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时光里的留白(谢靖宇)
作品欣赏
大雪,时光里的留白
我是云南人,云南理应来说不会下大雪,但我的家在“滇东北”,这大雪倒是常见。但是去了外地上学之后,这大雪就像是被回忆搁浅的蝴蝶,我一直没逃出过冬天。
起初,“滇东北”的雪像是羞怯的精灵,三两成群、悄无声息地飘来,在空中轻旋、曼舞。渐渐地,它们放开了胆量,密密麻麻,如棉絮、似鹅毛,铺天盖地,将山川、原野、街巷皆揽入怀中。远处山峦,本是褐石青岩、冷峻硬朗,这会儿却被雪温柔包裹,成了连绵起伏的银白巨龙;近处湖面,凝冰之上又覆新雪,平平整整,仿若大地藏起的一面巨镜。
我儿时的大雪,是无尽的欢闹。雪刚落脚,伙伴们便呼啸着冲出家门,攥紧雪球,你追我赶,笑声震落枝头积雪。通红小手堆起的雪人,歪戴着帽子、胡萝卜鼻子,伫立院中,是冬日忠诚小卫士。夜里,躺在暖炕,听雪花簌簌扑窗,怀揣对明日雪景的憧憬入眠。
我长大后,大雪成了忙碌中的宁静注脚。求学路上,平日熙攘街道因雪静谧,脚步慢下来,看雪花飘入衣领、融化成凉丝丝水珠;写字楼窗边,泡一杯热茶,瞧雪簌簌落在车顶、伞面,世界无声,心也跟着沉静,纷扰思绪在雪中沉淀。
若我至中年,我想这大雪又添了几分别样的况味。孩子在屋里嬉闹,嚷嚷着要去雪地撒欢,自己则站在门口,含笑递上围巾手套,看他们雀跃奔入雪中,仿若瞧见幼时的自己。此刻,大雪是传承的纽带,一头连着无忧童年,一头系着孩子的烂漫时光,岁月轮转,这份对雪的热忱从未消减。
待我的父母年迈,大雪天里,我想陪着他们围炉而坐。火苗舔着锅底,锅里咕嘟咕嘟煮着暖身的热汤,氤氲热气模糊了视线。偶尔谈及往昔雪天旧事,说起粮食囤被厚雪掩埋、邻里齐心清扫小道,那些艰难岁月里的雪,满是生活的韧性。大雪这时成了亲情的暖巢,庇护一家人于屋内,守着烟火家常,抵御外界风雪。
再往后,当霜发爬满双鬓,大雪许就像我独处时的老友。拐杖轻点雪地,嘎吱嘎吱,在洁白画布上留一串蹒跚足迹。寻一处旧亭,掸落石凳积雪,静静坐下,望雪花纷飞、天地苍茫。往昔的人和事随雪花飘来,老友在雪中笑闹、职场的风雪奔波、阖家的围雪团圆,桩桩件件,皆在心头放映。大雪成了记忆放映机,回溯一生,纵有遗憾,却也满是回味。
岁岁大雪,岁岁情不同。它从儿时嬉闹开场,贯穿岁月长河,承载诸多情愫,直至人生终章,依旧是心底那一抹永不褪色、意蕴悠长的白。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大雪是自然的馈赠,它带着肃清天地的魄力,冻死害虫、润泽土壤,于无声处孕育春的希望;它宛如时光留白,让奔波灵魂暂歇,于银白天地重寻内心安宁。
雪霁天晴,暖阳倾洒,开春雪开始消融,滴答声似在与冬日惜别。可我知晓,每片雪都已在心底留痕,待今年寒冬,想盼一场盛大雪舞,续写与它的岁岁情长。[1]
作者简介
谢靖宇,云南昭通人,现就读于云南大学滇池学院,想用文字记录下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