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个姨母(萧启权)
作品欣赏
我的四个姨母
在我们中国,向来是很注重人与人之间联系与交往的,尤其是亲情。它就像一棵棵巨大的树,在这个树蔸之下,成千上万的根系交织在一起,组成一个一个的团体或局部,然后又继续延展和扩大成部落联盟和区域,互相牵连在一起,不可分割,构成一个个整体。这个整体,小而言之,是一个家庭或家族;大而言之呢,则是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
仅以我而言,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我的祖辈和父辈们,都有不少兄弟和姊妹们。单以祖辈而言,什么大爷、二爷、三爷、幺爷;还有大姑婆,二姑婆,么姑婆等等。每逢年过节时,因我爷爷是老大,自然就要来拜访他,给他请安或祝贺。因此,家里就要摆上几大桌,好好招待他们。而父辈呢,又最小,属老幺,自然在他头上还有伯父,姑母也不少,也要“尊大爱长”,更要热情招待。于是,每年从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开始,我家一直要忙到第二年正月十五过元宵以后,才可轻松一点。那时候,家里几乎天天有客,餐餐摆酒,顿饭成席。在我的印象中,父母们都是周而复始:年年如是,没有空闲过。
而在我母亲这一方亲戚呢,也更是不少。据我母亲介绍说,她是我姥姥最小的姑娘,俗称“幺妹”。在她上头还有四个姨妈,分别为大姨妈,二姨妈,三姨妈,四姨妈。在往上数,还有大舅,二舅,三舅,四舅,五舅,大小兄弟姐妹十个。可惜,由于姥爷家大口阔,一穷二白,这些舅舅们,不是病死了,就是早饿死了。
因为我母亲最小,所以,她一出生,也没有看到她几个哥哥究竟是什么样子。直到后来,剩下来的,就是她们这五个姑娘了。最后,不是出了嫁,就是送了人,做了童养媳。连我母亲这样最小一个,也没逃脱悲惨的命运。她在三岁还不满的时候,姥姥就一命呜呼了。尔后,姥爷因双目失明,无法养育他最后一个女儿,被迫把我母亲也送给别人家去做童养媳了。因此,在我看来,世上母亲的娘家中,她们算是最不幸的一家了。
我生于上一世纪五十年代中期,自然,从我出生晓知人事以后,在我的所见所闻中,除了母亲描述她的父母形象以外,我是没有资挌见过什么姥姥和姥爷他们长什么样子的。而给我印象最深的应该就是我的这几个姨妈了。因为我从年幼时娃娃算起,到长大成人,后来上学又参加工作,并且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时,不仅没有亲眼目睹她们一个个当年的丰采,甚至到她们年老的形貌,以至于到后来“寿终正寝”时,因为没参加她们的葬礼,所以对她们的印象也算是模模糊糊,不太分明了。
1 聪明能干的大姨妈
说起我的大姨妈,我最佩服她的是聪明能干了。她名叫朱玉莲,随我的外公姓。她生于1917年8月。因她是长女,16岁时,便出嫁到分乡镇高家堰村王光山一户杨姓人家,姨父名字叫杨正太。当年双方的家境,也都是半斤对八两(古时计量制秤),不分上下,算是门当户对了。我大姨母她一生共养育了三男两女。可是,好境不长,等我二岁多时,姨父三十六岁时便就身患肺癌而西去了。所以,在我印象中,根本没有姨父的影子存在。于是,我的大姨母便开始守寡养儿,终生没再嫁。
等我稍大记事时,随母去她家玩,在我的印象中,大姨妈始终是一个特别高大坚强的女人形象。1.6米多高的个头,一双小脚,一走一扭的,十分好看。逢人便面带微笑,善良的很。家里虽然这样贫穷,但我从未看到她掉过一滴眼泪,坚强得很。她领着一群孩子们,耕田,种菜;做鞋,织袜,没有一天空闲。春天来了,就忙去耕田播种;夏天到了,就忙收麦子,和经营果园,让大儿子每天到分乡场街上去贩卖水果或到河里打捞鱼虾,以此换回全家人所需要的食盐,火柴,布匹等等,以及其他的一些日常生活物品。秋天呢,就更不用说要忙收获田里的庄稼,喂猪,喂鸡,养牛什么的。冬天呢,则要打柴,熬糖,推磨,砍草,维修茅草屋。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从未休闲过。在我眼里,她就像一台工作的机器,永远不知疲倦地在运转,我不知道她的力量从何而来。
最难的日子是天旱的时候,她家住地的周围蓄水坑里也没水吃了。于是,就只好亲自带着孩子们去三四里的地方下黄柏河去挑水吃。她挑着一担水,大些的孩子就用装洋油的箱子背着水跟在她后面回。一路上坡下岭,钻山越坎,一去一来七八里路。一双小脚,一晃三摇,真是难为她了。
我最佩服她的是聪明能干。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孩子,竟然把把家里治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也都俯首贴耳地听她指挥。大的孩子呢,农忙时,就帮助她种田作地;空闲的时候,则下河捕鱼弄虾。小的呢,则打猪草的打猪草,拾柴火的拾柴火;喂猪的喂猪,做饭的做饭吃,各有各的事,从未发生过打架争吵的现象。她虽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但就像一个特别厉害的女“司令”,主持全局,多谋善断,经营有方,很少失误。
我是她小妹的“长子”,当然是最喜欢我的了。每年总要托人带信来,让她的小妹带我去玩几次。什么好吃的都舍不得给自己孩子吃,反而给我留着。比如夏天的桃子熟了,枇杷黄了,一方面她让自己的孩子赶紧采摘了去上市贩卖,换后自家需要的东西;另一方面呢,又吩咐说要给我留一点下来。总是托人带信让我去采摘一些回来吃。冬天或是来年,我去她家辞年或拜年的时候,她就将收藏的金梨子,石榴,核桃,柚子,还有自己熬的什么“红苕糖”,“玉米糖";花生,还有油炸的“麻花子",“麻叶子”之类的食品都搬了出来,一个劲儿地让我吃。一摆几大盘,当时,我真是享用不尽。
尤其是到了晚上,我同她唠嗑的时候,她就给我讲一些有趣故事,就像女人纺棉花时抽线条一样,一讲一大串,让我听得心迷神醉,仿佛生活在迷宫一般,乐不可支。
后来呀,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长大了,读了初中又上高中,以后又去读师范,上大学,毕业后又忙于参加工作,再也很少时间去她家去玩了。偶尔我回家问母亲,大姨妈怎么样了,母亲总是说,大姨妈也老了,已瘫痪在床,起不来了,生活也很艰难了。可惜,我当时工资只有30来元,还不够养家糊口,也无法接济她。
再后来,就听说她因病起不了床,一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引起火灾,家里人又不在,于是,竟然就被火活活地烧死了。等她家人从田里赶回来一看,只见她的身体已经被烧得缩成了一团,面目全非了,真是好凄惨!
哎,就这样一位可敬可爱的老人,辛苦了一辈子,却没有一个好的人生归宿,真是太惨了。
那时,因为我在学校实在太忙,也没时间去参加她的丧事,只好委托我母亲她们去祭拜一下。如今想来,除了她当年形象以外,什么也没留下。她当年待我的恩爱之情也无法报答,至今在我心中非常内疚,看来也只有遗憾终生了!
2 勤劳善良的二姨母
在我的记忆里,二姨母,名叫朱兰英。她生于一九一九年,是属羊的。个子也不小,几乎与大姨母一样身高。听我母亲说,因几个舅舅死的早,所以,家里总要人来养老育小的。因此,我外公朱家勤就把她留在家里,当儿子养。十四五岁时,按农村风俗,该成家了。于是,我外公就替她找了一个男孩,是晓溪塔人,姓张。个子很大,因为家里缺少男丁,就招赘入门,改名姓朱。一年之后,便有了一个姑娘:取名叫玉莲。算是有了后。
但是,在那个风雨如晦的年代里,社会动荡不已,穷人家更是灾祸连连。二姨妈的女儿刚长到三岁时,这个姨父(按农村旧俗,我应称他为舅)就被国民党抓去当兵了,此后便一去不回,不知死在何处,沓无音讯了。不久,姨母的女儿得了“天花”,无钱医治,也死于非命。当时,对于一户穷人家来说,算是"祸不单行,雪上添霜”啊!
于是,在全家哀痛之余,为了生存,外公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就这样孤单了此一生,于是,只好在当地叧找了一户王姓人家的儿子入赘上门,改名换姓叫朱孝义。他本为一个木匠,身高约1.58米,年龄比我二姨母要大二十来岁,但为生活,也就顾不得其他的,只好将就一些了。
好在我这个舅舅为人也很本份勤劳,干事也很踏实,又善理家务。不是外出去做木活,就是在家种地,一年四季也没少劳动。当时,我外公也有几兄弟。他是老大,老二朱家聪,早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早一去不归。三外公呢,则被迫去分乡一个叫红庙的地方给人家做了儿子,取名叫郑昌达。还有一个老幺,名叫朱家财,没成家,最后也要我二姨妈来养老送终。随后十多年,他们夫唱如随,和睦相处,便养育了四儿两女,算是凑成了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在那个灾荒的年代, 穷人家后命运总多舛。在我的记忆中,我的二姨妈和舅父总是生活过得十分艰难。姨母除了养育孩子们外,就是一年四季,在家忙“两里”(家里和田里),很少有空闲。尽管如此辛苦,仍然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吃了早餐,没晚饭。为养家糊口,舅舅不得不终日四处做木活,不时换回来一些钱粮,来勉强度日。
好在1949年全国解放后,迎来了新社会。虽然我姨妈他们家人多,又种旱田,如果遇上天旱水灾的年月,庄稼欠收,仍然吃不饱饭。但是,社会总算安定了,家里的孩子们便一个个长大成人。我二老俵王忠俊也在一九六四年去当了兵,一干就是14年,直到七八年时才转业安排在陕西略阳金家河磷矿一家国营大型厂矿企业工作。在此期间,我姨妈他们也成为军属,不时受到国家和地方一些照顾,因此,家里也好了许多。
我最难忘的是姨妈对我的疼爱。有一年秋天的时候,我去他们家玩,为了能让我这个外甥能吃好一点的饭菜,她竟将最好的粮食“栗米”拿来做成干饭给我吃,而他们一家人却吃着红薯和用鼎锅煮成的梨子当饭吃。正是如此,我在他们家学会了如何煮粟米饭的本领。
还有一件事,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他们家喂了一只三年的老山羊,在冬天要宰杀的时候,竟然带信给我母亲说,“人到就杀羊”。否则,就不杀羊。于是,我和母亲只好去走亲,前去吃“羊肉餐”。也是在这一次,我见到了农家一只大白羊,竟杀了八十多斤的净肉,我第一次才看到了这么大的一只肥山羊!
正因为姨妈和舅舅善良和纯朴无私,对我的关爱和疼爱有加,于是,我和我的表哥表姐们都如一家兄弟姐妹人一样,从来都不分彼此。一直从小到大,我都喜欢到他们家去玩。也正是这样,我在他们家待的时间最长,玩的也最多,一直到我读高中和大学后,参加了工作,才少了些来往。为此,我至今还记忆犹新。也正是从他们那儿,我学会了如何砍柴,如何下河游泳和潜水抓鱼。同时也学会了干些农活和家务,比如,担水、劈柴,锯树和碾米,推磨一些事儿,还也认识了不少的飞禽走兽,直到今天也受用无穷。这些都与我姨妈、舅舅和表哥、表姐们的教育是分不开的。
3 忠厚、老实的三姨母
下面该说我的三姨母了。在我四个姨母中,她的身材是最矮的一个。仅不足1.5米。名叫朱玉芳。自15岁起,就离开了我外公和外婆,嫁给了我姨父任仁淸。在那个时候,任家算是水田乡的一户中等人家,家有水田七八亩,住的是三间大瓦屋,附近又柴方水便,在今天普溪河村农场一带。在我们这些贫寒家人看来,当时,她算是老鼠进了米缸,找对了人家,一辈子应该是心满意足了。
可是,不知怎么地,在我记忆里,她长得又黑又瘦。似乎,她一辈子也没吃过一顿饱饭,一直营养不良。一双三寸来长的小脚,一迈步,就像风吹杨柳似的,摇摇晃晃。一张嘴,说出的声音,宛如春风细雨一般,轻轻地,也柔柔的,就像一团棉花在空气中飞扬,总让人感觉到是软绵绵的。一辈子都没大声过一回。
但就这样一位羸弱的母亲,养育了三女一男的孩子,也不知她是如何把他们养大成人的。一年四季,她除了孝敬公公和婆婆,相夫教子外。不是去栽菜种地,就是在养猪喂鸡,没好好地歇息过一天。家里的事,也都是由我姨父当家做主。因为姨母自己是穷家女儿,也没进过学堂门。所以一辈子也没经管过一分钱。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切都由姨父办好了交给她。所以,她也少了许多麻烦。丈夫说东,她绝不言西。姨夫喊赶狗,她根本不敢做主去杀鸡。在我母亲这姊妹们中,她算是最典型的贤妻良母了。
而我姨父呢,年轻时一天到晚的也沉默寡言,不爱多说话。除了吃饭,喝酒,干活外,一天到晚,很少跟人交往,似乎使人难与接近。为此,我们这些侄男侄女们呀,也不大爱去他家玩。除了每年正月里要去拜一个年,吃上一餐饭外,或是双方家里要过红白喜事,就基本上不大来往走动。
的三姨父和姨母才逐渐从繁忙的劳作中走出来。于是,我们几家也开始多了些走动。特别是我和大弟结婚后有了第一个孩子吃喜酒接茶的时候,我的这些姨母们,除了大姨母不幸去世以外,我的几个姨母几十年后才难得聚到了一块,开心地在我家玩了三天。我三姨母也才难得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此时,我也是三十几岁的人了。当时,我是当家人,看到我母亲这几姊妹从解放前的孩子开始分手离家,最后,又经过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之后,又一个个开始年老的样子,我心疼的不得了。他们过得真是太辛酸了。我想,幸亏是遇到了新社会,才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彼此都养儿育女,有了一个基本完整的家。如果还是旧社会的话,恐怕几姊妹就很难聚在一起了。为此,每次开宴席时,我特地吩咐帮厨的师傅把他们几姊妹放在一桌,我亲自和弟妹们轮流为他们敬酒,夹菜,盛饭,端茶,让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把久违的笑容找回来,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自此以后,我的三姨父和姨母每年到分乡街道上购物和到黄花他们大女儿家去玩时,总要先到我们家来吃一餐饭或是歇一晚,一至到以后他们年老再也走不动了,出不了门的时候为止,才少了些来往。
4 最辛苦丶最凄惨的四姨母
接下来,我该说我最后的四姨母了。说起来,我是最心痛她了。她本该随我外公姓朱才对。但是,不幸得很,因为外公家里的人多又太穷,加上外公长年累月做得太苦太累,又饥寒交迫,以至于积劳成疾,又无钱医治,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就患了白内障,最后双明失明,成了瞎子。于是,生活更加艰难。为此,四姨母刚到四岁时,就取名为“多子"。外公就将她送给了分乡高家堰村白水冲一个姓章的人家做了养女,取名为“章元凤”。
章家起初没一男半女,我四姨母开始去还好,但是,后来就不这样了。因为我姨母过门之后不久,章家竟生了一个男孩,取名为“元明”。自此,在过去“重男轻女”的那个年代,向来讲求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章家竟生了儿子,是正宗血缘关系,自然我的姨母就是一个外来人了。何况又是养女,那就更要另当别论。于是,我的姨母便开始漫长的苦难岁月。
按理说,四姨母走出了朱家,应该是跳出了“穷坑”,衣食该无忧了。其实,没料到,反倒是又进了"苦海”。章家虽是一个大户,但养父养母向来是说一不二,现在又有了亲传嫡儿,就把我四姨母不当人看了。自然是章家天生的长工和苦力,什么事都要我四姨母一个人去干。所以,我姨母她一到章家,便开始遭受了各种各样的苦难。繁重的家务事,仿佛就像牵线一般一,一个接一个地没完没了,随着她的年龄增长而不断加重加大。先是扫地、洗碗;打猪草,推磨,做饭,洗衣服,继而就是跟随大人到田里劳动,播种,除草,追肥,收获,凡是该干的事一件都没少。
直到姨母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连耕田,赶耖,挑担,堆稻草,割谷子,碾滚、砍柴这些本应该男人做的事,她也要必干不可了。根本没听说过养父养母让她上学读书和学绣花的事。一年四季,姨母早起晚睡是常事。由此可见,她的童年是最痛苦的。每年她照例要去看望外公一回的时候,父女俩总是抱头痛哭一场。吃一餐饭后,她就又匆匆忙忙地要回到章家。为此,父女分别时,外公总拄着一根拐杖哭着送她到门外,口里念念有词喊到:“多多,我的女儿,你受苦了啊。"。而女儿也边走边说:“爹,你别送了,只怪我命不好啊。”她一边哭,一边跑着回家,那景象真是惨不忍睹啊。
这还不上算,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等到了我四姨母十六岁的时候,好不容易招了一个女婿上门,成了一个家,这人就是我后来的姨爹。他本是黄花童家冲一个姓杨的儿子,入赘到了章家做儿子,因此也改名为章元任,这就是我的四姨父了。按说,家里种田做地的重农活该放一部分到姨父身上去了,可是,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后,由于姨父经常风里来,雨里去,含辛茹苦的没日没夜的干活,终于积劳成疾,患上了支气管炎和肺气肿,又无钱医治,最后成为肺痨,根本下不了地。因此,我姨母的担子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加重了。
好在我四姨母个子还大,足有1.7米多高。虽然人瘦了一点,但还有一把力气,长年生活的艰辛,也磨练了她顽强的意志。一个女人,不仅要种田作地,孝敬养父和养母,还要服侍久病的丈夫;另外还负担养育章家的“娇儿”,没完没了地操劳着家务。养猪,喂鸡,做饭,洗衣,做鞋,还自己养育了四男一女了,这是多么地不易啊。
后来,我听母亲多次说过这样的话:“我四姐这一辈子真是太苦了哇”。是的,的确是这样。听了这些话,我仿佛看到了她艰难生活的样子:春天了,忙于耕种;脚穿草鞋,在田里摸爬滚打;夏天了,又忙于除草施肥;秋天了,又忙于庄稼收割;冬天了,则又去砍柴卖菜,给全家做鞋、织祙,一年四季,哪有空闲的日子。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呢,则忙到半夜三更才休息。
由于她家境贫寒,缺油少盐的是常事。有时她生病了,也只好以泪洗脸,咬者牙硬挺着。有时连生了孩子坐月子时,也还要拖着衰弱的身子在操持家务,忙这忙那,没完没了。白天有光线还好,但晚上为节省点煤油灯钱,竟连灯也不点做这做那,最后也患了眼病,长年眼泪流淌不断。
从记事时起,我每年去她家拜访一次,去看看她。先是跟母亲去,后来大一些了,就跟着大一些的佬俵们。当时,每次我看到她生活的艰辛和痛苦的样子,心里也就格外地难受。
后来,姨父也因病重而成为肺癌,只有六十多岁就死了。这真是“屋漏偏逢倾盆雨,衣单又遇雪添霜"啊。于是这样,章家的一切生活重担都压到在我姨母身上。真没想到:我姨母她就像一个超级的“女强人”,竟然把一个个儿女都养大成人,并给儿子们娶了媳妇,为女儿找了婆家。她就像一株参天大树,给全家遮风挡雨,保驾护航!
后来,我也长大了,读书后,参加工作,因为忙碌,也很少到她家去了。所以,一些姨老婊们成家立业之事,都委托母亲去办了。不过,我们之间的联系也没断过。常听母亲讲述她家的事,自然也知道一些。直到上一世纪九十年代未期和本世纪2005年以前,在这一段时间,我们才有了更多的来往。此时,她已是白发斑斑、六七十岁的老人了,也早已失去了劳动能力,为不影响她孩子们的生活,她自己与一个患有精神病的第三子在一起过晚年生活。有时到分乡来购物,顺便来到我家里看看我母亲时,我才见到她晚年的生活仍然是艰辛。于是,也只好拿出一点微薄的工资来接济她一下,偶尔给她买点食盐,煤油或是红糖什么的。有时也还给她买点布料,做点衣服,以尽我对她的孝敬和[[]]同情,直到她七十六岁病终为止。这就是我多灾多难,最辛苦、最勤劳、最凄惨的四姨母呀!
5 尾声
如今,我母亲她们五位姊妹,除了我年满八十八岁老母亲还健在以外,另外四位姨母,早已不在人世,去了他们的天国,去安眠休息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现在,我也老了,如今,每每看到我母亲日渐衰老的样子,我就不由得想起这四位姨母在世时的生活辛酸苦辣的情形以及晚年时的音容笑貌,不由得不思念他们不已。
哎,悠悠往事,情何以堪。愿我的这四位姨母在天国一切安好![1]
作者简介
萧启权,笔名萧源,男,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分乡镇人,大学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