理的學術品格,讓大家欽佩,也影響了我的一生。記得1989年,先生安排我和孫曉明同志去中緬邊境調研邊貿情況,對當時的邊貿進行正面分析和總結。但是去了以後我們看到,在邊境貿易繁榮的背後,毒品泛濫、槍支倒賣半公開化,假冒偽劣產品盛行等情況令人堪憂。回來後我們抱着一腔熱血寫了篇「來自瑞麗和畹町的報告」,對這些問題進行客觀反映,表達了我們的憂慮和提出了改進的建議。沒想到我們這個「不識時務」的舉動,得到先生的充分肯定。他頂着壓力把其作為內參,報送相關方面直至省委主要領導。這個消息傳開後,遭到當地領導和相關部門的強烈反擊與聲討,當時給我們造成很大的壓力。但先生對我說:「研究就應該廣開言路,只要你們反映的情況是客觀真實的、提出的建議是對的,就不用擔心」。他堅定的態度給了我們政治上、道義上莫大的支持。後來我們這個報告得到了省委主要領導的認可,省委省政府在進一步調研後,及時調整完善了邊貿政策,並充分採用了我們提出的對策建議,使中緬邊貿逐漸進入了健康有序的發展軌道。這件事讓我領悟到講真話、講實話不易。但講真話、講實話,又是極其的珍貴。

對一些有爭議的學術問題,先生總是以博大的胸懷給予支持和鼓勵。在我剛參加工作不久,還是一個初出茅廬20多歲小伙子的時候,曾經寫了一篇不成熟的文章《世界經濟的重心會東移嗎?》,這個觀點當時有一些不同意見。但是先生為了鼓勵青年人,鼓勵探索創新,他力排眾議,把我的文章放在《東南亞研究》雜誌頭篇發表。這不僅是對這篇文章的肯定,我認為更是對青年人的一種鞭策和激勵。給了我不斷探索的信心和勇氣。時至今日,在我人生的道路上,如果在研究上還有點心得,還能堅持靜心思考,孜孜不倦的探索,要感恩先生的諄諄教誨和鼓勵引導。

淡泊名利、存心寬厚,是陳呂范先生做人做事的高尚品德。我記得老東南亞研究所的同事以及他的學生們,很少稱呼陳呂范先生所長、會長或者教授,大家一致稱呼他陳老師,他本人也很高興大家這麼稱呼他。老師,這個普通的稱呼,在大家心裡是極有分量的,是大家對先生崇敬、親切的表達。先生的一生充滿了傳奇,也充滿了正氣。先生祖籍浙江寧波,出生於上海,1950年在昆明參軍,後轉到地方學習和工作。他終身未婚,把一生獻給了自己熱愛的工作和學術研究。他本來有很多機會可以擔任更重要的職務,也可以名正言順地獲得更多的經濟收入。但他淡泊名利,不為錢財功名所誘惑,一生執着於學術研究。真正成為了一個有獨立人格的學者,一個有尊嚴的人。正因如此,在他擔任東南亞研究所所長十餘年間,他以嚴謹的治學精神和人格魅力,團結帶領大家完成了許多重大研究成果,在國際國內產生了很大影響,開創了東南亞研究所最興盛的時代。

在我的記憶中,除了學術之爭外,先生從未在其他方面與別人發生過爭執。他一生沒「整」過一個人,卻無私的幫助過很多人,甚至包括在歷次政治運動中傷害過他的人。在他周圍,無論是誰,只要你遇到困難,他一定會伸出援手接濟幫助。所里很多同事包括他帶的研究生,都得到過他的關心和資助,過後人家感謝他時,他卻早已忘記了。先生退休後經歷了兩次搬家,最後一次定居在西昌路篆塘公園旁省社科院為專家們購置的一個小區里。在這裡,先生與從農村來在小區做保安的年輕人小桂結下了親如父子般的深厚情誼。小桂先是在工作之餘照顧先生的生活,先生對小桂非常關心,鼓勵他多看書學習,提高文化水平,後又幫小桂找到一份更適合他的工作,小桂也一直陪伴着先生。後來小桂結婚準備在外面租房子住,先生說你們就住我這裡吧,省下的租房錢寄回農村,補貼家用。就這樣小桂從結婚到孩子上學,一直住在先生家裡,他們相互照顧,其情感雖不是親人,但勝似親人!

2015年9月2日晚,先生在樓下散步時,被一隻突然衝來的寵物犬絆倒,造成右腿股骨頭骨折。當時大家都在譴責狗主人,並要他賠償。先生卻在教育了狗主人幾句後讓他走了,是小桂叫了救護車送他去了醫院。這一撞讓先生換了一個人工股骨頭關節,並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各種費用花了十多萬。這次手術大傷了先生的元氣,畢竟是80多歲的老人了,從此活動減少,身體逐漸衰弱。後來去看望他的朋友、同事都憤憤不平地說,應該讓狗主人賠償併到醫院陪護才對,這樣放走太便宜他了。可先生卻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畢竟只是小狗闖的禍,我看他家境也不好,讓他賠償不忍心,只要他吸取教訓,管理好寵物,不要再傷害別人就行了。先生就是這樣一位心存仁厚的謙謙君子。

我結婚成家到後來有了孩子,他都非常關心我的生活,把我兒子當成他自己的孫子一樣疼愛,兒子也親切地稱呼他「陳老師爺爺」。以後每次去看望他,他都關心詢問孩子讀書、工作的情況,給予親人般的關懷。2015年初兒子剛結婚,我們就帶着兒子兒媳專程去看望先生,他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給孩子們講自己生活工作的經歷,教導他們應該怎樣做人做事,怎樣面對工作中遇到的困難和問題。給孩子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先生居住的偌大一套住房裡,除了臥室,每間房子都擺滿了書,客廳的牆面也全是書櫃,但還有很多放不下的書籍、資料堆了一地,唯一的家具就是一張書桌和一把藤椅。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坐在幾把摺疊椅上,先生清瘦的身軀猶如埋在了藤椅里,但是精神矍鑠、言語滔滔不絕。先生孜孜不倦的探索精神、豐富的精神世界和超凡脫俗的氣質,深深打動了我們。一杯清茶,談笑言歡。後來孩子們常常感嘆,先生「真正有大師的風範,這樣高尚純粹的學者當今是越來越少了!」

作為先生曾經的下屬和學生,我為有這樣的領導、導師,感到無比的慶幸和自豪。正因為有了先生的教誨和榜樣的力量,才使我無論做什麼工作,無論走得多遠,始終守住初心,堅持信念,認真做好每件事,踏實走好每步路。

先生雖然離開了我們,但我們能把他的高尚品格和學術精神傳承下去,先生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到欣慰。我和家人將永遠懷念他![1]

作者簡介

歐陽堅,雲南劍川人,經濟學碩士、管理學博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