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的俗情鄉風(張季平)
作品欣賞
回歸的俗情鄉風
(資中小東門系列)
我的家鄉四川資中,近些年來,遺忘了的一些鄉風民俗,又陸續被鄉親們拾遺回來了! 「過山號」 進了冬月,未跨臘月,春節還遠着哩,就能隱隱風聞到悠悠「過山號」的響動。那聲音雖還是斷斷續續、時有時無的,但已經表明一年一度的喜樂節是越來越近了。恐是還未進入喜慶時段的原因,也許是好事者在製作、試吹着「過山號」的原由,所以那嗚嘟嘟聲浪才那麼時有時無、斷斷續續的。 好幾十年沒聽見這樣的聲音了。少小時候,我看見過「過山號」,喜摸過「過山號」,也吹過「過山號」。但吹不響,總是吹不響。臉憋得通紅、腮幫子吹痛了,還是吹不響。拿「過山號」給我吹的人叫廖晚星,大小伙子。他從小放牛,每天揹着個大背篼給牛兒割青草。青草割滿了背篼,他還要死勁割那更綠更鮮更長的草,然後在本已裝得滿滿青草的背篼邊緣,狠狠地壓上一圈、塞緊一圍、又壘上一蓬、再挿上一束,如此,揹在背上才十分耀眼惹目。像那大紅公雞的尾巴那樣一閃一抖動的,討人喜歡。
他割草的鐮刀彎彎的,像天上彎彎的月亮。鋒刃快得很。他做「過山號」就是用的這把割青青草的鐮刀削的。他不止「過山號」做得好,吹得更是好,無窮地妙,好聽得很。恰似一個演員能扮生、旦、淨、末、丑各個行當一般,調調多多樣,身段變化多,味道滋味長。他腦袋聰明機智、動作敏捷矯健,夏天麼,他喜歡舒展開比腳板苕還大得多的兩隻腳板,伸開雙臂,張扣十指,迅速攀沿上小東門口子間那座用厚重又寬又大的礅子石雕刻成的石牌坊的頂頂上,做佛像,喊阿彌陀佛;扮十八羅漢,哇哇大叫。他沒有憂愁,只有歡笑。我現在還記得他裂着嘴嘻嘻笑的模樣!
那麼,「過山號」是怎樣做成的呢?又是怎樣的形狀呢?
「過山號」是用家鄉的青慈竹做成的。不是斑竹,也不是硬頭黃竹,非青慈竹不可。 張伯於教授先生民謠體長詩《過山號》是這樣描述(歌唱)的: 砍根青竹兒,
削成十二節;
一節一節都削尖,
一節一節逗起來。
再削一個小哨子,
過山號嗚嗚吹起來! 青青竹色兒不走樣的「過山號」,小巧別致,握手可攜。它的音量與速度,由小至大或緩慢或疾速從一節節竹管中螺旋般的磨轉而來。它極靈秀,聲音婉轉多變,或繚繞纏綿;也可雄渾粗放,或深遠悠揚。恍惚來自浩瀚的蒼穹,更是來自深廣的心靈!
「過山號」音量的大小,音色的渾厚或清朗,取決於「過山號」竹筒的大小、質地的老嫩和厚薄以及吹奏者氣息振動竹節的頻率。
「過山號」不是人人都吹得昂,吹得好,吹得巧的。吹那竹子削的哨子要嘴勁,要技巧。需得下狠狠的功夫。那功夫,簡直不亞於交響樂團里吹雙簧管、單簧管的功夫淺。倘若你能把那小哨子壓在舌頭下靈動自如的吹奏出曲曲彎彎的調調 兒來,你就可以練習吹「過山號」的氣息技巧了……
春節期間 ,在冷颼颼的曠野中,在濕漉漉的月光里,是誰?吹動了「過山號」的第一聲,音悠悠、味長長;有家鄉的味道;有過年的熱鬧;有青青翠竹的顏色在冬天冷漫厚重的天空中迴盪......
聽!又一支「過山號」響了。聲音含蓄着,深切着,直浸心坎,總搗心窩,那是一支懷念的歌!
「 過山號」聲聲:是民音的張揚;
「過山號」響亮:是民富的顯現;
「過山號」動聽:是民眾的幸福;
「 過山號」訴說:是家園的和諧。 「竹搖調」 正月間,盛大的月光下,冬水田汪汪的水灌得旺旺的,泛起銀樣的鏡面 。那一面一面又一面的銀鏡,將和諧靜謐的鄉村夜色,收攬在她的柔紋鏡心:美麗的月亮,湛藍的天空,鬱郁的樹木,座座新房,晃忽燈光,隱隱約約。孩童們,尤其是扎把着花蝴蝶結的女孩兒們,兩個成雙,三人一夥,歡快的腳步響,喜悅的笑鬧聲,驚飛了林中的雀兒。孩童們或在竹林邊,或在蔥籠的竹林里,扶着長得最高最長自己最喜歡的竹子,撫摸着它 ,搖擺着它,唱着歌謠,乞求平安健康!
翹着白鬍鬚的公公攙扶着白髮的婆婆,牽着孫孫一起來搖着竹子擺動竹子;一對年輕夫婦,那小生命還在妻子隆起的肚子裡,丈夫伸開手臂,一家「三人」擁抱在一起,手搖擺着竹兒,眼兒望着盯着直指雲天的竹尖,口裡唱着《竹搖調》;一個尚在襁褓的女嬰,借媽媽手之力,輕輕搖擺着竹子,媽媽輕聲地乞求平安健康美麗。女嬰在襁褓中蹬着她有力的小腿,晃動着細弱然而有勁的攥得緊緊的小手,那兩隻竹筍一樣白的耳朵卻聽見了她媽媽的歌唱,樂得她的嘴兒、她的唇兒,像那三月裂開了口的紅櫻桃:、
竹子媽、竹子娘,
我長得像你一樣長;
竹子媽、竹子娘,
我長得像你一樣壯。 一樣壯、一樣長,
竹子媽媽、竹子娘!
竹影搖搖,竹林沙沙;山歌悅耳,笑聲哈哈。好一幅田原風光!
令人高興的是,這些年,家鄉扯竹簧,踢毽子的民俗民情活動也興盛起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