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故事九(居仁堂主)
作品欣賞
小鎮故事九
我的本家侄兒,劉大娃,本名劉星順。一九四一年生人,屬蛇。不識字,卻可以順口開河,洋洋灑灑地講演。其口才幾乎可以把教授弄迷糊。此人人高馬大,五官端正,白白淨淨,一副美男子的外貌,有小孩子叫他毛爺爺。他確實長的有些像年輕時的毛澤東。在劇團他是最小的,不是主角,跑個龍套什麼。小歸小,也有活干,起碼與他人一起外出做個伴什麼的,有時在聯繫劇團業務時,也可以幫上忙,好漢子出嘴子,好馬出腿子。大娃的才就出在嘴上。此人性格不穩定,喜歡嘗試新鮮玩意。頗得女人緣。
十幾年前,回河南見我。我問他:「咋啦,幾個月不見,咋瘦成這樣了?「
侄兒哈哈一笑。:「文俊叔,侄兒不成器,吃藥吃成這樣的了。」荊州人稱吸毒為吃藥。這時的劉大娃已是快六十歲的人了。「那天看見一位朋友吃藥。吃後的感覺好得不得了。我也試了一口,這一口吸了噁心嘔吐,我想,這不對呀。人家都美成那樣子,再試試。這一試就上了癮。一上癮就離不了。錢就發燒了。我想這得戒了。娃們叫我進戒毒所去。我嫌丟人。我不去。」 「那你現在還吃不吃了?」我關切地問。
「戒了。」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我說:「早聽說戒毒不容易。沒進戒毒所,就能把癮戒了可不是容易事。」
「我有我的門兒。不得不承認毒癮上來真不得了。癮上來時,是真的難活呀。頭一天沒有戒成,又吸了一口。第二天,我出去買了一箱酒擱家裡。估約摸癮快上來了,我就抱着瓶子一氣喝一瓶。五十度的白酒,一瓶夠了吧。喝了就是個暈呀。就睡在地了。也不會動了。那毒癮還沒有犯,我早把自己給弄暈了。癮犯也不知道了。二箱酒喝完。這癮也就戒了。」劉大娃就是這號人。拉板車虧了吧。可他就是拉車子的,當時搬運站最年輕的搬運工人。
大娃妻也是南陽人。他的大兒子耀宗,屬虎,與我小弟弟同歲。小兒子耀鋒,在荊州都混得風生水起。幾個女兒也都生活得不錯。
周大春。比父親小三歲。唐河人。在劇團里是唱丫環的。個子不高,不足五尺。搬運站解散後,到湖北荊門與大兒子在一起生活。據說,在一半山腰開有二畝土地,自給自足。大春叔,脾氣躁,一點就着火的性格。在裁縫小鎮上找了一個老婆。姓胡名金秀。臉上有幾顆麻子,一隻胳膊有些不舒服,這是小時候摔跤落下的後遺症。大春叔打老婆,下手特重。多少次大春叔家的金秀嬸娘,哭着跑到我家找父親評理。大春叔雖然脾氣不好,但對父親卻是從內心佩服。每次總是父親把他叫過去,連哄帶批解熊一頓後,大春叔給嬸娘賠禮道歉後,領着金秀嬸娘回家。
大春叔不識字。劇團到新地方後要宣傳,大春叔兼着貼海報的任務。大春叔開始幾次貼海報時,竟然把海報上下貼顛倒了,惹了不少笑話。為了預防貼顛倒,寫海報時,在上面畫個小人頭。小小舉措,大春叔看着人頭識別海報上下,再也沒有發生事故。
大春叔的性格急。遇天陰下雨,無法出門拉板車,大家相約出去釣魚,唯有他不去。大春叔曾試過幾次,他無法靜坐五分鐘。大家一起扛着釣竿,來到水塘邊上,找地方,下窩子,稍等一會,安蚯蚓下釣。然後靜靜地坐着等魚兒上鈎。只有大春叔,抱着釣竿,嘴裡吸着煙,頭十來分鐘還行。十分鐘後,他的屁股如長刺般的坐不住了,一會站起來,一會兒蹲下去,來來回回的變換姿勢。最後,把魚竿伸到水裡,亂攪一氣,嘴裡叫道,「叫你不吃鈎,叫你不吃鈎,急死老子了,急死老子了,也不來條魚咬咬鈎,去他娘的屁……」然後,把魚竿扔在一邊。上樹底下吸煙涼快去了。
張萬財。南陽桐寨鋪人。唱花旦的。唱花旦的他卻長着一臉絡腮鬍子。一天不刮鬍子,胡茬子黑乎乎地越過臉皮,刮過後的臉皮青色一片。他中等個子,身材也不苗條。但說話時,聲音比一般男人尖亮一些。偶爾會露出些女兒態,如扭身體之類的動作。萬財叔找的老婆是南陽城郊龍王廟人,漂亮。在老鄉的老婆中間應該是最漂亮的女人。
萬財叔看起來缺少些陽剛氣,有不太敢冒險的感覺。加上還多多少少有些不合群。他用的是一匹黃騾子,剛試駕時沒有人幫他調教過,勉強可以拉着車子走而已,一次他仍想如原來那匹馬一樣,把麻袋套在車子把上,然後把麻袋往馬背上一壓,人坐在車子前面就可以不用走路。那天,當把麻袋想往黃騾子背上放時,那騾子亂踢亂蹦,騾的舉動把他嚇着了。從此他就是不管空車重車,只有一種姿勢,跟在騾子後面走。騾子走多遠,他走多遠,一步也省不下來。其實,這匹騾子只需要稍加調教而已,只用狠狠地一頓打,然後再放,再踢再打。幾個回合就行了。人勝不了天,勝匹騾子還是行的。可萬財叔不行。由於他不合群,放空車時,也少有二車相連的機會。一直走呀走地。五十多歲時,走路就不行了。腿上的青筋暴得老高。父親就說他老了玄,怕不會走路。張萬財在搬運站散體後,在小鎮公路拐角處開一家小飯店,賣餃子麵食等。其大兒子張華與我大弟弟歲數差不多,曾在馬山供銷社酒廠工作,後辭職下海,後餵團魚,現在不知生活得如何。小兒子張勇在小鎮上曾囂張過一段時間。是小鎮名人,後打黑時,被關了一段時間。
李雲慶。我們叫李伯。既然叫伯,一定比父親大。李伯說話慢騰騰地,是個會吃會喝的主。老鄉們也屬他最有福氣了。既不太會媚人,也一般不得罪人。在這幾個老鄉中,他們家裡是最窩囊。特別是幾個小孩子。只要天熱一點,就是光肚子,六七歲了還是光着屁股,身上弄得灰條子,橫一道豎一道,花哩胡哨的。慢騰騰的李伯還會編故事罵人。記得最清楚是這一段。
起早上荊州去,李雲慶在前面走,後面跟着當地人王孝全。天黑路遠,拉車子少有不吭聲一直走的。即便一人也要唱喝二叫地走,否則,太單調太沒勁。這天,李雲慶問:「孝全,你們知道,湖北人的祖先是哪兒,是什麼人嗎?」
猛一問這個,孝全自然回答不上來。只好說:「不曉得,你還曉得呀。」
「我當然曉得了,」李伯不緊不慢地說,「湖北人的祖先是北方人。」
王孝全說:「鬼話,你怎麼曉得是北方人。」
李雲慶說:「你聽我說嘛。不要急。」李雲慶故作姿態地咳嗽一聲說:「北方有個妓女,在妓院裡呆夠了。過夠了那賣笑的日子,過膩了那種燈紅酒綠的生活。想過一種清靜日子。唷,」馬停下來了。「尿泡尿……」李雲慶說。
王孝全在後面用鞭子抽打他的車子上的廢塑料薄膜,「狗日的。剛開個頭,就屙尿。」他還急着往下聽呢。
尿完了,繼續向前走。
「那妓女從良後,就想往人少的地方去。她就一直往南走。走到了湖北。那時湖北還沒有人,也不知道叫湖北。到處都是水,是蘆葦,是鳥……妓女就來到這裡,用葦子搭起了草棚子住下來了。在水邊上把葦子挖出來種上稻穀,在水裡抓魚當菜。這日子一天天平平淡淡地過着。」
李雲慶一大會子不吭聲了。王孝全就用鞭子抽打他的塑料薄膜。說:「狗日的老李,講呀。」
「叫我想想。新媳婦上床,急球哩。」李伯不動聲色地說。
「那女的也不怕呀。沒有人做伴。」王孝全在替故事中的女人着想。
李雲慶說:「不怕。那女人來這裡時,帶來一條黃色的大公狗。這狗高有三尺多長有四尺有餘。前腳離地站起來,人把高。黃狗忠實地白天黑夜地守護着她。一有風吹草動。這黃狗嗖地一下,就竄出去了。」
「還得尿尿。」李伯笑着說。
「尿么子呀。狗日的,哪來這樣多事。走,不要停了。」孝全急着說。
「天長日久,女人感覺無聊得很,女人到底年輕,在那些場合過慣了。時間一長,就想男人了。可想男人怎麼辦呀。這裡方圓幾百里也見不着個男人。那天,天熱,她看見那黃狗臥在樹蔭下,肚子底下伸出一截紅紅的紅蘿蔔粗細的東西來。女人一看這東西,更是忍不住,就把這狗抱在懷裡,脫光自己的衣服,讓狗和自己交配起來。那狗竟然也知道如何配合。初次與狗日,那女人還真達到高潮。從此,這女人隔三岔四地就和這狗交配。」
「狗日的老李。是你編的吧。」孝全覺得這事不對勁。
「不是。是歷史。你想不想聽。不想聽算了。」老李說着。不吭聲了。
天不亮,黑乎乎的。只聽見馬蹄子和路面撞擊的聲音。
「狗日的老李。一會兒就瞌睡了。接着說吧。」孝全熬不住了。
「好,接着講。」李去慶同意了。「一天那女人發現幾個月月經不來了,肚子一天天鼓起來了。十月懷胎。這女人竟然生下一個男娃兒。這下好了,女人有兒子了。但她與狗一起交配的事繼續進行着。後來生了一群男男女女。由於方圓幾十里沒有人煙。她的兒女們沒辦法找他人結婚,沒辦法就哥妹搭配着結婚,又生孩子。」
「狗日的老李,亂講的吧,哪裡有親姐弟結婚的事喲。」
「孝全你知道個球。這事在古代多了。」李雲慶笑着說。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湖北人的祖先呀。亂說的吧。」孝全不信地說。
「後來。這些男男女女,為了紀念他們的祖先。就形成了湖北人的口頭禪。張嘴就說狗日的。這『狗日的』三個字的出處就是從這裡來的。曉得了吧。特別是你,正宗的妓女的後代傳人。狗日的,狗日的,這三個字,你張口不說就不會說話呀。哈哈 ……「
「狗日的老李。你罵老子。」只聽車子後面的鞭子聲不斷的抽向車子後面的塑料布。等到沙市廢品倉庫,車子後面那捆廢薄膜料碎糟了。
鎮上還有一個叫黃武昌。小小的個子,駝駝的腰,是河南人,但和搬運站的老鄉不一回事,他來得早,是打鐵的。平時也很少與這些人來往。
這鎮上有了這些河南人,於是派生出好多故事來。
作者簡介
劉文俊。一九五六年生人,文學愛好者。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南陽市作家協會會員。珠海作協會員。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