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記憶(宋同文)
作品欣賞
我的高考記憶
早上一上班,單位開會,我在記錄本庄重地寫上:2018年6月7日,星期四,晴。今日高考。
最近,我拜讀了淮北作家李端芹的散文《我的高考歲月》,文章寫他三十年前求學的艱難和三次高考的經歷。我在微信里留言,看了你的「高考」深有同感。只是,我的求學經歷比你更複雜些,更具有故事性。
客觀地說,一開始並沒有多少考大學的欲望,原因是當時我所在的農村中學教學質量比較差,況且是全國恢復高考的最初幾年。那時候,農村孩子能考上大學的是鳳毛麟角。對高考特別熱心的應該多是城市青年,甚至是經歷過上山下鄉的城市青年。
那時候,我就讀的鄉村中學——新集中學分初中、高中部,高中部是兩年制的。1980年畢業時,十八位男生到縣城參加高考,全軍覆沒,沒有一人達到中專分數線的。這就是我的第一次高考。我記得很清楚,就在那年參加高考的頭天晚上,不知什麼原因,我第一次遺精,就像女孩第一次「來紅」。後來知道,少女的初潮,是青春期到來的重要標誌之一。小伙子的初次遺精,是男孩轉變成男人的標誌之一。這說明,我從這天起,我從生理上變得成熟了。
當然,無所謂希望,也就無所謂失望。也能看出,我當時所在學校與城市學校在教學質量上的差距。所以,我們畢業了,這所學校的高中部也被「砍」了。這片鄉村的孩子再讀高中,就都要到另一所學校——包集中學上學了。
其實,當時讀到畢業參加高考的學生,都是在小學、初中、高中成績拔尖的孩子。那時候讀書,並不都是把心思用在學習上,學校也是這樣,經常有一些支農活動。我讀初中時,就多次參加下鄉插稻秧,或在高粱地里打坷垃。當時,成績好些的同學也是井底之蛙,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一種什麼狀況。假如說,我們這些農村孩子就是一棵棵莊稼,因為缺少必要的肥料養分,缺少知識的澆灌,到了秋天,顆粒無收,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考不上大學,干農活就是了,也是照樣活人的。一天傍晚,我扛着鋤頭,從湖地里幹活回家,在村東頭的馬路上,遇到騎着自行車北行回家的邵老師。邵老師見了我,下了車,第一句話就是:開學後,到包集中學複習去!我笑笑說:好!邵老師是我們的高中數學老師。新集中學高中部「砍」了後,他和其他幾位老師就都轉到了包集中學,繼續他們的高中教學。
那年9月,我和其他一些同學一樣,背着書包,帶着被子,走進了包集中學的校園,成了複習班的學生。好像也就上了一個多月的課,有幾個同學又回到了各自的家裡,這其中就有我。在跑回家的同學裡,一位學做了木匠活,一位跟隨父親當了獸醫,我則在鄉村里當了一名代課教師。其實,那時候,鄉村孩子是沒有多少出路的,考大學的目的,就是覺得能吃上「商品糧」,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我回到家鄉當小學代課教師,與我的堂兄有關係。堂兄當時是家鄉小學的民辦教師,也是這所小學的校長。他說,回來先干代課教師,聽說很快就會有政策,以後也可以轉正成為公辦教師,一樣吃「商品糧」的。那時候,我就是鄉村田野里的一隻「燕雀」,根本就沒有什麼「鴻鵠之志」,就聽從了堂兄的建議,在這所叫「馬莊小學」的土坯房裡,成為了家鄉孩子眼中的「老師」。當時,「馬莊小學」是五年制教學,我被安排教四年級和五年級算術課。那時,我妹妹(排行老三)正好念五年級,就在我教學的班級里。可以說,一個高中畢業生,教小學算術,是「小菜一碟」,但我一點不敢馬虎。五年級語文課是堂兄教的。堂兄比我大幾歲,是早幾年的高中畢業生。我們關一個老奶奶,就是說,他的祖父和我的祖父是親兄弟。堂兄兼着校長一職,對學生要求比較嚴,有幾個不願學習調皮搗蛋的孩子,常被他揍哭,並攆出屋外站牆根。那時候,不會有家長因孩子在學校被老師狠揍來找事的。鄉人的口頭禪就是:孩子不聽話,你就給我使勁打。我當時年輕氣盛,感覺也好,有時也學着堂兄,對個別調皮孩子「出過手」。記得有個孩子,現在叫不出名字了,只知道跟我同姓,比我要晚一輩,家住我家南面一里地。他不僅自己不學,還在課堂上搗亂。他的頑皮,令我無法忍受。我就走到他的座位上,右手擰着他的耳朵,拽着把他拉出了教室,並往他的頭上揍了幾下。可他根本不在乎,我回到教室講課,他仍然伸頭對同學擠眉弄眼,令你哭笑不得。
那時候,我備課認真,教學嚴謹,得到了堂兄和其他老師的認可。一次,鄉職教辦的同志到學校檢查,還專門聽了一堂我的教學示範課。
可以說,當時我的「夢想」,就是能夠早日轉為公辦教師,拿上一份工資,補貼家用。多年後,堂兄實現了夢想,轉為公辦教師。那時候,堂兄早已娶妻生子,有了孩子。堂兄夫妻共生育了四個孩子。堂兄快到退休年齡的時候,他和堂弟宋同軍一起去淮南為小兒子定親。小兒子開的昌河車。回來時,發生惡性車禍,奪去了三人性命,原本的喜事變成了喪事。我還專門從淮北趕回去參與了喪事的料理。這是我大學畢業工作多年後的事情了。
春節過後,學校開學了,一天,在上班的路上,迎面遇到「大隊書記」。我知道,他跟我們家族還有親戚關係,我干代課教師,雖是堂兄提議,肯定也是經過他同意的。因為,我的有限薪資要由大隊裡出。他騎着自行車,估計是到鄉里開會或辦事的。他看到我,便撇腿下了車,兩手扶住車把站住。好像是沒有什麼前奏,他就對我說:該考學不考學,教什麼書呀!說完,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愣怔了一下,問自己:是呀,為什麼不繼續考學呢?可是,如果考學,再回到包集中學讀複習班,肯定跟不上課的,考大學更無一線希望。我何不像其他有的同學一樣,走一條捷徑呢?這條捷徑,就是跟着初三複習,考初中中專。儘管這樣有違國家政策,但好多人都在這樣做,我的同學裡就有人如此在讀,我為什麼不能呢?
距離中考也就三個月的時間了。我放棄了代課教師一職,走進我原來的中學,進入初三班學習,成了我弟弟的同班同學。我比二弟大三歲,他剛好讀初三。當年中考,也只有四位同學達到了中專分數線。我是其中之一,分數最高。另三位同學中,好像有一位情況跟我差不多,也是讀過高中的。還有位邵姓女同學,跟我住一個莊子。接到通知,去縣城體檢。那天,天下着雨,我和女同學每人打把傘,去學校集合。路上,我有一種對未來的喜悅憧憬和幸福感……
俗話說,怕鬼有鬼。現實一下子粉碎了我的夢想。
作者簡介
宋同文,一個平平淡淡的碼字小姑娘,懷抱江南水秀大地,偶爾愁愁人生理想,低調生活,快樂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