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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鹤舞原野)

《房子》中国当代作家鹤舞原野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房子

说起房子,我真的很羡慕蜗牛。它们一生下来就拥有自己的房产,不必每天为房租发愁,不必在乎面粉发酵]般的房价。但遗憾的是我的祖先不是蜗牛,他们都曾和我一样,为房子的事愁苦不堪。 祖父一辈子住的老宅如耄耋之年历经沧桑的老妇,但在我看来,它堪称建筑史上的奇迹。因为它的建筑材料太不一般了,是无数的碎瓦片和极少的小石块加上黄泥砌成的。瓦片石块裸露着,布满暗绿的青苔,深深浅浅的沟壑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看到这天文数字般的瓦片拼成的老墙,我读懂了祖先的贫苦与坚强。

由于政治原因,大门左侧的墙上抹了块四方形的石灰,上面是毛主席的头像,戴着帽子,头像下面是个醒目的“忠” 字。正厅的神龛上却供奉着一男一女的两尊神像,女的优雅安详,男的勇武威严,他们是族里的庇护神,每逢初一十五,祖父总要给这两位神祗烧香,虔诚地祈求平安。老宅没有水泥地板,终年散发着潮湿的泥土味。记得夜里祖父酒瘾上来时,便从酒坛里倒酒喝,酒的叮咚声悦耳地在静夜里响起,酒香便弥盖了潮湿的泥土味道。 老宅太破旧了,祖父好不容易盖起了新房子,新房子给了我父亲和叔叔,他和祖母仍住在老宅。祖父过世后,祖母随姑母在外地住。于是这百年老宅阒然无人,终于变得幽邃阴森了 。

在一次强台风中,老宅倒塌了,只留下正厅两侧的板墙撑着为数不多的檁椽,顽强地屹立着,但终究抵挡不住风雨和白蚁的夹攻,最后轰然倒下。现在老宅残垣断壁间的树木已经有碗口般粗了,老宅连同祖父的故事也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渐模糊了起来。 祖父住的老宅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老房子。由于穷,新盖的瓦房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一厅两房,不算是完整的房子,还留一块空地,准备待手头宽裕再盖上两房,凑合成四房一厅的房子。当时交通落后,砌墙的砖头是两位姑姑和父亲从十里外的砖窑挑来的。来回的路上他们磨破了肩膀,扭伤了脚踝,流尽了汗水。三十年后他们对当初盖房的艰辛依然刻骨铭心、唏嘘不已。 好马配好鞍,房子盖得马虎了,台阶也很粗糙,是用石条铺成的,凹凸不平, 有时会磕破脚趾,绊你一跤。但蟾蜍却不忌惮,夏日的黄昏它们经常在台阶上跳蹦,这也许是它们乐于在石条罅隙中安家落户的缘故。唯一令我欣赏的地方是它的窗格子,上面刻着盛开的桃花和一只扑棱着翅膀的喜鹊,逼真得令我担心它会倏地飞走。由于没有水泥地板,老宅那熟悉的泥土味依然在这里飘荡。黄土地板到年终时已被鞋跟磕成了坑坑洼洼,除夕将近时,家里便忙着大扫除,以辞旧迎新。父亲从山上挑回黄土,用水调好,填在地板的坑洼处,叫我和姐姐用椰梗削成的板子拍打夯实。村子里便回荡着“啪啪”的夯土声。破坏地板最严重的要数老鼠,它们眨着奸猾的眼睛在陶缸上乱窜,偷吃谷子,一见人就一溜烟钻进墙根的深洞里。我曾试图发明一种捉老鼠的东西,但鼓捣了好久都没有成功。

年轻人都盼望着在新房子里娶到一位漂亮的新娘,但当我要谈婚论嫁时,我家的房子已经远远落伍了,它难以承担当新房的重任,以致我的几次恋爱都没有结果。更糟糕的是担心它会被台风刮倒,或者在台风中被近旁树根严重裸露的一棵椰树倒下击中,所以那时对台风极为憎恨。当时远在他乡的大姐在台风之夜总是彻夜难眠,黯然流泪,她脑海里总是那棵在风中狂舞的椰树的影子。 后来叔父在外面经商挣了点钱,想和父亲合盖一间平顶房。为了盖房,父亲几乎向所有的亲戚提出借钱的要求,但答应帮忙者寥寥无几,或者是人家确实有困难,或者是人情淡薄。我也尽力向朋友伸手,可遭遇与父亲相差无几。仅有一位同学,借给了我五百块钱,这足以令我感激涕零,在危难间受人恩惠,真的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盖房前为了平整地基,父亲砍树挖土,一个月下来,他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更难忘的是那个晚上,叔父拉回了三百多包水泥,原本卸了堆在外面,但听说夜里有暴雨,担心受潮,所以决定把水泥扛进屋里。本想请左邻右舍帮忙,但他们早熄灯入睡,不好意思敲门打扰,只好一家人拼命搬运。折腾了大半夜,才把水泥搬完。 大家身上沾满了水泥,灰头土脸,疲惫不堪,走路趔趄着,直不起腰来,手脚也被水泥腐蚀得生疼。好不容易把全身上下洗干净,一挨上床,便鼾声如雷。唉,那夜的辛苦,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房子盖好后,家庭面貌稍有好转。我的婚姻问题也终于解决了,可盖房的欠债用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还清。结婚后我们夫妻异地,费了好大的劲才调到一块。当时单位住房紧张,一些同事正筹资在单位建房。家里盖房不久,我们又刚结婚,欠了一屁股债,工资收入又低,丝毫不敢有盖房的奢望。好在妻子娘家有一套空置的房子。我们便搬到那里住,免除了我们在老家和单位之间来回奔波的劳顿。尽管有了个安身之所,但我的心里却并不踏实,犹如林黛玉进了大观园,总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待同事们搬进新宿舍后,我们便搬进他们的旧居。 那是一排旧瓦房,我总算分到了一间。但那里鼠猫横行,大白天老鼠经常在排水道闲逛,老猫则日夜伺机偷吃荤腥。以致我怀疑猫鼠早就联姻了,只好在檩椽上拴了钩子,把饭菜吊挂得高高的。住了两三年左右,单位又要建员工宿舍,那一排瓦房被拆除了。我们没有了立锥之地,万般无奈,只好厚着脸皮借钱盖房,我又再一次饱尝了盖房的艰难。 记得房子装修期间,夜里严寒逼人,我用木板挡住洞开的门窗,睡在一张卧椅上看管装修材料。冷风呼啸着从板缝间窜入,如冰冷的毒箭穿过被子,钻进我的肌肤,并深入骨髓。我哆嗦着,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朦胧间,一声巨响传来,我额头被重物击中,两眼冒起金花。原来是挡风的木板被风刮倒,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头上。那一夜,我真正理解了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我在心底不停地呐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房子好不容易盖好了,但房子的产权并不完全属于我们。几场大雨过后,我痛心地发现房子渗水了,天花板的四角也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我还年轻,我无法相信房子能让我安心地颐养天年,我必须在它倒塌之前找到新的安身之所,但芝麻拔节般的房价却令我和妻子望房兴叹。看来这辈子我是真的和房子较上劲了,也许只有待到最后的房子落成,我和房子的纠缠才会结束。[1]

作者简介

鹤舞原野,男,原名:王木林。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