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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寨子(王禮民)

故鄉的寨子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v》中國當代作家王禮民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故鄉的寨子

在我們老家,從前村子裡有寨子的不多,但我的故鄉牛王廟卻曾經是有過寨子的,而且是一所與普通村寨不同的、比較少見的橢圓形的村寨。這其中有着什麼樣的故事呢?請聽我跟您道來。

建寨:緣自一個神奇的傳說

我們村本不叫「牛王廟」,叫什麼名字已經無從考證。起初村子也並沒有寨。但是到了清朝末年,朝政腐敗,土匪橫行,民不聊生,太平軍在南方起義,老百姓都說是「長毛」造反。之後,為保護村子,才有了寨子,並改了村名。

據村里老人口口相傳,說有一天,「長毛」從南方打了過來,距離我們村莊已經不遠,沿途許多村莊都受到了侵害。村民們聽了人心惶惶,不能安寧,卻又無計可施。那時,我們村東有一座「牛王廟」,唯一的辦法只有到廟裡求牛王爺保佑。說來也怪,就在當天夜裡,有多個村民都做了一個同樣的夢,夢到一位身穿黃袍的老人告訴他們說,「等到天明,你們圍繞村子用犁子犁上一圈,就可保村子平安。」他們又問:「這樣能擋住'長毛』嗎?」那老人說:「到時自有人相助。」說完,化作一頭黃牛繞村一周,畫了一條金燦燦的橢圓形的圓圈,消失而去。

第二天一早,村民們聚在一起,敘說自己的夢,發現圍繞村子還真的就有一圈划過的印。大家都說是牛王爺顯靈了,我們要照着牛王爺說的去做。於是便根據夢中的記憶,按照圓圈用木犁繞村犁了一圈。可是,人們心中依然不夠踏實。心想,這個圈子能擋得住「長毛」進村嗎?就在大家心存疑慮的時候,只見從村子的東南方向馳來了一匹戰馬,馬上一人手執一杆大旗,上寫着「王明世老家」幾個大字。來人不由分說,把大旗交給村民,說,他們的首領是我們牛王廟村人,特送這面大旗保護村子。說完掉頭而去。

第二天,「長毛」從村東路過,人數眾多,過了很久,但無一人越過圓圈,騷擾村民,也不見那個叫「王明世」的進村和村人相聚,最終不知所蹤。據當時的老人們說,「長毛」頭領王明世可能就是村西頭王姓一離家多年的族人。

「長毛」路過,雖然未騷擾我們村,但周圍其他村莊卻被騷擾的不輕。他們要糧要物,要吃要喝,哪村不給,就入村硬搶。如遇到反抗,甚至殺人。老人們說,距離我們村不遠的劉海村因為反抗,就有多人被殺。

此事過後,大家更加相信牛王爺的靈驗。集體商議,為了村裡的安全,要重修「牛王廟」廟宇,有必要修建村寨。大家一致同意,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周圍村莊的人也出錢出力,幫助修寨和重建廟宇。

不久,牛王爺廟在原址上修葺一新。土築寨子也拔地而起。

因為寨牆是按牛王爺畫的圈修建而成,所以呈橢圓形。長約300多米,最寬的地方大約百米左右。修寨就地取土,於是寨牆內外也就形成了護寨子的壕溝,又寬又深,裡面的叫「裏海子」,外面的叫「外海子」。寨牆裡面修有上牆馬道,寨牆上有矮牆垛口,寨的兩頭修了東西寨門和吊橋。在我小的時候,吊橋我沒見過,但寬厚的寨門我還記得,上面的帽子釘比雞蛋還要大。

自從有了寨子,鄰村也開始把我們村子叫作「寨里」。如果他們有人來我們村辦事,別人問:「上哪兒去?」則回答說:「到'寨里』去。」「寨里」常常成了我們村子的代名詞。

寨子:保護了一方百姓

村裡的寨子建成後,村民又集資購買了土槍土炮,大刀長矛。村民們也被組織起來操練排刀,扎槍,巡邏放哨。白天,下地勞動,如果遇到有情況,就都馬上跑回村里,守衛村莊。夜裡,寨門處,有人輪班守衛。寨牆上有人輪班打更。值班村民集中住宿,一有情況,就立刻奔赴寨門,寨牆,按事先安排的位置,守護村寨。

在清末民初土匪橫行的年月,臨近不少村子都遭受過土匪搶掠,但我們村卻沒有受到土匪的襲擾。因此,周圍村莊不少人家有時也會到我們村寨來避難。土匪有時也想進村搶掠,但因牆高壕深,村民齊心,防守嚴密,始終未能得逞。

據老人們說,有一次,一股100多人的土匪接連打下了兩個村莊,搶掠頗豐,得意忘形,揚言:「打開孫莊,嚇開李樓,臨走捎着牛王廟」。黃昏,土匪在村東集合,被村民發現。大家趕緊做好了應戰準備。土匪欲從東寨門進入,寨門兩旁寨牆上的兩門土炮和幾杆抬槍一起朝着土匪開火,土匪始終未能得逞。後來據土匪們說,那天傍晚,他們正要發起進攻,但看到村寨門上方有一黃袍老人端坐在那裡,目光如炬,怒目而視。都說是牛王爺顯靈了,在保護着牛王廟,於是被嚇得落荒而去。土匪搶掠不成,對我們村恨之入骨。聲稱,等有一天攻破牛王廟,殺得孩芽不剩,雞犬不留。

民國七年秋天,天降連陰雨,多日不停。因為寨牆是用夯土築成的,寨牆的東南角塌了一個缺口,沒有來得及修補。土匪便派人趁着深夜越過壕溝,從缺口進入寨中,悄悄摸向東寨門,結果被寨門打更人發覺,隨鳴鑼示警。土匪便開槍打死了兩個打更人,打開寨門,放下吊橋,大股土匪進入寨中。村里人聽到鑼聲,槍聲,迅速集中到村子中部,架起了抬槍土炮。這時,土匪衝進村中已近百米。村民們點響土槍土炮,緊握大刀長矛,喊殺之聲響徹夜空。在硝煙和夜幕中,就見各家的黃牛跑了出來,一起向着土匪衝去。土匪見狀,被嚇得驚慌失措,魂飛魄散,以為牛王爺顯靈了,連連後退。村民們緊追不捨,直至把他們趕出村寨,拉起吊橋,關了寨門,並迅速堵上了缺口。

事後,村民們更加相信牛王爺顯靈,集體商議,為感念神靈佑護,決定將村名從此改為「牛王廟」。廟中又增供了關羽關二爺和孫大聖牌位,並成立了「合家會」,還舉辦了三天廟會,在廟前唱了三天大戲,感謝牛王爺的佑護之恩。從此,我們村平安無事。

寨牆:孩子們的樂園

在我小的時候,村裡的寨牆還有不少,高處可達4、5米。大家把到寨牆上去玩叫作「爬寨牆」,因為陡峭的地方並不容易上去,要找一定的缺口或坡度大些的地方才行。由於怕我們「爬寨牆」不小心會被摔下來或崴了腳,大人經常叮囑我們不要到寨牆上去玩,可是作為男孩子,家長越是不讓去的地方越是要去,於是寨牆就成了我們業餘的樂園,樂此不疲,有時都忘了回家吃飯。

在寨牆上捉迷藏比在大街上更好玩。躲藏潛伏在寨牆的坑穴里、灌木叢或是爬上樹,令找尋的夥伴四顧不暇,可以出其不意占領「據點」。

掏鳥窩既驚險又有樂趣。寨牆斜坡的洞穴里有不少是野鴿子和山雀的窩,每年春天,正是鳥類繁殖的季節,也是孩子們掏鳥窩的最佳時期,往往都能掏到鳥蛋或是孵化不久的幼鳥。那時間也不提倡保護鳥類,反而把鳥類作為損害莊稼的害蟲。不過掏鳥窩還是有一定的風險,一般小孩子不敢做。因為那些洞穴不一定就是鳥窩,有的還可能是蛇窩、鼠窩或癩蛤蟆的窩。大的洞穴說不定還有黃鼠狼藏身其中,弄不好不僅無所得,還會被咬了手。被咬手的情況我沒遇到過,但見從寨牆滾落下來的場面我常常目睹到,連我自己也有過遭遇。一位本家小哥就曾經被摔,並且崴了腳,腫得如同一個大面瓜,半個多月才好。

廢棄的寨牆上生長着許多的灌木,較多的是枸杞和蒺藜。那時人們沒誰把枸杞當成什麼好東西,我們小孩子也根本沒誰吃,偶爾嘗一個,也馬上「噗噗」地吐出去,酸不溜秋,味道不怎麼好。更多時候則是摘下來作為襲擊夥伴的「武器」。結果弄得臉上成了花臉不說,有時還會把衣服染上了紅顏色,回到家挨罵是少不了的。

蒺藜是緊貼地皮生長的蔓狀植物,結出的果實如同一個個球狀的刺蝟。蒺藜耐鹽鹼、又耐乾旱,寨牆上邊長得到處都是。玩耍時,稍不留神就被扎到了手。蒺藜果本身有毒,手被扎傷火辣辣的疼,孩子們都很怕它。但玩性正濃的孩子往往是沒有記性的。

挖「崴腳脖子」坑也是孩子們常常玩的一種惡作劇。具體做法就是,選擇人們常常路過的地方挖一個一隻大腳長度的深坑,上面用草棒等覆蓋,再在上面撒些干土做偽裝,讓人不易察覺,如果有人不小心就會一腳踩上去掉進坑裡。雖叫「崴腳脖子」,但一般不會崴了腳,不過被嚇一跳卻是真的。

寨牆上也有棗樹和槐樹,摘棗子、捋槐花既充滿快樂,還能滿足饞嘴的需求,也是孩子們每年要做的事。至今想起還覺得特別有趣。

寨牆之殤

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以來,寨牆廢棄,逐漸垮塌,有的地方被人扒掉,里外「海子」也逐漸淤平。但寨門到五十年代還存在。1957年,我們家鄉遇到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上級要求各村準備自救的辦法,村里便把東西寨門做成了洪水到來時逃難的木筏。後來因洪水退去,木筏便沒排上用場,可是到了第二年大躍進便為大煉鋼鐵當做了燒柴,做出了它最後的奉獻。

自上個世紀60年代,村子的寨牆遭到大面積的損壞,起初是人們建房取土,再就是將寨牆的土重又填埋寨牆裡外的「海子」,在此建了房屋,修成了新的街道,致使寨牆幾乎不再存在。真可謂是出自於此又回到於此,做到了哪裡來哪裡去了。但我卻總覺得特別的失落和遺憾。它不僅為保護我們的家園和族人以及鄰村的親戚朋友做出過貢獻,更重要的是它是我們故鄉的代表和象徵。

和我這個年紀的人,尤其是離開家鄉幾十年的我們這一代人,一說到我的故鄉,首先出現在我眼前的就是那座永遠忘不了的寨牆,還有和寨牆一樣滄桑的老一輩的村里人。老人們終究要離我們而去,可是為故鄉做了付出的寨牆咋就沒誰想到要保護一下呢?它可是我們在外遊子的「鄉愁」啊。我深深得感到傷心乃至悲哀。如今,提倡古村落的保護和發掘,為記住歷史、記住鄉愁,但不知故鄉的寨牆還能否得到一些發掘,讓我們再看到它的一點遺蹟否?

故鄉的寨牆啊,我永遠無法割捨與你的鄉情與親情,我深深地懷念在我的成長中與你親密相處的那些歲月[1]

作者簡介

王禮民 ,籍貫山東菏澤,新中國同齡人,省直機關退休。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