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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天山:集體主義的蟲叫(帕男)

帽天山:集體主義的蟲叫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帽天山:集體主義的蟲叫中國當代作家帕男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帽天山:集體主義的蟲叫

來到帽天山,我的腦子裡一下子湧進來「集體主義的蟲叫」,《集體主義的蟲叫》是雷平陽的得意之作。

我當然讀過,而且記憶猶新,不妨重讀,剛好撫平我此刻的心靈創傷。帽天山,到底是大自然的不朽之作,還是臭名昭著的屠場,或就簡單的理解成一座墳墓。我陷入極度的不安之中,居然不敢站在一具被石化了的雲南蟲屍體面前,我怕我欲哭無淚,被人懷疑,我們是集體行動,全省25個少數民族的40位作家。

此刻,滿腦子的是雷平陽的「集體主義蟲叫」——

竊竊私語或鼓腹而鳴,整座森林

沒有留下一絲空餘。 竊竊私語或鼓腹而鳴,整座森林

沒有留下一絲空餘。惟一聽出的是青蛙

它們身體大一點,離人近一點

叫聲,相對也更有統治力

整整一個晚上,坐在樹上旅館的床上

我總是覺得,陰差陽錯,自己闖入了

昆蟲世界憤怒的集中營,四周

無限遼闊的四周,全部高舉着密集的

努力張大的嘴,眼睛圓睜,胸懷起伏

叫,是大叫,惡狠狠地叫,叫聲里

翻飛着帶出的心肝和肺。......

我的不安,是我同時想起一次令我震驚的「百蟲宴」,人類其實才是最可怕的劊子手,面對「蟲子宴」上整齊地擺放着油炸蜈蚣、蜂蛹、螞蚱、蜘蛛、蛇……等等,我怎麼也打不開味蕾,尤其桌子中間的爐子上還熱氣騰騰,我還不知道那裡面煮着什麼......

接待我的甄先生不無得意地說:別看這一盤油炸蜘蛛,你猜要多少錢?「一隻蜘蛛,十隻螞蚱。」意思是吃一隻吃螞蚱的蜘蛛,就相於吃了十隻螞蚱了。

看我遲疑,甄先生更是侃侃而談:不同的昆蟲菜具有不同的風味,比如蟋蟀有生菜味、黃蜂卵有杏仁味、螞蟻有核桃味、蠅蛆有蛋糕上的奶油味、蠶蛹有肥肉香味、蟈蟈兒有瘦肉鮮味等等。法國食客特別鍾愛蟈蟈兒,說蟈蟈兒味美勝過魚子醬。

我忙讓甄先生打住,轉身向服務員要了一碗麵條。

帽天山,讓我想到的太多。

眼前帽天山不正是一桌「百蟲宴」?

可這是世俗的眼光,在饕餮們的眼睛裡,眼前一亮的是怎樣才能讓包括雲南蟲在內變成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在我的眼裡,依舊一種殤;那在古生物研究學者的眼裡呢?

1984年7月1日,當時是中國科學院南京古生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員的侯先光來到了雲南的澄江,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採集一種被稱為高肌蟲的化石。可連上帝都沒想到的,意外的收穫讓侯先光成為澄江動物化石群的發現者。

據新華社記者的報道,當時,侯先光近一個月的野外工作進展不順。6月30日,熬過不眠之夜的他決定,換個地方重新尋找化石。1984年7月1日,小雨。侯先光來到距澂江縣城8公里的帽天山,這是他來澄江之後的第二個野外工作點。圍着山轉了一圈,選好工作地點,他和助理一起又開始挖起石頭。

下午2點多,一塊半圓形的輪廓化石引起了侯先光的注意。「化石有五分錢硬幣那麼大,是以前的文章里都沒有記載過的,這就意味着一種新的動物!」多日的疲乏瞬間一掃而光,侯先光趕緊讓助理繼續挖大石頭,自己再用榔頭敲開,看看有沒有類似的化石。半個小時之後,另一塊半長橢圓式的輪廓化石出現了。等第三塊化石再出現的時候,侯先光被驚呆了。

「那是一塊栩栩如生的標本。當時天空在下雨,標本給我的第一感覺就像是在水裡漂浮着一樣,然後又想這個岩層里怎麼可能有這類化石。之後頭腦一片空白,拿着標本的手也一直在抖,因為太突然啦。」侯先光說。

侯先光在帽天山意外發現的第一塊化石,便是後來被鑑定為「長尾納羅蟲」的第一塊澄江動物群化石。1987年4月17日,中科院南京古生物研究所正式公布「澄江動物群」的重大發現。「澄江動物群」被國際科學界譽為「古生物聖地」「20世紀最驚人的古生物發現之一」。

毋庸置疑,是侯先光的這一發現為我們打開了一扇洞察寒武紀早期生命面貌的窗口——

在地球歷史中,距今5.42億年——4.88億年的寒武紀是引人注目的重要時期。早在19世紀初期,人們便注意到,從寒武紀開始,地層中保存了大量的化石,而在寒武紀以前的地層中卻很少有化石。因此,寒武紀被確定為顯生宙的起始,表示從寒武紀開始地球上有了「看得見的生命」。據介紹,1909年,美國古生物學家查爾斯·維爾卡特在加拿大西部落基山脈的布爾吉斯發現了距今5.15億年中寒武時期的軟軀體動物化石,展示了中寒武時期豐富多樣的海洋生物面貌,成為寒武紀「生命大爆發」的經典例證。

侯先光介紹,澄江動物群的地質時代為5.3億年,屬於早寒武紀,比布爾吉斯動物種群1500萬年,因此澄江動物群更加接近寒武紀「生命大爆發」的起點,這是迄今為止,人們所發現的真正意義上早寒武紀「生命大爆發」的實證。

整個化石埋藏帶呈蛇狀蜒蜒達20公里,寬4.5公里,埋藏深度達50米以上。現圈定的保護面積為18平方公里,其中核心區保護面積1.2平方公里。到目前為止,共發現化石點30餘處,採集化石3萬餘塊,科學鑑定認為有40個門類,100多個種的古生物化石,涵蓋了現代生物的各個門類。還發現多種過去曾大量存在現已滅絕的動物新種,已超出現有動物分類體系,只能冠之以發掘地名來命名,如撫仙湖蟲、帽天山蟲、雲南蟲、昆明蟲和跨馬蟲等。尤以可喜的是最近在玉溪與昆明交界的滇池海口又出現了地球上最古老的脊柱動物――海口魚,其結構和功能較雲南蟲還複雜,是世界上發現的化石動物中特異門類最多、埋藏保存最佳、外型最精美、品質最優良,屬稀世珍寶級的動物化石。科學研究認為它是魚類---兩棲類--爬行類--哺乳類--人類這一重要生命進化樹和生物演化鏈上的鼻祖。

可就這樣一個重大發現,卻差點被推土機掘斷了它的生命之根。這是當年記者以《救救帽天山古生物化石群》為題采寫的現場報道——

2004年7月23日,記者來到澂江縣,從右所街通往澄江動物化石群保護的土路在帽天山山腳已被挖斷,車輛無法通行。

步入帽天山南面泥濘土路,便聽到挖掘機、推土機機聲隆隆,十幾輛20噸載重量的紅岩大卡車往來穿梭,昔日披綠的山巒被挖出一個碩大的深坑,近百米深的山腹里挖掘機、推土機分上中下三個層面齊頭並進,奮力挖掘。

據目測,這裡距中科院南京地質古生物研究所駐澄江古生物站(以下簡稱澄江古生物站)不過千米。在帽天山山腳下,記者看到,七八個工人在沿帽天山挖溝,埋水管抽礦渣水,幾個標有核心保護區的「界碑」外緣部分已被挖得殘缺不全。

帽天山的南面、北面及西北面分布了好幾個磷礦採礦點,遠遠近近的山巒被開膛破肚、滿目瘡痍,挖掘機、推土機、大卡車隆隆開進,「四面楚歌」。

澂江縣第九中學一位教師介紹說,近年,帽天山四周開山挖礦的機器聲時斷時續,去年以來,曾有保護區管理人員在三級保護區邊緣,制止過好幾起開磷礦挖山體的事件。

23日下午2時,記者跟隨運磷大貨車,見其駛入不出一公里的「澂江縣德安磷化工有限責任公司」堆礦點,卡鍾計算,載重量20噸的紅岩大卡車約6分鐘進廠自卸一次。

面對肆無忌憚的採礦,澄江動物化石群的第一發現者、中國科學院南京地質古生物研究所侯先光教授目睹絡繹不絕、滿載礦石絕塵而去的大貨車一臉痛楚,他心急如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覺。「要在關停前把能采的礦都采了!」

我不敢相信,這樣的事實:早在1987年,澂江縣就頒布了《保護澄江無脊椎動物群暫行規定》《保護澄江動物群近期實施的意見》,對動物化石群進行保護和管理。此後,又於1987年6月、2001年2月分別建立「澄江動物化石群省級自然保護區」和「澄江動物群國家地質公園」。

2004年4月,澄江化石地申報世界自然遺產工作正式啟動。而且澂江縣於2004年已經祭出了殺手鐧:關停了帽天山周邊的14個採礦點。

但人們還是看到了上述的一番景象。

到了2008年,礦石價格突然飛漲,盜採帽天山礦石的現象又嚴重抬頭。一場遺產保護與利益驅動下利慾薰心者的博弈開始了。2010年1月19日,在澂江縣委全會上,縣委書記崔明針對當前帽天山磷礦遭瘋狂盜採的現象,提出調查帽天山磷礦盜採背後有無職務犯罪。

此後一批官員因此落馬。

如今的帽天山,已經看不出有採礦的痕跡,化石首發點已經建有專門的設施進行保護,橢圓形的房間將一塊大岩石罩住,屋頂的點點燈光仿佛燦爛的星空,玻璃地板下散布着些許碎石。在澂江縣城化石廣場旁的動物群陳列館,中華微網蟲、長尾納羅蟲、火把蟲等古生物化石靜靜地躺在玻璃櫃裡,吸引着人們駐足觀看。

7月1日,經過第36屆世界遺產委員會投票表決,認定中國澄江化石地是地球生命演化的傑出範例,符合世界自然遺產標準,正式列入世界自然遺產名錄。

然後站在動物群陳列館門前的台階上還是止不住地去想象,但陳列館裡是事實告訴我——

寒武紀生命大爆發後,「澄江動物化石群」的動物居民們幸福快樂地生活着,但它們不會想到,一場毀滅性的天災浩劫正悄然而至。從「澄江動物化石群」出土的一些化石來看,這裡的生物似乎是死於一場突如其來的巨大風暴。例如仙湖蟲和納羅蟲,它們的胃裡充滿了未消化的食物,可以設想它們是在享用美餐時非正常死亡的;而最明顯的是那塊著名的「昆明魚」化石,它呈彎曲狀,魚頭向下,魚尾上翹,腮囊明顯鼓脹,被灌滿了大量泥沙,保持死前痛苦掙扎的形狀,這表明魚是被活埋的……

此刻,我多想像雷平陽那樣,能認真地聽一次「集體主義的蟲叫」。[1]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