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菜籽(塗俊明)
作品欣賞
揉菜籽
田野里的油菜籽萁莢漸漸泛黃，初夏溫熱風在陽光縱容下，緊一陣，慢一陣，推助地溫冉冉升騰，沒幾天就將原本綠海般的油菜田打扮得金黃燦燦。
正是樵菜籽時令，妻嫂染疾無法樵菜籽、揉菜籽，唯有男主人「單刀赴會」了！不能讓油菜籽因缺勞而暴殄天物，我們當即出手相助。說是年屆七旬要來幫着樵菜籽、揉菜籽，村鄰間「東一榔頭西一棒」，抒發些許閒言碎語來。
「現在，一畝地的油菜籽才千把元錢噻，嘎麼熱悶的天候，勞累壞了，可划不來！前年湖西一老頭揉菜籽突然中風，老命丟在菜籽田……」說話從不挑「吉時」的陳三，煞有介事地勸阻。
「不樵，不揉，這到手的資財不就浪費了哇，多作孽噻……」老妻惦記着哥嫂這一畝多油菜籽，說什麼也不忍心看着廢掉。
第二天，我們夫婦加妻兄一起，依然決然抄刀下地，三把銀鐮揮舞，大半天的時光割完油菜，攤放滿田，風吹日曬三天後，乘着油菜籽莢角乾脆作響，開始揉菜籽。
農家出身，對那時揉菜籽的光景記憶猶新。我們邊揉着菜籽活兒，邊嘚起了「老道」。大集體種田格辰光，生產隊裡大面積揉菜籽開始，隊長總是隔天安頓來日的活計：「明天揉菜籽，各個小組的篩子、連枷、大小扁、篾簍等都帶齊了……」翌日下地，人們分工明確，捧菜籽萁，踩踏揉打，打捆挑送，一一布崗，個個忙碌。揉菜籽既費力又邋遢，特別是搓揉工序，更是累人、嗆人。幾個人一組，每組一個匾，一圍圈，你來我往，窸窸窣窣，忙忙碌碌。大半天下來，就累得腰酸背痛，臉龐上、鼻孔里被籽莢灰粉刷的面目全非。
說着過往事，減疲勞鼓勁頭。我們用一大塊塑料布幔平攤在田。大家抱起一堆堆菜籽萁，疊羅漢似地，從下到上，由底往高碼放。再上去踩踏，令菜籽莢角爆裂，油光沙亮的油菜籽滾落在地幔上，越來越多，越積越厚。然後用棍棒敲打震動，讓那些還不願意流出的籽粒滾出莢殼 「保護傘」。鞭撻踩踏差不多時，再將菜籽萁逐一抖動，把那些躲藏期間的「頑固籽」趕出來，匯聚在地幔中。緊隨着過篩、揚風，將油菜籽盛裝袋子。
天氣雖然悶熱，夏日的野外田壟間，時有微風飄遊着，連那些青蛙也在夏風裡亮唱「呱呱，呱呱呱」的歌喉，陪伴着農人，為我們的勞累解乏。
我們肩挑手推着豐收成果班師回朝，卻見東片近兩畝的油菜籽依然沒有收割。田地男主人七旬有三，谷熟收成辰光病倒住院，「黃梅頭裡折牛腳」哦！老太忙在病房陪護，心裡唸着田頭油菜籽， 她分身無術焦慮萬分，只能呼喊着：「誰收取，歸誰有！」然而，無有新主接棒收成！
村巷農舍里，年輕力壯的連續[遷徙進城，剩下留守田土的老者們漸漸體力不支，一年不如一年地「退行性衰弱」，唯有望地興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