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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山溝,我的老家(周天鶴)

我的山溝,我的老家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我的山溝,我的老家》中國當代作家周天鶴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我的山溝,我的老家

老家的山上,田間、地頭,長着一些賴以維繫城市與山溝感情紐帶的核桃樹,板栗樹。秋天已成熟都要回來收。儘管果實的收益和往返的花銷不能成正比,但這是我能回到山溝的理由。父親曾經堅定地說:只要人活着,山裡的核桃,毛栗子就不能丟。前幾年他身體好時自己回去,近些年,身體差了,就差我回去。

我理解父親的心思,他把秋天回到山溝收果實當成了一種對山溝的感情寄託。

為了癱瘓在床的母親醫病方便,父母隨我們住進城裡。他丟了老宅,丟了責任田、丟了自留山,這幾棵果樹不能再丟了。這些樹一直長在父親的心裡。我知道父親不舍的是什麼。

雖然山裡的老家,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字眼,一個概念。那裡也沒有了老宅,沒有了棲身之地。但每提起山溝,我心裡就有一種渴望,一種衝動。山溝無時無刻不在我的生活里,我生於斯長於斯。我的童年,少年 、一部分的青年時代都在山溝度過。近二十年裡,我把自己的開心、快樂、憂愁、、淚水播灑在山溝的溝溝壑壑。我熟悉山溝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

山溝正在消逝,住戶越來越少。雜草覆蓋的麥場裡,碌碡被塵埃掩埋,房山頭的石磨、大核桃樹下的青石碾上長滿了歲月的青苔。它們是山溝歷史興衰的見證者,如今它們也漸漸老去。

我的山溝,我的老家,我是回不去了,它正一點點隨着生活的變遷,遠離我們的生活。很多時候,我會在某一個黃昏,或者某一個清晨,凝望着老家的方向發呆。我為回不去的山溝憂傷。還好,擁有笨拙的文字。我在點滴的書寫中,一遍遍回憶着山溝,回憶着老家,懷念那裡的發生的一切。即使它已經遠去,在我的文字里,我的老家將會得到永生。因為我的根還在這裡。當初為了進城買掉了老宅,但不會賣掉我人生的根。

我習慣把老家稱為山溝。我總覺得山溝叫起來熟悉而親切。叫老家反而顯得那麼的遙遠。遙遠得好像我已經離開很久了。而事實是,老家從未走遠。也許在旁人印象里,山溝可以是長滿樹一條溝,可以是一座荒無人煙,溪流在茂密的草叢裡流淌的地方,而有人住的地方才可以叫山村。而在我的印象中,村莊是人家居住集中的地方,炊煙裊裊,雞鳴狗吠,大人喊小孩叫一片熱鬧。那裡應該有街道,有水井,每家每戶都有磚或土院牆,有大門樓。院牆頭上長滿了馬齒莧和仙人掌。而山村,就像山寨一樣,有個村口,村口有古老的大樹,來人都要由村口進入村子。

而我生長的地方,我之所以叫它山溝,是它太小,它南北長不過五里,寬不到一里,中間一分為二,形成南北兩個山溝。就在這兩個小小的山溝,散居住十四戶人家。土牆灰瓦,屋頂被炊煙熏得黑漆漆的,木質結構房子,七零八落,毫無規則地依山而建。就像樹林裡一樣長出的蘑菇。根本沒有村莊的樣子。

山溝的頂端有一座山,叫雞鳴山。雞鳴山在方圓附近最高,站在山頂能一覽眾山。老人們說,雞鳴山當年有廟宇,而且香火很旺。後來因為廟裡的和尚胡作非為,被朝廷差人一把火燒了。老人們還說,站在雞鳴山頂可以望到盧氏城。小時候,嚮往盧氏城,嚮往外面世界的我們,經常爬上雞鳴山頂眺望盧氏城。但看到的都是山。大山連小山,連綿不斷。那時候,我們的眼裡就是山,我們的世界里就是山。

山高水長。一條溪流從雞鳴山中流出來,和其他溝岔的小溪匯聚一起,流過家門前時成為一條小河。它低吟着,流向山外。河水不大,遇到天旱時還會斷流。小河的兩岸是地,地是那種土壤里包含了石仔的加沙地,很瓷實,種起莊稼很難料理。河溝兩邊有很多樹,以楊樹居多。楊樹里有一種甜楊樹,葉子可以吃,春荒不接時,葉子捋下來用開水淖了可以作酸菜吃。還有核桃樹、臭椿樹、漆樹、柳樹、柿子樹等很多種樹。樹與樹之間長有一叢叢野櫻桃、野桃花、野杏樹、羊褡褳和一藤一藤的銀花,猛子,以及其他的不知名野花,春天一到競相開放,粉的、白的,紅的,如煙如雲,芳香撲鼻。

小河流過門前時,被人用石頭堵成一個水潭,供人吃水,洗菜、洗衣用。小河邊的路上,牛羊天天經過,拉屎屙尿,都在河裡。山里也不忌諱。山里人常說:水流百步為淨。再髒的水,只要一流就乾淨了。

水潭裡有魚,大的小的在水底自由的遊動。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這麼高的山溝里,魚是從哪裡來的?大魚也不算大,最大的指頭粗細,都是那種叫麥麩子的魚。水潭裡無人洗涮的時候,水面上會有好幾隻 「賣鹽」伸着長腿在來回遊動,很像現在的民用無人機的樣子。

夏天的時候,水潭裡會有蟾蜍衣,我們都叫它蛤蟆衣。蛤蟆衣一團一團的,在水地沉着,滑溜溜的很晶瑩。那一年大妹頭上長滿了瘡,抹了很多藥都不管用。父親聽人說,蛤蟆衣有敗火驅毒之功效,就在水潭裡撈了蛤蟆衣讓大妹喝。蛤蟆衣光潔柔滑,到大妹嘴裡一下都咽下去了。事後,我們問大妹蛤蟆衣啥味道,大妹說,那東西到嘴裡太快,還沒有覺着都到肚子裡了。不記得,蛤蟆衣到底起沒起作用,倒是大妹喝蛤蟆衣的事讓我記憶猶新。水潭裡的蛤蟆衣,過些日子就變成很多的小蝌蚪,小蝌蚪隨着我們一樣成長。但小蝌蚪比我們長得快,不到倆月,就變成了小青蛙,一個個蹦走了。

這就是我的山溝,我的老家。

山溝人丁最興旺的時候,十四戶,七十口人。有一年到了七十口,南溝的五保戶李西連去世了。說來也怪,後來山溝里人口,每長到七十口都要折一口人。山溝就這麼維持在六十多口人的樣子。那時候是大集體,大夥集體幹活,集體勞動。山溝人口儘管不多,倒也熱鬧。

記得土地才分到戶那幾年,每年的麥收是最忙的時候。早上割麥,趕飯時把麥背到場裡曬上,中間還有幾次翻場。到了三四點的時候,我就從牛圈裡吆出牛,幫父親套牛碾場。都說懶牛上磨道,不是拉就是尿。這話不假,牛慢吞吞地走着,屎尿瀝瀝拉拉從牛圈拉到院子。我氣得拿棍子使勁在牛背上打。棍子打在牛身上,震的我的手生疼。

父親牽着牛在場裡一圈一圈轉。他一手牽着牛韁繩,一手拄着木杴隨時準備接牛屎。太陽正毒,火辣辣,像無數根針從天而降。無數喝牛血的「蠅子」、」 蒙鑽」,這時趁機來騷擾牛。牛腿上,肚子上、鼻子上都爬滿了「蒙鑽」,一會功夫把牛都咬着急了。我的專職工作就是拿樹葉子替牛打 「蒙鑽」 。我跟在牛屁股後面,在沒膝麥秸里趟着,新鮮的麥秸香甜絲絲的包圍着我。太陽曬得我滿頭大汗。牛也不停地甩動着尾巴,努力地驅趕着蠅蟲,也甩過來陣陣騷氣直衝鼻孔。就這樣,幾畝麥子,要扯旗放炮,一個月才麥罷。

後來,山溝里買了第一台柴油機和打麥機。機器是大夥集體買的。一台打麥機大大地縮短了山溝的麥收時間。

麥收時節,是山溝最熱鬧的時刻。每家每戶,按麥子熟的早晚,按次序打,秩序井然,從沒有爭執。打麥的時候,每戶出一個勞力,集中在一起幫助這戶打,這家打完就抬上機器去另一家。山溝道路崎嶇,大夥抬着機器,喊着號子,小心地在山路上走,好不熱鬧。每到某一戶的場裡,大家忙着固定機器,東家忙着做飯。機器歡快地在麥場裡唱着歌。大夥抱麥子的抱麥子,挑麥秸的挑麥秸,熱火朝天。麥子打完了。主人看着一堆散發着麥香的麥子堆在場裡,喜上眉梢。趕忙端出撈麵條,大夥也不推辭,土豆絲就紅辣椒,可着大腕造。吃完了飯,主人會拿出酒讓大家喝。大夥也不貪杯,你一口,他一口,一會功夫分完一瓶,抬起機器就走,因為還有下家麥子要打。

大集體時,麥子全部背到場裡,德子伯和廟子叔要套兩套牛,頂着烈日,在場裡要碾一個月場。到頭來分到每戶的麥子也少的可憐。有一年,父親半後晌都去隊裡分麥子,到半夜回來,只分到一斗七十斤的濕麥。那時我家人口大,只有父親一個人掙工分。那七十斤的濕麥子,是我們一家七口人全年的細糧。那時候,奢望吃一次麥面,比過年奢望穿一件新衣服都難。我上初中的時候,一個星期只拿四兩麥面。我經常吃的饃,是黃玉米面蒸的懶糕饃。有時候,母親為了讓我姊妹換口味,把玉米面里摻些花椒葉,五味子葉,變着花樣讓我們吃。

我想不通,同樣多的土地,包產到戶和大集體時的收成卻有着天壤之別。其實,道理只有一個。世界上很多事,就怕認真二字。你認真地對待土地,你精心地管理土地,土地就會回報你。

這就是我的山溝,我的老家。

我懷念我的山溝。懷念那時候的歡樂。今天,當我又一次站在我的山溝,我的老家時,山溝沒有了往日的歡樂。人們都陸續離開,山溝人越來越少,樹越來越多。我的山溝,田園樹木猶在,人卻都消失了。

我懷念我的山溝。懷念那不計前嫌,互助友愛,淳樸善良的山溝。

在我的山溝里,有着一家有難大夥幫的良好風氣。

十五歲那年麥天,我得病在縣城醫院住院半月,父親一直在護理,家裡熟透的麥子無人收割,眼看就要糟蹋了。老隊長保正叔一聲招呼,山溝里的人們立馬放下自己手裡的活,幫我們家把麥子割完,背到場裡打完。還有一年,虎群哥帶他妻子在縣城做結紮手術,莊稼地里雜草叢生,無人管理。還是老隊長帶領大家用了兩天的時間,把地鋤了草除了,解除了虎群哥的後顧之憂。在我的印象中,逢到冬天下雪,有些城市還會下達政府掃雪令。然而在我的山溝,我的老家,卻不用任何命令,只要雪一停,不用喊不用叫,人們就主動地拿起掃帚到路上掃雪。刷刷的掃雪聲,在山溝里溫馨地響起,像在唱着一首歡快的歌。每每想起這些,我是那麼的自豪。自豪于山溝里父老鄉親的勤勞和和善。

在生活中,鄰里之間因為一件小事,有的會動手打架,有的會記上一輩子仇,老死不相往來。在我們山溝,沒有這樣的現象。今兒上午,兩家因為其他事吵的盆破連天,急赤白臉,看樣子恨不得把對方殺了。下午對方家裡有事,這一家照樣沒事一樣去幫忙。

在山溝,儘管大家住的分散,但和睦相處。今兒你去他家借一碗糝子,明兒他去你家挖一瓢面,你家來客了去他家借三雞蛋,他家炒菜了去你家借半碗鹽,往來不斷。有時時間長了,借的難免會忘記還,再來借時,一樣痛快地借給你,對之前之事,隻字不提。

相比住在城裡的樓房,隔住合金鋼窗戶看世界,隔住貓眼看人。生活在我的山溝,我的老家,是自豪、幸福、溫暖的。

記得前幾年,看到一篇報道說,在一個城市的樓房裡,一位老人死在家裡,快倆月都沒有人發現。最後還是老人的女兒從國外回來才發現,發現時屍體已腐爛的不成樣子。

城裡的高樓大廈,對人的封閉,給人的感覺是短視的冰冷。在鋼筋水泥的樹林裡,你看不到蓬勃的發芽,望不到生活鮮活的氣息,嗅不到花的芬芳。鄰居之間,關上防盜門,就隔斷了外面的世界,自顧自地過自家的日子。人與人之間少了情感的相依,相互幫襯的溫暖。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許多年後,當我在京城漂泊時,看到上面那篇新聞報道後,我愈發懷念我的山溝,我的老家。想起那些質樸的鄉親們,我心如春天一般。

田間地頭的果樹,會一點點地老去枯死,但山溝里父老鄉親們的單純、淳樸、真誠、善良、知足的生活姿態不會死。他們像大山一樣淳樸厚道,像山坡上青岡樹一樣本分。

經濟的快速發展,鄉愁成了一個掛在嘴上的常用詞。如今,隨着時代的進步,經濟的發展,都呼籲留住鄉愁,記得住鄉愁。

我的山溝,我的老家,也毫無疑問地,也成了留在心裡的一份沉甸甸的鄉愁。

鄉愁是什麼?鄉愁是一種心情?一種情懷?鄉愁,就是蘊含在鄉民身上的鄉村文化和淳樸的精神風貌。這,才是鄉愁的核心。

我的山溝,我的老家,那淳樸,友善、和睦,和諧、善良才是我心中真正的鄉愁。[1]

作者簡介

周天鶴,1964年生,河南盧氏縣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愛好文學三十餘載,作品散見國內報刊。。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