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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家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大姐家》中國當代作家韶融寫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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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大姐家

我三歲的時候就有人喊我舅舅了,他是大姐家的大外甥。大姐生了五個兒子,滿指望最後一個是女兒,可還是沒有如願,雖然如此,還是引得很多人的羨慕。父母親疼愛外孫比疼兒子還下財,真是捧在手裡怕摔着,含在口裡怕化了,比如一個煮雞蛋,大外甥愛吃白,我只有吃黃的份了,哥哥只能站在一邊看,嘴裡泉着唾液。

兩歲後的大外甥,因為大姐又生了二外甥,幾乎長年住在我家裡,和我玩得昏天黑地,父母親只要在家裡找不着我倆,就知道我們去了哪裡,打麥場邊的樹上、村後汪邊的溝里、堰堤西邊的河裡、山河崖的蘆葦塘,還有一些好玩的埝兒,經常是他們擰着我倆的耳朵往家裡走的地方。

我有三個姐姐,大姐出嫁後,二姐三姐讓父親留在生產隊裡幹活掙工分,因為我們一家七口人的糧食,全靠着父親和兩個姐姐在生產隊裡掙的工分化來。大姐是怎麼出嫁的,我沒有記憶,能夠記住她最初模樣的,是堂屋裡掛的相框裡的一張七寸黑白照片,她和大姐夫坐在一條長凳上,後邊是南京長江大橋的布景,大橋的紅旗邊還特別寫着:臨沂·1971。

大姐夫穿着白襯衫,袖子挽到胳膊肘,兩手放在大腿上,大姐左臂膊攬着坐在她腿上剛滿周歲的大外甥,齊耳的短髮映襯着幸福的笑容,眉眼細節像極了年畫裡演《杜鵑山》柯湘的演員楊春霞,曾在電影畫報上看到《渡江偵察記》和《甜蜜的事業》里的女演員張金玲、李秀明,就經常拿來跟二姐和三姐比。

那時小孩眼裡的姐姐都是美的,但美的氣質和風格,二姐三姐跟大姐有太多的不同。這些太多不同的解釋權屬於父母親,可他們從沒有和我說過。記得上小學時的一個冬天,家裡突然來了一位四十多歲並且精神不太好的女人,見了父母親就找她四妹妹,並且嚎淘大哭,淚水橫泗。母親讓我叫她二姐,我雖然喊她二姐,卻不知道她從哪裡來。

這個二姐在我家裡住了幾天,總是幫着母親做這干那閒不住,母親烙煎餅時,她就在灶間燒火,雖然鍋屋裡的煙很多很濃,但她就是咳喇不停也不離開灶間。後來聽二姐說,她原有一個很好的家庭,姐夫還是公家人當老師,只是有了外心,就嫌棄她,經常家暴,把她打得遍體鱗傷,讓她很傷心,精神也變得不正常。

再後來她又來我家裡好多次,母親每次都像閨女一樣待她,總是在她面前流着淚很傷心同情的樣子,最後一次是讓她的女兒領回家了。這閨女高中畢業,個子高高的長得很像她媽媽,有學問就有禮貌,一個勁地感激着我的父母親。即使見到了這個場面,我也沒弄明白,這個二姐和我家裡是什麼關係。

大姐夫是生產隊的會計,打得一手好的珠算,就算別人插話,也打斷不了隨他手指撥動的算珠,他的口才也很好,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能把好多辦不成的事辦成了。父親可能就是看中了他這樣的才份,才同意了媒婆的花言和巧語,讓大姐嫁給他的。

因為父親也是大隊主管會計,兩隻手能同時撥動兩個算盤記帳,並且寫得一手好的毛筆書法,能將很多人嘴裡充滿思念的話,在他毛筆的揮動里變成一封封感情豐沛的書信,從郵局裡發出寄給遠方的親人,岳婿二人因此找到了共同點。

有了共同的愛好,在一起聊天或商討,就能碰撞出很多靈感的火花,就喜歡在一起做更多的事情,大姐夫願為父親出更多的力,因為他能從父親的言傳身教里學會很多技能。父親在我剛上小學的那年,翻蓋了家裡的老屋,六間房子放鞭上樑後,東西向排列着襯出了一個很大且不規則的天井,接下來就需要對房屋用現在的話來說的「裝修」。

那時的裝修項目少,主要是泥里外牆和壓「當門」(地板),只是因為房間多,可把大姐夫累得不輕,先是用碌碡滾壓地板,等壓實了再用榔頭砸平整就可以用了,重要的還是泥里外牆,屋裡邊的牆用河沙摻上粘土和泥,用泥鏟從上往下一鏟鏟地泥平,外牆還用了石灰,亮白亮白得泛着富貴的光澤,這是那時村里少有的。

大姐夫跟父親泥牆,先後用了二十多天,終於在八月十五的那天完成了。書生樣的他,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支撐着他只穿了褲衩在屋裡房外揮汗如雨。看着潔白的牆壁在太陽底下放着光芒,父親趁着圓月吃着月餅,跟大姐夫喝了幾杯酒,沒想到他的酒量和父親也有的一拚,從他們越來越多的話語裡,能感受到岳婿二人結下的深深情誼。

給二外甥鉸頭的那天,父親除了置辦全了應該的東西,還特別讓二姐三姐從黑瓷缸裝滿了兩條長筒口袋的麥子,鉸頭用的禮品用小膠車推不了,就用上了地排車,那場面不論在岔河村里還是大姐家真是要足了面子。大姐家所在的村里每到四九逢大集,後來父親學會了編筐,每個集他都把編好兩副的長筐綁在自行車后座上,騎着去大姐家村的集上賣。

等把長筐賣完,有時天已過晌了,大姐和大姐夫在家炒好了菜等着父親去,他在大姐夫的陪同下喝上幾盅酒,就心滿意足地騎上自行車回家。有時他到家時,還捎回來幾本大姐家的書或畫冊,書是父親想看的,畫冊有的是大姐夫從別人家借了給外甥看的,還得還回去,能讓父親帶到我的家裡,對我是一件喜出望外的事。

所以每到父親去大姐家那個村趕集,我心裡就充滿着盼望,盼望着父親快點回家來,我就能看到他從大姐家捎來的畫冊,這種盼望到了下午變得特別強烈,四五點鐘的時候,我在堂屋裡聽見大門一響,父親那不用辨別就能聽出來的腳步聲在天井裡響起來,我的心就嗵嗵地跳起來,就知道父親回來了,畫冊也捎回來了。

可是父親並不是每次從大姐家回來都能捎回畫冊,每當聽見父親說沒有,我就特別失望,眼淚在眶里打轉轉,父親就解釋說,那裡還是那幾本,沒有新的。我聽了心裡還好受一些,就盼望着大姐家趕快有新畫冊,父親每天都去大姐家的集市上賣筐更好。每到大姐家那裡逢集的早晨,我就站在他的車把前,父親似乎也讀懂了我的眼神,每次去都很留意。就是父親從大姐家捎回的不同畫冊,讓我對大姐家產生了種種的嚮往。

這種嚮往的產生,還與對大姐和大姐夫的印象有關。大姐坐在大姐夫所騎自行車的后座上,從村西的堰堤來到岔河村,是我在家裡最早記住他們的姿勢,大姐夫圍着一條藍白相間方塊圖案的圍巾,英俊和氣,每次到來他總是在家人面前,從掛在車把上的灰色提包里,要麼取出一包油紙包的熟食,要麼拿出一包洇着油的紙包點心,要麼從他衣服兜里掏出一包糖塊,要麼還有很多,看到就有唾液不自覺地泉出來。

堰堤通往村北的公路,我不知道他們從公路的哪個方向來,他們的家什麼樣子,有哪些房屋和擺設。由這種好奇和神秘而產生的嚮往,一直糾纏在心頭,直到母親去世的1979年冬天。母親的五七墳上完之後,正是寒假剛開始的日子,父親在大姐的一再要求下,同意我跟她去她家裡住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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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韶融,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