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與籠(溫燕霞)
作品欣賞
房與籠
珠江經濟三角洲經濟發達，一般的民居都建得漂亮。從式樣到色彩，都比內地所見要別致。可不知為什麼，看上去卻不怎麼舒服。起先還不明所以，約摸覺得可能是酸茶花心理在作怪，是以很勇敢地鬥私批修了一番。誰知心中的異樣仍揮之不去，才知真地出了問題。可問題出在哪兒呢？看看，都很靚呀！許多人家都種着花木，並且在南國的氣候里瘋長。蓬勃生機順牆泄下，美意濃得人幾疑要醉。喏，還都是統一的茶色玻璃窗，帘子的色彩顯得隱約，但牆卻因此有了許多媚惑的眼窩，深深的，猶如女人塗得好的眼影。不過，倘若人有這麼多整齊有序的眼窩可能會是種恐怖，不談也罷。只是想說，這樣統一的窗，着實比內地那些用不同顏色的玻璃與不同質地的框架武裝起來的「疤瘌」窗戶要美數十倍！
然而，卻仍是壓抑。
大約過了好幾天，從廣州走到東莞，再到深圳，一路看，一路想，這才找出病症原是那些鐵柵欄！其實憑心而論，那些欄杆無論從形款到顏色，都不致掃人興。它們大部分鍍了鋅或是鉻什麼的，挺亮，樣子也精巧耐看。然而，當它們蛛網一般頑強地攀爬在每戶人家的門口、窗戶、陽台上時，骨子裡的冰冷便以一種相當堅硬的方式透出來，使人窒息。樓層低的倒說得過去，如今人民富裕了，賊們看着手癢，對私有財產嚴加保護實在應該。叫人想不通的是那些住在十幾層樓高的住戶，居然也把窗戶陽台封得連稍大些的鳥都飛不出去，乃至狂風只能浪蕩戲弄曬在鐵柵欄內的半條褲腿，花木也同樣侷促，探頭探腦的活像作惡之前的不良少年。更兼一層擔憂浮着：天，要是發生火災怎麼逃？
「你呀，老土！那些防盜網都是有安全門的。」
一位已居廣東幾載的文友怕我積憂成疾，故適時開導我。但她仍未回答我的問題：難道今天還真的會有飛檐走壁的時遷麼？那麼高的樓，虧了他們！
「廣東人習慣了。你要是不裝，會被嚇壞的。」
想想也是，自己一月收入多少？廣東人一月又賺多少？於是當我再次看到高速公路邊那些整棟全罩在鐵欄、鐵條、鐵絲里的漂亮別墅時，心裡不再那麼羨慕了。可不，有錢未必就沒煩惱，要不好好的天空幹嘛要割成一縷一縷來看呢？
看多了這樣壁壘森嚴的房子之後，我就覺得自己是只鳥被囚着，連目光短淺都失去了自由。不知屋內的人有何感想，也許習慣了鐵欄杆的保護，一旦沒了反倒會驚恐不安乃至失眠呢！
誰知道呢，反正我家的陽台敞着，種了十幾缽花。陽台下邊有四棵楓楊樹，都很高，有些老。也許，這是清貧的自在處之一種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