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媽的茶(盧小夫)
作品欣賞
嗯媽的茶
母親節,已經過去兩天了,朋友圈裡節日的氣氛,依然沒有消退的跡象。打開微信儘是有關母親的文字,作品,句句觸心,篇篇感人。我本不想再寫有關母愛的文字,幾十年的母子情深,花一輩子也寫不完,想不完。
去年寫過一篇《盼》,只是母親離世前的一點感懷,就帶出眼淚汪汪,思念成河。莫把琴弦撥,怨極弦能說。我怎麼敢寫呢?但思念又被這節日的氛圍喚醒,驟然筆端,我怎能忍耐?
媽媽,自我依呀學語,最先喊出口的是這兩個字,一喊就是幾十年。直到那年那月那日那刻,她永遠閉上了眼睛,我聲淚俱下,歇斯底里哭喊過,就再也沒有喊過,一聲"媽媽」了。
有時經過農家小戶,會偶然聽到小牛,小羊,小狗,小貓,小雞叫媽媽的聲音,一聲聲,越聽越像,越聽越親切,特別是牛羊喚母之聲"嗯畝」,和我家鄉的方言"嗯媽」何其相似,聲聲觸動痛處,油然而生孤零,失落。一禽一畜倘可以日夜喚自己的媽媽,而我卻向誰喚?人生一路的成與敗,能再向誰訴?真是此情難寄!
嗨,說到"嗯媽",往事實在太多,太多。隨便翻一頁十幾年前的日曆,都有喊"嗯媽"的聲音,隨便捧一把老屋前後的黃土,都可以嗅到"嗯媽"的氣息,隨便用十幾年前老家的茶碗泡上一杯茶,就看到了"嗯媽"的身影。我的嗯媽,一生最愛的事,就是泡茶。我家鄉地方有種習俗,泡茶總要放點炒熟的芝麻,黃豆裡面。喝茶的時候,連帶茶葉,芝麻,豆子一起吃完。我嗯媽也一樣,泡茶少不了芝麻豆子,她很少泡沒芝麻的茶給客人,認為沒放芝麻的茶,如同泡一杯白開水給人家,顯得寒酸。在那物質潰乏的年代如此,在後來十幾年,生活有所改善了也是如此,只是放多放少罷了。我受這習俗影響,幾十年來,喝茶就愛喝這种放了東西的茶,對沒放芝麻豆子的茶總有點失望感。嗯媽對芝麻茶的重視一直到死。臨終前的幾個月,就早早替我們準備了,為她辦喪禮用來待客的茶葉,芝麻,豆子,總擔心後人寒酸了客人。區區小事,也足見了她一生待人接物。她的處世觀就是,自己窮點苦點沒關係,但不能薄了別人,不能丟了自家的面子。這又何其不是數千年來,我們民族的品德?勞動人民最樸素的為人啊!
父母,是連在一起的兩個稱呼,是我們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但我發現一個現象,有關父母的文藝題材,寫母親的遠遠多於寫父親的。這是什麼原因呢?是父愛不重要嗎?答案肯定不是。有一句這樣的名言,"全世界的母親是多麼的相似,她們的心始終一樣,都有一顆極為純真的赤子之心」。因為父愛往往是粗曠的,苛嚴的。而母愛是細膩的,忍讓的。母親,總有一份天生的母爰,對兒女的對錯容忍,有時達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有時還甚至無形中把兒女的缺點,也當作了優點看待,這就是俗話說的"慈母多敗兒"。
記得我十六七歲的時候,思想還有點叛逆,常常關着房門看書寫作,每每投出去的一篇篇文字,如石沉大海。現在回想,一則因自己文學確實太稚嫩,二則信息閉塞,刊物少之又少,又基本上掌握在部分有話語權,和有知名度的人手裡,像我這種初出茅廬的爰好者,誰會記起,所以,有時情緒低落。我的嗯媽見我大門不邁,小門不出,少不了擔心。常常藉故送一杯茶,或拿個什麼東西,推門進來瞧瞧。我卻常常對她無禮發牢騷,有時甚至吼她一兩句。她總是不回罵我一字半句,輕輕地關上門離開。到了吃飯的時候,見我久了還不出門,就會盛上飯菜,放在書桌旁,二話不說,又悄悄地走了。這就是母親,這就是母愛,我忍辱負重的嗯媽,我默默無聞的嗯媽。幾十年過去後的今天,我每每看書寫作,總習慣先泡上一杯茶放在旁邊。有時順手端起來喝着,仿佛是我的嗯媽剛剛來過。
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回想往事,深感愧疚母親。我在那年少的時候,母親正當年輕,生命富於活力,我就怎麼不知道多給她一點親昵,孝順呢?等我懂事了,她卻老了,於世界無求得失,無所欲望了。我的孝順才給了她多少?她又在乎多少?[1]
作者簡介
盧小夫,湖南平江人。中國西部散文學會會員,315消費文化網文化頻道副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