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林省东)
作品欣赏
字
我字笔走龙蛇,腾云驾雾,时间长了,有的字连我自己也不认识。
我自幼好文字,未上学时,连“一”字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只看大人写的东西,感觉枝枝杈杈极好玩。我以为字就是那样婀婀娜娜的,于是,异想天开的乱涂乱画,自以为就是字了,只是小孩不认识。到了上学的第一天,老师教我写了自己的名字,我只记住了一个连在一起的“林”字,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名字了。回去很得意,说会写自己的名了,家里人很高兴。当晚我就演习给家人看,借着煤油灯烛红的光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连前额头发都烧焦了,才圈出了一个比老师写的还要粘连的两个阿拉伯“8”字。家里人凝神屏息,看得十分仔细,待我写完,挤近一看,忍俊不禁,哑然失笑。哥哥风趣说道:厉害,比我写的还要扭。我不知就里,自以为得意,就这样写了下去。后来每见同学写的字端端正正,羡慕不已,常知羞涩。但因为自己写的快,又功课还不错,不以为然。笔记、作业依旧龙飞凤舞,左歪右扭。
直到高中毕业去了部队,很认真很详细地给父亲写信,父亲回信说:很多字看不出来。姐姐她们也写了信来说:父亲收了我的信,看完“亲爱的爸爸妈妈”一句,后面的只能靠猜了,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招呼一家人过去同看,你一言我一语,半辩半猜,说说笑笑总算明白了个大概。我很惭愧,决心要把字练的像样点,可每一着笔手总是不争气,写完回头一看还是那样子。我隔三差五就给父亲写信,父亲可能是看着习惯了,才再没那么费劲,反倒因为我写的详尽,感情洋溢而引以为好。
及至考入南京读大学,有个假期,挚友黄友华给我家寄来特产,收寄地址、姓名皆用毛笔写。父亲一见那字,叫了我去,平静的问:是你同学吗?我照着回答了,父亲面带几分崇拜又有几分失落说:他的字很有功底,就像读过老学的秀才写的。父亲的字算不上上乘,但横平竖直,撇捺分明,端庄有力,友华习柳书,通欧阳,近可乱真,我满遍圈绕,一眼无格。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此后兴致高时也认认真真的写点字。但除了偶尔看看帖,真要横平竖直去临摹,却几乎没一时半刻的耐心,只是凭自己记下的喜欢的去写。后来誊写稿子,怕别人看不懂,真的填了不少方块字,连颈背都累出了问题。
平日里,我还是写我那别人很难看出来的字,以致后来写材料让人输入电脑,必得给先读几遍,到了对方输入的时候还要接二连三来问个明白。有人开玩笑说:这天书般的字,就是写封恋爱信,直接就放桌面上,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只有我才是唯一的密码人。我不再有自以为是的感觉,闲着的时候,多了几分看帖练字的兴趣。友华听说后,笑着对我说:你的字跳舞一样,要一笔一划去练太难了,不过,就那样自成一格也挺好。字如其人,一笔一划总关情,寻常横竖点撇捺,轻重收放各千秋。或者,我的字就是我的性格,性格没有改变,字也就永远都是那格调。
读书万千,着字千万,我何尝有过几个让人一目了然的字,就是签个名,别人也得横着竖着看。回眸往事,久入应试考场,不知我的卷子老师是怎样改出来的。我幸得上天眷顾,老师不弃,他们为我花了多少心血,可能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1]
作者简介
林省东,1965年生,广东翁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