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一角(胡續冬詩歌)
作品原文
我新買的音箱裡有一個會按摩的女鬼
在夜深人靜的傾聽中她向我索要服務費
這些從書市上竊來的書竟擺出了一張張主子的臉
等着從我身上爬出一條安達盧西亞狗去把它們一一親舔
一個在吉它上閒逛的朋友給我留了張字條
「希望你向《詩經》學習,把晦澀的語言象闌尾一樣割掉」
漫長的學生生涯時時要宣判我的性無能
而抽屜里的一張黃色小撲克常挺身出來作辯護人
木魚、經幡、聖經和印度香
它們總愛帶我去我投錯胎的地方
夏士蓮、聖羅蘭還有小小一瓶雅詩蘭黛
這些離奇的名字構成了我女友心中的重重陰霾
一根香煙就可以把我收買
一瓶燒酒就可以把我出賣
沒有誰注意到我那黑色的蝴蝶標本
直到它復活成為星斑恍惚的黃昏
兩盞檯燈的光讓我看到了兩個影子
它們在我寫作的時候死死掐住對方的脖子
異鄉的開水泡不開家鄉的茶
到了腸胃裡更會吹出感時傷懷的小嗩吶
鑽過了玻璃窗的秋風也鑽進了我的骨頭
從我這平靜的角落生活里終將噴出憤怒的石油。
97·10·25
作者簡介
胡續冬,詩人、學者、隨筆作家。本名胡旭東,江湖人稱鬍子,1974年生於重慶。1991-2002年間求學於北京大學,獲文學博士學位。2000-2003年創辦了北大新青年網站,2003-2005年赴巴西執教,現為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北京大學巴西文化中心副主任。長期為《新京報》、《第一財經日報》等報刊撰寫專欄和文化時評,隨筆結集有《浮生胡言》、《去他的巴西》。曾在CETV-1和CCTV-6主持談話節目。
胡續東的詩歌風格:詩歌既是個人對世界的隱秘、特殊的認識,同時又是對這種認識本身的偏移:詞語的活力、想象的熱情將篡改部分現實。而當一種綜合性的詩藝最終形成,另一個世界和我們全部的生活必定會在詩歌中相互虛構不已。[1]
胡續冬詩歌給人最直觀的感覺,就是充滿了遊戲化與狂歡性的語言表述。與其說他是在以文學的方式進行意義表達,還不如說他是在搞一場徹底的語言實驗,在創作的實踐中探究詩歌中的語言到底可以放縱到什麼地步。當然,語言的戲謔與狂歡化的表達一旦失去了意義的指向,那麼所剩下的就會僅僅只是一堆毫無價值的文字符號,而在胡續冬遊戲化的表達之下有着鮮明的價值判斷與精神訴求。胡續冬強調在時代變化的情況下,詩歌應該主動採取一些策略以跟上傳播和流通模式的發展變化,改變詩歌讀者銳減的問題。他認為應該「從詩歌自身的組織調度、呈現方式等角度入手,調整詩歌與公共的關係。」
這種調整在胡續冬的詩歌當中就體現在他改變了詩歌板起面孔、故作高雅拒絕閱讀的姿態,他從最基本的語言方式入手,放棄了過於正經的所謂「雅」,採用富含時尚與流行元素的「俗」。這種改變使詩歌有了實現從漂浮的空中回到大地的可能,也使詩歌獲得了蓬勃的生命力。[2]
在胡續冬的詩歌當中,充斥着大量的世俗生活的事物與情趣。如在《去老邱家看老鷹樂隊的VCD》當中,他這樣寫道:「如在東門外一帶,在小腳偵緝隊的旱煙袋/把一段廊橋遺夢燒完之前,羊肉串攤上/形而上學的迷霧使得騎往加州旅館的單車/險些誤入塔里木。[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