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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不累(仇媛媛)

媽媽不累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媽媽不累》中國當代作家仇媛媛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媽媽不累

如果要你說出你記憶中最能幹的人是誰,一定是你的媽媽。

我小時候就很奇怪,媽媽是不累的。每天天沒亮,呼呼的風箱聲就在我夢裡響了,等我在夢裡不知遊了多久,游到清醒的岸上時,發現媽媽已從田裡歸來,還帶回了很多的青草、菜花,雞已在享用上面的晨光與露珠了。

而每個晚上,媽媽都是睡得最遲。我們不去關注她在做什麼,只知道她一會出去,一會進來。她在夜色中跟她惦着的那些事物一一交割,等交割清了,月也西斜了,印象中媽媽也是不瞌睡的。

後來我們長大了,可每到冬天,媽媽還是不讓我們到塘里洗衣,她說外面很冷,水像刀子一樣割人的手,而她的手是老皮了,割不動的。這樣我們就將衣服交給媽媽了,她像得了饋贈似的高興。

知道我喜歡吃餃子,所以只要我回家,媽媽再忙,也要捏一些元寶。我若在學校幾日沒回,她就帶着她捏的元寶來了。只有不斷地給子女,她心裡才踏實。

我離家先是三四里,再是上十里,媽媽的年齡越來越大了,可她往返的步子卻越來越迅捷。通常到我單位她停不到十分鐘,就要回她半天也離不掉的家,她來去就像一陣風。

我曾慶幸媽媽身體真好,年青人都比不上。那一年我女兒兩歲了,我回家時趕上了雨天,回來時,我拎着吃的東西,愛人背着孩子,我們準備有車就坐,沒有就安步當車,反正三四里地也沒法跟年輕人較量膂力。媽媽堅持送我們一截,她背起孩子飛快地走了,我們跟在後面一個勁地喊她停。本以為她送到公路上會停下來等我們,誰知她不停地往前跑,將我們遠遠甩在後面,我們想用力攆上,可鞋子上的泥越粘越多,漸漸的我們的力氣跟泥鞋較量殆盡。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泥怎麼不粘媽媽的鞋呢?我們只期望喊能叫停媽媽,可她遠遠地甩給我們「不累!不累!」,就頭也不回地往前奔,直到我們坐上三輪車,她才將孩子交給我們,那一刻她滿頭是汗。

她一個人回去了,突然她走得很慢,她的體力早已在較量中透支。她在跟腳下的泥較量,在跟我們的速度較量,其實最後力氣沒有了,她只靠母愛助推,是母愛在領跑,只要我們攆不上,她就勝利了,也就滿足了。我想,這個過程在媽媽那裡是多麼重要,是多麼的氣壯山河,仿佛將士的一次出征,一定要打個漂亮仗回來,而媽媽的漂亮仗就是她有能力轉移子女身上的負累,只要能轉移,她就不計成本。

事後我跟媽媽說,其實你女婿抱孩子,就像抱一隻小鳥,而你似在背着石磙,母愛成本太大,你做了虧本生意。

媽媽只是笑笑,一旦遇到這樣的生意,她還會去做。遇到雨天,她還會把我們的自行車扛到路上;惦着我們想吃什麼了,她還是十里八里地給你送。我反覆給媽媽算賬:現在我的力氣是一桶水,你的力氣是一盆水,一個南瓜放到一桶水裡,它會漂着,放到一盆水裡就沉底了。為什麼用你吃力的事代替我輕鬆的事呢?至於那些吃的,我一兩塊錢就搞定了,而你卻賠上「千里迢迢」的辛苦。媽媽,生命的本錢不大,你要省着用。

當我給媽媽算第二筆賬時,媽媽一臉憮然。她只是想讓我吃到她做的東西,她只是想大老遠跑來看看我們,然後她就滿足了。而我的計算,讓她覺得自己的所做在子女那是那麼的不值。她忽而不知所措起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頓時產生了一種負罪感,我在剝奪媽媽的價值感,我用一兩元錢就將她做的這一切明碼標價了,讓她頓感自己所做價值的低廉,後來我不敢再去算這第二筆賬了。

媽媽知道我怕她累,算賬是為了阻斷她的累,所以她總在強調「不累!不累!」生怕誰把她為子女的累剝奪了。

媽媽的心思是做了細分的,給我爸一份,給每個子女一份,給家務若干份,給那些她種的莊稼若干份。我們常說一個人心細如髮,是因為他做了無限的細分。媽媽要保證她記掛的每個人和物那裡,時時都有她的心在場。弟弟外出了,媽媽在念叨他到了哪裡;爸爸上下班淋雨了,媽媽總能準時在某個路口候到他;我的廚房裡還剩多少米和油,媽媽竟比我自己還清楚。媽媽的心思就像日月的光,日不照了月在照。日月都要輪替照着大地,而媽媽的心思自己給自己換班。我說媽媽你不累嗎?她說「不累!不累!」她說他們那一輩累慣了。

可不怕累的媽媽,也有一項怕的活,那便是包產到戶以後的插秧。媽媽是北方人,割起麥子能掀起田裡的陣陣旋風,可插起秧來,這風便歇了下來。而我家有十畝秧田,爸爸在鄉里上班,早出晚歸,四個子女工作的工作,讀書的讀書,只能是媽媽,犁耙以後,一個人在水田裡,慢慢數着秧行。我知道媽媽這個季節里的焦慮,所以總會提前跟她說:媽媽,你放心,有我。

短短的午忙假,我是要大幹一場的。時間有限,我會向兩頭延伸,申請披星戴月。我對自己說:我多做一點,媽媽就會少累一點。而媽媽要扛犁扛耙,要撒化肥,要整田角,她比我起得還早。黑黢黢的夜色里,兩個黑黢黢的人影在田裡遇到一起,那便是我和我的媽媽。

早早的我就吆喊了,看不見,只有一喊一答溫暖着田野,也照亮着田野。看着媽媽在泥田裡扶着犁,我問媽媽:「累吧?」「不累!不累!只是讓孩子受累了。」我能想見他一臉愧疚的表情。而我這時也顧不上想累的事,只是秧插完了,回到單位的家,累才鋪天蓋地地襲來,而我的腿和腳也會瘙癢一個多月,這是水田中毒氣引發的,而我從不跟媽媽說。

後來三個弟弟妹妹都陸續考上了學校,媽媽這時也五十多了,瘦瘦的她,提前蒼老了。我跟爸爸合計,想把家裡的田交給隊裡,可媽媽死活不同意,她要為她的家攢滿滿的糧倉,她要為她的子女攢滿滿的富足。我說:媽媽,我們的生活省着點夠用了,關鍵是你年齡也大了,家裡又缺少勞力。可媽媽還是那句「我不累!我不累!」

「可我累呀!」我情不自禁地迸出這麼一句,「我不經常幹活,猛的一干,真的累呀!」我知道我不這麼說,媽媽是捨不得丟掉那些田地的,那是她的命根子,可也在要她拚命。媽媽半天沒有吱聲,最後像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隨你們吧,只是要給我留二三畝。」我知道媽媽需要這種過渡。

平時媽媽就在她兩畝三分地里,過着她的一人世界。一有空她就推着小車,給我送米送菜。她一包包地拿出來,驕傲地夸着她種的這些東西,我知道那是將對子女的愛送達後的驕傲。她在侍弄她的那些作物時,一定在心裡盤算着,什麼時候能將這第一茬的收穫送給子女。她是帶着媽媽的心意種糧種菜的,所以我總能吃出那隻屬於媽媽才能種出的味道。

周末,我常會帶着女兒回家,看看媽媽,也想幫媽媽做做事。畢竟二三畝地,在純人工的耕作里,不是輕而易舉就可解決的小題目。有回,天色向晚,可家裡的門還是緊緊地關着,我拉着女兒,向田裡找去。我用聲音找到了媽媽,她在澗南摘豇豆,我幫着摘了一會,媽媽便催着要回家。她說天晚了,小孩呆在田裡不好。她已在盤算着給我們做什麼吃的了,她估計我們這周會回來,早就殺了一隻雞在等着了。

我說:「那要是我們不回來呢?」「那就給你們送去。」媽媽的愛毫不含糊。

一大蛇皮袋豇豆角還是很重的,媽媽不讓我背,可我的速度占了先。雖然這背上的重量在跟我的力氣較量,我還是要表現出舉重若輕的樣子。媽媽也早已將外孫女背在背上,雖然她已六歲。路上我們要過一個澗溝,下到溝底容易,而上來體力就被支付完了。媽媽要我停下來,我像當年媽媽背我女兒往前跑一樣,用速度證明我還有力氣。終於在快上到坡頂時,我速度慢了下來,喘着的粗氣也泄露了我的乏力。

女兒聽到了我的喘息聲,問:媽媽累了吧?

我故作輕鬆地笑笑:媽媽不累! [1]

作者簡介

仇媛媛,網名飛絮飄影,安徽壽州人。中學高級教師,市級學科帶頭人,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