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温燕霞)
作品欣赏
尴尬
人生在世，谁都免不了有尴尬的时候，于我而言，最尴尬的事有如下三桩：
第一桩事，发生在我读高二的时候。那时我们的教室在楼上，冬天一下课，男女学生都爱挤到朝南的眺楼上去晒太阳。也许是女同学怕冷的缘故，有很长一段时间，眺楼都被女生占领了。由于当时男女生之间不像如今这么大方，有时女生进了教室，男生们总要先推一个弱小的进去，说是“冲衰气”。这样，女生们便想出一个游戏，即挨个打屁股，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于单调中翻出花样寻得开心，倒也其乐融融。
有一天，从未玩过这个游戏的我忽然手掌发痒，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向所有撅起的臀部宣战。一个、二个、三个，一声二声三声的叫唤，接着是我自己的一声尖叫，因为我根本没想到廊柱那边欲露还掩的半边屁股竟是那样的结实，那紧紧的肌肉弄得我的手都痛了，正诧异间，已有一张胡茬茂盛的脸转过来，瞪大的眼睛明显地有些恼怒，我悚然尖叫起来，结果在笑声中逃跑的竟是他而不是我。尽管如此，日后见了他我还是尴尬得不行。我想我真是太冒失了。
第二桩令我尴尬的事发生在赣州。1986年春季到赣州采访，住在赣南宾馆，正好有位熟人的姐姐在那儿工作。说起来，我和她之间还有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我甚至在某个暑假在她家住了七、八天，关系当然比较熟稔，所以见面后拉呱了很久。
“我晚上去看你。”
末了她真挚地说，我有点儿激动。然而，那天夜晚我是白等了，她并没有来。第二天晚上很晚了，她突然提了一大兜东西到了我住的房间。
“这是给你的。”
她说着开始喘气，我这才注意到她额上有细微的汗珠，于是倒了杯水给她喝。
“你不用这么客气，我都没什么给你，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来呢！”
我觉得受之有愧，赶忙起身推辞，不料她灌完了那杯水之后，却抹着嘴唇歉意地告诉我，那些东西这所以给我是要我带给她在南昌读书的弟弟。她说时有些好笑，我则尴尬极了，虽然装出不介意的样子，脸上还是挂不住。
“怪我没把话讲清楚。”
熟人的姐姐继续说此问题做深刻的检查，我一边盼她快走，一边仍然很勇敢地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一来二去的，她大概也感到皮肤有些紧张，赶忙告辞，我这才恶狠狠地揪了把自己的头发，同时在心里暗骂自己蠢！
凭什么认定那东西是送给自己的？
自作多情的家伙！
遗憾的是，这个自作多情的家伙并没有吸取教训，几年后又重犯错误。去年秋天家里正在刷房，一个星期日，一位女友来访，说她刚从商店回来，买了几件衣服拿给我看。当她拎起一件小孩的漂亮衬衫时，我竟曲解了她的话，以为那是送给我儿子的礼物，便非常热情地婉拒，结果弄得女友相当尴尬，赶快表示如我喜欢她可以再去心买一件，我呢尴尬之余，想起自己这是第二回犯病，便猛笑了一通，只是笑得有些不畅快，原因是我突然发现自己有点儿二百五的味道。
自己究竟为什么会一犯再犯这种错误、陷入此尴尬呢？
有好些天我都在反省。越深入地剖析，我便越发清楚问题的症结所在。我觉得自己之所以会犯两次这种错误，其根本的原因在于自己头脑太简单、太鲁莽，看什么都只凭表象甚至只凭猜测，尔后便妄下断论，以至将自己抛入骑虎难下进退两难的地步。另外，我的大脑与嘴之间的间距太短了，有时大脑尚未对所收集的信息进行处理，这边便形诸语言了。就像我日常的许多行动，都是下意识而非有意识的，所以，才会经常忙着“补牢”。
如此一分析，似乎又不觉尴尬了。毕竟还是性格所至而非贪心，所以用不着多么的愧疚与羞怯，骏马也有失蹄之时，何况平凡的我？这样想着，未几便恢复了常态，且天天海吃猛睡，大约是想给人一种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的感觉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