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經·卷四·霸圖
反經·卷四·霸圖出自《反經》(亦稱《長短經》)是一本謀略奇書,由唐朝大詩人李白的老師道家末枝縱橫家趙蕤所著。它以唐以前的華夏歷史為論證素材,集諸子百家學說於一體,融合儒、道、兵、法、陰陽、農等諸家思想,所講內容涉及政治、外交、軍事等各種領域,並且還能自成一家,形成一部邏輯體系嚴密、涵蓋文韜武略的謀略全書。為歷代有政績的帝王將相所共悉,被尊奉為小《資治通鑑》。[1]
目錄
原文
臣聞周有天下,其理三百餘年。成康之隆也,刑措四十餘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餘年。(太公說文王曰:「雖屈於一人之下,則申於萬人之上,唯賢人而後能為之。」於是文王所就而見者六人,求而見者十人,所呼而友者千人,友之友謂之朋,朋之朋之黨,黨之黨謂之群,以此友天下賢人者,二人而歸之,故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此之謂也。)故五伯(音霸)更起。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內,以尊天子。五伯既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強凌弱,眾暴寡。
(吳王問伍胥曰:「伐楚如何?」對曰:「楚執政眾而乖,莫適任患。若為三師以肄之,一師至,彼必皆出,彼出即歸,彼歸即出,楚必道弊,亟肄以疲之,多方以誤之。既疲,而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闔閭從之。楚於是乎始病。越王勾踐問於大夫種曰:「伐吳何如?」對曰:「伐吳有七術,其略云:尊天事鬼,以舉其邪;遺之好美,以熒其志;遺之巧工,使起宮室,以盡其財;遺之諛臣,使之易伐;強其諫臣,使之自殺;堅甲利兵,以承其弊。」越王於是飾美女西施,獻之吳王。吳王悅之。子胥諫,不受。吳王誅子胥。越又為榮楣,鏤以黃金,獻之吳王。吳王受之,而起姑蘇之台,五年乃能成,百姓道死。越又蒸粟種遺吳王,吳王付人種之,不生,吳大飢。齊桓公欲弱楚,乃鑄錢,市生鹿於楚。楚聞之,喜,廢耕而畜鹿,桓公藏粟五倍。楚足錢而乏粟。桓公乃閉關,楚降者十四五。及柯之盟,桓公欲倍曹沫之約,管仲因而信之,諸侯由是歸齊。故其稱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寶也。鄭桓公欲襲鄶,先問鄶之豪傑、良臣、辨士,書其名姓,擇鄶之良田貽之,為官爵之名而書之,因為疆埸廓門之外而埋之,釁以雞猳之血。鄶君以為內難也,盡殺之。桓公因襲鄶。此皆諸侯恣行,天子之令不行也。)
田常篡齊,六卿分晉,並為戰國。此人之始苦也。(齊侯與晏子坐於露寢,公嘆曰:「美哉茲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人,豆區釜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人也厚。公厚斂焉,陳氏厚施焉,人歸之矣。《詩》云:『雖無德與汝,式歌且舞。』陳氏之施,人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後果篡齊。智伯從韓魏之君伐趙,韓魏陰謀叛。智果曰:「二王殆將有變,不如殺之;不殺,則遂親之。」智伯曰:「親之奈何?」智果曰:「魏宣子之謀臣趙葭,韓康子之謀臣段規,是臣能移其君之計。君與二君約破趙,則封二子萬家之縣各一。如是,則二主之心可以無變。」智伯不從。韓魏果反,殺智伯。)於是強國務功,弱國務守,合縱連橫,馳車轂擊,介冑生蟣虱,人無所告訴。
及至秦蠶食天下,併吞戰國,一海內之政,壞諸侯之城,法嚴政峻,諂諛者眾。使蒙恬將兵北攻胡,尉佗將卒以戍粵,宿兵無用之地,人不聊生。始皇崩,天下大叛,陳勝、吳廣舉於陳(陳涉、吳廣戍漁陽,屯大澤。會天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當斬。二人乃謀曰:「今已失期,當斬。今舉大計亦死,等死,為國可乎?」乃先以鬼神威眾,因斬尉。召令徒屬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藉第令毋斬而戍,死者固十六七耳。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侯王將相,寧有種乎?」徒屬皆曰:「敬受命。」遂分將徇地,自立為陳王。),武臣張耳舉於趙(武臣略定趙地,號武信君。蒯通說范陽令徐公曰:「范陽百姓,蒯通也。竊憫公之將死,故吊。雖然,賀公得通而生也。」徐公再拜曰:「何以吊之?」通曰:「足下為令十年矣,殺人之父,孤人之子,斷人之足,黥人之首,甚眾。然而慈父孝子所以不敢倳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也。今天下大亂,秦政不施,然而慈父孝子將爭接刃公之腹,以復其怨,而成其名,此通之所以吊也。」曰:「何以賀得子而生也?」通曰:「趙武信君不知通不肖,使人候通,問其死生,通見武信君而說之曰:『必將戰勝而後略地,攻得而後取天下城,臣竊以為殆矣。用臣之計,無戰而略地,不攻而下城,傳檄而千里可定,可乎!』彼將曰:『何謂也?』臣因說曰:『范陽令宜整頓其士卒,以守戰者也。怯而畏死,貪而好富貴,故欲以其城先下君,先下君而不利,則邊地之城皆將相告曰:范陽令先降而身死。必將嬰城固守,皆若金城湯池,不可攻矣。為君計者,莫如以黃屋朱輪迎范陽令,使馳騖於燕趙之郊,則邊城皆將相告曰:范陽令先下而身富貴矣。必相率而降,猶如阪上走丸也。』此臣之所謂傳檄而千里定者也。」徐公再拜,具車馬遣通。通遂以此說武臣。武臣以車百乘、騎二百、侯印,迎徐公。燕趙聞之,降者三十餘城,如蒯通策也。),項梁舉吳(梁令項羽殺假守通,便舉兵起吳。吳,今蘇州也。),田儋舉齊(儋從少年,縛奴欲殺之,以見狄令,因殺令舉兵也。),景駒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傑並起,而亡秦族矣。
漢高祖名邦,字季,姓劉氏,沛國豐邑人,為泗上之亭長。秦二世元年,陳勝等起,勝自立為楚王。(張耳、陳余諫曰:「將軍出萬死之計,為天下除害,今始至陳,而自立為王,是示天下之私也。不如立六國後,自為樹黨,進師而西,則野無交兵、城無守牆。誅暴秦,據咸陽,以令諸侯,天下可圖也。」勝不聽。)沛人殺其令,立高祖為沛公。時項梁止薛,沛公往從之,共立義帝。(范增說項梁曰:「秦滅六國,楚最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故語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今陳勝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鋒起之將,皆爭附君者,以君代代楚將,為能復立楚後也。」梁因求懷王孫心立也。)約曰:先入咸陽者王之。
秦將章邯,大敗項梁於定陶。梁死,章邯以為楚不足憂,乃北伐趙。楚使項羽等救趙,遣沛公別將西入關。沛公遂攻宛,降之。(沛公攻宛,南陽太守呂齮保城不下。沛公欲遂西,張良曰:「強秦在前,宛兵在後,此危道也。」乃圍宛。宛急,齮欲自殺,其舍人陳恢逾城見沛公,曰:「宛吏人懼死堅守,足下盡日攻之,死殞者必眾,引兵而去,宛必隨之。足下前失咸陽之約,後有強宛之患。不如約降,封其守,引其甲卒而西,諸城未下者,必開門而待足下。」沛公曰:「善。」封呂齮為殷侯。)攻武關,大破秦軍。(趙高殺二世,立子嬰,遣兵拒關。張良曰:「秦兵尚強,未可輕也。願益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秦將果欲連和俱西。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恐士卒不從。士卒不從,必危。不如因其懈而擊之。乃擊秦軍,破之。)入咸陽,與秦人約法三章。(秦人獻牛、酒。沛公讓不受。於是人知德矣。)遣兵拒關,欲王關中。是時,項羽破秦軍於河北,率諸侯兵四十萬至鴻門,欲擊沛公,沛公因項伯自解於羽。
羽遂殺子嬰而東都彭城。立沛公為漢王,王巴、漢。(漢王不肯就國,欲攻楚。蕭何曰:「王雖王漢之惡,不猶愈於死乎?且《詩》曰:『天漢』,其稱甚美。夫能屈於一人之下,而申於萬人之上,湯武是也。願大王王漢中,撫其士人,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於是用韓信策,乃東伐,還定三秦。(漢王之國也。韓信亡楚,從入蜀,無所知名。數與蕭何語,何奇之,薦為大將軍。信拜禮畢,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信謝,因問王曰:「今東向爭權天下者,豈非項王耶?」曰:「然。」信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強孰與項王比?」漢王默然良久,曰:「不如也。」信再拜賀曰:「雖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啞叱咤,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也。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呴,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銷印剜列幣,忍不能與,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霸中國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有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諸侯之見項王遷逐義帝置江南,亦皆歸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項王所過,無不殘滅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特劫於威強服耳。名雖為霸,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強易弱。
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歲矣,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眾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坑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人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強以威而王此三人,秦人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關,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民約法三章耳。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關中,關中人戶咸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人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傳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遂聽信計。初,漢王之國也。張良送至褒中,說漢王曰:「王何不燒絕所過棧道,示天下無還心,以固項王意。」漢王乃使張良還,因燒之。楚以此無憂漢王之心也。)田榮怨項王之不己立,殺田市,自立為齊王。羽北擊滅齊,(項羽以吳令鄭昌為韓王拒漢。張良遺項羽書曰:「漢王失職之蜀,欲得王關中,如約即止,不敢反。」又以齊反書遺羽曰:「齊欲滅楚。」羽以故不西行,而北擊齊。)而使九江王殺義帝於郴。漢王為之縞素髮喪,臨三日,以告諸侯。(董公說漢王曰:「臣聞:順德者昌,失德者亡;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王為無道,放殺其主,天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三軍之眾為之素服,以告諸侯,為之東伐,四海之內,莫不仰德。此三王之舉也。」漢王曰:「善。」)
漢王因項羽之擊齊,率諸侯之師五十六萬,東襲楚,破彭城。羽聞之,留其將擊齊,自以精兵三萬歸擊漢。漢王與羽大戰彭城下。漢王不利,出梁地,至虞,謂左右曰:「孰能為使淮南王黥布,令發兵背楚,留項王於齊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萬全。」隨何乃使淮南,說布背楚。
(隨何說淮南王曰:「漢王使臣敬進書與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淮南王曰:「寡人北面而臣事之。」隨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為諸侯,北面而臣事之,必以楚為強,可以托國也。項王伐齊,身自負版築,以為士卒先。大王宜悉發淮南之眾,身自將之,為楚軍前鋒。今乃發四千人以助楚,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漢王戰於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宜掃淮南之兵渡淮,日夜會戰彭城下。大王撫萬人之眾,無渡淮者,垂拱而觀孰勝?夫托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向楚,而欲厚自托,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然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為弱也。夫楚兵雖強,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以其背約而殺義帝也。然而楚王恃戰勝自強,漢王收諸侯,還守滎陽,下蜀漢之粟,深溝高壘,分卒守徼乘塞。楚人還兵,間以梁地,深入敵國八九百里,欲戰則不得,攻城則力不能,老弱轉糧千里之外;楚兵至滎陽、成皋,漢堅守而不動,進則不得攻,退則不得解。故曰:楚不足恃也。使楚勝,則諸侯自危懼而相救。夫楚之強,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托於危亡之楚,臣竊為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大王發兵而背楚,項王必留齊數月,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臣請與大王提劍而歸漢,漢王必裂地而分大王,又況淮南?必大王有也。故使臣進愚計,願大王留意也。」淮南王曰:「請奉命。」陰許叛楚與漢,未敢泄。楚使者在淮南,方急責英布發兵,舍傳舍,隨何直入,坐楚使者上坐,曰:「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令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說布曰:「事已構矣。獨殺楚使者,無使歸,而疾走漢併力。」乃如漢使者教。於是殺楚使者,因起兵攻楚也。)
漢王如滎陽,使韓信擊魏王豹,虜之。(漢王問酈生曰:「魏王大將誰也?」曰:「[木百]直。」王曰:「此其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騎將馮敬。」王曰:「不能當灌嬰部將項他。」王曰:「不能當曹參。在,吾無患矣。」王乃以信為左丞相擊魏。信進兵,為陳船欲渡臨晉,魏聚兵距之。信乃伏兵從夏陽以木罌度軍,襲安邑,虜魏王豹,便進兵伐趙也。)
漢遂於楚相距於滎陽,楚圍漢王,用陳平計,間得出。(漢王急問陳平:「策安出?」陳平曰:「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末之屬,不過數人。大王能出捐數萬金,行反間,間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內相誅。漢因舉攻之,破楚必矣。」漢王乃以四萬斤金與平,恣其所為,不問出入。平既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末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終不能裂地而封:「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分王其地。」項王果疑。使使至漢。漢為太牢之具,舉進見楚使,即佯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也。」復持去,以惡具進楚使。使歸,具報項王。項王大疑亞父。亞父欲爭擊漢王,項王不信亞父。亞父聞項王疑,乃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賜骸骨。」項王從之。)入關收兵,欲復東。轅生說漢王:「出軍宛、葉,引項王南渡,使韓信等得集河北。」羽軍引兵南渡,如其策。
(轅生說曰:「漢與楚相拒於滎陽、成皋數月,漢嘗困。願王出武關,項王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滎陽、成皋間且得休息。使韓信等集於河北趙地,君王乃復走滎陽。如此,則楚備者多,力分,漢得休息,復與之戰,破楚必矣。」漢王從此計,出軍宛、葉間。項王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渡,如轅生之策。)
韓信與張耳,以兵數萬,東下井陘擊趙,破之。乃報漢,因請立張耳為趙王,以鎮撫其國。漢王從之。(初,趙王與成安君陳余聞漢且襲之,聚兵井陘口。廣武君李左車說曰:「聞漢將韓信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新喋血閼與。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下趙,此乘勝而去國遠斗,其鋒不可擋。臣聞:千里饋糧,士有飢色;樵蘇後爨,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後。願足下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間道出,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堅營勿與戰,使前不得斗,退不得還。吾奇兵絕其後,野無所掠鹵。不至十日,而兩將之首,可致於戲下。願足下留意臣之計。否,必為二子所擒。」成安君不聽廣武君。廣武君策不用。信聞知之,大喜,乃進軍擊趙,破之。
趙之破也,韓信令軍中無殺廣武君,有能生得者,購千金。於是有縛廣武君而致戲下者。信乃解其縛,師事之。問曰:「仆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而有功?」廣武君辭謝曰:「臣聞:敗軍之將,不可與言勇;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圖存。今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信曰:「仆聞: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非愚於虞而智於秦,用聽與不用聽也。試令成安君聽足下計,若信者亦為擒矣。仆委心歸計,願足下勿辭。」廣武君曰:「臣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顧恐臣計未必足用,願效愚忠。夫成安君有百戰百勝之計,一旦而失之,軍破鄗下,身死泜上。今將軍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閼與,一舉而下井陘,不終朝破趙二十萬眾,誅成安君,名聞海內,威震天下,農夫莫不輟耕釋耒,工女下機,褕衣甘食,傾耳以待命。若此者,將軍之所長也。然而眾勞卒疲,其實難用。今將軍欲舉倦弊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恐不得,攻城不能拔,情見勢屈,曠日糧竭。而弱燕不服,齊必距境以自強也。燕、齊相持而不可下,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將軍之短也。臣愚,竊以為過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韓信曰:「然則何由?」廣武君曰:「方今為將軍計,莫如按甲休兵,以鎮趙,撫其孤弱,百里之內,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而後遣辯士奉咫尺之書,暴所長於燕,燕必不敢不聽。燕已從,使喧告者東告齊,齊必從風而服,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矣。」韓信曰:「善。」從其策,發使燕、齊,從風而靡也。)
十二月,漢王拒楚於成皋,饗師欲復戰。郎中鄭忠說曰:「王高壘深壁,勿與戰,使劉賈佐彭越入楚地,焚其積聚,破楚師必矣。」項羽乃東擊彭越,留曹咎守成皋。時漢數困滎陽、成皋,計欲捐成皋以東,屯鞏洛以距楚,用酈生計,復守成皋。(酈生說曰:「臣聞:知人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人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人為天,而人以食為天。夫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有藏粟甚多。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乃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皋,此乃天所以資漢也。方今楚易取而漢反卻,自奪其便,臣以為過矣。且兩雄不俱立,楚漢久相持不決,百姓騷動,海內盪搖,農夫釋耒,工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願足下急復進兵,收滎陽,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杜太行之路,拒飛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效實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閒將二十萬之眾,軍於歷城,諸田宗強,負海阻河,濟南近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歲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說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藩。」
王曰:「善。」及其從其畫,復守敖倉。而使酈生說齊王曰:「王知天下之所歸乎?」王曰:「不知也。」曰:「王知天下之歸,則齊可得而有也。若王不知天下之所歸,即齊國未可得保也。」齊王曰:「天下何歸?」酈生曰:「天下歸漢。」王曰:「先生何以知之?」酈生曰:「漢王與項羽戮力西向擊秦,約先入咸陽者,王之。漢王先入咸陽,項王負約不與,而王之漢中。項羽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擊三秦,出武關,而責義帝之處,收天下之兵,立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將,得賂即以分其士,與天下同其利,英豪賢士皆樂為之用。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漢之粟,萬船而下。項王有背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心不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拔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能用事;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攻城得賂,積財而不能賞;天下叛之,賢才怨之,而莫為用。故天下之士歸於漢王,可坐而策也。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涉西河之水,授上黨之兵;下井陘之路,誅成安之罪;北破趙,舉三十二城;此蚩尤之兵,非人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皋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太行之路,拒飛狐之口,而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漢王,齊國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漢王,危亡立可待也。」
田齊以為然,乃聽酈生說,罷歷下兵守。淮陰侯乃夜渡兵平原襲齊。齊王烹酈生,引兵東走。初,酈生見沛公,沛公方倨床,使兩女子洗足,而見酈生。酈生入則長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諸侯耶?且欲率諸侯破秦耶?」沛公罵曰:「豎儒!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諸侯相率而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酈生曰:「必欲聚徒、合義兵,誅無道之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足,起而謝之。)羽初東,囑曹咎曰:「漢挑戰,慎勿與戰,勿令漢得東而已。」咎乃出戰,死,漢王遂進兵取成皋。(漢挑曹咎戰,楚軍不出。使人辱之,數日,咎怒,渡兵汜水上。士卒半渡,擊破之,盡得楚國寶貨。)羽聞咎破,乃還軍廣武間,為高壇,置太公於其上。漢王遣侯公說羽,求太公。羽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鴻溝以西為漢、以東為楚。歸漢王父母及呂氏。
項王解而東,漢王欲西,張良曰:「今漢有天下大半,而諸侯皆附,楚兵疲,食盡,此天亡楚之時,不如因其東而取之。」漢王乃追羽。與齊王韓信、魏相彭越,期會擊楚,皆不會。用張良計,信等皆引兵圍羽垓下,遂滅項氏。(漢王問張良曰:「諸侯不從,奈何?」良曰:「楚兵且破,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與共分天下,可立致也。齊王信之立,非君王意,信亦不自堅。彭越本定梁地,始君以魏豹故,越得拜為相國。今豹死,越亦望王,而君王不早定。今能取睢陽以北至谷城,以王彭越;從陳以東傅海,與齊王信。信家在楚,其意欲復得故邑。能出捐此地,以許兩人,使各自為戰,則楚易敗。」於是漢王發使,使韓信、彭越、劉賈等皆引兵圍羽垓下。)
都洛陽。用婁敬策,徙都長安。
(婁敬說上曰:「陛下都洛,豈欲與周室並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室異,周之先自后稷,堯封之於邰,積德累善,十有餘世。公劉避桀居邠,太王以戎狄故,去邠,扙馬棰,居岐,國人爭歸之。及至文王,為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呂望、伯夷自海濱來歸之。武王伐紂,不期而會孟津之上者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遂滅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屬傅相焉,乃營成周洛邑,以此為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咸納職貢,道理均矣!有德則易以王,無德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務以德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人也。
及周之盛時,天下和洽,四夷向風,慕義懷德,附離而並事。天下不屯一卒,不戰一士,四夷大國之民莫不賓服,效其貢職。及周之衰也,分而為兩,天下莫朝,周不能制。非其德薄,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沛,收卒三千人,以之徑往而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籍戰於滎陽,爭成皋之口,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於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絕,傷夷之卒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周之時,臣竊以為不侔矣。
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眾可具,此所謂天府也。陛下入關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夫與人斗,不扼其喉而拊其背,未能全勝也。今陛下入關而都長安,業秦之故地,此亦扼天下之喉而拊其背。」高祖以問群臣。群臣皆山東人,爭曰周王七百年,秦二世即滅,不如都洛陽。洛陽東有成皋,西有崤、澠,背河向伊、洛,其固亦足恃也。留侯曰:「洛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也。夫漢中左崤、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獨守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足以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婁敬說是也。」於是高祖即日駕西,都關中。)
有告楚王韓信反,用陳平計擒之,廢為淮陰侯。(高帝問諸將,諸將曰:「亟發兵坑豎子耳。」高帝默然。問陳平,平曰:「人之上書言信反,人有聞知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不知。」平曰:「陛下精兵孰與楚?」曰:「不能過。」平曰:「陛下將用兵,有能敵韓信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將又不及,而舉兵擊之,是趣戰也,竊為陛下危之。」上曰:「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南方有雲夢,陛下第出偽游雲夢,會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遊,其勢必郊迎,謁而陛下因擒之,此特一力士之事。」高祖以為然,發使者告諸侯。上因遂行,信果迎道中。帝預具武士,見信,即執縛之。田胥賀上曰:「甚善。陛下得韓信,又治秦中。秦,形勢之國,帶河阻山,懸隔千里,執戟百萬,秦得百二焉。地勢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台之上建瓴水也。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北有渤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萬,懸隔千里之外,齊得十二焉。此東西秦也,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者。」上曰:「善。」賜金五百斤。)
陳豨為代相,與韓信、王黃等反,豨自立為代王,上自往破之。(高祖赦趙代吏人為豨所詿誤者,趙相奏斬常山守、尉,曰:「常山二十五城,豨反,亡其二十城。」上問曰:「守、尉反乎?」對曰:「不反。」上曰:「是力不足也。」赦之,復以為守、尉。上既至邯鄲,喜曰:「豨不南據漳水,北守邯鄲,吾知其無能為也。」問周昌曰:「趙亦有壯士可令將者乎?」對曰:「見有四人。」四人見,上謾罵曰:「豎子能為將乎?」各封之千戶,以為將。左右諫曰:「從入蜀漢伐楚,功未遍行,今此何功而封?」上曰:「非爾所知也。陳豨反,邯鄲以北皆豨有也,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至者,今惟獨邯鄲中兵耳。吾何愛四千戶不封此四人以慰趙子弟心!」皆曰:「善。」於是上曰:「陳豨將誰也?」曰:「王黃、曼丘臣,皆故賈人。」上曰:「吾知之矣。」乃各以千金購黃、臣等。其黃、臣等麾下受購賞,皆生得。以故,陳豨軍遂敗。初,韓信知漢畏惡其能。與陳豨謀反,高帝自將擊豨,信稱疾不從行,欲從中起。信舍人得罪,信囚之,欲殺舍人。弟告信反狀於呂后。呂后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死矣,列侯群臣皆賀。相國詐信曰:「雖病,強入賀。」信入,呂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宮。)
尉佗王南越,反,高祖使陸賈賜尉佗印綬,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陸生至南越,尉佗椎髻箕踞見陸生。陸生因進說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並起,唯漢王先入關,據咸陽。項王背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強。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制諸侯,遂誅項羽,滅之。五年間,海內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綬,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強於此。漢誠聞之,掘王先人冢,夷滅王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眾以臨越,越則殺王以降,如反覆手耳。」於是尉佗蹶然起,謝陸生。卒拜尉佗而還。初,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謂曰:「聞陳勝作亂,豪傑叛秦相立,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一州之王也,可以立國。」即以佗行南海尉事。囂死,佗移檄告諸郡曰:「盜兵即至,急絕新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自立為南越武王。)
高祖在位十二年,崩,年六十二。惠帝立,呂后臨政。(呂后時,陳平燕居深念。陸生曰:「何念之深也?」平曰:「生揣吾何念?」陸生曰:「足下位為上相,食三萬戶侯,可謂極富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呂、少主耳。」平曰:「然。為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於相;天下危,注意於將。將相和,則士豫附;士豫附,天下雖有變,則權不分;權不分,則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何不交歡太尉,深相交結?」平用其計,竟誅諸呂。初,呂后之崩也,大臣誅諸呂。呂祿為將北軍,太尉勃不得入北軍。時酈商子寄與呂祿善。於是乃使人劫酈商,其子往紿說呂祿。呂祿信之,故與出遊,而太尉乃得入北軍誅呂氏也。)
景帝時,吳楚反,征平之。(帝使太尉周亞夫東擊吳楚,亞夫問父客鄧都尉曰:「策將安出?」客曰:「吳兵銳甚,難爭鋒;楚兵輕,不能持久。方今為將軍計,莫若引兵東壁昌邑,以梁餵吳,吳必盡銳攻之。將軍深溝高壘,使輕兵絕准泗口,吳糧道絕,使吳梁相弊,而糧食竭,乃以全制其極,破吳必矣。」條侯曰:「善。」因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餵之,絕其糧道,乃可制也。」上許之。亞夫至滎陽,吳方急攻梁,梁急,請救。亞夫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而守。梁王使使請亞夫,亞夫守便宜,不往,堅壁不出,而使弓高侯等屯吳、楚兵後,絕其餉道。吳、楚兵乏糧,飢,欲退,數挑戰,終不出。吳、楚既餓,乃引兵而去。亞夫出精兵追擊,大破吳也。)崩,太子徹立。(是為武帝。)崩,子弗陵立。(是為昭帝。霍光輔政,上官桀害光寵,詐為帝兄燕王旦上書,稱光行上林稱蹕,又私調校尉。帝不信,而上官桀作偽事果發,伏誅。)崩,立武帝孫昌邑王賀。(賀,昌邑哀王髆之子。即位二十七日,事有千一百二十七條,霍光廢賀為海昏侯也。)廢,立武帝曾孫詢(是為宣帝。帝衛太子之孫。)。崩,立太子奭(是為元帝。)。崩,立太子驁。(是為成帝。委政諸舅王鳳等,同日拜鳳兄弟五人為侯,號曰:「五侯。」五侯皆專政也。)崩,立宣帝孫定陶恭王子欣(是為哀帝。即位六年崩,無嗣。)。崩,立帝弟中山孝王衎。(是為平帝。帝年幼,為王莽所鴆。崩,立宣帝玄孫嬰。是為孺子,莽廢嬰自立。)
偽新室王莽者,成帝舅王曼之子,元帝王皇后之侄也。元帝崩,成帝即位,以元舅鳳為大司馬,兄弟五人皆為侯。(元帝皇后,魏郡王禁之女。生成帝時,鳳秉政。同日封兄弟五人為五侯。)曼早卒,鳳將薨,以莽托太后(太后,莽之姑也。),封為新都侯。五侯競為僭,起治第舍,莽幼孤貧,獨折節恭謹。當世名士,多為莽言,上由是賢之,拜為侍中。(莽交結將相,收贍名士,賑施賓客,故虛譽隆洽,傾熾其諸父矣。)時,成帝廢許後,立趙飛燕,飛燕女弟為昭儀。昭儀害後宮皇太子,帝無嗣,乃立定陶王欣為皇太子。(欣者,宣帝孫,成帝弟之子。初,王祖母傅太后陰為王求為漢嗣,私事趙皇后、昭儀及帝舅王鳳,故勸立之。)
莽以發定陵侯淳于長大奸,拜為大司馬,(初,長與許皇后姊[女靡]私通,因[女靡]賂遺長。長許,欲白上為左皇后。時王根輔政,久病。長嘗代根。莽心害長寵,白根曰:「長與許貴人私交通,見將軍久病,私喜。」根怒,令莽白長,長下獄死。)時年三十八。成帝崩,哀帝即位。立皇后傅後。(後即帝祖母,定陶恭太后從女弟也。)封后父博晏為孔鄉侯。帝母丁後曰恭後傅後。(後即帝祖母,定陶恭太后從女弟也。)封后父傅晏為孔鄉侯。帝母丁後曰恭皇太后,舅丁明為安陽侯。莽乞骸骨,避丁、傅也。哀帝崩,時莽以侯在第。太皇太后令莽備佐喪事(太皇太后,元帝皇后也。),復為大司馬。征立中山王為帝(即平帝,帝名衎,為中山王,即孝王子也。),太皇太后臨朝,莽秉政,百官總己,以聽於莽。(附順者拔擢,忤恨者誅滅,以王尋、王邑為腹心,甄豐、甄邯主擊斷,平晏典樞機,劉歆典文章,孫建為爪牙,皆以才能並任顯職。莽色厲而言方,欲有所為,征見風采,黨與承其旨意而顯奏之。莽因固讓,示不得已,上以惑太后,下以示信於眾庶。越常氏重譯獻白雉一,黑雉二。莽令益州諷群臣,奏言莽功德比周公,宜賜號「安漢公」。)平帝崩,莽征宣帝玄孫廣成侯子嬰立之,年三歲。遂謀居攝,如周公故事。(時元帝統絕。宣帝曾孫五人,莽惡其長者,托以卜相宜吉,乃立嬰也。)
東都太守翟義反,敗死(義丞相方進子也,立劉信為天子也。)。莽自謂威德遂盛,獲天人之助,用銅匱符命,遂即真(梓橦人袁世章上銅匱符命。)。其九年,赤眉賊起(琅琊女子,呂母為子報仇,黨眾復浸多,號「赤眉賊」。)。十四年,世祖起兵,與王匡等共立劉聖公為更始皇帝。(更始,即世祖族兄。世祖及兄伯升與新市平林兵士王匡等,合軍攻棘陽。)莽遣王尋、王邑擊更始。二人兵敗於昆陽,漢兵遂入城中,人皆降。莽走漸台,藏於室中北隅,間校尉公孫賓就斬莽,遂傳首詣更始於宛。
世祖光武皇帝諱秀,字文叔,南陽蔡陽人。高皇帝之九代孫也。王莽末,天下連歲災蝗,寇盜蜂起。(莽末,南方饑饉,人民群入野澤,掘鳧茈食,更相侵奪。新市人王匡為平理爭訟,遂推為渠帥。時劉玄避吏平林。)時世祖避吏新野,因賣谷宛,宛人李通以圖讖說世祖。(通父守,好讖記。通素聞守說云:「劉氏復興,李氏為輔。」私嘗懷之。及下江,新市兵起,通弟軼乃共計議曰:「今四方擾亂,新室且亡,漢當更興。南陽宗室,獨劉伯升兄弟泛愛容眾,可與謀大事。」通笑曰:「吾意也。」會世祖避事在宛,通聞之,即遣軼迎世祖,遂相約結。未幾,世祖與伯升、鄧晨俱之宛,與穰人蔡少公等燕語。少公頗學圖讖,言劉秀為天子。或曰:「是國師劉秀乎?」世祖笑曰:「何用知非仆耶?」坐者皆大笑,晨心獨喜。後因謂世祖曰:「王莽殘暴,盛夏斬人,此天亡之時。往時之會宛語,獨當應耶!」世祖笑。及漢兵起,鄧晨遂往從之。)世祖於是與通弟李軼起於宛,兄伯升起於舂陵,鄧晨起新野,會眾兵擊長聚。
新市人王匡等立劉聖公為天子,而害伯升,(劉玄,字聖公,世祖族兄也。避吏於平林,王匡等立之。初,伯升自王莽篡漢帝,憤憤懷匡復社稷之慮。不事家人之居業,傾財破產,交結天下雄俊。王莽末,盜賊群起。伯升召諸豪傑計議,於是使賓客鄧晨起新野,世祖、李軼起於宛,伯升發舂陵,子弟七八千人,部署賓客,自稱「柱天都部」,使劉嘉誘新市、平林兵王匡、陳牧等合軍而進,屠長聚。諸將議立劉氏,以從人望,豪傑咸欲歸伯升。而新市、平林將帥樂放縱,憚伯升威明,貪聖公懦弱,先定策立之,然後召伯升示其議。伯升曰:「諸將軍欲尊立宗室,德其厚焉,愚鄙之見,竊未有同。今赤眉起青徐,眾數十萬,聞南陽立宗室,恐赤眉復有所立,如此,將內自爭。今王莽未滅,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損權,非所以破莽也。且首兵唱號,鮮有能遂,陳勝、項羽即其事也,舂陵去宛三百里耳,未足為功而遽自尊立,為天下準的,使後人承吾弊,非計之善者也。今且稱王以號令,若赤眉所立者賢,則相率而往從之;若無所立,破莽,除赤眉,然後舉尊號,亦未晚也,願善詳思之。」諸將不從,遂立聖公。由是,豪傑失望。
伯升都部將劉稷,勇冠三軍,聞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圖大事者,劉伯升兄弟也。更始何者耶?」更始君臣聞而心忌之。乃陳兵數千收稷,將誅之,伯升固爭。李軼、朱鮪因勸更始並執伯升,即日害之。李軼與世祖既隙,後因馮公孫緻密書,求效誠節,咸勸秘之。世祖乃班露軼書曰:「李季文多詐,不信人也。」今移其書告守、尉。書既宣露,朱鮪使人殺軼也。)號更始元年。更始使世祖為偏將軍,徇昆陽。王莽聞漢帝立,大懼。遣大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將兵百萬,擊世祖於昆陽。世祖破之。(初,伯升拔宛已三日,而世祖尚未知,乃偽使人持書報城中,雲「宛下兵到」,而佯墮下其書,尋、邑得之,不喜。諸將既經屢捷,膽氣益壯,無不一當百,世祖乃與敢死者三千人,從城西出,沖中堅。尋、邑陣亂,乘銳崩之,遂殺王尋。莽兵大潰,走者自相騰踐,奔殪百餘里,間會大雷風,雨飛如注,滍水盛溢,虎豹皆戰慄,溺死者以萬數,水為之不流。)
三輔豪傑,共誅王莽,傳首詣宛。更始以世祖行大司馬事,持節北渡河,鎮慰州郡。(鄧禹杖策北渡河,追世祖。世祖見禹甚歡,謂曰:「我得專封拜,先生遠來,寧欲仕乎?」禹曰:「不願也。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世祖笑,因留宿禹。進說曰:「更始雖都關西,今山東未安,赤眉、青犢之屬,動以萬數,三輔假號,往往群聚。更始既未有所挫,而不自聽斷。諸將皆庸人崛起,志在財帛,爭用威力,朝夕自快而已。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欲尊主安民者也。四方分崩離析,形勢可見。明公雖建蕃輔之功,猶恐未可成立。於今之計,莫如延覽英雄,務悅人心,立高祖之業,救萬人之命,以公而慮之,天下不足定也。」世祖大悅,及從至廣阿,披輿地圖指示禹曰:「天下郡國如是,今始得其一。子前言以吾慮之,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今海內散亂,人思明君,猶赤子之慕慈母也。古之興者,在德厚薄,不以小大。」世祖笑悅,又馮異說世祖曰:「人思漢久矣。今更始諸將,縱橫暴虐,所至虜掠,百姓失望,無所依戴,今公專命方面,施行恩德。夫有桀紂之亂,乃見湯武之功。人久饑渴,易為充飽,宜急分遣官屬,巡行郡縣理冤,結布惠澤。」世祖納之也。)
王郎詐為成帝子子輿,立為天子,都邯鄲,遣使降下郡國,世祖滅之。(王昌一名王郎,趙國邯鄲人也。素為卜相,常以河北有天子氣,時趙繆王子林好奇數,任俠於趙、魏間,而郎與之善。初,王莽篡位,長安中或稱成帝子子輿者,莽殺之。郎緣是稱真子輿雲。更始元年,平林等率車騎數百,晨入邯鄲城,立郎為天子。世祖進攻邯鄲,郎少傅李立為反間,開門內漢軍,遂拔邯鄲,斬王郎。收文書,得人吏與郎交關,謗毀上者數千章。世祖不省,會諸將燒之,曰:「令反側子自安也。」)
世祖威聲日盛,更始疑慮,乃遣使立世祖為蕭王,令罷兵,與諸將有功者還長安。遣苗曾為幽州牧,韋順為上谷守,並北之郡。(時世祖居邯鄲宮,耿弇請間說曰:「今更始失政,君臣淫亂,諸將擅命於畿外,貴戚縱橫於都內,天子之命,不出城門,所拜牧守輒自遷易,百姓不知所從,士人莫敢自安,虜掠財物,劫掠婦女,懷金玉者,至不生歸。元元叩心,更思王莽。又銅馬、赤眉之之屬數十輩,數及百萬,聖公不能辨也,其敗不久。公首舉事南陽,破百萬之軍。今定河北,據天府之地,以義征伐,發號響應,天下可馳檄而定。天下至重,不可令他姓得之。聞使者從西方來,欲罷兵,不可從也。今吏士死亡者多,弇願北歸幽州,益發精兵,以集大計。」世祖大悅。弇歸上谷,斬韋順等。)世祖辭不就征,斬苗曾等,自是始貳於更始。
是時,長安政亂,四方背叛,皆平之。(梁王劉永擅命,睢陽公孫述稱王,巴蜀李憲自立為淮南王,秦豐自號為楚黎王,張步起琅琊,董憲起東海,延岑起漢中,田戎起夷陵,並置將帥,侵略郡縣。又有赤眉、銅馬之屬,不可勝計。初,銅馬降世祖,猶不自安。世祖知其意,敕令各歸營勒兵馬,乃自乘輕騎按行步陣。降者更相語曰:「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悉服。
世祖使耿弇討張步。步聞之,乃使其大將費邑軍歷下,又分兵屯於祝阿,別於太山、鍾城列營數十以待弇。弇乃渡河,先擊祝阿,自旦攻城,日未中而拔之,故開圍一角,令其眾得奔歸鍾城。鍾城聞祝阿已潰,大懼,遂空壁亡去。費邑分遣其弟敢守巨里。弇分兵脅巨里,使多伐樹木,揚言以填塞坑塹。數日,有降者言邑聞弇欲攻巨里,謀來救之。弇乃令軍中曰:「後三日當悉力攻巨里城。」陰緩生口,令得亡歸。歸者以弇期告邑。邑至日果自將救之,弇喜謂諸將曰:「吾所以修攻具者,欲誘致邑耳。今來,適所求也。」即分三千人守巨里,自引精兵上岡阪,乘高合戰,臨陣斬邑。既而收首級以示巨里城。城中凶懼,費敢悉眾亡歸張步。步時都劇,使其弟藍守西安,諸郡太守守臨淄,相去四十里。弇進軍居二城之間。弇視西安城雖小而堅,臨淄雖大而實易攻。乃敕諸部,後五日攻西安城。藍聞之,晨夜警守。至期,夜半,弇敕諸將皆蓐食,會明至臨淄城。出其不意,半日拔之,入據其城。張藍懼,遂將其眾亡歸劇。弇乃令軍士無得妄掠劇下,頃張步至,乃取之以激怒步。步聞之,大笑,至臨淄攻弇。弇先出臨淄水上,突騎欲縱。弇恐挫其鋒,令步不敢進,故示弱以盛其氣,乃引歸小城,陳兵於內。步氣盛,直攻弇營,與劉歆合戰,弇升王宮壞台望之,視歆鋒交,及自引精兵,以橫突步陣,大破之。步走降世祖,陳俊逃,弇欲招其故眾,令陳俊追斬諸賊,悉平之。)
赤眉賊入函關,攻更始。世祖乃遣鄧禹引兵而西,以乘更始、赤眉之亂,(赤眉賊樊崇立劉盆子為天子,入長安,殺更始,寇掠關中。)於是諸將上尊號,乃命有司設壇於鄗南千秋亭五城陌,即皇帝位。(諸將上奏曰:「漢遭王莽,宗廟廢絕,豪傑憤怒,兆人塗炭。王與伯升首舉義兵,更始因其資以據帝位,不能奉承大統,而敗亂綱紀,盜賊日多,群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陽,王莽自潰;後拔邯鄲、北州、弭定,三分天下有其二;跨州據土,帶甲百萬,言武力莫之敢抗,諱文德則無所與辭。臣聞:帝王不可以久曠,天下不可以謙拒。唯大王以社稷為計、萬姓為心。」又強華自關中奉赤伏符曰:「劉秀髮兵捕不道,四夷雲聚龍斗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然後即皇帝位。)
十月,駕東都洛陽,赤眉降。(大司徒鄧禹、馮異、劉弘等征赤眉,異曰:「異前與戰拒華陰,經數十日,雖屢獲雄將,餘眾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上今使諸將屯澠池,要其東,異擊其西,一舉而取之,此萬成計也。」禹、弘不從,遂大戰,赤眉佯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飢,爭取之。赤眉引還擊弘等,弘等軍亂潰,異與禹救之。赤眉小卻,異歸壁,約期會戰。異使壯士變服色與赤眉同,伏於道側。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裁出兵救之。賊見勢弱,遂悉眾攻異。異乃縱兵大戰。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遂驚潰。赤眉君臣面縛,奉皇帝璽綬降世祖。)平隗囂,滅公孫述,天下大定。崩於南宮,時年六十三。(世祖初起兵,時年二十八。)
末孫靈帝用閹人曹節等,矯制誅太傅陳蕃、李膺,其黨人皆禁錮。中平九年,黃巾賊起。(鉅鹿張角自稱「大賢良師」,奉事黃老道,畜養子弟,連結郡國,期三月五日內外俱起。唐周告之,角便起,皆着黃巾為標幟也。)靈帝崩,太子辯即位。董卓入朝,因廢帝為弘農王,而立獻帝,李傕逼帝東遷;曹操遷帝都許,操薨,帝遜位於曹丕。
譯文
魏太祖武皇帝,沛國譙人也。姓曹,諱操,字孟德。靈帝時為曲農校尉。
漢末,閹豎擅權,何進謀誅閹豎,太后不聽。進乃召四方猛將,使引兵向京師,欲以恐劫太后。(陳琳進諫曰:「《易》稱「即鹿無虞」,諺有曰:『掩目捕雀』。夫物微,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之大事而可詐立乎!今將軍總皇威,握兵要,龍驤虎視,高下在心,以此行事,無異於鼓洪爐而燎毛髮。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違經合道,天人順之。而反釋其利器,更征於他,大兵合聚,強者為雄,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必無成功,只為亂階也。」進不納其言。)董卓至,廢帝為弘農王,而立獻帝,京師大亂。
太祖亡出關,至陳留,散家財,合義兵於己吾。與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人由]、兗州刺史劉岱、渤海太守袁紹,同時俱起,合兵數萬,推紹為盟主,(設壇場,共盟誓。臧洪操盤歃血而盟曰:「漢室不幸,皇綱失統。賊臣董卓,乘釁縱暴,害加至尊,毒流百姓。大懼淪喪社稷,剪覆四海。兗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人由]等糾合義兵,並赴國難。凡我同盟,齊心戮力,以致臣節,殞首喪元,必無二志。有渝此盟,俾墜其命,無克遺育。皇天后土,祖宗明靈,實皆鑒之。」洪慷慨涕泗立下,聞者激揚。)曹公行稱奮武將軍。
卓聞兵起,乃徙天子都長安。卓留兵屯洛陽,司徒王允與呂布殺卓。楊奉、韓暹以天子還洛陽。太祖至洛陽衛京邑,暹遁走。太祖以洛陽燒焚殘破,奉天子都許。下詔責袁詔以地廣兵強,專自樹黨,不聞勤王之師。(紹時並公孫瓚,兼四州之地。)紹遂攻許,太祖破之官渡,紹嘔血死。(袁紹,字本初,汝南人也。為司隸校尉。董卓議廢立,紹不聽,卓怒,紹懸節於上東門,奔冀州。卓購求紹。伍瓊為卓所信,陰為紹說曰:「夫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奔,非有他志。今急購之,勢必為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眾,英雄因之而起,即山東非公所有也。不如赦之,拜一郡守,紹喜於免罪,必無患矣。」卓以為然,乃遣授紹渤海太守。
紹與孔[人由]等同起義,襲奪韓馥冀州,據河北。練精卒十萬,騎萬匹,欲進攻曹操於許。沮授進說曰:「近討公孫,師出歷年,百姓疲弊,賦役方殷,此國之深憂也。宜先獻捷天子,務農逸民,若不得通,乃表曹操隔我王命。然後進屯黎陽,漸營河南,益作舟船,繕治器械,分遣精騎,抄其邊鄙,令彼不得安,我取其逸。如此,可坐定也。」郭圖、審配曰:「兵書之法:十圍五攻,敵則能戰。今以明公神武,連河朔之強眾以伐曹操,其勢譬如覆手。今不時取,後難圖也。」授曰:「蓋聞救亂誅暴,謂之義兵;恃眾憑強,謂之驕兵。兵義無敵,驕者先敗。曹操奉定天子,建宮許都。今舉兵相向,於義則違。且廟勝之策,不在強弱。曹操法令既行,士卒精練,非公孫瓚坐受圍者也。今棄萬安之術,而興無名之師,竊為公懼之。」圖曰:「武王伐紂,不為不義,況兵加曹操而雲無名!且公師徒精銳,將士思奮,而不及時早定大業,所謂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此越之所以霸、吳之所以亡也。監軍之計在於持牢,而非見時知機之變也。」紹遂不用沮授之計。
曹公軍官渡,紹將悉眾而南,田豐說紹曰:「曹公善用兵,變化無方,眾雖少,未可輕也。不如以久持之。將軍據山河之固,擁四州之眾,外結英雄,內修農戰。然後簡其精銳,分為奇兵,乘虛迭出,以擾河南,救右則擊其左,救左則擊其右,使敵疲於奔命,人不得安業;我不勞而彼已困,不及三年,可坐而克也。今釋廟算之策,而決成敗於一戰,若不如志,悔無及也。」紹不從,遂攻操於官渡。紹自引兵至黎陽,沮授臨行,散其資財,會宗族以與之曰:「勢在威無不加,勢亡則不保其身,哀哉!」其弟宗曰:「曹操士馬不敵,君何懼焉?」授曰:「以曹兗州之明略,又挾天子以為資,我雖克伯珪,眾實疲弊,而主驕將汰,軍之破敗在此舉也。揚雄有言:『六國嗤嗤,為嬴若姬』殆今之謂耶!」及渡河,臨舟嘆曰:「上盈其志,下務其功。悠悠黃河,吾將濟乎?」紹果為曹公所敗。紹進保武陽與操相持。沮授又說曰:「北兵雖眾,而果勁不及南;南谷虛少,而財貨不及北。南利在於急戰,北利在於緩搏,宜持以久,曠以日月。」紹不從。連營漸逼官渡。
許攸進曰:「曹操兵少,而悉師拒我,許下余守,勢必虛弱。若分遣輕騎,星行掩襲,許拔,則操為成擒。如其未潰,可令首尾奔命,破之必也。」紹又不能用。會攸家犯法,審配收系之。攸不得志,遂奔曹公。而說操襲取淳于瓊。瓊時督軍,屯在烏巢,去紹軍四十里。操自將急擊之。時張合說紹曰:「曹公兵精,往必破瓊。瓊破,則將軍事去。宜引兵救之。」郭圖曰:「合計非也,不如攻其本營,勢必還,此為不救而自解也。」合曰:「曹公營固,攻之必不拔。若瓊等見擒,吾屬盡為虜矣。」紹但遣輕騎救瓊,而以重兵攻操營,不能下。曹公破瓊,焚其積聚。紹軍潰散奔北,曹公遂破紹,乃威震天下也。)
太祖討紹子譚、尚於黎陽,尚與熙奔遼東。太守公孫康斬尚、熙,送其首,遂平河北。(初,太祖討譚、尚於黎陽,連戰數克,諸將欲乘勝攻之,郭嘉曰:「袁紹愛此二子,莫適立也。有郭圖、逢紀為之謀臣,定交斗其間,還相離也。急之則相持,緩之則爭心生,不如南向荊州征劉表,以待其變。變成而後擊之,可一舉而定也。」太祖曰:「善。」太祖方征劉表,譚果與弟尚爭冀州。譚遣辛毗乞降,請赦。太祖以問群臣。群臣多以為表強,宜先平之,譚不足憂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表坐保江漢間,其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十萬。紹以寬得眾,欲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今兄弟構惡,其勢不兩全。若有所並則力全,力全則難圖也。及其亂而取之,則天下不足定也,此時不可失也。」太祖曰:「善。」乃許譚和,破袁尚。)
太祖征劉表,會表卒,子琮降。(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初平元年,詔以表為荊州刺史,南接五嶺,北據漢川,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曹操與袁紹相持於官渡,紹遣人求助,表許之而不至,亦不援操,且欲觀天下之變。劉先主說表曰:「今豪傑並爭,兩雄相持,天下之重,在於將軍。將軍若有所為,起乘其弊可也。如其不然,固將擇所宜從,豈可擁甲十萬,坐觀成敗?求援而不能助,見賢而不能歸,此兩怨必集於將軍,恐不得復中立矣。曹操善用兵,且賢俊多歸之,其勢必舉袁紹,然後移兵向江漢,恐將軍不能御也。今之勝計,莫若以荊州附操,操必重德將軍;長享福祚,垂之後嗣。此萬全之策也。」表不從。十三年,曹操自將征表,未至,表疽發背,卒。操軍新野,傅巽說琮歸降,琮曰:「今與諸君據全楚之地,守先君之業,以觀天下,何為不可?」巽曰:「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以人臣拒人主,逆道也;以新造之楚而御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師之鋒,必亡之道也。將軍自料何如劉備?」琮曰:「不若也。」巽曰:「誠以備不足御曹公,即難保全,楚不足以自存;誠以劉備足敵曹公,則備不能為將軍下也。願將軍勿疑。」琮遂舉眾降。時劉備奔在荊州,表不能用。聞荊州降,遂奔夏口也。)
關中諸將馬超、韓遂、成宜等反,曹公破之。(曹公與馬超等夾關為界。曹公急持之,而潛遣徐晃等夜渡蒲阪津,據河西為營。公自潼關北渡,未濟,超赴船急戰。丁斐放牛馬以餌賊。賊亂,取牛馬,公乃得渡,結營河南。超遣信求割地、任子以和,公偽許之。韓遂請與公相見。至期,交馬上,語移時,不及軍事,但說京都故舊,拊手歡笑。既罷,超問遂何言,遂曰:「無所言。」超疑之。他日,公又與遂書,多所改滅點竄,如遂改定者,超愈疑遂。曹公乃與戰,大破之。關中平。諸將問公曰:「初,賊守潼關,渭北道缺,不從河東擊馮詡,而反守潼關者,若吾入河東,賊必引守諸津,則河西未可渡也,吾故盛兵向潼關;賊必悉眾南守,西河之備虛,故二將得擅取西河;然後引軍北渡,賊不能與吾爭西河者,以有二將之軍。連車樹柵為甬道而南者,既為不可勝,且以示弱。渡河為堅壘,虜至而不出,所以驕之也。故賊不為營壘,而求割地。吾順言許之,所以從其意,使自安而不為備,因蓄士卒之力,一旦擊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卒電不及暝目。兵之乘變,固非一道也。」)
天子策命公為魏王。(孫權稱吳王,據江東;劉備襲益州牧劉璋,據蜀。天下遂三分矣。)二十五年,薨於洛陽。子丕嗣(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是為文帝。),受漢禪。崩,子睿嗣(睿字符仲,文帝太子也,是為明帝。)。崩,子齊王芳立(十五年廢)。廢,高貴鄉公髦立(七年殺)。廢,常道鄉公璜立。璜禪晉。(晉封為陳留王。)
晉高祖宣帝名懿,字仲達,姓司馬,河內溫人也。仕於魏武之世,歷文明二帝,居將相之位,平孟達(達為新城太守,反。),滅公孫度(度世稱燕王,據遼東。),擒王陵(陵謀立楚王為帝,兵敗自殺。)。魏明帝崩,遺詔使帝為太尉,與大將軍曹爽輔少主(少主,齊王芳也。),帝誅曹爽(爽謀為不軌,宣帝謝病避之。爽黨李勝為荊州別駕。帝詭為耄昏,雲并州近胡,可為其備。勝退,謂爽曰:「司馬公屍居殘氣,神形已離,不足虞也。爽於是專恣,惡太后知政,遷於永寧宮。嘉平元年,天子謁高陵,爽兄弟擁兵從出。宣帝乃啟奏永寧宮,廢爽。然後勒兵至洛水,迎天子,奏爽與其黨謀反,皆誅。)。宣帝崩,子師代為相(師字子元,是為肅宗景皇帝。)。鎮東將軍毋丘儉、揚州刺史文欽反,征平之(儉、欽初反也,景帝問王肅曰:「安國寧主,其術安在?」肅答曰:「昔關羽率荊州之眾降于禁於漢濱,遂有北向爭天下心。後孫權取其將士家屬,羽士眾一旦瓦解。今淮南將士父母皆在州,但急往御之,使不得前,必有關羽土崩之勢。」景王從之,遂破儉等也。)
景帝崩,弟昭代為相(昭字子上,是為太祖文帝。),輔政為司空。諸葛誕據壽春,反,奉詔征平之。伐蜀,擒劉禪,於時政出於權臣,人君主祭而已。魏帝不能容,自勒兵攻相府,太祖用長史賈充計,逆戰,舍人成濟執殺魏帝(高貴鄉公也,名髦,字士彥。乃偽令皇太后下令廢少帝,又委罪成濟,誅其三族。)。太祖崩,子炎受魏禪(炎字子安,文帝太子,是為世祖武皇帝。)。即受魏禪,用羊祜、杜預計,征吳,平之。立二十五年崩,太子衷立(字正度,是為惠帝,武帝太子。)。
惠帝不惠,妃賈充女為皇后,後秉權,殺楊駿,廢太后(賈后淫妒,遇姑無禮,乃詐誣太后父楊駿反,使帝誅之,廢太后於金墉城,餓殺之。),誅太宰汝南王亮、太保衛瓘(亮、瓘並以名德執政,後意不得行,乃使帝弟楚王瑋,矯詔誅亮、瓘,因又誅瑋。),戮楚王瑋,殞太子遹(賈后無子,乃詐有娠,養賈謐子為子。太子遹,宮人謝氏生也,少而聰慧,賈后惡之,譖太子,廢之金墉城,又遣小黃門殺太子。)用趙王倫為相國,倫惡司空張華,仆謝裴顧正直,矯詔誅之。倫遂篡帝位。於是齊王攸之子冏,與帝弟成都王穎等起義兵誅倫。穎於是鎮鄴,并州刺史東瀛公騰、安北將軍王浚,又起兵討穎。穎敗,挾天子南奔洛陽。後惠帝復位,帝弟長沙王又譖冏,誅之。由是戎狄並興,四方阻亂,遂分為三十六國。
(劉元海為匈奴質子,在洛陽,晉武帝與語,說之。謂王渾曰:「元海容儀機鑒,猶由余日磾,無以加也。」渾對曰:「元海容儀實如聖者,然其文武才幹賢於二子遠。陛下若任之以東南之事,吳會不足平也。」帝稱善。孔恂、楊珧曰:「臣觀元海之才,當今無比,陛下若輕其眾,不足以成事;若假之威權,平吳之後,恐其不復北渡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任之本部,臣竊為陛下寒心。若舉天阻之國以資之,無乃不可乎?」帝默然。後秦涼覆沒,帝疇咨將帥,李喜曰:「陛下誠能發匈奴五部之眾,假元海一將軍之號,鼓行而西,指日可定也。」孔恂說:「李公之言,未盡殄患之理。元海若能平涼州、斬樹機能,恐涼州方有難耳。蛟龍得雲雨,非復池中物也。」帝乃止。惠帝失馭,寇賊蜂起。成都王穎鎮鄴,有元海行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及王浚等討穎,元海說穎曰:「今二鎮跋扈,眾十餘萬,恐非宿衛及近都士眾所能御之,請為殿下還說五部眾,以赴國難。穎從之。元海至國,左賢王劉宣等上大單于之號,二旬之間,眾已五萬,遂寇平陽,陷之,入蒲。於時五胡亂中原矣。
石勒者,上黨羯胡也,據於趙。幽州牧王浚署置百官,勒有併吞之意,欲先發使以觀之,議者僉曰:「宜如羊祜、陸抗之事,亢書相聞。」時張賓有疾,勒就而謀之,賓曰:「王浚假三部之力,圖稱南面,雖曰晉藩,實懷僭逆之志,必思協英雄,圖濟事業。將軍威震海內,去就為存亡,所在為輕重。浚之欲將軍。猶楚之招韓信也。今權譎遣使無,誠款之形脫,猜疑之兆露,後雖奇略,無所設也。夫立大事,必先為之卑,當稱藩推奉,尚恐不信,羊、陸之事,臣未見其可也。」勒曰:「君侯之計是也。」乃遣其舍人王子春賚珍寶奉表推崇浚,浚謂子春曰:「石公一時英武,據有舊趙,成鼎峙之勢,何謂稱藩於孤,其可信乎?」子春曰:「石將軍英才俊拔,士馬強盛,實如聖者,仰推明公,州郡貴望,累葉重光,出鎮藩岳,威聲播於八表。因以胡越欽風,戎夷歌德,豈唯區區小府,而敢不斂衽神闕者乎?昔陳嬰豈其鄙王而不王,韓信薄帝而不帝哉?但以帝王不可以勇致力爭故也。石將軍之擬明公,猶陰精之比太陽,江河之比洪海耳!項籍、子陽,覆車不遠,是石將軍之明鑑也,明公亦何怪乎?自古誠胡人而為名臣者,實有之矣,帝王則未之有也。石將軍非以惡帝王而讓明公也,顧取之不為天下所許也。願公勿疑。」浚大悅,遣使報勒。
勒復遣使奉表於浚,期親詣幽州上尊號。亦修箋於棗嵩,乞并州牧廣平公,以見必信之誠。勒纂兵戎,期襲浚,而懼劉琨及鮮卑為其後患,沉吟未發。張賓曰:「夫襲敵國,當出其不意,軍嚴經日不行,豈顧有三方之慮乎?」勒曰:「然,為之奈何?」賓曰:「王彭祖之據幽州,唯仗三部,今皆離叛,還為寇讎,此則外無聲援以抗我也;幽州飢儉,人皆蔬食,眾叛親離,甲旅寡弱,此內無強兵以御我也。若大軍在郊,必土崩瓦解。今三方未靖,將軍便能懸兵千里以征幽州也,輕軍往反,不出二旬,就使三方有動,勢足旋趾,宜應機電發,勿後時也。且劉琨、王浚雖同名晉藩,其實仇敵。若修箋於琨,送質請和,琨必欣於得我,喜於浚滅,終不救浚而襲我也。」勒曰:「善!」於是輕騎襲幽州,勒晨至薊北門,叱門者開門,疑有伏兵,先驅牛羊數千頭,聲言主禮,實欲填諸街巷,使兵不得發。勒入,浚乃懼。勒入其廳事,令甲士執浚送於襄國市,斬之,此三十六國之大略也。)
惠帝立十四年,崩。弟豫章王熾立(字豐度,是為懷帝。),都長安,為胡賊所殺(後魏拓跋氏以晉懷帝永嘉三年,自雲中入雁門,北有沙漠,南據陰山,眾數十萬。至孝文,乃改拓跋為元氏,都洛陽。肅宗崩,大都督爾朱榮謀立莊帝,榮害靈太后及王公二千人,立莊帝。帝殺爾朱榮。左僕射爾朱世隆率榮部曲,自晉陽襲京城,執莊帝,殺之,而立恭帝,又廢之。高歡乃立廣平王子修,後為斛律斯樁所脅,走入關。周太祖宇文黑獺奉帝都長安,披草蔻,立朝廷,是為西魏。詔授宇文黑泰為丞相。泰又害帝,立南陽王寶炬,是為文帝。文帝崩,立王子朗為帝,又廢之,而立恭帝,泰為太師,泰薨,子覺嗣封周公,魏帝禪位於覺。覺,黑泰第三子,受禪,國號周。至宣帝崩,禪於隋。初,爾朱世隆之殺莊帝也,高歡為晉州刺史,起兵誅之,立魏出帝,歡為丞相。後魏既西入關,乃立清河王之子善見為帝,遷都鄴,是為東魏。高歡薨,子齊王洋受東魏禪,國號齊。至溫公緯,為周所滅,周又為隋所滅。隋文帝既受周禪,又南滅陳,天下一統矣。)。懷帝崩,立吳王晏子業(業字子業,是為愍帝。),亦為胡賊所殺(此時胡亂中原,晉元乃遷都江左也。)。
中宗元皇帝睿,乃興於江東(睿字景文。景文,宣帝曾孫也。元帝幼而聰敏,及中原喪亂,乃與王敦等渡江撫綏江左,甚得眾心。後王敦於武昌反,至石頭,帝攻之,不克,乃委政於敦。敦還鎮武昌。),帝在位十六年崩,太子紹立(紹字道畿,是為肅宗明皇帝。)。王敦威震內外,將謀為逆,肅宗征破之(用溫嶠等決計征之。初,敦之謀反也,溫嶠為其從事中郎,夙夜綜其府事,偽相親善,京兆尹缺,嶠說敦曰:「宜自樹腹心,以間構人主。愚謂錢鳳可用。」敦曰:「莫若君。」嶠偽辭讓,臨別之際,嶠自起行酒。嶠偽醉,以手板擊錢鳳幘,幘為之墮,乃作色曰:「錢世儀何人,溫太真自行酒而敢不飲?」鳳不悅,以醉為解。明日,嶠將發,鳳說敦留之。敦曰:「嶠常雲錢世儀精神滿腹,昨小加聲色,豈得以此相讒耶?」嶠至都,陳敦反逆狀。)。三年,肅宗崩,至簡文帝第三子,孝武帝昌明立。羝賊苻堅寇淮南,晉冠軍將軍謝玄等大破堅於淝水(苻堅以百萬之眾至淝水。謝玄乃選勇士八千人,涉渡淝水,玄遣使謂堅曰:「阻水為陣,曠日持久,請小卻,與君周旋。」秦諸將聞前軍卻,謂已失利。朱序之徒聲雲堅敗。大軍退,自相填籍,聞風聲鶴唳,皆雲南軍至也。遂大敗。)。堅還長安(苻堅因此卒亡滅也。)。二十一年,帝崩。自後遂干戈相繼,至安帝為桓玄所篡。宋祖劉裕平玄。至恭帝,遂禪位於宋。
高祖武皇帝姓劉,名裕,字德輿,彭城人。桓玄篡晉(偽楚桓玄,字敬德,譙國龍亢人也。形貌瑰特。為江州刺史,襲殺荊州刺史殷仲堪。會稽王世子元顯專政,以玄跋扈,遣軍征之。玄聞見討,即率眾下至京師,殺元顯。詔以玄為丞相,封楚王,遂禪位。)。高祖與劉毅、何無忌等潛謀匡復,起兵平玄(時桓玄使桓弘鎮廣陵,劉道規為弘中軍參軍,令道規襲桓弘。桓修鎮丹徒,高祖為修中軍參軍,自襲修。剋期同發,劉毅、道規等既襲廣陵,斬桓弘,以其眾南渡;高祖、何無忌襲京師,斬桓修,率二州之眾千二百人,進舍竹里,移檄京師。曰:「夫成敗相因,理不常泰,狡焉縱虐,或值聖明。自我大晉,屢彀陽九之厄。隆安以來,皇家多故,貞良斃於豺狼,忠臣碎於虎口。逆臣桓玄,敢肆凌慢,阻兵荊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難。凶力實繁,逾年之間,遂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辱,七廟墮墜。雖夏後之罹浞、豷,有漢之遭莽、卓,方之於玄,未足為喻。自玄篡逆,於今歷載,彌年亢旱,民不聊生;士庶病於轉輸,文武困於版築。室家分析,父子乖離,豈惟《大東》有杼軸之悲,《標梅》有傾筐之怨而已哉?
仰觀天文,俯察人事,此而可存,孰而可亡?凡在有心,誰不扼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啟處,夕寐宵興,思獎忠烈,潛構崎嶇,過於履虎,乘機奮發,義不圖全。輔國將軍劉毅、廣武將軍何無忌等,忠烈斷金,精誠貫日,投袂荷戈,志在畢命。義眾既集,文武爭先,咸謂不有一統,事無以輯,辭不獲己,遂總軍要,庶上憑祖宗之靈,下罄義夫之力,剪馘逋逆,盪清華夏。公侯諸君,或世樹忠貞,或身寵爵祿,而並俯眉猾豎,無由自效。顧瞻周道,寧不吊乎?今日之事,良其會也。裕以虛薄,才非古人,受任於既傾之運,勢接於已踐之機,丹誠未宣,感憤填激,望霄漢以永懷,顧山川而增佇。投檄之日,神馳賊廷。」何無忌之辭也。桓玄使桓謙屯東陵、卞范之屯覆舟山。義軍朝食,並其餘進,造覆舟山東,令羸兵登山,多張旗幟,布滿山谷,高祖率眾奔之,士皆殊死戰,謙軍一時潰走,玄挾單舶走江陵,玄將入蜀,奔至枚回四州,逢益州參軍費恬之黨,射殺之。)。
奉天子反正,因居將相之任,封豫章郡公,蜀賊譙縱稱王,高祖遣將征平之(高祖使朱齡石率眾二萬,自江陵伐蜀。高祖誡曰:「劉敬先往至黃武,無功而退。今者師出,應道青衣,賊料我當出其不意,復從內水。如此,則涪城之戊必有重兵,若逼黃武,正墮其計。今軍自外水出,取城都,疑兵向黃武,此制敵之上策。為書於函,署曰:「至白帝發。」諸將雖行,未知所趨。及至白帝,乃發書,書言眾軍悉由外水,藏熹自中水出廣漢。使羸弱乘高艦千餘向黃武。譙縱果使譙道福重兵守涪城,朱齡石次彭模,拒成都二百里。譙縱大將侯暉等屯彭模。朱齡石謂劉鍾曰:「天方暑熱,賊今固險,攻之難拔,只困吾師,欲蓄銳息甲,伺隙而進,卿以為何如?」鍾曰:「不然。前揚聲言大眾由內水,故譙道福不敢舍涪。今重兵卒至,出其不意,侯暉之徒已破膽矣。暉之阻兵,非堅壁也。因其懼而攻之,其勢易克,克彭模,鼓行而前,成都不能守矣。緩兵相持,虛實將見,涪軍復來,難為敵也,若進不能戰,退無所資,二萬餘人同為蜀子虜矣。」從之。明日遂攻,皆克,斬侯暉。於是遂進克諸城,諸城守相次瓦解,縱自縊而死。)。
姚泓僭號於西京,高祖征平之,擒泓(高祖既滅秦,入長安,留子義真鎮長安,而還江南。時赫連都統萬,聞之大悅,謂王買德曰:「朕將進圖長安,卿試言進取之方略。」買德曰:「劉裕滅秦,所謂以亂平亂,未有德政以濟蒼生,關中形勝之地,而以弱才小智守之,非經遠之規。狼狽而反者,欲速成篡事,無暇有意於京師。陛下以順伐逆,義貫幽顯,百姓懸命望陛下旗鼓,以日為歲。清泥上洛,南師之要衝,宜置游軍,斷其去來之路,然後渡潼關,塞崤峽,絕其水陸之道,聲檄長安,申布恩澤,三輔之人皆壺漿以迎王師矣。義真獨坐空城,逃竄無所,一旬之間必見縛於麾下。所謂兵不血刃,不戰而自定也。」勃勃善之,南伐長安。高祖懼,召義真東鎮洛陽,以朱齡石守長安,長安人逐齡石而迎勃勃,遂失關中也。)。
鮮卑慕容超據守青州,稱燕王。高祖征,擒超(初,超叔父德盜有三齊,德死,超襲其位,遂寇淮北。高祖將有事中華,因其侵也,乃北伐超。大將軍公孫五樓說超曰:「吳兵輕銳,難與爭鋒,斷截大峴,使不得入,上策也;堅壁清野,芟除粟麥,中策也;據城待戰,下策也。」超曰:「引使過峴,我以鐵騎躪之,成擒矣。何處清野,自取蹙弱乎?」初謀是役也,諫者曰:「賊若不嚴守大峴,則堅壁廣固,守而不出,軍無所資,何能自支?」高祖曰:「不然。鮮卑性貪,略不及遠,既幸其勝,且愛其谷。謂我孤軍,將不及久,必將引我,且示輕戰,師一入峴,吾何患焉?」既逾峴,虜軍未出,高祖喜曰:「天贊我也。」眾曰:「軍未克,公何悅焉?」高祖曰:「師既過險,士有必死之志;餘糧棲畝,軍無匱乏之憂,虜墮吾計,勝可必也。」六月,慕容超使五樓據臨胊,羸老守廣固。聞軍近,超亦會焉。距臨朐四十里有巨蔑水,超使五樓往據之,曰:「晉軍得水則難敗也。」五樓馳進。前鋒孟龍符奔就,爭先得據之。五樓退,大軍有四千人,分為兩翼,方軌徐進,未及臨朐,賊騎交至。龍符等拒之,日向側,戰猶酣。高祖謂檀韶等曰:「虜之精兵悉於是矣,臨朐留守必將寡弱。子以潛軍逾其後,往必克城,多易旗幟,此韓信所以克趙也。且吾前言兵自海道往,必聲之。」韶等鼓行而進。賊望曰:「海軍至。」超棄城走,遂克之。軍聞城陷,懼而不敢動,高祖親鼓,士兵咸奮,大奔崩之。超奔廣固,進軍圍之,城陷獲超,歸於京師,斬於建康市。)。
賊盧循據南海,因高祖北伐燕,乘虛下襲建業。高祖還,乃平之。劉毅據荊州,貳於高祖。高祖遣將征,誅毅(裴子野曰:「義旗同盟,莫有能全其功名者,何也?相與見疇日之遄捷,不知王業之艱難。彼則褰裳濡足,唯利是視;我則芟夷群醜,寧或負人。劉希樂、諸葛長明皆人傑也,豈其暗於天命,亦勢使然歟?假其何孟齡長,庸詎其有血食,善哉!武王之作周也,八百諸侯皆同會,曰:「紂可伐矣。」尚還師於孟津,豈不知順人行戮,惡欲速多禍也。高祖東方之師,疾則疾矣,而僥倖之釁於是乎繁。鳴呼,仁義之弊至於偷薄,而況奇功哉。)。荊州刺史司馬休之反,征之(裴之野曰:「《書》稱:『慮善以動,動惟厥時。』若司馬休之之動,非其時,天方厭晉,罔敢知吉。己雖得眾,能違天乎?五運推移,無有不亡之國。為廢姓處亂,朝賢若三仁,且猶顛沛,而況豪俠者哉?昔中原殄滅,衣冠道盡,於時四海爭奉中宗,豈徒悸於晉德,實大有禮義,故能遂兼南國,其興也勃焉。至於義熙,不欲異於是矣,而宗失交流,未忘前事,波迸越逸,禍敗相尋,豈龕黎之伐弘多,將咎周之徒孔熾,不達興廢,何其黯歟!)。
晉帝加高祖位相國,總百揆,揚州牧,封十郡,為宋公。晉安帝崩,大司馬琅琊王即位,征帝入輔,禪位於宋(帝奉表陳讓,表不獲通。宋台臣勸進,猶不許。太史令駱達陳天文符應曰:「案晉義熙元年至元熙元年,太白晝見經天。凡七占,曰:『太白晝經天,人更主,異姓興。』義熙七年,五虹見於東方。占曰:『五虹見,天子黜,聖人出。』九年,鎮星、歲星、太白、熒惑聚於東井。十三年,鎮星入太徽。占曰:『鎮星守太徽,有立王,有徙王。』元熙元年,黑龍四登於天,《易傳》曰:『冬龍見,天子亡社稷,大人受命。』漢建武至建安末一百九十六年而禪魏,魏自黃初至咸熙末四十六年而禪晉,晉自太始至今百五十六年。三代揖讓,咸窮於六六亢位也。」帝乃從之)。
永初元年六月丁卯,即帝位於南郊。設壇,柴燎告天。禮畢,備法駕幸建康宮,臨太極前殿。大赦改元。在位三年崩(初,大漸,召太子,誡之曰:「檀道濟雖有幹略而無遠志,徐羨之與傅亮當無異圖,謝晦常從征伐,頗識機變,若有同異,必此人也。可以會稽處之。後皆如言也。),立太子義符(是為滎陽王。即位昏亂,司空徐羨之輔政,廢為滎陽王。)。廢,立宜都王義隆(是為文帝。帝,高祖第二子。為太子劭所殺。初,劭及弟浚並多乖禮度,懼上知,乃為巫蠱咒咀。帝聞之,大怒,將廢劭而殺浚,更議所立。持疑未定,以事言浚母潘淑妃。以告劭,劭悖凶,乃弒帝於合殿,劭即位也。)。弒,立武陵王駿(是為孝武皇帝。文帝第三子也。劭弒帝,駿起義兵,至京誅劭。)。崩,立太子子業(是為前廢帝。帝凶悖,左右壽寂殺之。)。崩,立湘東王彧(是為明帝。義帝第十八子也。孝武諸子,江州刺史晉安王勛,尋陽王子房等並舉兵反,皆征平之。)。崩,立太子昱(是為後廢帝。在位凶悖,常欲殺楊玉夫,玉夫懼。是夜七夕,令玉夫伺織女渡報己。王敬則先與玉夫通謀,玉夫候帝眠熟,遂斬之,送首與齊王蕭道成也。)。崩,立順帝淮(是為順皇帝。明帝第三子也。),遜位於齊蕭道成,凡八代,六十年。
齊太祖高皇帝諱道成,姓蕭氏,東海蘭陵人也。為輔國將軍。宋明帝初,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反,在東諸郡起兵。徐州刺史薛安都據彭城,歸魏,遣從子索兒攻淮陰。晉安王勛遣臨川內史張淹自鄱陽道入三吳,帝並討平之,使鎮淮陰。七年,征還都(宋明帝嫌帝非人臣相,而人間流言帝為天子,愈以為疑。帝初見征,部下勸勿就征,帝曰:「主上自誅諸弟,為太子幼弱,作萬歲後計,何關他族?唯應速發,緩當見疑。骨肉相殘,自非靈長之運;禍患方興,與卿等戮力也。)。
至拜常侍。明帝崩,遺詔使與袁粲共掌機事。江州刺史桂陽王休范舉兵反,帝討平之(初,范舉兵,朝廷惶駭。帝與褚彥回,集中書省計議,莫有言者。帝曰:「昔上流謀逆,皆因淹緩以敗。休范必遠懲前失,輕兵急下,乘我無備,請頓新亭,以當其鋒。」因索筆下議,余並注同。乃單車白服出新亭,築壘未畢,賊騎交至,乃解衣高臥,以安眾心,竟破之也。)。遷中領軍,蒼梧王深相猜忌(帝晝臥,裸袒。蒼梧王率數十騎直入領軍府,立帝於宮內,畫腹為射的,自引滿射之,左右玉夫因諫曰:「領軍腹大,是佳射堋,而一箭便死,後無復射,不如以[骨包]箭射之。」一箭中臍,蒼梧投弓於地也。),常語左右陽玉夫:「伺織女渡,報我。」是夜七夕,玉夫懼,取牽牛刀殺之(玉夫與王敬則通謀,殺蒼梧。賚首送領軍府報帝,帝乃戎服,夜入殿中。明旦,召袁粲等計議。粲欲有言,帝鬢須盡張,眼光如電。敬則拔刀跳躍,麾眾曰:「天下之事皆應決蕭公,敢有開一言者,染敬則刀。」乃自取白紗帽加帝首,令即位。曰:「事須及熱。」帝正色曰:「卿都不自解也。」)。帝乃迎立順帝。
荊州刺史沉攸之反,帝討之(初,攸之稱太后命,已下都,袁粲、劉秉等見帝威名日盛,不自安,與攸之通謀,舉事殿內。帝命王敬則於殿內誅之。)。進位相國,封齊公,備九錫(策曰:「朕以不造,夙罹旻凶。嗣君失德,書契未紀,威侮五行,虔劉九族,神竭靈澤,海水群飛,綴旒之殆,未足為譬,豈直《小宛》興刺,《黍離》作歌而已哉!天贊皇宋,實啟明宰,爰登寡昧,纂承大業,高勛至德,振古絕倫,雖保衡翼殷,博陸匡漢,方斯蔑如也。今將授公典禮,其敬德朕命,乃者袁、劉構禍,實繁有徒,子房不臣,稱兵協亂,顧瞻宮掖,將成茂草,言念邦國,剪為仇讎。當此之時,人無固志,投袂徇難,超然奮發。登戎車而戒路,報金版而先驅。麾鉞一臨,凶黨冰泮。此則霸業之基,勤王之始也。安都背叛,竊據徐方,敢率犬羊,陵虛淮浦。索兒愚悖,同惡相濟,天祚無象,背順歸逆,北鄙黔黎,奄墜塗炭。公受命宗社,精貫朝日,擁節軍門,氣逾霄漢;破釜之捷,斬馘蔽野;石樑之戰,梟其渠帥;保境全人,江陽即序,此又公之功也。
張淹迷昧,不顧本朝,爰自南區,志圖東夏,潛軍間入,竊覬不虞,於是江服未夷,皇途薦阻。公忠義奮發,在險彌亮;以寡制眾,所向風偃。朝廷無東顧之憂,閩越有來蘇之望,此又公之功也。
匈奴野心,侵略疆埸,丑羯侜張,勢振彭泗。公奉辭伐罪,戒旦晨征,兵車始交,氛祲時盪,吊死扶傷,弘宣皇澤,俾我淮淝,復沾盛化,此又公之功也。
自茲厥後,獫狁孔熾,封豕長蛇,重窺上國,而世故相仍,師出已老,角城高壘,指日淪陷。公倦言王事,發憤忘食,躬擐甲冑,視險若夷,分疆劃界,開創青兗,此又公之功也。
桂陽負眾,輕問九鼎,裂冠毀冕,拔本塞源,烈火焚於王城,飛矢集於君屋,群後憂惶,元戎無主,公挺劍凝神,則奇謀不世;把旄指麾,則懦夫成勇,信宿之間,宣陽底定,此又公之功也。
蒼梧肆虐,諸夏糜沸,淫刑以逞,誰則無辜,黔首相悲,朝不謀夕,高祖之業已淪,文明之軌誰嗣?公遠稽殷漢之義,近遵魏晉之典,猥以眇身,入奉宗社,七廟清謐,九區反政,此又公之功也。
袁劉攜貳,成此亂階,丑圖潛構,危機密發,據有石頭,志犯應路,神漠內運,霜鋒外舉,祅沴載澄,國途悅穆,此又公之功也。
沈攸包禍,歲月滋彰,蜂目豺聲,阻兵安忍,乃眷西顧,緬同異域,而經綸惟始,九伐未申,長惡不悛,遂逞凶逆,公杖鉞出關,凝威江甸,正情與皎日同亮,明略與秋雲競爽,至義所感,人百其心,積年逋誅,一朝顯戮,湘浦安流,章台順軌,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濟天下之勛,加之以明哲,道庇生靈,志匡宇宙,戮力肆心,劬勞王室,險阻艱難,備嘗之矣。若乃締構宗室之勛,造物資始之澤,雲布霧散,光被六幽,弼餘一人,永清四海。遐方款關而慕義,荒服重譯而來庭。汪哉邈乎,無得而名之也。)。
四月,宋帝禪位於齊。甲午,即皇帝位於南郊,柴燎告天(曰:皇帝臣道成,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后帝。夫肇自生靈,樹以司牧,所以闡極則天,開元創物,肆茲大道,惟命不於常。昔在虞夏、受終上代;粵自漢魏,揖讓中葉。咸煥諸方冊,載在典漠。水德在微,仍世多故,實賴道成匡救之功,以弘濟於厥難,大造顛墜,再構區宇,誕唯天人,罔弗和會,乃仰協歸運,景屬與能,用集大命於茲,舜德匪嗣,至於累仍,而群公卿士,庶尹御事,爰及黎獻,暨乎百戎,僉曰:皇天眷命,不可以固違;人神無統,不可以曠主。畏天之威,敢不祇順鴻歷,敬簡元辰,虔奉皇符,登壇受禪,告類上天,以答人衷,式敷萬國,唯明靈是饗。),禮畢,備法駕幸建康宮,臨太極前殿,大赦改元。
建元四年崩,立太子賾(是為世祖武皇帝也)。崩,立大孫昭業(是為鬱林王。即位無道,武帝梓宮下渚,帝於端門內奉辭,轀輬車載入閣,即奏胡伎,高宗殺之。)。崩,立弟昭文(廢為海陵王也)。廢,立西昌侯鸞(是為高宗明皇帝。始安貞王道生子也。即位亟行誅戮,且寢疾經年,預為梓宮之地,故高武諸子掃地無餘也。)。崩,立太子寶卷(是為東昏侯,即位凶暴,以金花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花也。」又於宮中為市,自為市吏,以潘妃為市令。義師至,為左右所殺。)崩,立和帝寶融(明帝第八子也)。以位禪梁(先是,文惠太子與才人共賦七言詩,句後輒雲愁,和帝是驗矣。東昏侯宮裡作散叛髻,反根向後。東昏時,天下散叛矣。又立帽,騫其口而舒兩翅,名曰:「鳳渡三橋」。裂裙向後,總而結之,名曰:「反縛黃鸝」。梁武宅在三橋,而鳳渡之。鳳翔之驗也。黃鸝者,皇離為日,而反縛之,東昏戮死之應也。先是,百姓及朝士以帛填胸,各曰:「假雨」。假者,非正名也。儲雨而假之,明不得真也。東昏誅,子廢為庶人,假雨之意也。)。
梁高祖皇帝名衍,姓蕭氏,為巴陵王法曹,後為竟陵王子良八友(初,皇考之薨,不得志,及至鬱林失德,齊明帝作輔,將為廢立計,帝欲助齊明,傾齊武之嗣,以雪心恥。齊明亦知之,每與帝謀。時齊明將追隨王,恐不從。又以王敬則在會稽,恐為變。以問帝,帝曰:「隨王雖有美名,其實庸劣,既無智謀之士,爪牙唯仗司馬垣歷生、武陵太守卞白龍耳。此並唯利是為。若啖以顯職,無不載馳。隨王正須折簡耳。敬則志安江東,窮其富貴,宜選美女以娛其心。」齊明曰:「吾意也。」果如其策。)魏將王肅攻司州,帝破之,以功封建康郡男,齊明帝崩,東昏即位。遺詔以帝為都督,雍州刺史(東昏時,劉暄等六人更直省內,分日帖敕,世謂「六貴」。又有御刀等八人,號曰:「八要」。皆口擅王言,權行國憲。帝謂張弘策曰:「政出多門,亂其階矣。當今避禍,唯有此地,勤行仁義,可坐作西伯;但諸弟在都,恐罹時患也,須與益州圖之耳。時上長兄懿罷益州,還仍行郢州事,帝與謀,不從,尋被害也。)長兄懿被害,帝起義(召僚佐集於廳事,告以舉兵,是日建牙。先是東昏以劉山陽為巴西太守,使過荊州就行事,蕭穎冑以襲襄陽,帝知其謀,乃遣王天武詣江陵,遍與州府人書,論軍事。
天武既發,帝謂弘策曰:「今日坐收天下矣。荊州得天武至,必恛惶無計,若不見同,取之如拾芥耳。斷三峽,據巴蜀,分兵定湘中,便全有上流。以此威聲,臨九派,斷彭蠡,傳檄江南,風之靡草,不足比也。政小延引日月耳。江陵本憚襄陽人,加唇亡齒寒,必不孤立,寧得不見同耶?以荊雍之兵,掃定東夏,韓白重出,不能為計,況以無算昏主,役御刀應敕之徒哉?」及山陽至巴陵,帝復令天武賚書與穎、冑兄弟。去後,帝謂張弘策曰:「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之;心戰為上,兵戰次之。今日是也。」近遣天武往州府,人皆有書,今只有兩封與行事兄弟云:一一具天武口。及問天武,口無所說。天武是行事心膂,彼聞,必謂行事兄弟共隱其事,則人人生疑。山陽惑於眾口,判相嫌貳,貳則行事進退無以自明,是馳兩空函,定一州也。
山陽至江安,果疑不止。穎、冑乃斬天武,送山陽,信之。至荊州,馳入城,將逾閾懸門,發折其轅,投車而走。陳秀拔戟逐之,斬於門外。穎、冑即遣驛使傳首於帝,仍以南陽王尊號之,議來告曰:「時不利,當須待來年二月。」帝答曰:「今坐甲十萬,糧用日竭。若頓兵十旬,必生悔吝。且太白出西方,仗義而動,天時人謀,有何不利?昔武王伐紂,行逆太歲,復須待來年耶?」帝不從,乃赫然大號也。)。戊申,帝發自襄陽(帝留弟守襄陽城,謂曰:「當置心襄陽人腹中,推誠信之,勿疑也,天下一家,乃當相見也。」)郢魯諸城及諸將並降(初,東昏遣吳子陽等十三軍救郢州,進據巴口。帝命王茂潛師襲加湖,子陽竄走,眾盡溺於江。郢魯二城相視奪氣。先是東昏使陳伯之鎮江州,為子陽聲援。帝謂諸將曰:「夫征討未必須實力,聽威聲耳。今加湖之敗,誰不驚服?」陳武牙,即伯之子,狼狽奔歸。彼人之情當凶懼,我謂九江可傳檄而定也。因命搜所獲俘囚,得伯之憧主蘇隆之,厚加賞賜,使致命焉,魯山、郢城並降。伯之及子武牙見帝至,並束甲請罪。)。
壬午,帝鎮石頭,命眾軍圍六門,衛尉張稷斬東昏,以黃油裹首送軍(帝命呂僧珍勒兵封府庫。收潘妃,誅之。以宮女二千人分賚將士也。)。平京邑,齊和帝以位禪梁。帝即位。太清元年,齊司徒侯景以十三州內屬。侯景反。至京師,幽帝而崩(天監中,釋寶志為詩曰:「昔年三十八,今年八十三,四中復有四,城北火酣酣。」帝封記之。帝三十八克建業,八十三遇火災。元年四月十四日同泰寺火災。皆如其言,此之謂也。)。
侯景立武帝太子綱為帝,又為景所殺(追尊為太宗簡文皇帝也)。湘東王繹於荊州,使王僧辯等平侯景,傳首江陵(僧辯等勸進曰:「眾軍以今月戊子總集建康,分勒武旅,百道同趨,轟然大潰,群凶四滅。伏惟陛下,咀痛茹衰,嬰忍憤酷。自紫庭絳闕,胡塵四起,掖垣好畤,冀馬雲屯,豺狼當路,非止一人,鯨鯢不梟,經五載矣。天威既振,冤恥並雪,百司岳牧,仰祈宸鑒。咸以鍚圭之功。既歸有道,當璧之禮,允屬聖明。而優詔謙沖,窅然凝邈;飛龍可躋,而干爻在四;帝閽雲叫,而閶闔未開;謳歌再馳,是用翹首。豈可久稽群議,有曠彝則也。)。
景平,湘東王即位於江陵(是為孝元皇帝。武帝第七子也。),魏使萬紐于謹來攻,梁王蕭[祭以言易示]率眾會之,帝見執,魏人戕帝(初,武陵之平,議者欲因其舟艦遷都建鄴,宗懍、黃羅漢皆楚人,不願移。曰:「建業王氣已盡,渚宮州已滿百。」於是乃留,尋而歲星在井、熒惑守心。帝觀之,慨然謂朝臣曰:「吾觀玄象,將恐有賊,但吉凶在我,運數由天,避之何益?」尋為魏軍所逼,城陷見執,進土囊而殞之,古老相傳云:「洲滿百,荊州出天子。」桓玄為荊州刺史,內懷逆意,乃遣鑿一洲,以應百數。隨而崩破,竟無所成。宋文帝為宜都王,在藩,一洲自立。俄而文帝篡統。太清末,枝江揚之合浦生一洲。明年,而梁元帝立。承聖末,其洲與大岸通也。)江陵既陷,王僧辯,陳霸先等議立帝子方智(是為敬皇帝,元帝第九子。),於江州奉迎至建業即位。太平二年,禪位於陳。
陳高祖武皇帝姓陳氏,名霸先,吳興長城人也。梁武帝時為直合將軍。侯景反,高祖率所領與侯景大戰,侯景敗死,湘東王即位,授南徐州刺史,還鎮京口。承聖三年,西魏攻陷西台,高祖與王僧辯立晉安王,進帝位。司空僧辯又與齊氏和親,納貞陽侯(高祖嘆曰:「嗣主高皇之孫,元皇之子,竟有何辜,生見廢黜,假立非次,此情可知也。)。高祖以為不義,潛師襲王僧辯於石頭,克之,是夜縊僧辯,貞陽侯遜位,晉安王復立。徐嗣徽北引齊師,遣蕭軌等四十六將,濟江至幕府山,高祖並破之。進位丞相,進爵為陳王。永定三年,梁帝禪位於陳。三年(熒惑在天尊也),上崩(時上長子衡陽王為質於周,乃立高祖弟,始興烈王長子蒨也。),立弟子蒨(是為世祖文皇帝也)。崩,立太子伯宗(是為廢帝)。廢,立頊(是為高宗宣皇帝,始興烈王第二子也。)。崩,立太子叔寶,是為長城公也。叔寶在東宮,好學有文藝。及即位,耽酒色(左右佞嬖珥貂者五十人,婦人美貌麗服者千餘人。嘗使孔貴妃等八人夾坐,江總、孔范等十人預宴,號曰:「狎客」。先令八婦人襞彩箋,制五言詩,十客人一時繼和,遲則罰酒。君臣酣飲,從昏達旦。以此為常也)。
隋文帝初受周禪,甚敦鄰好。宣帝崩,遣使赴吊,修敵國之禮,書稱各頓首。而後主驕奢,書末云:「想彼統內如宜此,宇宙清泰。」隋文帝不悅,以示朝臣。賀若弼、楊素等以為主辱,再拜請罪,並求致討。文帝曰:「我為人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而不拯之乎?」命作戰船(人請密之,文帝曰:「吾將顯行天誅,何密之有?使投柿於江,若彼能改,我又何求也!),以晉王廣為元帥,督八十總管以致討(初,隋師送璽書,暴後主惡,三十萬紙,遍諭江東,諸軍既下江,鎮戍相繼奏聞,沉客卿掌機密,抑而不言。隋軍臨江,後主曰:「王氣在此,齊兵三度來,周兵再度至,無不摧沒。虜今來,必自敗。」縱酒作詩不輟。隋軍或進拔姑孰,或斷曲阿之沖,乃下詔曰:「犬羊凌縱,侵竊郊畿,蜂蠆有毒,宜時掃定。」以蕭摩訶為皇畿大都督,分兵守要害,僧尼道士,盡皆執役。隋軍南北道並進,眾軍敗績矣。)。
韓擒虎入自南掖門,文武各官皆遁,擒後主(隋師之入也,僕射袁憲勸端坐殿上,正色待之。後主曰:「鋒刃之下,未可交當,吾自有計。」乃逃於井,隋軍人以繩引之,驚其太重,乃與張貴妃、孔貴人同乘而上。隋文帝聞之大驚。鮑宏對曰:「東井於天文為秦分,今王都所在。投井,其天意也。」先是江東多唱王獻之《桃葉辭》,云:「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及晉王廣軍於六合鎮,其山名「桃葉」,果乘陳船而渡之也。)。晉王廣入據台城,送後主於東宮。三月癸巳,後主與三公百司發自建業,之長安。及至京師,列陣輿服,引後主及王公。使宣詔讓後主,後主屏息不能對。封長城公(隋文帝東巡,登芒山,後主侍飲,賦詩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太平無以報,願上東封書。」及出,隋文帝目送之曰:「此敗豈不由詩酒,將作詩功夫,何如思安時事也。)。
至仁壽四年,終於洛陽(先是,蔣山眾鳥鼓翼撫膺曰:「奈何帝,奈何帝。」後主在東宮時,有鳥一足,集其殿庭,以嘴畫地成文。曰:「獨足上高台,盛草化為灰,欲知我家處,朱門當水開。」解者以為「獨足」言後主獨行無眾,「盛草」言荒穢。隋承火運,草得火而灰。及至京師,家於都水台,所謂「高台當水」也。有會稽人史溥曾夢着朱衣人,武冠自天而下,以手執金牌,溥往看,上文曰:「陳氏五主,三十四年。」陳亡,果如夢。梁末童謠云:「可憐巴馬子,一日行千里,不見馬上郎,但見黃塵起,黃塵污人衣,皂莢相料埋。」及僧辯滅,群臣以謠言奏,言僧辯本乘巴馬擊侯景。「馬上郎」,王字也;「塵」謂陳也;而不解「皂莢」之謂。既而陳滅於隋,說者以為江東以羯羊角為皂莢,隋氏姓楊,楊,羊也。言終滅於隋。北齊末,諸省官多稱省主,主將見省也。則知興亡之兆,盡有徵雲。)。 隋高祖姓楊氏,名堅,周武帝初為隋州刺史,女為太子妃。周宣帝立,拜為大司馬。宣帝崩,立靖帝,進爵為隋王。遂禪位焉,改號開皇元年。九年,平陳,廢太子勇為庶人,立晉王廣為皇太子。高祖崩,太子即位(是為煬帝)。
煬帝無道,盜賊蜂起。十三年幸江都,李密設壇於鞏,自署為魏公(密,遼東人,蒲山公寬之子也。少倜儻有大志,常有思亂之心。與楊玄感為刎頸交,玄感以勢凌之。密怒曰:「決機兩陣之間,暗啞叱咤,三軍披靡,邀功一時,密不如公;若涉彼長途,驅策賢俊,使各申其用,公不如密。豈可以一階一級而輕天下士大夫耶?」及玄感反,密歸之,為其謀主。後玄感敗,密變姓名,奔翟讓。讓立密為魏公,開幕府,置僚屬,凡十餘萬人。)。
梁師都據夏州,劉武周殺太原留守王恭,舉兵反。竇建德自號夏王,朱粲自號楚王,劉元進據吳都。煬帝聞群賊起,大懼,使馮慈明徵兵東都(煬帝聞盜賊蜂起,召群臣問之,皆曰:「此鼠竄狗偷,何足以憂。」侍御史韋德裕曰:「今海內土崩,綱紀大壞,而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等,阿媚陛下,隱秘不言。所謂積薪已燃,宗廟必不血食矣。《周書》曰:『綿綿不絕,將成江河。』陛下勿以諛言不以介意。」乃詔馮慈明詣東都徵兵,將以討密,為僥邏所獲,歸之李密。密聞慈明至,大悅,謂慈明曰:「皇天無親,唯德是輔。主上毒流四海,天下咸知。密糾合蒼生,思平宇內。熊羆之士,百萬有餘。據敖食之粟,帶成皋之險,干戈精練,甲冑堅實,決東海可西流,蹴泰山可東傾,以此禦敵,何敵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陷?東都危急,不日將降。幸少留意,同建功名。」慈明曰:「蒲山公策名先帝,位極朝端,明公不思造我之恩,翻懷反噬之志,棄隋之大德,即梟感之頑囂,惡積禍盈,敗不旋踵,網漏吞舟,至於今日。昔巨君以天下之眾,弊於光武;處仲以江左之師,窮乎明帝。明公以烏合之卒,不越數千,狼顧鴟張,強梁村塢。唯德是輔,公何預焉!」密乃幽之司徒府,慈明密令人詣東都,事泄,翟讓殺之。)。詔唐國公諱(淵)鎮太原。五月甲子,唐公舉義兵,遙尊煬帝為太上皇,立代王侑為天子,行伊、霍故事。傳檄天下,聞之響應(此裴寂、殷開山計也,代王侑時在西京。)。
秋七月,唐公將西圖長安,仗白旗,誓眾於太原之野,被甲三萬。留公子元吉守太原。義師次霍邑,隋武牙郎將宋老生拒義師,時連雨不霽,糧運不給,又偽言突厥將襲太原。唐公懼,命旋師。用秦王諫,乃止(秦王諫曰:「獨夫肆虐,天下崩離,狼顧蜂飛,跨州連縣。丈夫不得耕耘,女子不得紡績。故仗劍汾晉,舉旆參墟,斬封豕以安萬人,戮鯨鯢而清四海。據崤函之固,挾天子之威,令諸侯,定天下。是以聞之響應,投赴如歸。今遇小敵,便將反旆。恐義師一朝解體,大事去矣。勢不可全,歸守太原,則一城賊耳,恐不旋踵,禍變仍生。」乃止也。)。老生背城而陣,一戰斬之,平霍邑(諸城皆降,唯屈突通鎮河東,堅守不下也。)。
冬十月,義師次長樂宮。衛文升挾代王乘城拒守。十一月,平京師,尊代王為天子,改元義寧(遣使四出徇郡縣。隋行宮,唐公悉罷之。後宮,還其親屬。初,隋將多侵百姓,百姓患之。及義師至,秋毫無犯,皆曰:「真吾君也。」)時煬帝將之丹陽,而大臣將卒皆北人,不願南遷,咸思歸。宇文化及因百姓之不堪命,殺煬帝於江都,隋室王侯無少長,皆斬之。立嗣王浩為天子,化及為丞相(上曾夢見青衣兒曰:「去亦死,往亦死,不若乘船渡江水。」裴蘊、虞世基皆南人,贊成其事。將卒不願南遷,將因會鴆之,南陽公主懼殺其婿,以謀告宇文士及。士及告其兄化及,遂反,執帝。帝曰:「吾何負於天地而至此乎?」馬文舉對曰:「臣聞:萬姓不可無主,故立君以撫之。是知一人養萬姓,非萬姓養一人。高祖文皇帝粵有下國,丕隆大寶,除苛政,布恩德。南滅強陳,北滅狡虜。二十餘年,河清海晏,既而棄世升遐。陛下即位,違遠社稷,委棄京師,巡遊行幸,略無寧歲。漕通河洛,控引江淮。丁壯倦勞苦,老弱疲轉餉。高穎、賀若弼,先朝重臣,勛德俱茂;薛道衡,英華冠世,經綸之才,咸被非辜,卒遭夷戮,賢哲之士退,諂佞之士升。又頻年討遼,征役不息,行者不返,國用空虛,白骨被於原野,肝膽塗於草澤。悠悠冤魂,有請上帝,將假手於人矣。及在雁門,取辱戎虜,重圍既解,理須寧息,方更巡遊吳越,翱翔上江。頭會箕斂,以供行樂。士卒無短褐,後宮厭羅綺;士卒無糟糠,犬馬賤粟肉;甲冑生蟣虱,戎馬不解鞍。拒諫飾非,無心反駕。遂使九縣瓜分,八紘幅裂。以天下之富、四海之貴,一旦棄之,猶曰無罪,臣竊為陛下羞之。」乃默然,縊殺之。)。
五月戊午,天子侑遜位於別宮,禪位於唐,都長安(大業末,謠曰:「桃李子,洪水遠,揚山宛在花園裡。」李,唐姓也;洪水者,唐王諱也;楊,隋性也;花者,華不實也;園,囿也,代王名侑,與囿音同。言楊侑雖為帝,終於歷數有歸,唐王當踐其位也。)。己巳,王世充、段達等立越王侗為皇帝於洛陽。
六月,宇文化及自江都至彭城,據黎陽,稱許。李密率大軍,壁清淇。敦煌張守一聞密之拒化及也,說越王以討。越王不用其策,用孟琮計,與密連和。(張守一說曰:「臣聞:鴻鵠之翮未就,沖天之情已萌;武豹之文未備,食牛之心已成。今陛下據全周之地,背河面洛,帶甲十萬,粟支數十年,此霸王之資,非待翮成文備之勢也。固城自守,不以濟世為心,何異夫群蟻之嬰一穴乎?竊為陛下不取。」越王曰:「若之何?」對曰:「三王之興,五伯之舉,莫不由兵以成大業。故夏啟有甘野之師,齊桓起召陵之眾,皆以征討不庭,伐叛威慝者也。今天下土崩,英雄競起,為陛下腹心之患者,莫過夏魏。夏遣師涉河,則東都非陛下之地;魏遣師逾洛,據洛口之粟,陛下有累卵之危,無以加也。臣聞:兵以正合,而以奇勝。韓信所以斬成安,子房所以降秦也。請選精銳之士二萬人守洛陽,三萬人循河而守,以備夏寇;陛下親率大軍出洛口,掩魏之師,魏之君臣謂陛下從天而至,倉卒之間,智者不為計矣。李密既滅,則建德懾氣,備守邊疆,相時而動,則文皇之業可修,世祖之基不墜。」
越王曰:「朕新受命,人神未附,兵革屢興,恐士大夫解體於我。」守一曰:「陛下以累聖之資,繼二祖之業,雖夏人之思禹德,復戴少康;漢室之戀劉宗,重尊光武。以今況古,彼有慚德,況密有可伐之勢者三,何則?始密與翟讓同起烏合之眾,大業已就,密乃殺讓而奪其位。士卒初喪其主,鬼神新失其祀。人神未附,一也。地廣兵眾,法令不明,賞罰不信,二也。精銳之卒並拒秦王,鞏洛所留悉皆老病,乘其虛而襲之,必得志矣,三也。志曰:『奪人之先。』又曰:『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陛下兼此三事,又居之以先,無不克矣。」王將從之。孟琮曰:「化及率思歸之眾,其鋒不可當;李密英雄,勇略不世,非密無以滅化及;且襲之不得,復生一化及。臣請說以利害,示以大節,使為元戎,以除凶祲,徐議其後,未為晚也。」王曰:「善。」
孟琮東說密曰:「明公以烏合之卒,密邇王城,罕慕德之人,無山澤之固,兵法所謂『四分五裂』,特所忌焉!今東有化及之師,西有東都之眾。東拒化及,則王師襲其後;備東都而不行,則化及之師日至,於是六軍屯洛口,化及下武牢,誠恐不暇轉旋,敗亡已及。今皇帝世宗成帝之子,世祖明帝之孫也,以累世之資,當樂推之運,士馬百萬,據有舊都。宇文化及懷音蔑聞,親行梟鏡。主人枕戈待旦,將卒蓄力待明。將軍誠能率先啟行,誅鋤凶暴,則有盤石之安,無累卵之危也。晉文舍斬祛,齊桓置射鈎。況主上聖哲自天,寬和容眾,勿以疇昔之失,過望於皇帝也。狐裘羔袖,將軍擇焉。」)
密初聞張守一之謀,大懼;及琮至,大悅。使記事李儉朝,越王大悅,拜密為太尉魏國公。李密無東都之慮,盡銳攻化及,破之。密自敗化及,益以驕傲,越王命王世充擊密,密不用祖君彥計,密師敗績。遂西奔京師,尋謀叛,殺之。(王世充之擊密也,密會群僚議之。裴仁基曰:『世充今悉銳而至,洛下必空,但堅守其要路,無令得東而已。以銳卒三萬循河曲西上,示逼東都,東都必急,世充必救。待其至洛,然後還軍。如此,吾有餘力,彼勞奔命,兵法所謂『彼出則歸,彼歸則出;數戰以疲之,多方以誤之』也。」密曰:「公知其一,不知其二。今世充之兵不可當者三:兵仗精銳,一也;決計深入,二也;食盡求戰,三也。我但乘城固守,蓄力待時。彼欲戰不得,求走無路。不盈十日,此充之首可致麾下。諸君以為何如?」單雄信曰:「以樂戰之兵當思歸之卒,饑飽不敵,戰必克矣。」祖君彥曰:「不可。夫師曲為老,師正為直;曲則為飢,直則為飽。世充挾隋室之威,不可為曲;主公以逆為名,不可為直。裴光祿之謀,一時之上也;主公之策,持久之上也;單將軍之謀,滅亡之下也。夫物不兩大,勝無常資。故慶者在閭,吊者在門。誠恐乘於化及,必殆於世充。請按甲息兵,伺時觀釁,世充志大而體強,心勇而多悍,忸於自伐,必有異圖。不盈數年,禍將作矣。然後仗順而舉,應天順人;嵩岳為城,洛水為池;武臣勒兵經略於外,文吏儒士守之於內。孰與邀一時之功,墜萬全之業?欲取之,先與之;將弱之,必強之。欲取而不與,必受天咎;將弱而不強,必受天殃。願主公姑與之而強之,我承其弊,以全制其後,無不捷矣。」密曰:「智哉。」欲不戰。
王伯當、單雄信曰:「天下安樂,百姓無事,耨文耒墨,從容於廟堂,武不如文;四海沸騰,英雄競起,角帝圖王,盪清氛祲,文不如武。各有其時,不可戾也。越王淫虐之餘,天厭之久矣。且天命不常,能者代之,何曲直之有?請以定亂屬武臣,制治屬文吏。今日不戰,大事去矣。」密遂用單雄信策。合戰,密師敗績。世充乘勝趨洛口。密左長史邴元真以倉城降。密奔虎牢,不敢入。北渡河,遂奔唐。初,王伯當與單雄信、徐世績俱為密將,軍中號為三傑。故密信之而大戰。)
大唐武德二年,王世充殺越王侗於洛陽,僭稱尊號,隋氏滅矣。(梁時沙門寶志為書曰:「牽三來就九,索虜下殿走。意欲東南遊,厄在彭城口。」今茲三月,江東童謠曰:「江水何冷冷,楊柳何青青,人今正好樂,已復戍彭城。」牽三就九,十二年也;戍索,言輸也;吳人謂北人為虜,江都西有彭城村,村有彭城水,上引其水入西閣之下,果於此被執。初,上在江都,聞英雄競起,皆曰:「此乃狂賊,終無所成。」及聞義師起,上方臥,驚起曰:「此得之矣!楊廣博覽多聞,而不知李諱(淵)為天子,安用聖為?」撫心而嘆,久之復臥,曰:「王者不死,天自成人也。」)
論曰:干寶稱:「帝王之興,必俟天命;苟有代謝,非人事也。堯舜內禪,體文德也;漢魏外禪,順大名也;湯武革命,應天人也;高光爭伐,定功業也。各因其運而得天下。隋時之義大矣哉。」范曄曰:「自古喪大業,絕宗禋,其所以致削弱禍敗者,蓋漸有由矣。三代以嬖色取禍,嬴氏以奢虐致災,西京自外戚失祚,東都緣閹尹傾國。」成敗之來,先史商之久矣。自秦漢迄於周隋,觀其興亡,雖亦有數,然大抵得之者,皆因得賢豪,為人興利除害;其失之也,莫不因任用群小,奢汰無度。孔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又曰:『遠佞人,去僻惡。』有旨哉!」(昔秦王見周之失統,喪權於諸侯,遂自恃任人,不封立諸侯,及陳勝楚漢咸由布衣,非封君有土而並滅秦。高祖既定天下,念項王從函谷入,而己由武關到,惟修關梁,強守御,內充實三軍,外多髮長戍。及王翁之奪取,乃不犯關梁,而坐得其處。王翁見以專國秉政得之,即抑重臣,收下權。及其失之,又不從大臣生焉。更始見王翁以失百姓心亡天下,既西到京師,恃人悅聲,則自安樂,不納諫臣。赤眉圍於外,近臣又反於城,遂以破敗。由是觀之,夫患害非一,何可勝為防備哉!賈誼曰:「夫事有招禍,法有起奸,唯置賢良,然後無患耳!」)
我聽說周朝擁有天下太平元事的時間有三百多年,成康興盛之際,刑罰擱置四十多年不被使用,及其衰落,也是三百多年。[姜太公對周文王說:「僅屈居於一人之下,然而卻高居於萬人之上,只有賢能之士能做到。」於是周文王禮賢下士親近並見到的有六人,經過尋找後見到的有十人,一經呼喚即成為朋友的有上千人。由友及朋,由朋及黨,由黨及群,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象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多。用這種辦法來接交天下賢能之人有三分之二。人民也都歸順他。所以說:「周文王得了天下的三分之二,仍然向商紂稱臣。」
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因此五霸相繼興起。這些霸主常常輔佐天子,興利除害,誅除暴虐,禁止邪惡之事,扶正天下,使天子得到萬人景仰。五霸死後,聖賢之人沒有繼續出現,天子於是孤弱起來。號令不被施行,諸侯恣意罔行,以強凌弱,以眾欺寡。[吳王問伍子胥:「你認為攻打楚國會怎麼樣?」伍子胥回答說:「楚國執掌大權的人很多,但卻不團結,沒有一個能在憂患時擔當大任的。如果派三支軍隊騷擾楚軍,一軍到,楚軍必定會全部出動。彼出動,我撤退,彼撤退,我出動,這樣楚軍一定疲敗不堪。多次騷攏楚軍,再多方面對它進行誤導。等到疲乏之後,再以三軍來攻打它。這樣必定能大敗。」
吳王闔閭聽從了伍子胥的建議。楚軍因此開始衰敗。越王勾踐問大夫文種:
「你以為攻打吳國怎麼樣?」文種回答:「攻打吳國有七種方法,策略是這樣的:尊天命,事鬼神,控制邪異之說;贈送貴重的東西,取悅吳王的心,使其妄自尊大;贈送能工巧匠,建造華美浩大的宮室,使吳國財物睏乏;贈送阿諛奉承的奸臣,向吳王獻媚,使吳王狂妄自大;慫恿進諫的大臣向吳王進言,使吳國內部自相殘殺;乘吳國衰弱之時,用精銳的部隊攻打。」鑑於此,越王勾踐把美女西施進獻吳王,吳王很高興。伍子胥進諫阻止,吳王不聽,反而殺了伍子胥。越國又把雕刻着黃金的精美欄杆進獻給吳王,吳王開始建築姑蘇台,花了五年時間才建成,老百姓屍橫遍野。越國又蒸粟米種送給吳國。吳國發給老百姓播種,結果顆粒不生,於是全國發生大饑荒。齊桓公想要削弱楚國的勢力,就鑄造大量的錢幣從楚國高價收買大量的活鹿。楚人聞說鹿貴,大喜,紛紛棄農獵鹿。齊桓公儲藏糧食是平常的五倍。楚國人雖然錢多,卻沒有糧食,齊桓公封閉關門,楚國降齊國的人有十分之四五。
及至在柯地會盟,齊桓公想要背棄信義,不歸還魯國侵地,管仲勸說桓公,不背曹沫之約,樹立齊國的威望。各個諸侯國果然由此歸順齊國,所以說:
知道給予,是獲取政權的法寶。鄭桓公想要偷襲鄶國,先打聽鄶國豪傑、良臣、善辯之士的姓名,然後挑選鄶國的良田賜給他們,繼而封以高官顯爵,並把這些封賜書寫在冊籍上,埋在城門外的戰場上,用雞狐之血來祭祀。鄶國國君認為國內發生內訌,把這些豪傑,良臣、辯士全都誅戳了。鄭桓公於是偷襲鄶國。以上這些都是諸侯恣意罔行,天子的號令不被施行的例子。]
田常篡奪齊國的大權,范、中行、知、趙、魏、韓把持晉國朝政,後來,范、中行、知三家敗亡,趙、魏、韓三家分晉,成為戰國時的諸候國。從此之後,百姓開始遭難。[齊桓公與晏子坐在大堂之上。齊桓公感嘆道:「真美呀,象這樣的宮室還有誰會擁有呢!」晏子說:「你所說的話,是與陳氏相比嗎?
陳氏雖然沒有大的功德,卻有恩惠於別人,官爵奉祿這些東西,他從你這兒索取的少,施與別人的卻很多。你厚征暴斂,陳氏優厚施與,所以人民都歸順他。《詩經》說:『雖無德與汝,式歌且舞。』陳氏施恩的行為,必定得到人民的讚揚。你的後代如果稍微一怠惰衰落,陳氏那時還健在,那麼齊國將成為陳氏的了。」後來陳氏果然篡奪齊國大權。智伯令韓、魏的君主跟隨自己攻打趙國,韓魏兩國陰謀造反。智果對智伯說:「韓、魏二王大概要反叛,不如殺掉他們,不然就親近他們。」智伯說:「親近他們該怎麼辦?」
智果說:「魏宣子的謀臣趙葭,韓康子的謀臣段規,都是能勸說其君主改變計策的人,你與這兩個人約定一同攻打趙國,然後再分封這兩個人萬戶之縣各一。如果這樣,韓魏二王就不會背叛。」智伯不聽智果的計策。後來韓魏兩家果然造反,殺了智伯。]當此之際,強國致力攻打弱國,弱國忙於嚴守。
合縱連衡,戰火四起,士兵的鎧甲頭盔長滿了虱子,百姓的冤苦無處訴說。
等到秦國蠶食天下,併吞六國,天下政權統歸秦國,各諸侯的城池都遭到破壞。秦法律嚴酷,政治殘暴,阿諛諂媚的朝臣多。秦派大將蒙恬北攻匈奴,派大將尉佗戍衛南海,駐兵荒涼毫無用處之地,民不聊生。秦始皇駕崩後,天下大亂,叛軍蜂起,陳勝吳廣在陳地起義,[陳涉、吳廣去漁陽服徭役,路經大澤時,趕上天下大雨,道路不通,估計已經超過預定期限。按秦朝法律,超期要被斬首。陳、吳二人商議:「現在已經過期,按法律當斬。現在起義是死,可是為了奪取國家政權而死不是更值得嗎?」於是二人先用鬼神之事讓眾人由衷信服,然後殺了押送他們的官吏。二人招呼一同戍邊的屬眾說:「大家在這裡遇大雨,已經超期,按法律當被斬首,假使不必斬首,那麼戍邊而死的人也有十分之六七,在這種情況下,壯士不死便罷,死也應當成就大名,死得豪壯。王侯將相難道都是天生的嗎?」屬眾都贊同道:「願意聽從你的命令。」於是二人分派將領,攻占土地。陳勝自立為陳王。]武臣張耳在趙地起義,[武臣剛剛平定趙地,自封為武信君。蒯通遊說范陽縣令徐公:「我蒯通是范陽一個普通百姓,因私下憐憫你快要死了,所以來弔唁。
雖然如此還是祝賀你遇到我而得以起死回生。」徐公再次拜謝問道:「你憑什麼弔唁呢?蒯通回答:「你在范陽做縣令已經十年了,殺害別人的老父,使別人的幼子成為孤兒,砍斷別人的手腳,傷天害理之事幹得太多了。但是慈父孝子之所以不敢殺掉你,是畏懼秦朝的法律。現在天下大亂,秦朝的政治法律不被施行,慈父孝子必定乘此機會爭先恐後要來殺掉你,來平復他們心中的怨氣,成就他們的美名。這就是我來弔唁你的原因。」徐公又問:「憑什麼祝賀我得到你又可以起死回生呢?」蒯通回答道:「趙武信君不知道我蒯通無才,所以派人來拜訪我,詢問將來成敗之事,我將去拜見並遊說他:
『通過戰爭來奪取土地,獲得天下的城池。以愚見,這是很危險的事。如果你使用我的計策,可以不必通過戰爭就能奪取土地,攻下城池。只要傳遞檄文,千里之地就可以安定了。』趙武信君一定會問:『這是什麼意思?』我就說:『你前來攻打范陽,范陽令當然要整頓軍隊,守衛城池,準備作戰。
而城中貪生怕死、貪圖富貴的人,必定想讓范陽先投降你,先投降卻沒得到好處,邊地的其它城池就會相互轉告:范陽令先投降而被殺,我們一定要繞城固守,使城池固若金湯,不能被攻破。現在你的權宜之計,不如用高大的宮室、華貴的馬車結交范陽令,讓他奔走燕趙周圍,那樣邊地的其它地區就會相互轉告:范陽令先投降而身著富貴。他們必定會如坡地上滾動的泥丸相繼投降你。』這就是我所說的傳遞檄文,千里之地可成安定的計策。」徐公再次感謝。於是準備車輛馬匹派遣蒯通遊說武信君。蒯通就以前事來勸說趙武信君。趙武信君用車二百乘、馬匹二百、侯爵的印綬拜迎徐公。燕趙之地的其它城池聽說後,歸降的有三十多個城池。一切都如蒯通的計策那樣。]
項梁在吳地舉兵,[項梁命令項羽殺掉代理郡守殷通,便從吳地舉兵起義]田儋在齊地舉兵,景駒在郢地舉兵,周市在魏地舉兵,韓廣在燕地舉兵,普天之下,豪傑並起,最終滅掉了秦朝。
漢高祖劉邦,字季,沛國豐邑人,早年擔任泗水亭長之職,秦二世元年陳勝等人起義,陳勝自立為楚王。[張耳、陳余進諫道:「將軍你冒着生命危險,為天下百姓除害,現在剛剛到陳地,就自立為王,這是告訴人們天下是你私有的財產,對你是很不利的。不如立六國的後代為王,讓他們自樹黨羽,你向西進軍,不必交兵就會暢通無阻。誅戮殘暴之秦,據守咸陽,傳令諸侯,天下可以掌握在你的手中了。」陳勝不聽從這一建議。]沛地人殺掉他們的縣令,立劉邦為沛公。此時,項梁駐軍薛地,劉邦去跟隨他,共立楚懷王孫子為義帝,[范增勸說項梁:「秦朝消滅六國,楚國最沒有罪過,不應當滅,自從楚王作為人質入秦國,沒返回楚國,天下百姓都憐憫他。所以說『楚國哪怕只剩三戶了,那麼滅掉秦朝的,必定是楚國』。現在,陳勝首先起事,不立楚國後代,其勢焰肯定不會長久。你從江東舉事,楚地之人蜂起歸附你,是因為你家世代為楚將,即將立楚國的後代為王。」項梁於是尋找楚懷王的孫子心,立為懷王。]約定:先攻打進咸陽的,就做關中王。
秦將章邯在定陶大敗項梁的軍隊。項梁死,章邯認為楚軍不值得憂慮,於是北攻趙地。楚王派項羽等率軍解趙地之圍,派沛公為別將向西入關。沛公於是攻打宛城。宛城投降。[沛公攻打宛城,南陽太守呂..堅守城池,一時攻打不下。沛公想捨棄宛城繼續向西進兵。張良進諫:「前有強大秦兵,後有宛兵追擊,此時向西,必要處於危險的境地。」於是沛公圍定宛城。宛城告急,呂太守想要自殺,呂有個舍人陳恢,跳出城來見沛公:「宛城官吏怕投降後仍是死,於是堅守城池。你如果整天攻打它,死傷的人必定很多。如果你率軍撤退,宛兵必定從後追趕你的軍隊。這樣你一方面失掉先人咸陽為王的機會,另一方面又有強大的宛軍為後患,不如招宛投降,封宛城的將領,然後帶宛兵向西入關,其餘各城未被攻下的,必定開門迎接你。」沛公說:
「好!」封呂..為殷侯。]攻打武關,大敗秦軍[趙高殺了秦二世,立子嬰為皇帝,派兵拒守武關。張良對沛公說:「秦軍現在還很強大,不可輕敵。希望多用旗幟插在各山上,來迷惑秦軍。再派酈食其帶貴重的禮物賄賂秦將領。」秦朝將領果然想連和沛公一同向西人咸陽。沛公想要答應這一建議。
張良進諫:「這只是將帥想要背叛秦朝,恐怕士卒不會隨從。士兵不跟從,必定會出現危險,不如乘着現在懈怠攻打它。」於是沛公派軍攻打秦軍,大勝秦軍。]沛公攻入咸陽,與秦人約法三章。[秦人送牛肉、美酒給沛公,沛公不要。秦人知道沛公是有德行的人。]沛公派兵拒守武關,想要稱王關中。
此時,項羽在黃河北大敗秦軍,率各諸侯士兵四十萬到達鴻門,想要攻打沛公。沛公由於項伯相救,得以逃脫。
項羽於是殺掉子嬰,向東定都彭城。封沛公為漢王,統治巴、蜀之地。[劉邦不肯去巴蜀上任,想要攻打楚國。蕭何說:「大王雖然稱王巴、漢,漢地的險惡不是比死還強嗎?況且《詩經》上說『天漢』,這個稱呼也很美。能夠屈居於一人之下,而高居於萬人之上,是湯武這樣的聖人。希望大王能就任漢中,安撫漢中百姓,收羅賢能之人,取得巴蜀的土地,再安定三秦。這樣天下的大權就可以謀取了。」於是漢王用韓信的計策,向東進攻,再次安定三秦之地。[漢王到巴蜀就任,韓信從楚王那兒逃出來,跟從漢王入蜀,沒有什麼名氣。屢次與蕭何接觸後,蕭何認為韓信是個人才,推薦給漢王劉邦,拜為大將。韓信拜謝後,漢王問道:「蕭丞相多次在我面前美言將軍,將軍用什麼計策來教我成就霸業呢?」韓信拜謝,問漢王劉邦:「現在和你爭奪天下大權的,難道不是項羽嗎?」劉邦點頭說是。韓信說:「大王你自覺勇敢、驃悍、仁義、強大與項羽比怎麼樣?」劉邦默然不語,許久說道:「不如項羽。」韓信又施禮祝賀道:「即使是我韓信也認為大王在這些方面不如項羽。然而我曾經在項羽手下謀事,請允許我說說項羽的為人。項羽武藝高強,叱咤風雲,有萬夫不擋之勇,然而卻不善於任用手下的賢能將士。所以這種勇敢也只不過是匹夫的勇敢罷了。項羽遇見百姓,恭敬又慈愛,說話語氣和悅,士兵生病,項羽哀痛哭泣,分自己的飲食給病人,到用人打仗應當封賞的時候,卻把持已經磨損的印綬,不忍封賞。這是婦人的仁義作法。項羽稱霸天下使諸侯臣服,不定都關中卻定都彭城,背棄先前與義帝定立的和約,任用親信的人為王,諸侯對此十分不滿。諸侯見項羽放逐義帝到江南,也都放逐各自君主,而自己在富饒之地稱王。項羽軍隊所過之處,到處殘害生靈,天下怨聲載道,百姓不歸順,只不過是迫於暴力,勉強順從罷了。項羽名雖為霸主,其實已經失去民心。所以說,他的強大容易衰落。現在大王假如能反其道而行之,任用天下武勇的人,什麼人不可以誅殺!用天下的城池分封有功之人,有誰會不服!用想要東歸的士兵攻打東方的敵人,敵人怎麼會不失敗!況且三秦之地的諸侯,都是秦朝舊將,率領秦朝士卒已經許多年了,戰死的人已不計其數。他們又誑騙部下投降諸侯,到新安,項羽欺詐活埋秦兵二十多萬,唯獨邯、欣、翳三人得以逃脫,秦地的百姓對這三個人恨之入骨。現在楚國強用高壓手段封這三個人為王,三秦的百姓沒有擁戴他們的。大王你一入武關,秋毫無犯,廢除秦朝嚴苛的法律,與秦地百姓約法三章。三秦的人沒有不想讓大王你稱王三秦之地的。按照以前與諸侯訂立的和約,大王你應當稱王關中,這些關中百姓是都知道的。大王你失去關中王的職位進漢中,秦地人沒有不報怨項羽的。現在大王你舉兵向東,三秦之地可通過傳遞檄文而平定了。」聽了這番話後,劉邦很高興,於是聽從韓信的計策。當初,漢王到巴蜀之地上任,張良送到褒中,勸說漢王道:「大王為什麼不燒掉所經過的棧道,向天下的人表示你沒有歸還關中之心,來讓項羽放心?」漢王於是派張良回去,燒掉所有經過的棧道。楚王項羽因此不再擔心漢王有歸關中之心了。]田榮報怨項羽不立自己為王,於是殺掉田市,自立為齊王,項羽率軍北滅齊。[項羽拜吳地縣令鄭昌為韓王攻打漢王,張良送信給項羽說:「漢王失掉關中王的位子,到蜀就任,想稱王關中,按照約定立即停止,不敢謀反」又把齊王謀反的信拿給項羽看,說「齊想滅掉楚國」項羽因此不向西攻打劉邦卻向北攻打齊王田榮。]項羽派遣九江王在郴地殺死了義帝。漢王劉邦為義帝披麻戴孝,大辦喪事,哀痛哭吊三天後,把此事遍告天下諸侯。[董公對漢王劉邦說:「我聽說順應民德的人必定昌隆,失掉民德的人必定滅亡。出兵沒有原因,事情就不會成功。所以說讓天下明白對方是寇賊,對方才有可能歸服。項羽行慘無人道之事,放逐殺害義帝,是天下的賊寇。行仁義不靠勇猛,講義氣不靠武力,三軍士卒才能心悅誠服。把這件事遍告諸侯,再進行東伐,那樣四海之內沒有不敬仰你的德行,這才是夏禹、商湯、周文、武三王的義舉。」漢王點頭稱善。]
因為項羽去攻打齊王,劉邦率諸侯的軍隊五十六萬,向東偷襲楚國,攻破彭城。項羽聽到這個消息,留下自己的屬將攻打齊國,自己率領三萬精銳部隊回師攻打漢王軍隊。漢王劉邦與項羽在彭城下展開大戰。漢軍出師不利,奔出梁地,退到虞地,劉邦問左右大臣:「誰能出使淮南,勸說淮南王黥布舉兵背叛楚王,使楚王的軍隊留在齊國,幾個月後我奪取天下就不會再有危險了。」大臣隨何於是出使淮南,勸說黥布背叛楚王。[隨何遊說淮南王說:
「漢王派使臣敬進書信與大王左右。我奇怪,大王與楚王是什麼關係?」淮南王說:「我對楚王向北稱臣。」隨何說:「大王你與項羽同是諸侯,卻對楚王向北稱臣,必定是由於楚王強大,可以得到保護。楚王攻打齊國,親自背着版築,身先士卒。大王你應當傾淮南所有的軍隊,親自為將,作為楚王的先鋒。可是現在你才發四千兵幫助楚王,對楚王向北稱臣,是應當這樣的嗎?漢王攻打彭城,項羽未從齊國撤軍之時,大王你應當撥淮南的所有士兵北渡淮河,日夜與漢軍會戰在彭城下。大王你擁有上萬的士卒,卻不發兵渡過淮河,只是在隔河觀望誰是贏家,難道把國家託附給別人的,是應當這樣做的嗎?大王你拿空名來向楚稱臣,是想從中得到好處。我私下為大王感到不值得。大王你不背棄楚王,是認為漢王勢力弱小。楚兵雖然強大,天下的人卻認為它是不義之師,因為楚軍背棄前約殺死了義帝,楚王靠戰爭、武力取勝,強大起來,漢王兼併諸侯,歸守滎陽,收走蜀漢的糧食,加強防禦工事,分兵把守邊界要塞。楚軍回兵,干犯梁地,軍隊深入敵國八九百里,想要作戰卻不能,想要攻城實力不夠,老弱之兵從千里之外轉運糧食。楚王兵到滎陽、成桌,漢軍堅守不出。楚軍進不能攻,退不能守,所以說楚軍是靠不住的。假如楚軍勝漢軍,那麼諸侯害怕自己被滅,相互之間就會救助。所以說楚軍的強大,只不過是使自己成為天下攻擊的對象罷了,所以說楚王的實力不如漢王,形勢是顯而易見的。現在大王你不親附萬無一失的漢王,卻於危亡的楚王結為一體,我私下為大王的行為感到迷惑不解。我們不認為你們淮南的軍隊足以能夠消滅楚軍。大王你發兵背叛楚國,項王必定逗留齊地,幾個月後,漢王奪取天下可以萬無一失了。我請大王率領軍隊歸順漢王,漢王必定會分土地給大王,更何況淮南這一小小地盤呢?必定也是大王你的。
所以漢王派我向你進獻愚計,希望大王你考慮一下。」淮南王說:「就遵照你的命令辦吧。」於是暗地裡答應背叛楚王親附漢王,不敢泄露消息。這時楚王的使者正在淮南,正急着要求黥布發兵。住在旅舍,隨何直接坐到楚使者的上坐,說:「九江王已經歸附漢王,楚王憑什麼命令他發兵救急。」黥布聽了隨何的話非常驚愕。楚王的使者起身離開。隨何於是勸說黥布:「事情已至此,不如暗自殺了楚王的使者,不要讓他回去,快些歸漢,與漢王協手併力攻打楚王。」於是黥布按隨何說的那樣做了。殺掉楚王使者,發兵攻打楚王。
漢王到滎陽,派韓信攻打魏王豹,俘虜了魏王。[漢王問酈生:「魏王的大將是誰?」酈生回答:「是柏直。」漢王說:「此人乳臭未乾,還不能抵擋韓信的騎兵將領馮敬,灌嬰的步兵將領項他,以及曹參,有他們在,我沒有憂慮了。」漢王任命韓信為左丞相攻打魏王。韓信進兵,擺開船隻要渡臨晉,魏王聚集兵力抵擋。於是韓信命士兵用木罌(木製容器)從夏陽渡過軍隊,偷襲安邑,俘虜了魏王豹,之後便進兵攻打趙地。]漢軍與楚軍在滎陽相持。楚軍包圍漢軍,漢王採用陳平離間計策,得以解圍。[漢王着急地問陳平:
「你有什麼計策?」陳平說:「項王手下正直的大臣象亞父、鍾離末之類的人也不過幾個。大王如果能夠拿出黃金數萬,使用反間計,離間他們君臣使項王對他們產生疑心,楚軍內部必定會相互殘殺。因為項王為人好猜忌,信讒言。漢軍乘機舉兵攻打,楚國失敗是肯定的了。」漢王於是拿四萬斤黃金給陳平,讓他恣意使用,不問進出數目及用處。陳平既然擁有許多黃金,大膽地施行反間計。他在楚軍中散布謠言:「象鍾離末這些人為項王立下了汗馬功勞,卻最終不能分得土地、獲得封號。他們想與漢王合而為一,消滅項王,分項王的土地。」項王果然起了疑心,派使者到漢軍。漢軍為使者準備了上好的飲食,進獻時,立即假裝驚訝道:「我以為是亞父派的使者,原來是項王的使者。」於是把東西拿走,以粗惡的食物供給楚軍使者食用。使者回去,把所有情況都匯報給項王。項王又對亞父起了疑心。亞父想要去攻打漢王,項王卻不相信亞父。亞父聽說項王懷疑自己,感嘆道:「天下大事已經定形了,大王你好自為之。希望你能讓我告老還鄉。」項王答應了。]漢王入武關,招集士兵,想要再次東下。轅生勸說漢王:「請大王你發軍宛、葉,引項王軍隊南渡,使韓信等人得以聚兵黃河北攻打項王。」漢王聽從轅生建議,出兵宛、葉,項羽果然領軍南渡,象轅生的計策那樣。[轅生勸說道:「漢軍與楚軍在滎陽、成臬相互抗拒了幾個月,漢軍曾經遭到圍困。希望大王你能派軍出武關,那樣項王必會引軍南渡。大王你再深修軍壘抵抗項王。使滎陽、成臬兩地的士兵穿插着休息。韓信等人得以聚兵黃河北趙地。大王你再移軍滎陽。這樣,楚軍就會多方面防禦,力量分散,漢軍得以休息後,再與楚軍相戰,定會大敗楚軍。」漢王採用這個計策,發兵宛、葉。項王聽說漢王駐軍在宛,果然領軍南渡,正象轅生的計策那樣。]韓信和張耳領兵幾萬,東下井陘,攻打趙地取勝,於是報告漢王,請求立張耳為趙王,治理趙國。
漢王答應了。[當初,趙王與成安君陳余聽說漢軍到,將要偷襲。於是聚兵井陘路口。廣武君李左車勸道:「聽說漢將韓信曾渡西河,俘虜魏王,擒住夏悅,新近又在閼與打了勝仗。現在來輔佐張耳,打算攻下趙國。這是乘勝離國遠來戰鬥,銳氣不可抵擋。我聽說千里行軍必然少糧,戰士面有飢色。先打柴草後做飯,軍隊整天吃不飽。現在井陘大道上,車不能夠並行,騎兵不兵成行列,要行幾百里路,糧食必定在後面。希望大王借給我奇兵三萬偷襲敵軍,從小道出發,截斷漢軍的輜重。你深挖城塹,加高城牆,堅守營地,不要與漢軍交戰。使漢軍向前不能戰鬥,後退不能回還。我用奇兵斷絕他們的後路,使他們在野外找不到可以擄掠之物。不用十大,兩位將領的腦袋可以拿到戲下。希望你能考慮我的計策,不然,一定被這兩個人擒住。」成安君不聽廣武君的計策。廣武君的計策不被使用,韓信聞知後,大喜。於是進軍攻打趙國。大敗趙國。攻打趙國前,韓信命令軍中士卒不要殺廣武君,有能夠活捉廣武君的賞金一千。於是有人押着廣武君到戲下。韓信親自為廣武君解開繩子,以軍師的禮節來對待他,問道:「我想要向北攻打燕地,向東攻伐齊地,怎樣做才能取勝?」廣武君推辭拜謝說:「我聽說打敗仗的將領,不可以跟他談論勇敢;國家滅亡的大臣,不可以與他謀劃存亡。現在我只是敗亡之軍的一個俘虜,怎麼能夠權衡大事呢?」韓信說:「我聽說百里奚居住虞國,虞國滅亡,居住秦國,而秦國卻稱霸諸侯,這不是在虞國他就愚策,在秦就聰明,只不過君主用不用、聽不聽的問題。假使成安君聽了你的計策,象我韓信這樣的人,也要被擒了,我傾心聽從你的策劃,希望你不要推辭。」
廣武君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所以說『狂妄人的話,聖人有選擇地聽』。所以恐怕我的計策未必有用,但願能向你報效我的愚忠。成安君有百戰百勝的計策。一旦失算,即軍敗鄗山下,身死泜水邊。現在將軍你渡過西河,俘虜魏王,在閼與擒住夏悅,一舉攻下井陘,沒多久打敗趙軍二十萬,殺了成安君,名震海內,威震天下,農夫不務農,婦女不織布,準備華服美食,注意聽取等待你的命令,這是將軍你的長處。
然而現在將士疲乏,不能使用,你想要帶領這些倦疲的士兵駐紮燕國堅固的城牆之下,想戰鬥恐怕不能夠,攻城又攻不下,情勢出現危急,日久糧盡,而弱小的燕國卻不歸服,齊軍又必定乘機犯境顯示自己的強大。與燕、齊兩軍相抗持不能攻破,劉、項的實力沒有高下,假如這樣,這是將軍的短處。
我愚笨,且以為這是不利的。所以善於用兵的人不拿自己的短處攻擊別人的長處,而拿自己的長處攻擊別人的短處。」韓信說:「既然這樣該怎麼辦呢?」
廣武君說:「現在為將軍計議,不如按甲休兵,鎮撫趙地,安撫孤弱之人,那樣幾百里之內,肥牛、美酒就會很快自動送到你面前,你用它們來犒勞士兵和將領,派兵向北據守燕國要道,再派能言善辯的人送書信給燕國,展露自己的長處,那樣燕一定不敢不順服。燕順服之後,再派能言的使者到齊國,齊國必定如風一樣歸順,即使他們國家有智謀的人,也無能為力了。象這樣,天下大事就可以謀劃了。戰爭前先虛張聲勢,而後開戰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韓信點頭說:「好!」於是聽從了廣武君的計策,派使者到齊國和燕國,兩國如風一樣歸順韓信。]
十二月,漢王在成皋與楚軍相持不下,犒餉將士之後,想繼續作戰。郎中鄭忠進諫說:「大王你加固軍壘,不要作戰,派劉賈幫助彭超進入楚軍,焚燒他們的糧草,那樣一定能大破楚軍。」項羽此時向東攻彭越,留下曹無咎把守成皋。當時漢軍多次被困滎陽、成皋,正打算放棄成皋向東進發,駐紮鞏、洛之間抵抗楚軍。採用酈生的計策,又得以拒守成皋。[酈生勸說漢王:
「我聽說只有懂得百姓為什麼為天,他奪取天下的事業才可以成功;反之,就失敗。君王以百姓為天,民以食為天。敖倉長久以來一直是運輸的樞紐,那裡儲藏的糧食很多。楚軍離開滎陽,不堅守敖倉,引兵向東,僅僅命令士兵分別把守成皋,這是上天幫助漢國呀。現在楚軍易於攻打,而漢軍反而失去有利的時機,這可是個大錯誤。況且兩雄不能並立,楚漢兩軍長期相持不下,百姓騷動不安,天下局勢動盪,農夫不種地,婦女不織布,人心不定,希望大王你快些再進兵,收復滎陽,占據敖倉的糧食,堵住成皋的險要之地,太行的要道,據守飛狐隘口,白馬渡口,向天下表明你強大的軍事實力,那樣天下人就知道大權的歸屬。現在燕趙之地已經平定,只有齊地未被攻下。
齊王田廣擁有千里土地,田間率領軍隊二十多萬,屯兵歷城下,幾個田姓的人勢力都很強大,背靠大海,又有黃河濟水作屏障,南邊靠近楚地,人都善變狡詐。你即使派幾十萬軍隊,也不可能一年半載攻破。我請求捧着明詔遊說齊王,使齊地成為漢的東部屏藩。」漢王說:「好!」聽從酈生的謀畫,重新據守敖倉。派酈生遊說齊王:「大王你知道天下的歸屬嗎?」齊王說:
「不知道。」酈生又說:「大王你知道天下的歸屬,齊地可以存在,為你擁有;假如你不知道,那麼齊國就不能保住。」齊王問:「天下歸誰?」酈生說:「天下歸漢所有。」齊王問:「先生你是怎麼知道的?」酈生說:「漢王和項羽併力向西攻打秦,約定先進入咸陽城的為王。漢王先入咸陽,項羽背棄和約,不給關中土地,卻讓漢王就任漢中。項羽放逐殺害義帝,漢王聽說,發蜀、漢的軍隊來攻打三秦,出武關,尋找義帝墳墓,招集天下的士兵,稱王卻在各諸侯之後。凡投降的城池就用侯爵來封賞該城將領,得到錢財就分給謀士,與天下的人共同分享他得到的好處,英豪賢士也都願意為他出力。
各諸侯的士兵從四面八方歸順漢王,蜀漢的糧食用上萬隻船也裝不下。項王有背棄和約的名聲,殺害義帝的罪虐;不牢記別人的功勞,對別人的罪過卻常常放在心上;將士有功得不到封賞,攻下城池得不到封爵;只要不是項氏族人就不被任用。給人刻下印綬,卻不肯封授;攻城得到的好處,積蓄的錢財,不肯獎賞;天下的人都背叛他,賢才都怨恨他,不願意為他出力。所以天下的賢士都歸附漢王,漢王就可以駕馭天下大事了。漢王從蜀漢出發,安定三秦,渡過西河,打敗上黨的軍隊,攻下井陘,誅殺成安君,向北攻打魏國,攻克三十二座城池,這是象蚩尤那樣的神兵,不是普通軍隊所能辦到的,是上天賜予漢的好運。現在漢王已擁有敖倉的糧食,堵住成皋險要處,把守住白馬渡口,堵塞了通往太行的要道,據守住飛狐隘口,天下最後服從的必先滅亡。大王你先歸附漢王,齊國社稷可以保全了;不歸附漢王,危險的事馬上就到了。齊王認為酈生說得對,聽從了他的勸告,撤掉歷城的守兵。淮陰侯韓信於是連夜引兵渡河到平原,偷襲齊國。齊王因此烹了酈生,率兵東逃。當初酈生進見沛公,沛公正坐在床上讓兩個女子給他洗腳。酈生進來,只作揖不下拜,說:「你想要幫助秦朝攻打諸侯還是想率領諸候攻打秦朝呢?」沛公大罵:「蠢才,天下的人受秦的壓制已經很久了,所以諸侯才相繼起來攻打秦朝,怎麼說我幫助秦朝攻打諸侯呢?」酈生說:「想要集合義兵,誅殺無道的秦朝,就不應當坐在床上傲慢地接見長者。」於是沛公停止洗腳,起身向酈生謝罪。]項羽向東進軍之初,囑咐曹咎:「漢軍來挑戰,千萬不要出戰,不要讓漢軍向東就行了。」曹咎沒聽項羽的話,領軍出戰身死。
漢王於是進兵成皋。[漢軍挑逗曹咎出戰,楚軍不出戰。漢軍派人侮辱曹咎好幾天,曹咎大怒,引兵渡汜水,軍隊剛渡一半,漢軍攻打,楚軍大敗,漢軍得到許多寶物。]項羽聞知曹咎戰敗,於是回軍廣武間,建一座高壇,把沛公父親太公放在上面。漢王派侯公遊說項羽,請求要回太公。項羽與劉邦定立盟約:平分天下,劃鴻溝以西歸漢王,以東歸楚王。放回漢王的父母及妻子呂氏。
項王罷兵東歸,漢王想要帶兵向西,張良說:「現在漢擁有天下大半的土地,諸侯也都歸附,楚兵疲憊,糧食盡絕,這是上天要滅亡楚國的時候,不如趁楚軍東歸,攻打它。」漢王於是追擊項羽的軍隊,與齊王韓信、魏相彭越約定合力攻擊楚軍,二人都不來會合。後來採用張良的計策,使韓信等人發兵,把項羽圍在垓下,於是滅掉了項羽。[漢王問張良:「諸侯不聽怎麼辦?」張良說:「楚兵將要被打敗,而韓信、彭越等人沒有封地,他們不來本來是必然的,大王如果能和他們共同擁有天下,他們就可以馬上出兵。齊王韓信自立,不是大王你的本意,因而他地位不牢固。彭越本來往在梁地,當初,大王因魏王豹封他為相國,現在魏豹已死,彭越正瞅着魏王的位子,而大王卻不早做決定。如果能把睢陽以北至谷城的土地分給彭越,把陳以東近海的土地分給韓信,那麼合兵攻打項羽的事情就會成功。韓信老家在楚地,他想治理故鄉的土地。如果能拿出這些土地分封二人,使他們為自己作戰,那楚軍就容易打敗了。漢王於是分封這些人,讓韓信、彭越,劉賈等攻打項羽。在垓下消滅了項羽。]定都洛陽。採用婁敬的計策,遷都長安。[婁敬勸高祖說:「陛下定都洛陽,難道要與周王朝的興盛相比嗎?」高祖說:「是。」
婁敬說:「陛下你得天下與周朝不同,周的祖先后稷,堯時分封於邰,周積德行善十餘代。公劉因為逃避夏桀的暴虐,定居邠,太王因為戎狄的侵略騷擾離開邠地,百姓拄着拐杖、騎着馬,扶老攜幼遷居西岐。到文王做西伯候時,斷虞、芮的訴訟,周才開始受命於天。呂望、伯夷等人從遠方海濱歸順文王。武王伐紂前,在孟津,沒用事先召集,諸侯八百多人聚在一起都說:
「可以攻伐商紂了。」於是武王滅掉了殷商。成王即位,周公等人輔佐他。
營建成周的都城洛陽,把洛陽當作天下的中心。四方的諸侯都接受周朝分封,並向周朝進貢,事理非常公平。有德的人得到王位,無德的人自取滅亡。凡是居住在洛陽的人,都希望周朝用德行進行治理,不希望依靠洛陽位置的險要,使其繼承人驕奢淫佚,虐待百姓。到周朝全盛時期,國家融合,四方夷族仰慕周的德化,前來依附,共同治理天下。全國不養一兵一卒,四方夷族大國的百姓都前來朝見周天子,進貢任職,為周朝效力。等到周朝衰微,分裂為東、西周,天下諸侯不來朝見,周朝也沒辦法,這不是周朝的德行薄,是勢力弱小。現在大王你從豐沛起兵,召集三千人,帶領這些人一直東奔西戰,席捲蜀漢,平定三秦,與項羽會戰滎陽,爭奪成皋,大戰七十多次,小戰四十多次,天下的百姓因戰爭死傷慘烈,男子屍體遍布荒野不計其數,百姓哭嚎之聲一直沒有斷絕,傷病的人還沒有好,而你卻想與成康的盛世相比,我認為這是不能等同的。秦地群山包圍,黃河環繞,四面邊塞堅固,即使突然有緊急事情發生,百萬的士兵也可以馬上召募到。這就是所說的天府之地啊。陛下入武關定都長安,太行山以東即使發生叛亂,秦朝的舊地也可以保全擁有。與別人角斗,不扼住對方的咽候而抓他的後背,不能全勝。
現在陛下入關,遷都長安,控制秦朝舊地,這是扼住天下的咽喉並且抓住天下的脊背。」高祖又問群臣。群臣都是太行山以東的人,都說周朝江山七百多年,而秦朝只兩代就滅亡,不如定都洛陽。洛陽東面是成皋,西面有崤山、澠池,背靠黃河,前面是伊河、洛水。洛陽的堅固可以依賴這些。留侯張良說:「洛陽雖有這樣的堅固屏障,其中小的地盤,不過幾百里,土地貧瘠,四面受敵,這不是用武的城邑,關中左邊是崤山、函谷關,右邊是隴、蜀的群山,沃野千里,南面有富饒的巴蜀,北面有胡宛,有北、西、南三面為屏障,只需把守一面,向東可以控制諸侯。諸侯安定,黃河、渭水的漕運就能正常運輸全國貨物,足夠供給西京的必需;如果諸侯叛亂,順流而下,也可以正常運送,這就是通常所說的『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婁敬的說法是正確的。」高祖於是立即起駕,遷都長安。]
有人報告楚王韓信謀反,高祖採用陳平的計策擒獲韓信,廢為淮陰侯。[高祖向諸將問計策,諸將說:「應當趕快發兵討伐這個小子。」高祖默然不語。
又問陳平,陳平說:「有人上書說韓信謀反,還有別人知道嗎?」回答說:
「沒有人知道。」陳平又問:「韓信知道這件事嗎?」高祖回答:「不知道。」
陳平問:「陛下的精銳部隊與楚軍相比怎麼樣呢?」高祖回答:「不如楚軍。」
陳平又問:「陛下手下的大將有用兵超過韓信的嗎?」高祖回答:「沒有人趕得上。」陳平說道:「現在我們士兵不如楚軍精良。將帥又趕不上韓信,發兵攻打楚軍,這是自討苦吃,我為陛下感到不安。」高祖問:「那該怎麼辦?」陳平說:「古時候天子常巡行各地,會盟諸侯。南方有雲夢澤,陛下姑且出巡,假裝游雲夢澤,在陳地會盟諸候。陳地,是楚國西部邊界。韓信聽說你喜好巡行遊樂,一定會到郊外迎接拜謁,而陛下趁勢捉住他,這只不過用一個大力士就可以幹的事。」高祖認為有道理。派遣使臣通告諸侯皇帝巡幸之事。高祖於是隨後出發。韓信果然在路上迎接高祖。高祖預先準備好武士,看見韓信,立即把他捆綁起來。田肯祝賀高祖:「太好了!陛下抓住韓信,又治理秦中。秦中,是地勢優越便利的地方,有黃河、太行山的險要為屏障,南北相距上千里,士兵百萬,秦朝得了百分之二。這裡地勢便利,如果發兵攻打諸侯,就好象住在高台之上傾倒水瓶一樣勢不可擋。齊地,東有富饒的琅琊、即墨,南面有險固的泰山,西邊有濁河為界,北面有渤海,面積二千多里,士兵百萬,相隔千里,齊國擁有天下的十分之二。象秦一樣重要的位置,不是自己的子弟,不可以封為齊王。高祖說:「對。」賜田肯金五百斤。]陳豨做代地的相國,與韓信、王黃等人謀反,陳自立為代王,高祖親自帶兵出征。[高租赦免越、代兩地被陳豨牽連的人,趙國相國上奏請求斬首常山的郡守和縣尉,說:「常山北有二十五座城池,陳豨謀反,強占了二十五座城池。」高祖問道:「郡守、縣尉謀反了嗎?」回答說:「沒謀反。」
高祖說:「這是他們力量不行啊。」於是赦免了他們,重新授予郡守、縣尉之職。高祖一到邯鄲,喜出望外,說:「陳豨南不據守漳水,北不把守邯鄲,可知他是個無能的人。」又問周昌:「趙地有可以拜為大將的好漢嗎?」周昌回答:「現有四個人。」四個人進見,高祖謾罵道:「這些臭小子能做大將嗎?」但還是封給每個人一千戶,拜為大將。左右大臣進諫說:「自從人蜀、漢,攻打楚國,沒有全都按功行賞,現在這幾個人有什麼功勞獲得這樣厚的封賞?」高祖說:「你們不知道原委。陳豨謀反,邯鄲以北都歸他所有。
我發羽檄要求天下諸侯出兵支援,沒有出兵的,現在唯獨邯鄲出兵,我怎麼能吝嗇四千戶的封邑不分封這四個人,來安慰趙國百姓的心呢?」群臣都說:
「對。」高祖這時又問:「陳豨的大將是誰?」有人回答說:「是王黃、曼丘臣,原來都是商人。」高祖說:「我知道了。」於是分別用千金收買王黃、曼丘臣等人。他們帳下受收買的人,都得以生還,因此,陳軍潰敗。當初,韓信知道漢王害怕自己的才能,與陳密謀反叛,高祖親自率兵攻打陳,韓信稱病沒有隨行,想要趁機從中起事。韓信的一個舍人得罪了韓信,韓信於是囚禁了舍人,準備殺掉。舍人的弟弟把韓信要謀反的事情告訴了呂后。呂后想要召見韓信,又怕他的同黨不馴服。於是與丞相蕭何密謀,讓人假稱從高祖那裡來,說陳豨已被殺死,諸候群臣都來祝賀。蕭何欺騙韓信說:「即使有病,也應當勉強進宮祝賀。」韓信進宮,呂后派武士捆住韓信,在長樂宮殺了他。]尉佗在南越稱王謀反,高祖派陸賈賞賜給他印綬,封為南越王,命令他向漢朝稱臣,服從漢朝的約束,[陸賈到南越,尉佗傲慢地接見他。陸賈於是進諫道:「你是中原人,親戚、兄弟、祖墳都在真定,現在你違反人的天性,脫下漢朝裝束,而穿胡服,想要拿小小的南越同天子抗衡,禍患將要加在你身上了。秦朝政治混亂,天下諸候豪傑全都起兵反抗,只有漢王先人武關,據守咸陽。項羽背棄契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都歸附,可以說是很強大的了。但是漢王從巴蜀興起,橫掃天下,制服諸侯,滅掉項羽。五年的時間裡,四海平定,這不是人力所能辦到的,是上天要讓漢興起。天子聽說大王稱王南越,不幫助天下人誅除暴虐的秦朝,要動兵誅殺你,天子憐愛百姓最近勞苦,所以暫且休兵,派我授予你印綬,作為天子的使者,大王你應當出郊迎接我,向北稱臣。假如你想憑新近建立的羽翼未豐的南越獨立為國,不歸順漢朝。漢朝聽說這件事,會挖掘你先人的墳墓,誅夷你的宗族,派一個偏將率領十萬軍隊兵臨南越,那樣南越人就會殺掉大王歸降漢朝。這是易如反掌的。」聽到這裡,尉佗趕忙起來,向陸賈道謝。陸賈於是授給尉佗印綬回朝。當初,南海尉任囂病重,快要死了,召見龍川令趙佗,對他說:
「聽說陳勝作亂,豪傑背叛秦朝各自獨立,番禺後有山嶺為屏障,前有南海為依託,東西縱橫幾千里,如有中原人輔佐,你就可以成為這個地區的君主,建立國家。」於是讓趙佗擔任東海尉。侍奉任囂死後,趙佗發檄文告諸郡說:
「匪盜的兵馬上就要到了,要趕快切斷道路,招集士兵各自守衛。又漸漸運用手段誅殺了秦在南越設置的官吏,用自己的同黨為代郡守,自立為南越武王。]
高祖在位十二年駕崩,終年六十二歲。惠帝即位,呂后臨朝聽政。[呂后執政時,陳平退朝閒居常深自思索。陸生問:「你為什麼常深深思索?」陳平反問:「你猜猜我思考什麼問題?」陸生說:「你位居上相,奉祿三萬戶,可以說是富貴之極,沒有什麼可想的了。假使有憂慮,也不過是諸呂與少主爭權罷了。」陳平說:「是。但是該怎麼辦呢?」陸生說:「天下安定,人們就注意丞相;天下危急,人們就注意將帥。將相融合,士人就誠心歸附;士人心悅歸附,天下即使發生變亂,權力不會分散;權力不分散,那麼國家就掌握在兩個人的手裡。你為什麼不深結交太尉,與他交好呢?」陳平採用陸生的計策,後來竟然誅殺了諸呂。當初,呂后駕崩,大臣誅殺了呂氏家族。
呂祿擔任北軍統帥,太尉周勃不能進入北軍行使軍權。當時酈商的兒子酈寄與呂祿交好。陳平於是派人劫持酈商,讓他的兒子去勸說呂祿。呂祿信了酈寄的活,與酈寄一起出遊,太尉於是得以進入北軍,誅殺呂氏。]景帝時,吳、楚兩地謀反。景帝派兵平定了吳、楚。[景帝派太尉周亞夫向東攻打吳、楚,周亞夫問父親的門客鄧都尉:「應當採用什麼計策?」鄧都尉回答:「吳國的軍隊精銳,士氣旺盛,難與爭鋒;楚國的軍隊輕佻,不能維持多久。現在將軍的權宜之計,不如帶兵向東,在昌邑修建軍事工事,犧牲梁國,讓吳國攻打,吳兵必然全力攻打梁國,將軍加強防禦,派少量士兵掘開淮泗堤壩。
斷絕吳國糧道,讓吳、梁兩國相互攻擊,等到糧食枯竭,再用全力攻打疲倦的吳軍,一定會打敗它。」條候周亞夫說:「好!」於是對皇上說:「楚兵驃悍勇猛,難以與其爭鋒,希望能犧牲梁國,斷楚兵糧道,才可以制服他們。」
皇上同意了。周亞夫到滎陽,吳正急攻梁地,梁地危急,向亞夫求援。亞夫率兵奔滎陽東北的昌邑,加強防守。梁王派使臣向亞夫救援,亞夫堅持對作戰有利的行動,不去救援,也不出戰,派弓高侯等人帶兵駐紮在吳、楚軍後面,斷他們的糧道。吳、楚缺糧,士兵飢餓,想要撤軍,多次挑戰,亞夫的軍隊始終不出戰。吳、楚軍中缺糧,於是引兵撤退。周亞夫派出精銳部隊追擊,大敗吳軍。]景帝駕崩,太子劉徹即位[這是漢武帝]。武帝駕崩,兒子弗陵即位。[這是漢昭帝。霍光輔佐處理政事,上官桀誣陷霍光驕縱,假稱是皇帝的哥哥燕王劉旦上書,說霍光行幸上林苑,卻聲言帝王出行,又私自調校尉使用,昭帝不相信。後來上官桀謀害霍光的事被發現,上官桀伏法。]昭帝駕崩,漢武帝的孫子昌邑王劉賀即位。[劉賀是昌邑哀王劉髆的兒子,在位二十七天,做違禮的事有一千多條,於是霍光廢賀為海昏侯。]廢掉昌邑王劉賀,立武帝的曾孫劉詢為帝。劉詢駕崩,立太子劉奭為帝。劉奭駕崩,立太子劉驁。[這是成帝。成帝把政權託付給舅舅王鳳等人,即位同一天,封王鳳兄弟五人為侯爵,號稱五侯。五侯都掌握大權。]成帝駕崩,立宣帝的孫子定陶恭王的兒子劉欣為帝。劉欣駕崩,立他的弟弟中山孝王劉■為帝。[這是平帝。
平帝年幼,被王莽毒殺。平帝駕崩,王莽立宣帝玄孫劉嬰為帝。這就是孺子嬰。後來王莽廢掉劉嬰,自立為帝。]
偽新朝皇帝王莽,是成帝的舅舅王曼的兒子,元帝王皇后的侄子。元帝駕崩,成帝即位,拜大舅王鳳為大司馬,王鳳兄弟五人都封受侯爵。[元帝的皇后是魏郡王禁的女兒。皇后生成帝時,王鳳秉政。成帝即位同一天,封兄弟五人為侯爵。]王曼早逝,王鳳臨死之前把侄子王莽託付給太后,封為新都侯。五侯爭先超越侯爵禮儀,建造華美的宮室。只有王莽年幼,孤單貧弱,屈已下人,對人恭敬、做事謹小慎微。當時的許多名士都替王莽說好話,皇上因此認為王莽是個賢能的人,拜他為侍中。[王莽結識交往將相,收羅供養名士,賑濟施恩惠給賓客,所以有許多虛浮的聲譽,威盛超過了幾個叔叔。
當時,成帝廢掉許皇后,立趙飛燕為皇后,立趙飛燕的妹妹為昭儀。昭儀謀害了後宮皇太子,皇帝沒有後嗣,於是立定陶王劉欣為皇太子。[劉欣是宣帝的孫子,成帝弟弟的兒子。當初,劉欣的祖母傅太后暗地為他謀求漢朝的正嗣,私下求趙皇后、昭儀和成帝舅舅王鳳等人,所以他們勸皇帝立劉欣為皇太子。]王莽因為發現定陵侯淳于長與許貴人勾結的事,被拜為大司馬。[當初,淳于長與許皇后的姐姐許孊私下勾結,於是許孊賄賂淳于長。淳于長答應要請皇帝封許孊為左皇后。當時王根輔佐朝政,長期臥病,淳于長代理王根的職務。王莽心裡怕淳于長得寵,對王根說:「淳于長與許貴人私下勾結,見將軍長期臥病,暗自歡喜。」王根大怒,命令王莽參奏淳于長。淳于長因此入獄身死。]時年三十八歲,成帝駕崩,哀帝即位,立傅後為皇后,封傅皇后的父親傅晏為孔鄉侯,皇帝的母親為恭皇太后,皇帝的舅舅丁明為安陽候。
王莽請求告老還鄉,躲避丁、傅兩人。哀帝駕崩,當時王莽由於侯爵的身分得以住在私宅里,太皇太后命王莽等主持喪事,又封他大司馬。征立中山王為帝。太皇太后臨朝聽政,王莽執掌大權,文武百官各統己職,聽命於王莽。
[歸附順從王莽的人就得到提拔,忤逆怨恨他的人就被殺害。王莽用王尋、王邑為自己的心腹,甄豐、甄邯主管刑罰,平晏掌管機要,劉歆掌管禮樂法度,用孫建為親信,他們都靠自己的才能官居顯要職位。王莽外表矜嚴,言語正直,想要做什麼,只要稍微用表情和眼色暗示一下,黨羽就秉承他的意思明奏皇帝。王莽假惺惺地反覆推讓,表明自己不得已做這些事。上使太后感動,下取得百姓的信任。越地裳氏輾轉獻上白野雞一隻,黑野雞兩隻。王莽暗示益州上書群臣,群臣再上奏,說自己功德可與周公相比,應封為「安漢公」。]
平帝駕崩,王莽征宣帝玄孫廣成候的三歲兒子劉嬰立為皇帝。於是王莽謀劃篡位,臨朝處理政務,象以前的周公那樣。[當時,元帝劉統沒有後嗣,宣帝有曾孫五個人。王莽惡厭長曾孫,假託用卜筮之法選擇合適善良的人,於是立劉嬰。]
東都太守翟義謀反,事敗身死。王莽自以為威望功德更大,得到上天和人事的幫助,於是用銅製符,稱自己為代理皇帝,不久即真的篡位。王莽九年,赤眉軍起義。王莽十四年,世祖起兵,與王匡等人擁立劉聖公為更始皇帝。[更始帝是世祖的同族兄長,世祖與自己的哥哥劉伯升以及新市、平林兵的起義軍王匡等人合軍攻打棘陽。]王莽派王尋、王邑攻打更始的軍隊。二人在昆陽大敗。漢軍進入昆陽,城中百姓都投降了。王莽逃到漸台。藏到屋中北牆角,校尉公孫賓於是殺了王莽,把王莽的頭轉交到宛地給更始皇帝。
漢世祖光武皇帝名秀,字文叔,南陽蔡陽人,是漢高祖的九代孫。王莽末年,天下連年發生蝗災,各地匪寇盜賊蜂起。[王莽末年,南方發生饑荒,百姓都到田野、水邊挖薺充飢,常常互相搶奪。新市王匡為他們評是非,於是大家推舉王匡為渠帥。]當時世祖到新野逃避官吏追捕,因為到宛地賣穀子,宛人李通拿圖讖遊說世祖。李通的父親李守愛好圖讖。李通平素聽父親說:「劉氏復興,李氏為輔。」私下記住了。等到南下長江,新市人起兵,李通弟弟李軼與李通商議:「現在天下混亂,王莽新室將要滅亡,漢朝必當再興起。南陽的皇族宗室只有劉伯升兄弟倆博愛寬容,能用人。可以與他們共同謀劃大事。」李通曰:「正合我的主意。」正趕上世祖在宛地逃避官吏追捕,李通聽說,立即就派李軼迎接世祖,於是三人約定聯合起來。當初世祖與哥哥伯升及鄧晨一同到宛,與穰地人蔡少公等人私下交談。蔡少公頗通圖讖,說:「劉秀能成為天子。」有人問:「是國師劉秀嗎?」世祖大笑曰:
「何以知道是不是我呢?」在坐的人也都跟着大笑,鄧晨心中暗自歡喜。後來他對世祖說:「王莽執政殘暴,盛夏斬首犯人,這是上大要滅亡他的時候了。過去在宛地聚會說的話難道要應驗了嗎?」世祖微笑不語。到世祖起兵,鄧晨立即率軍跟從世祖。]世祖於是與李軼起兵宛城,哥哥劉伯升起兵舂陵,鄧晨起兵新野,各路軍會合共同攻打長聚。
新市王匡等人立劉聖公為天子,殺害了劉伯升。[劉玄,字聖公,世祖的同族兄長。在平林逃避官吏追捕時,王匡等人擁立他為帝。當初,自從王莽篡奪漢朝王位,劉伯升常常忿懣,思慮匡復社稷的事,不經營家中的產業,傾盪家產,結交天下英雄豪傑。王莽末年,盜賊蜂起,劉伯升召集豪傑商議起兵討伐王莽。於是派親近之客鄧晨從新野舉兵,世祖、李軼從宛地起兵,伯升從舂陵起兵,子侄共有七八千人,安排歸順的人,自稱為「柱天都部」,又派劉嘉利誘新市、平林兵首領王匡、陳牧等人合軍前進,一同攻打長聚。
諸將計議立劉氏兄弟為首領,來順從眾人的願望,豪傑都立劉伯升為王。但是新市、平林的將帥都喜歡放縱,害怕劉伯升的威嚴聖明,喜歡劉聖公膽小懦弱,就預先制定計策,立劉聖公為帝,然後召見劉伯升,說明他們的計議。
劉伯升說:「各位將領要尊立漢朝宗室,功德不小。以我的愚見,還有不贊同之處。現在赤眉軍發動起青徐地區的幾十萬人,聽說南陽兵立漢朝宗室為帝,恐怕會又自立一個君主。這樣,義軍內部將要自相殘殺。現在王莽未消滅,而宗室之間卻相互攻伐,這是讓天下人對我們產生懷疑,自己損害自己而非打敗王莽的好辦法。況且首先起兵稱立帝號的,很少有能最後成功的,陳勝、項羽就是這樣的例子。從舂陵到宛地三百多里,沒攻下幾座城池,急忙自己尊立為帝,成為天下人攻擊的靶子,讓後來起兵的人抓住我們的不利處,這不是一條妙計。但事已至此,暫且稱王自立,發布號令,假如赤眉軍所擁立的君主賢明,我們就去歸順他;如若沒有擁立,打敗王莽後,剪除赤眉軍,再擁立皇帝也不遲。希望你們大家好好考慮。」各將領不聽從劉伯升的意見,於是立聖公為帝。因這件事,天下豪傑大失所望。劉伯升的部將劉稷勇冠三軍,聽說擁立聖公為更始皇帝,大怒,說:「本來起兵共同謀劃天下大事的是劉伯升兄弟,更始是幹什麼的?」更始君臣聽說這件事後,內心忌憚劉稷,列兵幾千人捉住劉稷,要殺掉他,劉伯升據理力爭。李軼、朱鮪於是勸說更始帝把劉伯升也一起抓起來,當天就殺了他倆。李軼與世祖於是有了仇怨。後來李軼靠馮公孫送秘信給世祖,請求效忠,大家都勸世祖收留他。世祖於是微露李軼信給眾人看,說:「李軼信中多詭詐之詞,讓人不能相信。」於是把李軼的信交給守尉,信的內容已經公開披露,朱鮪派人殺了李軼。]建號更始元年。更始封世祖為偏將軍攻打昆陽。王莽聽說起義兵擁立漢朝宗室為帝,非常害怕,派大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帶兵百萬去昆陽討伐世祖,世祖大敗王莽的軍隊。[當初,劉伯升帶兵攻下宛地已經三天了,世祖還不知道,假裝派人到昆陽城中報信,謊稱宛地援軍到了,送信人假裝跌倒,把信掉在地上,王尋、王邑得到信,看後不高興。世祖手下的諸將領屢戰屢勝,士氣大盛,無不以一當百,世祖於是率敢於赴死士兵三千人,從城西門衝出,直入敵軍的中軍。王尋、王邑陣營大亂,世祖率軍趁着銳氣急追敵軍,殺了王尋。王莽的軍隊大敗,逃跑的人自相踐踏,一直逃跑近一百多里。正趕上風雨交急,大雨傾盆,滍河水暴漲,溢過兩岸堤壩,淹死的人數以萬計,連滍水都被堵塞。]三輔地區的豪傑共同誅殺了王莽,帶着他的腦袋到宛地見更始帝。更始帝讓世祖任大司馬的職務,拿着符節北渡黃河,鎮守撫慰北方州郡。[鄧禹騎馬北渡黃河,追擊世祖。世祖看見鄧禹非常高興地說:「我有任命官吏的特權,先生遠來,想在我手下任職嗎?」鄧禹說:「不願意。你威望德行超越四海,我鄧禹如果能效微薄之力,將來就能名垂史策。」世祖大笑,於是留宿鄧禹。鄧禹進一步勸說道:「更始帝即使集軍關西,太行山以東也不會安寧。赤眉、青犢這些軍隊常常打着起義軍的旗號成千上萬地聚集三輔。更始的軍隊還沒有挫敗過它,它也不聽更始的號令,各將領都是從平庸的人中崛起的,志在獲得錢財,爭相使用武力,只是每天自尋快樂罷了。
沒有一個忠良明智,深謀遠慮,想要尊立君主安撫百姓的人。四面分崩離析,局勢是可以看出來的。你雖然有建立藩國和輔佐的大功,恐怕還不能有所成就。當今之計,不如招納英雄豪傑,取悅民心。重建高祖的大業,拯救天下百姓的性命,你考慮到這些事情,天下不怕不安定。」世祖聽後非常高興。
及至隨世祖到廣阿,世祖展開地圖指給鄧禹看,說:「天下郡國那麼多,我現在只得到其中的一個,你以前說考慮到這些事情,天下不怕不安定是什麼意思。」鄧禹說:「現在天下分散混亂,人民思念聖明的君主,就好象兒子思念母親。古代君主興起的原因在於厚施德行給百姓,而不在地方的大小。」
世祖非常高興。馮異勸世祖說:「百姓思念漢朝很久了。現在更始手下的各將領驕橫暴虐,所到之處,搶劫掠奪,百姓對此很失望,但又沒有可以依靠擁戴的明君。現在你在北方有特權,可以不必請示,自行決定軍政事務,施予百姓恩德。只有有桀、紂的殘暴混亂,才能顯示出商湯、武王的功勞。現在百姓長期挨餓,容易讓他們吃飽。當務之急應當趕快派官吏巡行各郡縣,審理冤案,施行恩惠。世祖聽取了他的建議。]王郎假稱自己是成帝的兒子子輿,自立為大子,定都邯鄲,派遣使臣讓各郡國投降,世祖滅掉王郎。[王昌又名王郎,趙國邯鄲人。平素以卜相為業,常認為河北有天子氣象。當時,趙繆王的兒子劉林喜好奇異之術,在趙、魏間行俠,王郎與他們交好。當初王莽篡位,長安城中有稱自己是成帝兒子子輿的,被王莽殺掉了。郎於是稱自己是真正的子輿。更始元年冬天,劉林等人帶領車輛、馬匹好幾百,早晨進入邯鄲城,立王郎為天子。世祖進攻邯鄲,王郎的少傅李立為內應,打開城門迎接漢軍,於是世祖攻克邯鄲,殺了王郎。世祖收集公文,得到官吏與王郎有關毀謗世祖的有幾千章。世祖不檢查,召集各將領燒掉它,並說:「這是為讓那些有反覆行為的人安心。」
世祖的威望名聲日漸大噪,更始開始疑慮,於是派使臣封世祖為蕭王,命令世祖罷兵,與其他有功的將領一起返回長安。派苗曾擔任幽州牧,韋順任上谷守,並管理北方的州郡。[當時世祖住在邯鄲宮中,耿弇請求摒開左右與世祖私談,說道:「現在更始朝政治混亂,君臣yín亂,將領在京師外擅自發令,不受節制,貴族國戚在京都內驕橫霸道,天子的命令沒出城門,所任命的牧、守動輒自己升遷改變,弄得百姓無所適從,士人不敢安心。官吏擄掠財物,劫掠婦女,有些錢財珠寶的人,到了不能活着回家的地步,百姓頓足捶胸,反而思念王莽當朝的時候。另外,象銅馬,赤眉之類的起義軍有幾十個,數量有近一百萬,而劉聖公卻不能管理,失敗必在眼前。你首先從南陽舉事,攻破了王莽的百萬大軍。現在你平定黃河以北,占有天府之國,憑德義來征戰討伐,只要你一發號令,必然有人響應,天下可以很快地通過傳遞檄文而平定了。國家是最重要的,不可以讓外姓的人得到。聽說使臣從西面都城過來,想要讓你罷兵,千萬不能聽從。現在你手下將士死傷的很多,我願意北回幽州,多發精兵,來成就國家大計。」世祖聽後大悅。耿弇回到上谷,殺了韋順等人。]世祖推辭,不接受封號,也不聽從徵召返回長安,殺了苗曾等人,從此以後與更始朝分道揚鑣。
這時,長安政治混亂,各地義軍背叛更始,世祖平定了這些叛亂。[梁土劉永在睢陽擅自發令,不受節制,公孫述在巴、蜀稱王,李憲自立為淮南上,李豐自稱為楚黎王,張步舉兵琅琊,董憲舉兵東海,岑延舉兵漢中,田戎舉兵夷陵,他們都設置將帥,入侵掠奪周圍郡縣。另外,象赤眉、銅馬這樣的起義軍,不計其數。當初,銅馬軍前來投降,投降後又內心不安。世祖知道他們的意圖後,命令他們各歸陣營約束兵馬,自己騎着馬按照行列安排陣勢,投降的人都說:「蕭王對咱們推心置腹,怎麼能不以死相報呢?」因此都真心歸服世祖。世祖派耿弇討伐張步,張步聽說,就派大將費邑屯兵歷下,又分一部分兵駐守祝阿,另外在太行、鍾城列幾十座陣營等待耿弇的軍隊。耿弇渡過黃河,先攻打祝阿。從早晨開始攻城,沒到中午就攻下了,故意讓開重圍的一角,讓祝阿的兵土得以逃奔鍾城。鍾城人聽說祝阿的軍隊大敗,非常害怕,放棄鍾城逃跑了。費邑分派他的弟弟費敢把守巨里。耿弇留部分兵威脅巨里,並派人多伐樹木,揚言要填塞壕溝攻城。幾天後,有投降耿弇的人把這件事告訴費邑。費邑聽說耿弇要攻打巨里,打算前來救援。耿弇於是下令:「過三天將全力攻打巨里。」暗地裡放了俘虜,讓他回費邑軍中。回來的人果然把耿弇攻巨里的日期告訴了費邑。到了攻城那天,費邑果然親自率兵救巨里。耿弇高興地對諸將說:「我之所以修備攻城的東西,是想引誘費邑來。現在他來了,我求之不得。」於是分派三千人把守巨里,自帶精兵登上高坡,利用高處與費邑軍會戰,陣前斬了費邑。不久,把費邑的首級掛到巨里城。城中的人害怕,費敢率軍逃跑,歸降張步。張步當時在劇地,派自己的弟弟張藍把守西安縣,各郡太守把守臨淄,兩地相距四十里。耿弇進軍駐紮在兩個城池之間。耿弇見西安城雖小,但異常堅固;臨淄城雖大,實際很容易攻打。於是下令各部五天後攻西安城。張藍聽說後,日夜警惕防守。
到攻城的那天半夜,耿弇下令各將領都在寢席上進食,等到天亮到臨淄城,出其不意,半天攻下了城池,占領了臨淄。張藍害怕,於是帶領軍隊逃回劇地。耿弇命令士卒不得隨意搶掠到劇城下,必須等張步到了,才攻打,以此來激怒張步。張聽說後,大笑,到臨淄攻打耿弇。耿弇先出兵臨淄水上,想用騎兵衝擊張步的軍隊,耿弇怕挫了張步軍的銳氣,使張步不敢前進,故意表示軟弱來放縱敵軍的氣焰,帶失回到小城,陳兵在內。張步軍氣焰驕縱,直攻耿弇的陣營,與劉歆會戰。耿弇登上王宮殘破的高台上觀戰,見劉歆與張步軍交鋒,自帶精兵橫衝張步陣中,大敗張步,張步逃跑,投降世祖。耿弇想要招降張步的舊軍,命令陳俊追擊。於是平滅了張步的軍隊。]赤眉軍進函谷關,攻打更始。世祖派鄧禹帶兵向西,乘更始、赤眉混亂從中取事。[赤眉軍首領樊崇立劉盆子為天子,殺人長安,殺掉更始帝,搶劫擄掠關中。]
於是諸將上尊帝號,命有司在鄗南千秋亭五城陌設立祭壇,世祖即皇帝位。[諸將上奏:「漢朝出現王莽,宗廟之事廢馳,天下豪傑憤怒,百姓遭受塗炭,大王與劉伯升首先舉兵起義,更始憑藉劉伯升的功績榮登帝位,但是不能承襲漢朝大統,敗壞綱紀,盜賊與日增多,百姓危懼憂愁。大王初征昆陽,大敗王莽軍,後來又攻下邯鄲,北方州郡一一平定,天下三分,大王占據了二分,擁有眾多土地,士兵百萬,論武力,沒有敢跟你抗衡的;說文德,人們簡直找不到適當的詞彙來歌頌。我們聽說國家不可以一日無君,希望大王不要謙遜拒絕,以國家為重,以百姓為重。」強華從關中捧着赤伏符進見:「劉秀髮兵攻打無道之人,四方蠻夷聚集,群龍斗於郊野,四七之時從高祖建漢至光武重建共228 年,火為主。」然後劉秀即皇帝位。]十月擺駕東都洛陽,赤眉軍投降。[大司徒鄧禹、馮異、劉弘等人征討赤眉軍。馮異說:「我曾與敵軍拒守華陰,經過幾十天,雖然多次捕獲敵軍勇將,但是余兵還很多,可以稍微施加恩德信義,竭力引誘受難的士兵,再用兵攻打。皇上派各位將軍駐紮澡池,為了讓賊軍向東,我帶兵攻敵西部,一舉就可攻破,這是萬無一失的計策。」鄧禹、劉弘不採納馮異的建議,於是與赤眉軍大戰。赤眉軍假裝潰敗,拋棄輜重逃跑,車上都裝着土,土上蓋着豆子,士兵飢餓,爭先搶豆吃。赤眉軍還兵,攻擊劉弘的軍隊,劉弘軍潰敗,馮異和鄧禹救了他。赤眉軍稍向後撤退,馮異回營約定日期與赤眉軍作戰。馮異讓戰士換上與赤眉軍相同的軍裝,埋伏在路的兩側。第二天,赤眉軍派一萬人攻打馮異的前頭部隊,馮異分兵救援,敵軍見對方勢力軟弱,於是全力攻打。馮異縱兵大戰,到中午,敵軍士氣衰落,路兩側的伏兵突然起來,衣服與赤眉軍混雜,赤眉軍不能認別,於是驚慌潰敗。赤眉軍君臣投降,捧着皇帝璽綬進獻世祖。]
平定了隗囂,消滅了公孫述,天下安定。世祖駕崩南宮,時年六十三歲。
世祖的末代子孫靈帝任用宦官曹節等人。曹節等人假傳聖旨殺了太傅陳蕃和李膺,並把兩人的同黨也都囚禁起來。中平九年,黃巾盜賊興起。[巨鹿人張角自稱「大賢良師,信奉黃老,召收弟子,連結各個郡縣,約定三月五日一齊舉兵,派唐周通知各地,張角於是舉兵,頭戴黃巾作為標誌。]靈帝駕崩,太子劉辯即位。董卓入主朝政,於是廢靈帝為弘農王,立獻帝。李傕逼迫皇帝東遷;曹操遷移獻帝定都許昌,曹操死後,獻帝被迫讓位給曹丕。 曹操,字孟德,沛國譙地人。死後追封為魏武帝。靈帝在位時,曹操擔任曲農的校尉。
漢朝末年,宦官當權,何進謀劃誅殺宦官,太后不許,何進於是下令四方將領進京,想要以此來恫赫威脅太后。[陳琳進諫說:「《易》稱『到了山腳下就用不着看林人做嚮導了』,諺語有『蒙住眼睛捕捉麻雀』,這些都是自欺欺人的做法。微小的東西,尚且不可以通過欺詐得到,何況國家大事,怎麼能用欺詐的手段辦成呢?現在,將軍你掌握國家大權,以龍虎之威雄視天下,決斷由心。如果象你那樣做的話,無異於燒旺爐火而燎毛髮。應當速發雷霆之威,進行通變,立即決斷,雖然違背常道,但是合乎天理,上天百姓也都順着你。但現在你反而放下自己的權力,徵求外部援助,大兵一旦聚集京師,勢力強大的就會稱雄,所以說『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必定不會成功,只是導致禍亂的台階。」何進不採納陳琳的建議。]董卓率軍到京師,廢靈帝為弘農王,立獻帝。京師大亂。
太祖逃出關,至陳留,散盡家財,召集義兵匯合己吾。太祖與後將軍袁術、冀州刺史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渤海太守袁紹同時舉兵,合兵數萬推袁紹為盟主,[眾人設置壇場,共同盟誓,臧洪舉着一盤血盟誓說:
「漢朝宗室不幸,帝王綱紀失去承繼。賊臣董卓,驕縱暴虐,殘害及於皇帝,屠毒流於百姓。天下大事荒廢,剪滅天下異己。兗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伷等人糾集義兵,同赴國難。凡是我的同盟,齊心協力,共效人臣操守,即使腦袋掉了,也絕無二心。有背叛此盟誓的,斷子絕孫,死無葬身之地。皇天后土,祖宗神靈,都來看我們的行動吧。」臧洪在盟壇下慷慨流淚,聽到結盟誓詞的人也都激動昂揚不己。]曹操為奮武將軍。董卓聽說盟軍舉兵,於是遷移天子定都長安,留下軍隊屯守洛陽,司徒王允與呂布聯合殺掉董卓。
楊奉、韓暹護送天子返回洛陽。太祖到洛陽衛京縣,韓暹逃跑了。太祖以洛陽被焚燒,殘損破敗為由,敬請天子定都許都。下詔譴責袁紹依仗地廣兵強,結黨營私,不為王事效力。[袁紹當時正兼併公孫瓚以及四州的土地。]袁紹於是進攻許都,太祖在官渡大敗袁紹,袁紹吐血而死。[袁紹,字本初,汝南人。任司隸校尉。董卓商議廢靈帝、立獻帝,袁紹不贊同。董卓大怒,袁紹把符節掛在東門,奔逃冀州。董卓出重金捉拿袁紹。伍瓊是董卓信任的人,暗地為袁紹遊說:「廢立皇帝的大事,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袁紹不識大體,害怕逃竄,並不是有其它志向。現在急着追捕他,形勢必定會發生變化。
袁氏家族樹立恩德已經四代,門生舊吏遍布天下,如果袁紹招納豪傑,招募士兵,英雄因此而群起,那樣太行山以東就不是歸你所有了。不如赦免他,封他一個郡守之職,袁紹聽說你赦免他的罪過,必定高興,以後就不能成為禍患了。」董卓認為伍瓊的說法很對,於是派使臣授予袁紹渤海太守之職。
袁紹與孔伷等人共同起義,偷襲奪取了韓馥所在的冀州,占據了黃河以北。
訓練精兵十萬,騎兵一萬,想要進攻許都的曹操。沮授進諫道:「近來討伐公孫瓚軍隊幾年,百姓因此疲乏困頓,稅收和兵役還很沉重,這是國家的深重的憂患,當前,應當先向天子進獻貢物,從事農業生產,安撫百姓。如果這樣做行不通,然後向天下聲明曹操阻隔天子的命令,再進軍屯守黎陽,逐漸攻取黃河以南,多多製造船隻,修理製造武器,分別派遣精兵,抄襲邊界地區,令他們不得安寧,我們從中以逸待勞。象這樣,可以不用費心就平定曹操了。」郭圖、審配說:「兵書的法則是兵力十倍於敵軍就圍而聚殲,五倍於敵軍就追擊攻打,力量對等就能夠戰鬥。現在憑明公的神武,連結黃河以北強大的軍隊攻打曹操,易如反掌。現在如果不及時攻取,以後就難以謀圖了。」沮授說:「聽說挽救混亂,誅殺殘暴的軍隊才叫義軍,依仗人多勢眾的叫做驕兵,靠義出兵,所向無敵,而驕兵必先潰敗。曹操侍奉天子,建宮許都,現在起兵攻打,於義是相背離的。況且克敵制勝,不在勢力的強弱。
曹操的法令已經得到實行,士兵精練,不同於公孫瓚,坐等受圍困。現在放棄萬無一失的戰術,發無名之師,我很為明公擔心。」郭圖說:「周武王討伐商紂,不可以說不義,何況現在攻打曹操,怎麼能說沒有名目呢!而且明公士兵精銳,將士想要奮進出力,如果不及早安定大業,正是所說的『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這正是越國之所以成就霸業,而吳國之所以滅亡的原因。
監軍的計劃,只想做到確有把握,但卻不懂得機變。」袁紹於是不使用沮授的計策。曹操屯軍官渡。袁紹當時率兵向南,田豐勸他說:「曹操善於用兵,變化無常,兵雖然少,但不可輕視。不如以時間來和他相持。將軍你占據險固的泰山、黃河,擁有四州的士兵,外面交結英雄,裡面治理農業,作為攻戰之本。然後挑選精兵,分成奇兵,乘虛屢屢出擊,騷擾黃河以南,敵人援救右邊我們就攻打他的左邊,援救左邊就攻打他的右邊,讓敵人來回疲於奔命,人民不能安居樂業;我軍不勞苦而彼軍已經睏乏,不用三年,可以坐等着攻克曹操了。現在放棄現成的克敵謀略,而使成敗決定於一次戰鬥,如果不成功後悔都來不及了。」袁紹不聽,於是屯兵官渡攻打曹操。袁紹親自帶兵到黎陽。臨行前,沮授把他的家財分給同宗族的人,並對他們說:「實力強大,聲威無所不到,勢力衰亡就連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悲哀啊!」沮授的弟弟沮宗問:「曹操的兵馬不如袁紹,你擔心什麼呢?」沮授說:「憑曹操在充州的明智和謀略,又挾天子作為憑資,我們雖然打敗了公孫瓚,士兵已經很疲勞睏乏了。而且袁紹驕橫,大將殘暴,大軍的失敗一定在此一舉了。
揚雄曾說『六國嗤嗤,為贏弱姬』,大概說的就是現在吧!」等到渡黃河,沮授又臨舟感嘆:「君主志大才疏,將帥又貪圖功勞。悠悠的黃河啊,我還能回來嗎?」袁紹果然被曹操打敗。袁紹進兵保守武陽,與曹操相抗衡。沮授又勸袁紹:「北方的士兵雖然多,但是果敢的勁頭不如南方士兵,南軍穀物短缺,財物不如北軍;南軍速戰有利,北軍久持有利。當今之計應當長期修戰,用時間來拖垮南軍。」袁紹不聽從沮授的建議,連結營寨,逐漸進逼官渡。許攸進諫說:「曹操兵少,卻出動了全部兵力來攻打我軍,許都留下的守衛部隊,勢力必定虛弱。如果分派少量兵力,星夜奔馳,偷襲許都,攻下了,曹操就一定能夠擒獲了。如果攻不下,可以讓曹軍兩頭奔走應命,打敗曹操是一定的。」袁紹又不能採用許攸的計策。此時正趕上許攸家族的人犯法,審配囚禁了他們。許攸在袁紹手下不能伸展志向,投奔了曹操。許攸勸曹操偷襲淳于瓊。淳于瓊當時任督軍駐軍烏巢,離袁紹的軍隊有四十里。
曹操親自率軍攻打烏巢。當時,張■勸袁紹說:「曹操士兵精良,如果攻打淳于瓊,必定會打敗。淳于瓊兵敗,那麼將軍的大業就會付諸東流。應當派兵救援淳于瓊。」郭圖說:「張■的計策不好。不如攻打曹操的大本營,曹操勢必還兵,這樣烏巢之圍不必救就自然解開了。」張■說:「曹操營地堅固,必定無法攻破,如果淳于瓊等被擒,那麼我們這些人就全都要成為俘虜。」
袁紹只派遣少量部隊救援淳于瓊,卻用重兵攻打曹操的陣營,不能攻下。曹操打敗淳于瓊,焚燒了烏巢的糧草。袁紹的軍隊於是潰敗,逃奔黃河以北。
於是徹底打敗了袁紹,威名震天下。]太祖在黎陽討伐袁紹的兒子袁譚、袁尚,袁尚與袁熙逃往遼東。遼東太守公孫康殺了袁尚、袁熙,奉送二人的腦袋給曹操,於是平定了黃河以北。[當初,太祖在黎陽攻打袁譚、袁尚,接連幾次打了勝仗,各將領想要乘勝攻打。郭嘉說:「袁紹喜愛這兩個兒子,沒能選一個合適的繼承自己的位子,郭圖、馮紀分別是他們的謀士,相互間必定爭鬥、離間。如果我們攻打緊急,他們就相互扶助;如果攻打稍緩,他們又開始爭位。不如向南攻打荊州劉表,等待他們的變化。變化之後,再攻打,可以一舉成功。」太祖說:「妙!」太祖剛剛征劉表,袁譚果然與弟弟袁尚爭奪冀州。袁譚派辛毗向太祖投降,請求赦免以前的罪過。太祖詢問群臣。群臣大多認為劉表強大,應當先征平,袁譚不值得憂慮。荀攸說:「天下正發生大事,而劉表穩坐江漢之間,他沒有統治天下的大志,一看可知。
袁紹占有四州的地盤,軍隊十萬,靠寬厚得到眾人擁戴,想讓兩個兒子和睦相處,安守自己創成的大業,這樣天下就會幹戈不止。現在兄弟之間結下仇怨,勢不兩立。如果兩人合力,那麼勢力就大,勢力大就難以謀圖了。等到他們混亂而攻打,那麼天下就不愁平定不了。這個機會不可以錯過。」太祖說:「好!」於是答應袁譚的求和,打敗了袁尚。]太祖攻打劉表,正趕上劉表去世,劉表的兒子劉琮投降了太祖。[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初平元年,皇帝下詔拜劉表為荊州刺史,管理南接五岑嶺,北面包括漢水的廣大地區,面積幾千里,軍隊十餘萬。曹操和袁紹在官渡相抗衡,袁紹派人請求劉表出兵協助,劉表答應了卻不派兵,也不支援曹操,想要坐觀天下局勢的變化。劉先勸劉表說:「現在天下豪傑爭鬥,兩雄相持不下。天下的賭注都加在將軍身上。將軍如果有所行動,乘着雙方疲睏起兵,定會成功。如果不這樣,就應選擇一個合適的人歸從,怎麼能擁有十萬軍隊卻坐觀成敗呢?求援不能相助,見到賢人又不能歸順,這樣雙方的怨恨必定集中在將軍身上,恐怕不能保持中立。曹操善於用兵,賢良豪俊多歸順他,必定會打敗袁紹。打敗袁紹後再移兵江漢,恐怕將軍不能抵禦。現在的取勝之計,不如以荊州投降曹操,曹操必定看重將軍的恩德。將軍可以長享富貴,福祚延及後代。這是萬全的計策。」劉表不聽。漢獻帝十二年,曹操親自率軍攻打劉表。曹軍未到,劉表背上疽發去世。曹操屯軍新野。傅巽勸劉瓊歸降,劉琮說:「現在我與各位占據整個楚地。主持父親的事業,坐觀天下大事,有什麼不可以?」傅巽說:「逆與順有一定原則,強與弱有一定趨勢。以臣子的地位來抗拒君主,這是大逆不道的;用剛剛建立的楚地來抵禦中原大軍,是危險的;用劉備去攻打曹操,不合適。三方面都不行,想要抵抗君王的軍隊,必然自取滅亡。將軍自覺與劉備比怎麼樣?」劉瓊說:「不如劉備。」傅巽說:「假如劉備都不能抵抗曹操,那麼就難以保全楚地,劉備也不能夠保全自己;假如劉備能夠抵抗曹操,那麼劉備也不能為將軍效力,希望將軍不要再遲疑了。」劉琮於是率軍歸降曹操。當時劉備在荊州逃亡避難,劉表不能任用。
劉備聽說荊州歸降曹操,於是逃亡夏口。]關中諸將馬超、韓遂、成宜等謀反,被曹公打敗了。[曹公與馬超等人軍隊以潼關為界,分兵兩側。曹公急忙守住潼關,暗地裡派徐晃等人夜渡蒲坂津,占據黃河西邊紮營,曹公從潼關北部渡黃河,沒有成功,馬超趨船急戰。丁斐放牛馬引誘馬超的軍隊。馬超軍大亂,爭着搶牛、馬,曹公得以渡過黃河,在渭河南部按營紮寨。馬超送信給曹公,請求割地送人質和解。曹公假意答應了。韓遂請求與曹公相見,到約定日期,二人交於馬上,談話不涉及軍事,只說京都以前的老朋友,雙方拊掌談笑。交談後,馬超問韓遂與曹操說什麼,韓遂說:「沒說什麼。」馬超開始懷疑。又有一天,曹公給韓遂一封信,信中改竄的地方很多,好象是韓遂改定的。馬超因此更加懷疑韓遂。曹操與馬超會戰,大敗馬超。關中平定。
諸將問曹公:「當初,馬超據守潼關,渭河北部的道路無兵據守,你不從黃河東部攻打馮翊,卻反守潼關,拖延一段時間再北渡黃河是為什麼?」曹操說:「敵軍據守潼關,如果我軍進入黃河東部,敵軍必定帶兵把守各渡口,那樣的話,西部的軍隊就不能渡過黃河,所以我故意用重兵攻打潼關;敵軍全力在南部把守,西部守備虛弱,所以徐晃二人可以占領西河,之後,我帶軍北渡黃河,敵軍不能與我軍爭西河,是因為有兩位將軍已占據了西河。我們連接車輛,樹立柵欄,作為通道,通到黃河南岸,既然不能取勝,暫且向敵軍表明我軍的勢力的軟弱。渡軍渭河後,修固軍壘,任憑敵軍辱罵,堅守不出,故意使他們驕縱;所以敵軍不修建營壘,反而請求割地。我假意答應,是要敵軍放鬆警惕,不做戒備,讓戰士養精蓄銳後,再出奇兵攻打,這就是所謂的『疾雷不及掩耳,猝電不及瞑目』用兵的隨機應變,本來不是固定的。」]
天子策命曹公為魏王。[孫權稱為吳王,占據江東;劉備襲擊益州牧劉璋,占有西蜀,天下於是一分為三。]獻帝二十五年,曹太祖在洛陽去世。曹公的兒子曹丕,接受漢獻帝的禪位。文帝曹丕駕崩,他的兒子曹睿繼位,曹睿駕崩,他的兒子齊王曹芳即位。曹芳被廢掉後,高貴鄉公曹髦即位。曹髦被廢後,常道鄉公曹璜即位。後來,曹璜讓位於司馬昭,開始了晉朝的統治。
司馬懿是河內郡溫地人氏,字仲達,姓司馬[晉建國後追封他為高祖宣皇帝]。早年追隨曹操[魏建國後追封為魏武帝],魏文帝、魏明帝時官居丞相,平息孟達的反叛,翦除公孫度的割據勢力,擒獲叛軍首領王凌,屢建奇功,權傾一時。魏明帝彌留之際,下遺詔封司馬懿為太尉,和大將軍曹爽一起輔佐少主曹芳,司馬懿為獨掌大權,殺死了曹爽,[曹爽圖謀作亂,司馬懿稱病在家不上朝避開他,曹爽的同黨李勝為荊州別駕。司馬懿假裝老糊塗,竟說并州靠近胡人土地,應當作好防備。李勝從司馬懿處回來對曹爽說:「司馬懿神情恍惚,已成為行屍走肉,不值得防備他了。」曹爽因此更加飛揚跋扈,獨斷專權,他厭惡太后主持政事,把她遷到永寧宮。公元249 年即嘉平元年, 皇帝拜祭曹操陵墓。曹爽兄弟領兵跟着皇帝出朝。司馬懿見時機可乘,於是到永寧宮奏明太后,廢除了曹爽的權力。然後親自帶兵到洛水這個地方迎接皇帝回朝,彈劾曹爽及其同黨謀反,一併治了死罪]。司馬懿死後,他的兒子司馬師接替他作了丞相[司馬師字子元,晉立國後被迫封為肅宗景皇帝],鎮東將軍毋丘儉,揚州刺史文欽謀反,司馬師率軍平息了叛亂[毋丘儉,文欽剛開始謀反的時候,司馬師問王肅說:「安定國家輔佐皇上,應該怎樣做法?」
王肅回答說:「當初關羽率領荊州士卒在漢水邊上收服于禁,然後就有了向北擴張統一天下的雄心。以後孫權帶兵俘虜了他手下將士的家屬,關羽的部隊立刻軍心渙散。如今毋丘儉等將士的家屬都在揚州,情況緊急時用他們抵抗,使毋丘儉的將士不得近前,一定會使他們象關羽士卒那樣呈土崩瓦解的局面。」司馬師聽從了王肅的計策,並因此打敗了毋丘儉等叛軍]。司馬師死後,他的弟弟司馬昭代替他作了丞相[司馬昭字子上,晉定國後追諡他為太祖文皇帝],輔佐朝政行使司空的職權。諸葛誕據有壽春,反叛,同馬昭奉皇帝詔書平定了叛亂。討伐蜀國,俘虜了劉禪。這時魏國的國政旁落到當權大臣的手中,皇帝不過行使祭祀宗廟的權力而已。魏帝不能容忍下去,親自帶兵圍攻丞相府,司馬昭用長史賈充的計策迎戰,舍人成濟殺死了魏帝曹髦[曹髦廢為高貴鄉公,名髦,字士彥。司馬昭於是以欺詐的手段讓皇太后下令廢掉皇帝,又把成濟作為替罪羊,滅門三族]。司馬昭死後,他的兒子司馬炎取得了魏國的政權,奪取政權後,又用羊祜、杜預的計策進攻吳國,最終滅掉了它。司馬炎在位二十五年,他死後,太子司馬衷繼位[司馬衷字正度,就是魏惠帝,武帝司馬炎的太子]。
惠帝不很聰明,賈充的女兒被立為皇后,皇后大權獨攬,殺了大臣楊駿,廢掉了太后[賈皇后生活放蕩,不按禮儀對待婆婆[太后],並且誣陷太后的父親楊駿謀反,慫恿皇帝殺死了他。廢掉太后,把她囚禁在金墉城,不供給食物,活活餓死了太后],又先後殺死太宰汝南王司馬亮,太保衛瓘[司馬亮,衛瓘都以光明磊落的作風執政,賈后的一些壞主意得不到施行,賈后於是指使惠帝的弟弟楚王司馬瑋,矯假傳聖旨殺死了司馬亮,衛瓘,又殺人滅口,殺了司馬瑋],殺死楚王司馬瑋,迫害死太子司馬遹[賈后自己不生育,於是謊稱懷孕,收養了賈謐的兒子作為太子。司馬遹,是宮女謝氏生的,從小就表現出不同凡響的氣質,賈皇后把他看作心腹大患,陰謀誣陷並讓惠帝廢掉了他,把他幽禁在金墉城,又派小黃門殺死了太子],任用趙王司馬倫為丞相,司馬倫厭惡司空張華,僕射裴顧的正直,假託皇帝的命令殺死了他們,司馬倫於是篡奪了帝位,這時齊王司馬攸之的兒子司馬同和惠帝的弟弟成都王司馬穎等起兵殺死司馬倫,司馬穎於是開始鎮撫鄴地,并州刺史東流公司馬騰,安北將軍王浚又起兵討伐司馬穎,司馬穎敗退,脅迫天子向南逃往洛陽。以後惠帝復位,惠帝弟長沙王又誣陷司馬冏,並殺死了他,從此西戎北狄紛紛興起,四方割據紛亂,晉的周邊地區出現了三十六國[劉元海作為匈奴的質子,住在洛陽。晉武帝和他會晤,很欣賞他。武帝對王渾說:「劉元海相貌威武,由余、金日■這些人都趕不上他。」王渾應答說:「劉元海相貌風度確實很象聖人,然而他的文武才幹超過由余和金日■甚遠,陛下如果讓他主持東南地區的政務,平定吳國不成問題。」司馬炎認為王渾說的很對,孔恂、楊珧說:「我觀察劉元海的才能,當今天下無人能比,你如果輕視他們這些人,不足以成立大事業;如果給他們威嚴的權力,平定吳國之後,恐怕他就不會再還師,而是在東南割據稱王了。不是我們的同族人,就可能與我們心懷二志,讓他在我們的軍隊中擔任重要職務,我私下裡為陛下你擔心。如果真的把一個險要的戰略重地交給他,任其發展,恐怕不行吧?」武帝沉默不語。以後秦、涼兩地陷落,武帝向將帥們詢問對策,李熹說:「陛下如果真能發動任用匈奴五部的兵馬,讓劉元海指揮,擂鼓向西進軍,平定敵軍指日可待。孔恂說:「李公的話沒有講清楚平定禍患的道理。劉元海如果真能平定涼州,恐怕才真是大難臨頭了。蛟龍得到雲雨便會一飛沖天,不再是池水中的物件了。」武帝於是沒有任用劉元海。晉惠帝失去了對國家的控制,天下寇賊蜂起。成都王司馬穎主持鄴地軍政,上表請求封劉元海為寧朔將軍並監管匈奴五部的軍事。等到王浚等討伐穎州的時候,劉元海勸司馬穎說:「如今王浚等兩部人馬氣焰囂張,手下兵十多萬人,恐怕不是原來的守城士兵及及城市周圍附近的士兵所能抗拒得了的,請讓我回去為殿下你勸說來五部人馬,以解除當務之急。」司馬穎聽從了他。劉元海回到匈奴,左賢王劉宣等推戴劉元海以大單于的名號招募兵勇,二十天之內,招集到人馬五萬多。於是首先侵占平陽,進入蒲地,從此胡人五部開始禍亂中原了。石勒是盤據趙地的上黨羯族人氏(羯胡),幽州牧王浚模仿朝廷設置百官。石勒想吞併他,準備先派使者打探一下虛實。參與議論此事的人都說:「應該象羊祜,陸抗舊事那樣。以平等的禮節書信往來。」這時正趕上張賓生病,石勒親自到張賓府上謀劃這件事。張賓說:『王浚憑藉三部的力量,圖謀南面稱王,雖然表面上是晉的領地藩屬,實際上懷着謀反不忠的想法,一定想要招募英雄,完成大業。將軍你威振海內,舉手投足可以左右天下形勢。王浚希望結交你,好比西楚渴望得到韓信。現在如果假意派遣使者,而沒有真誠的態度,反使對方懷疑,圖謀消滅他的心思敗漏之後,再去想對策,即使有奇計,也沒有機會了。幹大事必須先表示出謙卑的態度,奉表臣服,尚且怕不被信任,羊祜那樣的作法,我不認為值得仿效。」石勒說:「你的謀劃是正確的。」於是派他的舍人王子春帶着珍寶和歸順的表冊向王浚假意表意臣服。王浚對王子春說:「石公是當今天下的英雄,擁有趙地,成鼎立一方的形勢,為什麼要向我俯首稱臣,這難道可信嗎?」子春說:「石將軍個人文武全才,手下兵強馬壯,確實如你所說非同凡夫。但是先生你是州郡望族,出來鎮守一方,威武的聲名在海內傳播,因此,胡地越地的人欽敬你的名聲,中外都歌頌你的德行,難道區區小府敢不到你門下收斂前襟,跪拜稱臣嗎?過去陳嬰和韓信難道是因為鄙視帝王的位置而不做帝王嗎?只不過帝王的位置不能憑藉氣力爭奪罷了。石將軍和先生你相比,好比月亮和太陽、江河和大海相比。項籍和子陽失敗的教訓還沒被人們遣忘,這是石將軍明智的抉擇啊,你為什麼要懷疑呢?自古以來,胡人成為名臣的很多,至於成為帝王的還沒有。石將軍不是因為心存對帝王的厭惡而跟你推讓,而是環顧四周,覺得這樣做不被天下人答應呀!希望你不要再懷疑我們的誠心。」王浚十分高興,派人回報石勒,石勒又重新派人捧着歸順的表冊給王浚。期待着親自到幽州拜見王浚,以示尊敬,然後又寫信給棗嵩,請求并州牧、廣平公的官職和封號,以此表現自己的誠心。石勒作好戰鬥準備,準備襲擊王浚,而又怕劉琨以及鮮卑人乘虛襲擊自己,打算了好久沒有發兵。張賓說:「襲取敵國應當乘它不留意,部隊準備好了卻這麼多天不出發,難道是怕第三方作梗嗎?石勒說:「是這樣,應該怎麼辦呢?」張賓說:「王浚盤據在幽州,依靠三部的力量,如今都已和他離心離德,成為仇敵,這使他外面沒有支持者以抗拒我們;幽州城內饑荒不堪,老百姓都以蔬菜為糧,人心渙散,士兵少而且身體素質差,這使他在內部沒有強大的兵力來抵抗我們。如果我們的軍隊抵達城外,他一定會士崩瓦解,潰不成軍。現在三方沒有安定,將軍便可出奇兵襲擊幽州,輕便的部隊往返一次用不了二十天左右的時間,既使三方作出反應,形勢也有迴旋餘地。應該乘機象閃電一樣發兵,不要延誤了時機。況且劉琨、王浚雖然名義上都是晉的藩屬,其實互相仇視,如果寫信給劉琨,送質子請求和平相處,劉琨一定因為結交了我們而感到高興,同時竊喜於王浚的滅亡,最終不會救脅王浚而襲擊我們。」石勒說:「好!」於是派輕裝的騎兵襲擊幽州,石勒率部早晨到了薊的北門,呼喊看守大門的人打開城門,石勒怕有伏兵,先趕進城裡數千頭牛羊,聲稱這是禮品,其實是為了用這些牛羊填堵街巷,使王浚的士兵不能很方便的行動,石勒進入城中,王浚感到有點害怕,石勒進入到他的官署,命令帶甲士兵逮捕王浚並押解到襄國,殺死了他,這就是三十六國的大概情況。]
晉惠帝在位十四年,駕崩,他的弟弟豫章王司馬熾被立為皇帝[司馬熾字豐度,就是晉懷帝],定都長安,後被劉聰殺死[這以後魏拓跋氏統治集團在晉懷帝永嘉三年從雲中進入雁門,北靠沙漠,南鄰陰山,兵馬數十萬。到(魏)
孝文帝時,把姓由拔跋改為元,定都洛陽,肅宗死後,大都督爾朱榮謀劃立莊帝。爾朱榮迫害了太后及王公二千人,終於使莊帝繼位。莊帝繼位後而殺死了爾朱榮,左僕射爾朱世隆率領爾朱榮所部從晉陽出發襲擊京師,抓到莊帝,殺死了他。另立恭帝,然後又廢掉了他。高歡這時開始主持廣平地區的政事。王子修後來被斛律斯椿脅迫入關。周太祖宇文黑獺輔佐皇帝,定都長安,在艱苦的條件下建立政權,這就是西魏。皇帝下詔書封宇文泰為丞相。
宇文泰後來又害死了出帝,另立南陽王寶炬為皇帝。文帝死後,他的兒子被立為皇帝,宇文泰又廢掉了他,重新立了恭帝,宇文泰被封為太師。宇文泰死後,他的兒子宇文覺被封為周公。後來魏帝把帝位交給了宇文覺,宇文覺是宇文泰的三兒子,宇文覺接受了帝位,改國號為周,到宣帝死後把帝位交給隋。當初爾朱榮殺莊帝的時候,高歡為晉州刺史,起兵討伐爾朱榮,立了魏出帝,高歡本人也被封為丞相。以後魏向西進入關里,立清河王的兒子善見為帝,把都城遷到鄴城,這就是東魏。高歡死後,他的兒子齊王高洋接受東魏皇帝的禪位,改國號為齊,到溫公高緯的時候,北齊被周滅掉。後來周又被隋滅掉。隋文帝滅周以後向南進軍滅掉了陳國,統一了天下]。晉懷帝死後,吳王司馬晏的兒子司馬業被立為皇帝,就是愍帝,愍帝後來也被劉聰殺死[這時胡人已經攪亂了中原,西晉政權被迫遷到長江以東地區]。
晉中宗元皇帝司馬睿在江東興起。[司馬睿字景文,晉宣帝的曾孫,司馬睿小的時候就很聰明,到中原一片混亂的時候,就與王敦等渡過長江鎮撫安定江東局勢。很得百姓擁戴,後來王敦在武昌謀反,進軍到南京,司馬睿帶兵攻打他,不能戰勝,於是把政權交給王敦管理。王敦退兵重新鎮守武昌郡],司馬睿在位十六年,死後太子司馬紹繼位[司馬紹字道畿,就是肅宗明皇帝]。
王敦權力很大,朝遷內外都很懼怕他。王敦想謀反,肅宗率兵征討,戰勝了他[肅宗用溫嶠等人的計策戰勝王敦。當初王敦謀反的時候,溫嶠做他的從事中郎,一天早晚為王敦奔波,假意討好王敦,後來京兆尹職位空缺,溫嶠對王敦說:「應該培養自己親近的人,這樣才能使皇上眾叛親離。我認為錢鳳這個人應當被任用。」王敦說:「他不如你。」溫嶠假裝辭讓。臨別的時候,溫嶠起身依次敬酒,假裝喝醉,用手板打落錢鳳的頭巾,並大怒說道:「錢世儀什麼東西,溫某人親自敬酒而竟然敢不喝?」錢鳳不高興,溫嶠用喝醉了作解釋。第二天,溫嶠將要返回京城,錢鳳勸說王敦不要放他走。王敦說:
「人家溫嶠常說你寬容大度,昨天即使稍有不對,難道就該報復說人家的壞話嗎?」溫嶠回到京城,向皇帝奏明了王敦謀反的情況]。肅宗在位三年,他死後孝武帝司馬昌明繼位。他是簡文皇帝的三兒子。羝族人苻堅侵入淮南,東晉冠軍將軍謝玄等率兵在淝水打敗了符堅[苻堅率領百萬人馬進軍到淝水。謝玄精選八千勇敢的士兵渡過淝水,謝玄派使者對苻堅說:「兩軍隔着淝水對峙,一時間分不出上下,我請你方稍稍後撤一下,給我們留出作戰的空間。」前秦的將領們聽說前邊的軍隊後退,以為被打敗了。朱序等人又故意大喊荷堅被擊敗了。符堅的部隊在敗退中因慌亂而自己互相踐踏,聽到颳風和鶴的鳴叫聲都驚恐地喊道東晉的軍隊殺過來了,因此被東晉打得大敗]。
荷堅向北返回長安[荷堅因此最終難逃滅亡的厄運]。孝武帝在位二十一年,他死後天下戰亂不停,東晉到安帝的時候被桓玄篡奪了政權。宋太祖劉裕平定了桓玄的叛亂。到晉恭帝的時候,不得不把帝位讓給了劉裕。
宋高祖武皇帝劉裕,字德輿,彭城人氏。桓玄篡奪晉政權[桓玄字敬協,譙國龍亢縣人,身體和相貌都特殊。他做江州刺史,襲擊並殺死了荊州刺史殷仲堪。會稽王的兒子司馬元顯因為桓玄做的太過份,派兵攻打他。桓玄聽說將要被討伐,立即帶領部下進軍到宋城,殺死了司馬元顯。皇帝元奈下詔書封桓玄為丞相,楚王。後來乾脆把帝位禪讓給桓玄],宋高祖劉裕和劉毅何無忌等人暗地裡圖謀重建晉政權,發兵平定了桓玄的反叛[當時桓玄讓桓弘鎮守廣陵,劉道規為桓弘的中軍參軍。劉裕讓他襲擊桓弘;桓修鎮守丹徒,劉裕本人是桓修的中兵參軍,襲擊桓修。到規定日期同時行動。劉毅,劉道規等襲擊廣陵以後,殺死了桓弘,率領桓弘的舊兵向南渡過長江。劉裕,何無忌等襲擊京城,殺死了桓修,率領二個州的兵馬一千二百多人進軍駐紮在竹里,向京城發布檄文,說:「成功失敗互為因果,沒有什麼定數。狡猾之徒施行虐政,或許正是聖明的君主統治時發生的。我們晉朝建國以來,多次遭受上天降下的厄運。
隆安以來,宮庭內很不安定,賢德的人才都死於非命,桓玄竟敢傲慢地盤據在荊、郢兩州,起兵叛亂,使百姓遭受戰亂的踐踏,上天不容。然而他的力量確實很強大,一年多的時間裡,就顛覆了我們晉朝的政權,皇上流亡顛沛,國家的權柄慘遭侮辱,宗廟被破壞,即使與夏代后羿遭寒浞等亂臣的算計,漢代遭到王莽、董卓等亂臣的破壞相比,桓玄對晉的危害還是要厲害的多。自從桓玄篡奪帝位以來,連年大旱,百姓苦幹深重的賦稅,文臣武將都對現狀深為不滿,家庭生活妻離子散,悲慘的情景就象《詩經·大東》和《詩經·摽有梅》所描寫的那樣。考查天文,對照人事,桓玄不剷除,還有什麼人該剷除呢?天下仁人志士,有誰不是憤激長嘆?我等之所以不敢拒絕辛勞,就是要協同忠烈的義士共同為國家的重建盡一點力量,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輔國將軍劉毅,廣武將軍何無忌這些人,同心同德,決心為國家拚死一戰,現在正義的力量已經集合起來,文臣武將奮勇爭先,都立志不恢復大業就不放棄鬥爭。於是率領軍民,希望上借祖宗在天之靈的佑護,下盡忠勇壯士的力量,打敗反叛的不義之人,使華夏重新恢復往日的寧靜。現在各位公侯有的世代樹立忠義的名聲,有的本人享受國家的爵位和傣祿,今天卻一起甘受桓玄的擺布,不能報效國家,難道不可悲嗎?
現今時機已經成熟,我劉裕憑藉個人微薄的力量,不如古代賢人的才能,在最危急的關頭接受挽救國家命運的任務,滿腔忠誠沒等表現,心中已被感慨和憤激填滿。仰望天空,內心的激動不能控制;回頭見到高山大河,佇立沉思,不願馬上離去。發布討伐敵人的檄文的時候,心神仿佛早已進入殺敵報國的戰場。何無忌作。」桓玄讓桓謙帶兵駐守東陵,卞范之駐守覆舟山。劉裕的軍隊早晨吃飯時加了飯量,向覆舟山東南進軍。讓身體條件差的兵士登山時多打旗幟。劉裕親自率領大軍朝着旗幟所指方向敵人展開攻勢,士兵都拚死作戰。桓謙的軍隊馬上潰敗下來逃走。桓玄一人騎馬向江陵方向逃去,在將進入蜀地的時候,改變方向逃往枚回州,正遇上益州參軍費恬的部下,被他們用箭射死],輔助天子重新恢復帝位,劉裕因此被委以將相的重任,被封為豫州郡公,蜀地的叛軍譙縱割據稱王,劉裕派手下將領討伐並平定了叛亂[劉裕讓朱齡石率領二萬士兵從江陵出發討伐譙縱,劉裕告誡說:「劉敬宣以前從黃武出兵,沒有任何戰果而退回來,現在軍隊從青衣江出發,叛軍料想到我們應出其不意,還是從內水進軍。這樣的話,涪城一定會有重兵把守,如果逼迫黃武,正好落入他們的圈套,現在軍隊從外水出擊,攻取城都,派疑兵向黃武進發,這是克制敵人的上策。」
把這些寫成信函形式,封面寫道:「到白帝城後打開看。」將領們雖然出發,卻不知道具體的去向,一直到了白帝城,打開書信,上面說所有部隊都從外水出擊,只有臧熹率軍從廣漢出發,率領老弱乘四方加板的千餘艘大船向黃武進軍。譙縱果然派譙道福率領重兵把守涪陵城。朱齡石進駐到彭模,離成都二百多里遠。譙縱手下大將候暉等人駐紮在彭模。朱齡石對劉鍾說:「天氣剛開始暑期的悶熱,敵方憑藉天然險阻,很難攻打,白白讓我們的軍隊疲勞。我想暫時養精蓄銳,乘機攻打敵人,你以為怎麼樣?」劉鍾說:「這樣不行。先前我方故意放出風聲說大軍從內水出擊,所以譙道福不敢放棄涪城。現在大兵壓境,侯暉等人已經嚇破膽了,侯暉手下的兵士不是很難對付,乘他們恐懼的時候攻打他們,很容易攻克。攻克彭模,大張旗鼓向前進軍,輕易就能再攻克城都。駐紮不動,虛實情況暴露,涪城的敵人再來,可就不好對付了。如果向前不能作戰,退後又沒有什麼依靠,二萬多大軍就會都被譙縱俘虜。」朱齡石聽從了劉鐘的建議。第二天攻打彭模,殺死了侯暉,於是連連攻取數城,譙縱見大勢己去,自殺而死]。姚泓在西京長安作亂,高祖討伐並平定了叛亂,擒獲姚泓[高祖滅掉前秦以後,進入長安。留下兒子義真鎮守長安,自己帶兵返回江南。
赫連勃勃建都統萬城,聽說這件事很高興,對王買德說:「我想進兵攻打長安,請你談談進攻的謀略?」王買德說:「劉裕消滅前秦,沒給百姓帶來什麼好處。關中是險要的地方,卻派一個才能一般的兒子把守,並不是長遠的打算啊!他之所以要急急忙忙趕回江南的原因,是想馬上篡奪帝位,沒有空閒時間經營中原。陛下你以正義攻打叛逆,天下人都知道你的正義,百姓都等着這一天的早日到來。從清泥到洛陽的南邊,是軍隊必然要攻取的險要的地方,應該派機動部隊截斷來往的道路。然後守住潼關和崤山峽谷,斷絕敵人水陸來往的道路,向長安發檄文並施行恩惠德行,長安附近的人就會熱烈歡迎你的大軍的到來。劉義真孤立無援把守空城,沒有逃竄的地方,不到十天,一定會被你擒獲,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刀刃不沾血,不用戰鬥而達到目的。」赫連勃勃認為他分析的對,向南攻打長安。高祖害怕,讓劉義真鎮守洛陽,派朱齡石把守長安。長安人驅逐朱齡石而迎接赫連勃勃。於是高祖失去了關中]。
鮮卑人慕容超盤據青州,自稱燕王。高祖討伐他,擒獲慕容超[當初,慕容超的叔父慕容德竊取三齊之地,慕容德死後,慕容超繼承了他的位置,於是侵入淮河以北地區。高祖想統一中華,抓住慕容超入侵的機會,開始向北討伐慕容超。大將軍公孫五樓勸慕容超說:「吳地的士兵輕裝而且銳利,很難對抗。派兵把守大峴山,使劉裕軍隊不能靠近我們,是上策;加固壁壘使敵人不能進入,轉移人口物資,使敵人無所獲取,收割粟麥,是中策;呆在城中等待決戰,是下策。」慕容超說:「派兵引誘敵人經過大峴山,我用裝備鐵甲的騎兵踐踏他們,就能擒拿敵人,為什麼要放棄鬥爭並削弱自己呢?」開始謀劃這場戰鬥的時候,參與的人都提出敵人如果嚴密地把守大峴山,不輕易出來交戰,那麼就會導致給養跟不上,不能堅持下去。高祖說:
「不會這樣,鮮卑人貪婪,沒有長遠的策略,既希望勝利,也吝嗇那些莊稼,不會輕易收割。認為我們是孤軍深入,不能長久堅持,一定會挑逗我們和他決戰,我們假意應戰,等到我們一過大峴山,局勢就對我們有利了。」進入大峴山後,不見敵人動靜,高祖高興地說:「老天幫助我們呀!」眾人說:
「我們還沒有打勝仗,你為什麼這樣高興?」高祖說:「我們的軍隊已經通過了險要之地,將士有拚死戰鬥的決心,田野里遍地是糧食,軍隊不會潰乏。
敵人中了我們的計策,打敗他們是一定的了。」六月,慕容超派公孫五樓把守臨朐,老弱士兵守衛廣固。聽說劉裕大軍逼近,慕容超也清醒了許多,離臨朐四十里的地方有條巨蔑河,慕容超派公孫五樓去搶占,說:「晉的軍隊得以搶先就不好戰勝他們了。」公孫五樓飛快地進軍。前鋒孟龍符搶在公孫五樓前面占領了巨蔑河。公孫五樓退了回去。大軍四千人分兩路緩緩前進,沒等到臨朐,慕容超的軍隊就紛紛到達。孟龍符等率兵抵抗。太陽偏西的時候,戰鬥正激烈。高祖對檀韶等人說:「敵人的精兵都在這裡了,臨朐留守的士兵一定是些老弱並且人數不會很多。你偷偷繞過他們的後邊,襲擊臨朐,一定能攻克。多更換旗幟以迷惑敵人。這是韓信用來攻克趙地的辦法。況且我以前聲稱軍隊從海道進發,你們到達之後一定要大加宣揚。」檀韶等人擊鼓進軍。敵人看見後大驚失色,高呼:「從海道來的軍隊到了!」慕容超丟掉城池逃跑。於是攻下了臨朐。敵方軍隊聽說臨朐已被攻陷,一時不知所措。
高祖劉裕親自擊鼓助威,士兵都奮勇作戰。大敗敵人。慕容超逃進廣固,進軍包圍他,攻下城後擒獲慕容超,押解到京城,並在建康處決了他]。盧循盤據在南海郡,乘高祖北伐的機會,襲擊建業。高祖返回後,打敗盧循。劉毅在荊州,背叛高祖。高祖派將領討伐並殺死劉毅[裴子野說:「樹立義旗,結盟成就大事的人,很少有善始善終的,為什麼呢?當時在一起共同目睹了成功勝利的場景,不知道稱王為帝的艱難之處。互相計較輕重利害,彼此各不相讓。認為別人都是沒出什麼大力,而我是消滅敵臉人的主力,所以寧可我對不起他,不能他對不起我。劉希樂和諸葛長民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難道是因為不知天命嗎,還是形勢發展才使他們這樣做的?武王締造周朝真了不起啊!八百諸侯會盟,都說:「紂王可以被討伐了」,尚且把軍隊退回孟津。
難道是他不知道順應民意,討伐民賊嗎?實在是因為性急就會招致很多禍患呀!高祖派往東邊的部隊是足夠快了,而僥倖的行動從此多了。哎,仁義之道衰落而達到不厚道的地步,更何況要建立奇功了]。荊州刺史司馬休之反叛,討伐他[裴子野說:「《尚書》主張考慮周全再採取行動,行動要把握好時機,象司馬休之那樣的行動,沒有把握好時機。老天厭棄晉,誰也沒辦法再去救助,司馬休之本人雖很得民心,能違抗天意嗎?五種運勢變化演進,沒有不最終滅亡的國家。成為衰落的姓氏,處在昏亂的朝代,即使象商代的三位賢人那樣有才德,尚且難逃顛沛流離的命運,況且豪傑俠義之士了!」
過去中原曾被殘無人道的踐踏。現在四海之內都爭着侍奉中宗,難道僅僅因為他是晉的後裔的緣故嗎?他本人確實有禮儀,所以才能統一南方,生機勃勃地興起。到司馬德宗的時候,仍舊想維持這樣的局面,然而卻不能做到]。
晉帝加封劉裕為相國,總領百官,作揚州牧,封給十個郡的地盤,進官爵為宋公。晉安帝死後,大司馬琅琊王繼位,讓劉裕進入朝廷輔佐他,並最終迫於無奈把帝位交給了劉裕[劉裕捧着表冊表示辭讓,但沒有通過。宋的諫官勸說劉裕繼皇帝位,劉裕也沒有答應。太史令駱達陳述天文與人事的應合,說:
「從晉義熙元年到元熙元年,金星白天出現,一共占卜七次,卦辭說『金星白天經過天空,百姓更換皇帝,異姓興起。』義熙七年,五道彩虹出現在東方,占卜卦辭說『五道彩虹出現,皇帝被廢掉,聖人出現。』義熙九年,鎮星、歲星、金星、火星聚集在東井星附近。義熙十三年,鎮星進入太徽區城,占卜,卦辭說『鎮星把守太徽,有新立的人主,有流亡的人主。』元熙元年,黑龍四次升人天空,《易經》上說:『冬天有龍出現,人主喪失國家,另有賢人受天命而做皇帝。』漢代建武元年至建安末年一共一百九十六年而把帝位讓給魏國。魏國從黃初元年至咸熙末年一共四十六年而把帝位讓給晉國。
晉國從太始元年到今天已經有一百五十六年。三代互相讓出帝位。都發生在逢六的年數上。」劉裕於是聽從了他]。
永初元年六月丁卯日,在南郊登上皇帝位,建築土壇並燒柴祭天。禮儀結束後乘車回到建康宮,到太極前殿正式宣布執政。大赦天下,改用新的年號。在位三年後死去[當初病危的時候,召見太子,告誡說:「檀道濟雖然有才能卻沒有長遠的志向;徐羨之和傅亮應當不會有反叛的可能;謝晦經常跟着我出征討伐敵人,很善於根據形勢變化想法,如果有謀反的人,一定非他莫屬,可以安排他去會稽。後來果然如高祖所預料],太子劉義符繼位[就是滎陽王,做皇帝以後十分昏庸,司空徐羨之輔佐政事,把他廢為滎陽王],後來被廢掉,宜都王劉義隆被立為皇帝[就是宋文帝,宋高祖的第二個兒子,後來被太子劉劭殺死。當初,劉劭和弟弟劉劭都不遵守禮儀,怕皇上知道,就搞巫術詛咒皇上。皇上聽說後十分憤怒,想廢掉太子劉劭並且殺死劉濬,重新考慮太子的人選。正在猶豫的時候,把這件事告訴劉濬的母親潘淑妃,潘淑妃又把這件事告訴劉劭。劉劭殺死宋文帝,自己繼承了帝位]。文帝被太子劉劭殺死後,武陵王劉駿起兵討伐劉劭,殺死劉劭後,劉駿被擁戴為皇帝[劉駿就是孝武皇帝,文帝的第三個兒子,劉劭殺死文帝後,劉駿起兵討伐並殺死劉劭]。孝武皇帝死後,太子子業繼位[就是前廢帝。子業兇殘,身邊侍從壽寂之殺死了他]劉子業被殺死後,湘東王劉或被立為皇帝[就是宋明帝,宋文帝第十八個兒子。孝武帝的兒子們,江州刺史晉安王劉勛,尋陽王劉子房等起兵反叛,宋明帝劉彧都打敗了他們]。明帝死後,太子劉昱繼位[就是後廢帝,在位的時候兇殘違背常理,總想殺死楊玉夫這個人。楊玉夫很害怕。
七月七日這天晚上,劉昱讓楊玉夫在織女星出現的時候告訴他。王敬則與楊玉夫串通好要殺死劉昱,楊玉夫在劉昱睡熟時候殺死了他,把它的腦袋送給齊王蕭道成],劉彧被殺死後,順帝劉准繼位[劉準是宋明帝的第三個兒子],劉准最後把帝位交給了齊王蕭道成。宋一共經歷八個帝王,共計歷時六十六年]
齊太祖高皇帝蕭道成,東海蘭陵人氏,是宋的輔國將軍。宋明帝初年,會稽太守尋陽王劉子房以及東部各郡起兵謀反。徐州刺史薛安都盤據在彭城歸降魏,派侄子索兒攻打淮陰。晉安王劉勛派臨川內史張淹從鄱陽道進入三吳地區。蕭道成一併討伐平定了他們,明帝讓他鎮守淮陰。宋明帝七年。蕭道成被皇帝召回京城[宋明帝認為蕭道成相貌不象臣子,而民間又傳言道蕭道成將成為天子,更加懷疑他了。蕭道成最初被皇帝徵召的時候,部下勸他不要應召。蕭道成說:「皇上殺死自己的子弟,是因為太子年幼而且弱小,所以考慮到自己死後可能出現的複雜情況不利於太子,要提前採取行動,這不關外人的事。應該馬上應召,慢了就會被懷疑。況且說骨肉自相殘殺,本來不是綿綿長遠的運勢。禍患剛剛興起,我將和你們共同努力挽救國家]。到京城後,被封為常侍。宋明帝臨死時下遺詔讓他和袁粲共同管理重要事務。江州刺史桂陽王休范起兵反叛,蕭道成討伐平定了叛亂[當初休范起兵時候,朝廷內外都很害怕。蕭道成和褚彥回聚集在中書省謀劃這件事,沒有人開口講話。蕭道成說:「以前皇室近親叛亂,都因為行動緩慢被擊敗。休范一定會吸收教訓,派輕銳部隊急速進兵,乘我們沒有準備而偷襲。現在請讓我去新亭統帥部隊阻持休范的軍隊。」於是找筆記下議論的結果,其他人都附和贊同,於是身穿白衣坐車到新亭。還沒等築完堡壘,休范的騎兵就紛紛到了新亭。蕭道成脫下衣服,安閒地臥躺着,以此來安定軍心。最終打敗了休范]。
被封為中領軍。蒼梧王懷疑並忌恨蕭道成[蕭道成白天躺在床上,蒼梧王率領一行人直接闖進領軍府,把蕭道成從被窩中拖出來,帶到宮中,讓他站在地上,在他肚皮了畫上箭靶,拉滿弓要射。侍從楊玉夫勸說道:「領軍大人肚子大,確實是很好的箭靶,然而一箭過去就會要了他的命,以後沒法再射了,不如用骨制箭頭射他。」蒼梧王一箭射中蕭道成肚臍,然後才把弓扔到地上罷手不射]。蒼梧王曾讓揚玉夫。觀察織女星出現後報告他,這天晚上正值七夕,揚玉夫害怕了,用千牛刀殺死了蒼梧王[揚玉夫和王敬則謀劃好要殺蒼梧王,殺了他之後把腦袋送到領軍府,報告蕭道成。蕭道成於是穿上行軍打仗時穿的衣服連夜進入宮裡。第二天早晨,徵召袁粲等人來商量處理這件事。
袁粲剛要說話,蕭道成頭髮鬍鬚都張開了,眼光象閃電一樣銳利。王敬則拔刀跳出來對眾人說:「天下的事情都應該由蕭公裁決,有人敢亂講話,別怪我不客氣。然後自己拿出白紗帽戴在蕭道成頭上,請蕭道成即位。說:「應該乘熱打鐵,不要錯過機會。」蕭道成嚴肅地說:「你們自己都不明白呀!」]
蕭道成於是迎接並立了順帝。荊州刺史沈攸之謀反。蕭道成討伐他[開始,沈攸之打着太后的旗號反叛,攻下都城後,袁粲劉秉等人看見蕭道成名聲一天大強大,感到很不安,就和沈攸之串通,圖謀在宮殿內作亂,蕭道成讓王敬則在宮殿內殺死了他們]順帝封蕭道成為相國,齊公,錫給九種器物[表冊上寫道:「我因為沒有成就,曾經遭受艱難和不幸。繼位的國君沒有道德,殺害了我們劉氏家族的諸多子弟,遭到上大的厭棄。危險的形勢實在難以描摹。
不僅僅象《詩經》中《小宛》和《黍離》篇所諷刺的那樣。上天資助我們大宋國,賜給我們這樣一個賢良的而有才幹的相國,關鍵時刻拯救了國家的命運,功績卓著,道德崇高,自古以來找不出第二人。即使保衡輔佐商朝的功勞,博陸匡救漢朝的業績,與相國相比,實在渺小了許多。現在給你舉辦隆重的典禮,希望你好好聽我的命令。當初袁粲、劉秉叛亂,子房不依臣子的要求規範自己,率兵協同叛亂,企圖篡奪帝位,險些把宮庭變為一片廢墟。
嘴上說是為了國家,其實是全部為了敵人。這個時候,人們都喪失了原則。
而相國卻赴湯蹈火,奮不顧身,身先士卒,親率大軍征討敵人。兵戈到處,作亂的叛軍象冰一樣溶解滅亡,這是成就霸業的基礎,報效國君的開始。薛安都反叛,占據徐地,竟敢趕着牛羊入侵淮浦,索兒愚蠢悖謬,和他狼狽為奸,互相支援,背叛正義的一方,投向亂軍的懷抱,北部邊疆地區的百姓,全部遭到不幸的洗劫,這時你接受祖宗在大之靈的安排,率軍出征,氣勢不凡,拚死一戰獲得勝利,敵人的屍首漫山遍野,石樑地區的戰鬥,殺死了叛軍首領,保衛國土,安定百姓,這又是你的功勞,張淹無知而受人迷惑,不顧國家利益,妄圖竊取東南的土地,這時你的忠義之心顯現,在國家危險的時候越發突出,以少勝多,敵人懾於你的威名紛紛俯首投降,從而為朝廷解除了對東南的憂慮,閩越兩地的人有從疾苦中獲得重生的希望,這又是你的功勞。匈奴和鮮卑野心勃勃地要侵略我們的領土,你奉命出征,安撫百姓,打擊敵人,大力宣揚皇上的恩惠,使淮河淝水流域的百姓重新得到我們大宋國的教化,這又是你的一大功勞。從這以後,匈奴氣焰更加囂張,企圖侵略我們的國家,而這時由於種種變故,我方一出兵就處於不利地位,堅固的城池不出幾天就慘遭陷落的厄運,你心中時刻想着國家利益,廢寢忘食,親自披上鎧甲,置生死於不顧,安定國界,這又是你的一大功勞。桂陽王依仗人多,妄圖篡奪政權,進軍到京城,情況萬分緊急,宮內婦女們都很驚慌,我方軍隊失去了主心骨,這時你挺身而出,奇謀善策歷史上還從來沒有過,手持大旗指揮作戰,即使懦夫也被你的精神感染成了殺敵的勇士,沒過多久,就平息了禍亂,這又是你的功勞。
蒼梧王殘暴,濫用刑罰,百姓遭殃,無辜而慘遭屠殺的人不可勝數,人民悲痛不安,生活一天也沒有保障,高祖的事業已經喪失,誰能繼續安定天下呢?你追隨古代的節義,遵守魏晉以來的禮儀,不顧虛弱的身體,為保全國家利益出來主持政務,使一切重新安定,這又是你的功勞,袁粲、劉秉二人,懷有背叛之心,犯上作亂,陰謀分裂國家,詭密地採取行動,占據石頭城,擾亂民心,你胸懷奇策,手舉鋒利的兵器,剷除叛軍,使國家安定,這還是你的功勞。沈攸之一肚子壞主意,逐漸暴露,發兵反叛,致使國家不得安寧,雖屢次出兵,可仍不能讓他降服悔改,這時你大義凜然,領兵出征,終於平定了這場叛亂,使國家重新走上正常發展的軌道,這還是你的功勞。你勞苦功高,再加上英明果斷,安撫百姓,平定天下,為王室盡忠盡力,艱難困苦都深深地體味經歷過,至於說到重新恢復國家的功勞,拯救百姓安定民心的恩惠,那就象陽光驅散雲霧一樣,光輝燦爛,照耀天下。使我重新恢復帝位,天下永遠安寧,遠近的人們都仰慕你的高義而歸順我們宋朝。你的功勞真是偉大而了不起呀,實在沒法給它命名]。四月,宋帝把帝位交給了蕭道成。甲午日這天正式登基,在南郊燒柴祭祀上天[說:
「人間皇帝,你的臣子蕭道成虔誠地把黑色的公牛獻給偉大光明的上帝,並稟告你:自從有人類以來,就隨着建立起管理百姓的體制,用來順應天意開創人間業績,使正道發揚光大。但天命不是固定不變。,當初有虞氏和夏後氏各自從上代繼承天命;自從漢魏以來,中期就有這種天命的交接,這些都有歷史的記錄。現在水德已經衰落,世上一片混亂,實在是依靠我蕭道成的拯救,才免除消解了這場大的災難,使社會重新安定,上天常把管理百姓和土地的權力交給有才能和德行的人,我本人多次謝絕百姓的擁戴,沒有接受皇帝的位置,然而天下人都說:『上天讓你這樣做,是不能違背的,國家不能一天沒有主心骨,我不敢違抗上天的命令,只有順從上天的旨意,恭敬地挑選吉祥的日子,虔誠地捧着受命的大符,登上高台接受帝位,把這些報告給上天,以表達我自己的心情,讓天下人明白。請上天接受我的供奉]。禮儀完畢,坐車回到建康宮,到太極前殿宣布赦免或減免罪犯的刑罰,改用新的紀年方法,四年後死去。太子蕭賾繼承皇位[就是世祖武皇帝]。宋武帝死後,蕭道成的孫子昭業被立為皇帝。[後人稱他為鬱林王。即位後昏庸無道,武帝的棺材下葬的時候,昭業在端門內按禮儀向靈車告別,靈車剛穿過大門,就去和湖妓鬼混,高宋殺死了他。]蕭昭業死後,他的弟弟蕭昭文做了皇帝,[蕭昭文後來被廢為海陵王],蕭昭文被廢掉後,西昌侯蕭駕被立為皇帝。[蕭駕就是齊高宗明皇帝,始安貞王蕭道生的兒子,即位後就大肆屠殺,因為他長年臥病,提前為自己準備好棺材,齊高帝和齊武帝的兒子們被殺得一個也沒剩下。]
蕭駕死後,太子蕭寶卷繼承皇位。[就是東昏候。他即位後兇殘暴虐,用金花貼滿地面,讓姓潘的妃子在上面行走,說:「這就是步步生蓮花」,又在宮中建立市場,親自做市吏,讓潘妃做市令,起義軍隊到達後,被左右的侍從殺死。]寶卷死後,寶融被立為皇帝[寶融是齊明帝的第八個兒子],齊和帝蕭寶融最終把帝位讓給了梁。[這以前文惠太子和宮中妃嬪共同做七言詩,每句詩後面都有「愁」字,這應驗在和帝身上;東昏侯宮裡的人都梳「散叛髻」,東昏侯的時候天下散亂離叛;又戴一種帽子,揭開帽子口而舒展開兩個帽翅,稱它為「鳳渡三橋」,把裙子向後撤開再系在一起,稱它為「反縛黃鵬」,梁武帝家在三橋,有鳳凰飛向那裡,暗示以後政權將轉交給梁武帝,「黃鵬」,與「皇離」諧音,而反綁上它預示以後東昏侯將被處死,這以前,民間的老百姓和朝中的官員都用布帛填在衣服的胸部,稱為「假兩」,假的意思是不得為「正」,「假兩」的意思是沒有得到真正的人主。東昏侯被殺,他的兒子被廢為庶人,就是「假兩」的暗示意義]。
梁高祖武皇帝蕭衍是巴陵王手下的法官,後來成為竟陵上蕭子良的八個朋友之一[當初,蕭衍父親死去,他很不得志,等到鬱林王喪失做皇帝的道德的時候,齊明帝正做他的輔政大臣,齊明帝想廢掉鬱林王,蕭衍經常想幫他一把,廢齊武帝的後代鬱林王,以此解除心中恥辱。齊明帝也了解他的這種想法。經常和他謀劃一些重要事情。當時,齊明帝想追逐隨王,又因為王敬則盤據會稽,恐怕他叛亂,因為這兩件事向蕭衍諮詢,蕭衍回答說:「隨王雖然名聲不錯,但其實並沒什麼才能。既沒有能幹的心腹輔佐他,爪牙也不過只有象司馬垣歷生和武陵太守卞白龍這樣的人罷了,況且這些人都是些勢利小人,如果你能給他們顯要的職位,就會為你奔走先後。所以說隨王那裡只須寄封信去就行了,王敬則這個人也沒什麼野心,不過想安穩地享清福罷了,可以多賞給他美女,以此使他高興就行了。」齊明帝說:「我的想法也是這樣。」後來果然採用了蕭衍的策略]魏國的將領王肅攻打司州,蕭衍率兵打敗了他,因為功勞被封為建康郡男。齊明帝死後,東昏侯繼承了帝位,齊明帝遺詔封蕭衍為都督,雍州刺史[東昏侯的時候,劉暄等掌握中書省大權,人們稱他們為「六貴」;還有御刀等八個有實權的人被稱力「八要」。這些人都敢象皇帝那樣行使權力,蕭衍對王弘策說:「政令從很多人口中出來,混亂因此就要開始,我們所處的是唯一能躲避禍亂的好地方,如果能多行仁義,就可以坐着成為西方的霸主。然而我有很多兄弟住在京城,恐怕他們會遭到禍害啊,應該和益州共同謀劃這件事,當時蕭衍的長兄蕭懿被罷兔了益州的官職,仍然返回郢州主持政務。蕭衍和他謀劃反叛的事宜,蕭懿不聽從。
蕭懿不久就被遭到了迫害]蕭懿遭到迫害以後,蕭衍起兵反叛[召集部下,告訴他們起義的情況,並在這天樹立大旗。這以前東昏侯讓劉山陽當巴西太守,讓他經過荊州和荊州行事蕭穎胄襲擊襄陽,蕭衍知道了這件事,就派王天武到江陵去,給州府的每一個人都發了書信,說出這件事。王天武出發後,蕭衍對王弘策說:「現在可以坐着不動獲得天下了,王天武一到荊州,一定使那裡的人驚慌失措,不知道怎麼辦。如果不和我們一心,攻取它就象從地上撿起個草子那樣容易。截斷三峽的通道,占據已蜀地盤,派兵平定湘江中游地區,這樣便占有了湘江的上游。憑藉這樣的聲勢,向江南發布檄文,平定江南就象風吹草伏一樣是自然的事情,甚至比這很容易。江陵人本來就怕襄陽人,加之唇亡齒寒,二者不能孤立存在,怎麼能不和我們同心協力呢?憑藉荊州和雍州的軍隊,平定東南地區,即使韓信白起這樣的名將,也不能有什麼作為了,更何況東昏侯那樣昏庸無能的君主和御刀、劉暄那樣無能之輩了。」
等到劉山陽到達巴陵的時候,蕭衍又讓王大武帶着書信去見蕭穎胄兄弟。王天武走後,蕭衍對張弘策說:「用兵的道理,最重要的是瓦解敵人的心理,其次才是攻打城池,今天的情況就是這樣,前幾天派出天武去州府,給每個人都帶了書信,今天卻只給蕭穎胄兄弟二人發了兩封書信,上面寫着內容由王天武親口傳達。他們見信後問王天武,土天武什麼也說不出來。王天武是蕭穎胄兄弟親近的人,別人知道這件事後一定會說蕭穎胄兄弟共同隱瞞信的內容。這樣的話人們就會猜疑。劉山陽聽到其他人的議論也會迷惑懷疑,而蕭氏兄弟又沒法向別人解釋清楚這件事。這樣就是用兩個空信封而平定一州的地方。」劉山陽到江安後,果然猜疑蕭氏兄弟,蕭穎胄於是殺死王天武送給劉山陽看,讓他相信自己。劉山陽到荊州後被陳秀殺死。蕭穎胄就派人把劉山陽的腦袋送給蕭衍。蕭穎胄仍然用力南康王上尊號的名義來傳召說:「時機不利,應當等明年二月再行動」。蕭衍說:「現在有十萬大軍,糧食不夠吃,如果再按兵不動等上一百多天時間,一定會自滅威風,況且全軍從西方出來,天賜良機有什麼不利的。
當初周武王討伐商紂王,正好犯了太歲,難道也要等到來年嗎?」沒有聽從奏議,發兵起義]。戊申日,蕭衍從襄陽北發兵,蕭衍派自己的弟弟守衛襄陽,對他說:「應當真誠地相信並團結襄陽百姓和官吏,不要懷疑他們,天下一家人的局面就會出現了,那時我們再見面吧。],鄂魯等城以及守城將領都歸降了蕭衍[當初,東昏侯派吳子陽帶兵救鄭州,占據了巴口。蕭衍讓王茂領兵襲擊加湖。吳子陽逃走,手下人很多淹死在江中,郢、魯兩城的駐軍已被蕭衍大軍的聲威嚇破了膽,不敢出城援救吳子陽。這以前東昏侯讓陳伯之守衛江州,同時聲援吳子陽。蕭衍對將領們說:「討伐並不一定非用實力不可,有時反要藉助聲勢。現在我們在加湖打了個勝仗以後,敵人誰敢不服從?陳伯之的兒子陳武牙狼狽地逃跑回去,他一定很驚慌害怕。所以說在九江我們發布一個檄文就能平定。」命令搜查俘虜,找到了陳伯之手下大將蘇隆之,大大地賞賜了他,使他甘願為蕭衍效勞。派他給陳伯之帶信。魯、郢兩城都歸降了蕭衍,陳伯之父子見蕭衍大軍到了,都脫下鎧甲伏罪],壬午,蕭衍到達石頭城,命令部隊包圍六個城門,宮中衛尉張稷殺死了東昏侯,用黃油包裹上腦袋把他送到蕭衍宮中[蕭衍讓呂僧珍帶兵封查了府庫和圖書存放的地方,抓住潘妃並殺死了她,把二千名宮女賞賜給手下的將士],蕭衍軍隊打到首都後,齊和帝迫於無奈讓出了帝位。蕭衍繼承了皇帝位。太清元年,原齊朝的司徒侯景率領十三州歸順蕭衍,後來侯景反叛到京城,幽禁了蕭衍,蕭衍死去。梁武帝天監中期,和尚寶志有一首詩寫到:「昔年三十八,今年八十二。四中復有四,城北火酣酣。」
蕭衍查封了這本書,把上面的話記下來以備察驗。梁武帝蕭衍三十八歲時攻克建業,八十三歲時遇到火災。元年四月十四日同泰寺起火,這些都與和尚寶志的詩句暗合],侯景立梁武帝太子蕭綱為皇帝,以後又殺死了他[後來追溢他為太宗簡文皇帝]。湘東王蕭繹在荊州派王僧辯等將領平定了侯景的叛亂,把候景的頭送到江陵[王僧辯等人勸蕭繹登基做皇帝,說:「軍隊這個月戊子日全部集結到建康,分兵追擊殘餘的敵軍,兇惡的賊人四散逃命,希望陛下你能忍住悲痛哀傷。自從混亂以來,各種暴徒相繼出現,已經歷時五年多了。如今上天的威風已經興起,冤枉和恥辱都得到了洗滌,朝廷內外都希望你的到來,都認為國家應該交給賢明有德的人管理。而你又謙虛地推辭,不肯接受我們的擁戴,登極做皇帝,所以再一次請求你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渴望得到你的答覆,怎麼能長久地不考慮我們的建議,耽誤執行上天的旨意呢?]。侯景叛亂被平定以後,湘東王蕭繹在江陵做了皇帝[就是梁元帝,梁武帝的第七個兒子]。
魏國派萬紐,于謹兩員大將率兵來攻打江陵,梁王蕭警率領部隊與敵人合兵,孝元帝蕭繹被俘虜,魏國人殺死了蕭繹[當初,平定武陵之後,有人建議用大船裝載器物把都城遷移到建鄴,宗懍,黃羅漢兩個都是楚地人氏,不願遷移。說:「建鄴帝王的氣象已經耗盡,渚宮中的陸地已經達到一百塊。」於是沒有遷移都城。不久歲星和火星分別出現在井宿和心宿上,蕭繹看到後感慨地對朝中的大臣說:「我夜觀天象,恐怕將要有賊人出現。然而吉凶在我,命運由大,躲避有什麼用呢?」不久被魏的軍隊圍困,江陵陷落以後被魏軍俘虜,殘遭殺害,傳說:「洲到一百的時候,荊州就會出現天子。」桓玄做荊州刺史,對晉懷有二心,於是派人鑿開一個,從而湊成一百這個數目,隨即崩壞,桓玄的反叛就被平息。宋文帝做宜都王時,一塊陸地自己形成,不久就纂奪了政權。太清末年,枝江揚誾浦這個地方生出一塊陸地來,第二年,梁元帝被立為皇帝,承聖未年,這塊陸地和岸連成一片]。江陵被攻陷後,王僧辯,陳霸先等人商議把蕭繹的兒子蕭方智立為皇帝[蕭方智就是梁敬帝、蕭繹的第九個兒子],把他從江州迎接到建螂登極。
太平二年,蕭方智把帝位交給了陳。 陳高祖武皇帝陳霸先,是吳興縣長城這個地方的人。梁武帝時當過直閣將軍。侯景反叛,陳霸先率兵和侯景作戰,候景戰敗死後,湘東王蕭繹做了皇帝,讓陳霸先做南徐州刺史。回去鎮守京口。承聖三年,西魏軍隊攻陷西台,陳霸先和王僧辯立晉安王為皇帝。司空王僧辯又和北齊聯合,迎接貞陽侯為皇帝[陳霸先說:「晉安王是高皇帝的孫子,元皇帝的兒子,他有什麼罪過要被廢掉呢?不按次序立皇帝,他的居心可以知道了]。陳霸先認為這樣做不合道義,派兵攻打王僧辯,並在石頭城打敗了他。這天晚上用繩子勒死王僧辯。貞陽侯退還皇帝位,晉安王重新做了皇帝。徐嗣徽從北面勾引來北齊的軍隊,派蕭軌等四十六個將領領兵,渡過長江到達幕府山,妄圖反叛,陳霸先全部打敗了他們。這以後陳霸先被封為丞相,封爵位為陳王。永定三年,梁的皇帝把帝位讓給陳霸先。三年後,陳霸先去世[當時,陳霸先的大兒子衡陽王在周朝做人質。於是陳霸先的弟弟始興烈王的兒子陳蒨被立為皇帝],他弟弟的兒子陳蒨被立為皇帝[就是陳世祖文皇帝]。陳文帝死後,太子伯宗被立為皇帝[後來被廢掉]。後來陳伯宗被廢掉,陳頊被立為皇帝[陳頊是高宗宣皇帝,是始興烈王的第二個兒子]。陳頊死後,太子陳叔寶被立為皇帝,陳叔寶就是長城公。陳叔寶做太子的時候,喜歡學習,有文學和藝術的修養。即位以後,沉緬酒色[身邊受寵愛的妃子有五十多人;穿着華麗,長相漂亮的婦女有一千多人。曾經讓孔貴妃等八個女子夾坐,江總、孔范等十個人參加宴會,被稱為「狎客」。他先讓八個女子在彩紙上寫好五言詩,然後讓這十個客人接着往下續寫,誰續寫的慢了,就罰誰喝酒,他們就這樣習以為常,通宵達旦地尋歡作樂]。
隋文帝開始接受北周皇帝讓給的帝位時,很注意與周邊的鄰國處理好關係。陳宣帝去世,他派人前往弔唁,按照兩國交往的禮節,信寫的很客氣。
然而宣帝以後繼位的陳後主卻非常驕傲,回信的末尾寫道:「如果你統治的地區能治理好,天下就太平了。」隋文帝見到回信後很不高興。大臣賀若粥,楊素看後認為隋文帝受到了陳後主的侮辱,請求討伐陳後主。隋文帝說:「我作為天下父母,怎能因為隔着一條衣帶那樣寬的河就不去拯救那裡受苦難的老百姓呢?」命令製作戰船[有人請求秘密製作。文帝說:「我將顯示出代替上天討伐昏君的威嚴氣勢,為什麼要秘密製作呢?假使陳後主聽說這件事後能省悟過來,作出悔改的表現,我又有什麼其它的要求呢?]派晉王揚廣率領八十多員大將討伐陳後主[當初,隋朝軍隊把蓋有皇帝玉璽的,上面寫着陳後主罪惡的傳單三十多萬份散發到江南陳國的軍隊手中。江鎮被攻陷以後,有人把這件事向朝廷匯報,當時朝中沈客卿掌管機密事務,沒有聲張。隋朝軍隊出發,陳後主說:「天子的瑞祥之氣在這裡,以前齊的軍隊三次來這裡,周的軍隊兩次來這裡,沒有誰能不被我們摧垮消滅。隋的軍隊今天來這裡後也難免要遭受同樣的命運。」仍舊每日喝酒作詩,不去考慮軍情。隋朝軍隊有的已經前進並攻克姑孰河附近地區,有的已經截斷練湖附近的交通要道,陳後主這才頒布詔書說:「羊和狗一樣渺小的敵人侵人到京城附近,任其發展就會對我們有害,應該及時消滅敵人。」派蕭摩訶作把守京城的大都督,分兵把守重要的關口和道路。和尚、尼姑都被抓來服役。隋的軍隊南北夾擊,陳後主的軍隊迅速被打敗]韓擒虎帶兵衝進南掖門,陳的文武百官紛紛逃跑,陳後主被俘虜[隋朝軍隊進入京城後,僕射袁憲勸陳後主端正地坐在金鑾殿上嚴肅地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陳後主說:刺刀底下,可不是鬧着玩的,我自己有辦法對付。」於是逃進井裡,隋軍士兵用繩子往上拉他,奇怪陳後主為什麼這麼重,等到拉上來一看,原來是他和張貴妃、孔貴人一同上來的。隋文帝聽說這件事後很吃驚。鮑宏應對說:「井宿在天文上是秦地的分野。天象表明,陳後主投井是上天的旨意。」這以前江南人都唱王獻之的桃葉辭:
「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吾自迎接汝。」等晉王楊廣率軍駐紮在六合鎮的時候,那裡有一座山名叫「桃葉」,果然坐着陳國的戰船渡過了江]晉王楊廣占領台城,把陳後主送往東宮,三月癸已日這天把陳後主和他手下的貴族,大臣們一起從建鄴送到長安。用原來陳國的衣服車馬接陳後主和手下王公大臣。讓人宣讀詔書責備陳後主,陳後主嚇得大氣也不敢出,一句反駁話也說不出來,封他為長城公[隋文帝到東方視察,登上芒山,陳後主侍奉隋文帝飲酒,陳後主做詩說:「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太平無以報,願上東封書」等到出來時,隋文帝望着遠去的陳後主的背影說:「難道他的失敗不就是因為太喜歡飲酒作詩嗎?把作詩的功夫用來思考當時安定天下的問題多好啊!」仁壽四年,陳後主在洛陽去世[這以前蔣山裡的一群鳥兒拍動翅膀發出聲音好象在說:「奈何帝,奈何帝。」陳後主在東宮時,有一隻一條腿的鳥兒飛到金殿上,用嘴在地上劃成字的形狀,地上寫着:「獨足上高台,盛草化為灰,欲知吾家處,朱關當水開。」解釋的人認為:「獨足」
是說陳後主後來孤單一人,失去了往日前呼後擁的場面;「盛草」是說後主荒淫污穢,隋秉承火運建國,所以陳後主被隋滅掉;等到他來到隋朝京城長安,家住在都水台,這句對應「高台當水」。還有一個會稽人史溥曾經夢見一個穿着紅衣服戴看武士的帽子的人從天上降下來,這人手中拿着一塊金牌,上面寫着:「陳氏五主,三十四年。」陳的滅亡情況果然就象史博夢見的那樣。梁朝未年兒童唱的歌謠道:「可憐巴馬子,一日行千里。不見馬上郎,但見黃塵起,黃塵污人衣,皂莢相料理。」王僧辯被殺以後,大臣把這個童謠報告給皇上,解釋說王僧辯原來騎着巴地的馬擊敗侯景反叛,「馬上郎」是一個「王」字,「塵」與「陳」諧音,卻弄不清「皂莢」那句什麼意思。等到隋滅掉陳以後,解釋的人以為江南用羯羊角代替皂莢洗衣服。隋朝皇帝姓楊,「楊」與「羊」諧音,是說陳最終被隋朝消滅。北齊未年,三省的主管官員都被稱為「省主」,暗示皇帝將要被廢掉。這樣看來,興亡都有預兆可以事先體察]。
隋高祖楊堅在周武帝初年曾經當過隋州刺史,他女兒是太子的妃子。周宣帝當上皇帝後,封他為大司馬。宣帝死後,靖帝即位,他被封為隋王。後來靖帝把帝位讓給了他。他改年號為開皇元年。開皇九年,滅掉了陳國,把太子楊勇廢為普通百姓,把晉王楊廣立為太子。楊堅死後,太子楊廣即位做了皇帝。
隋煬帝昏庸無道,天下盜賊紛紛興起。登基後第十三年巡視江都,李密在鞏這個地方建立高壇,封自己為魏公[李密是遼東人,蒲公山李寬的兒子,年輕的時候就有大志向,一向就有謀反的想法。他和楊玄感是生死之交,但楊玄感卻用權勢欺壓他,使李密十分憤怒,說:「在兩軍交鋒的戰場,勇敢殺敵,所向披靡,功高蓋世,這一點我不如你;但是如果從長遠考慮,帶領天下有才德的志士,使他們個人發揮自己的作用,你卻不如我了。怎麼能因為自己的官銜稍微大一點就輕視天下有才德的人呢?」等到楊玄感起兵反叛的時候,李密歸順了他,成為他謀臣中的領袖。後來楊玄感失敗,李密怕朝廷追查,改換姓名,投奔到翟讓的起義隊伍中。翟讓封李密為魏公,然後又設立幕府,設置幕僚,擁兵九十多萬人]。梁歸都盤據在夏州;劉武周殺死太原留守王恭,發兵起義,竇建德自封為夏王;朱粲自封為楚王;劉元進盤據在吳都。隋煬帝聽說這麼多人反叛,十分害怕,讓馮慈明到洛陽去招募軍隊[隋煬帝聽說義軍蜂起,召集大臣問計。大臣們都說:「這些人不過小偷小盜罷了,不值得憂慮。」侍御史韋德裕說:「如今天下形勢已經十分危急,各種體制都被破壞,然而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等都奉承你,隱藏真實情況不報告。堆起的柴草已經從內部燃燒起來了,如果放任形勢這樣發展下去,祖宗的宗廟就會因為被叛亂的軍隊破壞而得不到祭祀。《周書》上說:
一點一滴的水不斷地流,就要發展成長江大河,陛下你千萬不要因為聽了奉承隱瞞的話就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隋煬帝於是讓馮慈明到洛陽去招募軍隊,準備用來討伐李密的叛軍。馮慈明被巡邏的士兵抓獲,押送到李密那裡。
李密聽說抓到了馮慈明,十分高興,對馮慈明說:「老天不會無原則的親愛某個人,誰有德行它就幫助誰。當今皇帝昏庸無道,毒害天下百姓,這是人所共知的,我李密召集百姓和謀士,是想安定天下。如今我們手下有一百多萬精明強幹的人,憑藉豐富的糧草和險要的地形,再加上勇敢的戰士,挖東海就能讓它向西流,每人踏上一腳泰山就會向東傾倒。以我們這樣的勢力,誰能同我們抗衡?洛陽已經危急了,很快就會向我們投降,希望你能認清天下的形勢,和我們一起干一番大事業。」馮慈明回答說:「你的父親蒲山公曾經給隋朝立過大功,很受皇帝的欣賞並被給以很高的官位。而如今你卻不念朝廷的恩惠,反而要起兵造反,不顧我們大隋朝對你一家的恩德,象楊玄感等人那樣頑固地作惡,罪惡積累,你很快就會失敗了。以前天下那些比你有能力的叛亂者都最終難以逃避朝廷軍隊征討剿滅。憑你手下這幾個人,還想干成什麼大事嗎?」李密見無法勸說降服他,就把他軟禁在司徒府中。馮慈明暗地派人去洛陽聯繫徵兵,事情被泄露出來之後,翟讓殺死了馮慈明]。
頒布詔書讓唐國公李淵守衛太原。五月甲子日,李淵率部起義,遙尊楊廣為「太上皇」,卻擁戴代王楊侑為皇帝,效仿伊尹和霍光的作法。然後向天下發布檄文,聽說這件事的人紛紛起來響應。
秋天七月,唐國公李淵想向西進攻長安,在太原郊外的原野上打着白旗在軍前誓師,當時披掛甲冑的軍隊有三萬人。公子李元吉留衛太原。起義軍隊駐紮在霍邑。隋朝的武牙郎將宋老生率領軍隊抵抗李淵的起義軍。當時正趕上秋雨連綿,幾天不晴,軍隊的糧食供給沒有保障,並且又有人謠傳說突厥的軍隊將要襲擊太原。李淵很害怕,想帶領軍隊返回太原,因為聽了秦王李世民的勸說才沒有這樣做[李世民勸說道:「隋煬帝獨斷專橫,天下人心渙散。盜賊和反叛的軍隊紛紛出現,男的不能從事農業生產,女的沒法進行家庭勞動。所以我們才要挺身而出,安定天下。我們憑藉崤山和函谷關的險要地形,再加上我們控制着皇帝並以皇帝的名義命令諸候,安定天下,所以天下人紛紛響應我們的義舉。今天剛剛遇上這樣一小股敵人的抵抗,就想退縮回去,我恐怕軍隊一但解體,前功盡棄了。再說即使回去守太原,恐怕也已經晚了。這樣的話,就不如孤注一擲,堅決地按原計劃行動了。」李淵聽從了秦王的話]。宋老生拚死與李淵的起義軍作戰,最終被打敗,起義軍攻克了霍邑[各個城池相繼向起義軍投降。只有屈突通在河東堅決抵抗,城池因此沒有攻下],冬季十月,起義軍進駐到長樂宮,衛文升控制着代王,堅守長安不投降。
十一月,起義軍終於攻克長安,李淵仍然讓代王楊侑為皇帝,改年號為義寧[派使臣出去視察各郡縣的情況。隋建造的行宮,李淵都查封了;後宮的宮女妃嬪,都讓親屬領回家去。當初,隋朝的軍隊都擾亂老百姓,老百姓把他們作為禍患對待。等到李淵的起義軍進駐長安的時候,紀律嚴明,不動老百姓一絲一毫的東西。老百姓都說:「真是我們理想的好皇帝啊!」]。這時隋煬帝想去丹陽,而大臣和將士都是北方人,不願意去南方,都想再回北方。字文化及看到老百姓實在沒法活下去了,就在江都殺死了隋煬帝。隋朝王室的王侯不論老小,都同時被殺死。宇文化及立太子楊浩為皇帝,自己做丞相[隋煬帝曾經夢見一個穿黑衣服的小孩說:「離開也是死,去也是死,不如坐船渡過長江。」裴蘊、虞世基都是南方人,慫恿隋煬帝去南方。然而煬帝手下的將領們不願去南方,想一併用毒酒殺死這兩個人。南陽公主聽說這件事,因為怕殺死她的丈夫,於是把這件事告訴了宇文士及。
宇文士及又告訴了他哥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見眾人都已經感到不滿,認為反叛的時機成熟,就帶兵起義,拘禁了隋湯帝。隋煬帝說:「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天地的事而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馬文舉回答說:「我聽人家說老百姓不能沒有給他們作主的人,所以上天要立一個皇帝來安撫他們。因此說皇帝是為百姓服務的,並不是老百姓非要養活一個皇帝。當初高祖文皇帝免除嚴酷的法令,廣泛地在老百姓中間施行恩德,向南討伐強大的陳國,向北平定了外族的侵略,二十多年後,天下太平,然而不久他卻去世了。你做了皇帝以後,不理朝政,外出尋歡作樂,老百姓被擾亂的得不到一天安寧,為尋歡作樂方便而逼百姓疏通河道,老百姓困苦疲勞。高穎、賀若弼都是朝中有才能的重臣,功勳和品德都很突出;薛道衡才能出眾,完全可以安定天下。然而就是這些人,卻被你殘忍地無辜殺害,這以後朝中有才能的人漸漸少了,而專會投機拍馬的小人卻一天天地多了,再加上你多次征討遼東,將士傷亡慘重,導致國庫空虛。天下死人的屍骨覆蓋了原野,正是這些死去的人的冤魂到上天那裡告了你的狀,上天才要派人征討你。還有,在雁門地區,你被北方敵國的軍隊圍困,解圍之後,你本來應該就此罷手,好好反省一下過去的行為,然而你偏偏繼續巡歡作樂。將領和士卒連粗布衣服都沒有,而你的後宮裡的人卻連羅綺都穿厭了;將領和士卒連糟糠都吃不上,而你養的犬馬卻連粟肉都吃膩了。
士兵多年在外征戰,鎧甲上生了虱子,戰馬從沒有解下鞍子的時候,再加上你聽不進去大臣們的功告,總想為自己的荒唐的行為掩飾,並且沒有心思返回長安管理政務,一味在外邊貪圖享受。從而導致天下大亂,把本來繁榮安定的局面搞得一塌糊塗,而你還敢自稱元罪,連我都為你感到羞恥。隋煬帝無話可說,最終被勒死]。
五月戍子日這天,楊侑把帝位交給唐國公李淵,李淵把長安作為都城[大業未年,有歌謠唱道:「桃李子,洪水遠楊山,宛在花園裡。」李是唐代皇帝的姓。洪水指的是「淵」字。楊是隋朝皇帝的姓,有花葉是說沒有果實。
「園」和「囿」字是一個意思,指花園,代王姓楊名侑,情和囿聲音相同。
這首歌謠是說楊侑雖然是帝王,但是終於因為隋朝上天安排的命運已經結束。必將被唐朝代替]。已已日這一天,王世充、段達等人在洛陽立越王楊侗為皇帝。六月,字文化及從江都進軍到彭城,占領黎陽,稱號「許」。李密率領大軍在清淇這個地方建築軍用堡壘。郭煌張守一聽說李密拒絕並抵抗宇文化及,就勸說越王討伐李密,越王沒有聽從他,而採納了孟琮的計策,和李密聯合起來。[張守一勸說道:「我聽說鴻鵠這種鳥沒有展翅高飛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沖向萬里碧空的志向;勇猛的豹子身體還沒有發育成熟,吃掉牛的雄心就已經具備。如今陛下你擁有整個周的土地,背靠黃河,面臨洛水,手下有十萬精兵,糧草供應充足,這是成就大事業的雄厚的資本啊!難道非要等到力量發展到一定程度對才行動嗎?這樣把守城門不出,不把安定天下作為自己的志向,與螞蟻整天在一個巢穴爬來爬去有什麼區別,你實在不該這樣。」越王回答說:「那麼我該怎麼辦?」
張守一說:「古代三個有名的帝王,五位有作為的霸主當初起家的時候都是依靠軍隊來奠定自己事業的基礎的。舉例說夏啟和齊恆公都是這樣,他們都是依靠軍隊,討伐那些喪失民心的反動勢力,從而安定天下。如今天下形勢大亂,各地起義軍紛紛興起,然而足以成為你心腹大患的,只有夏和魏兩家。夏如果派軍渡黃河,那麼洛陽就可能不歸你所有了;魏如果派兵渡過洛河,洛口地區的糧草便被他們控制了,這樣的話可就危險了。我聽說軍隊作戰要靠正義和奇謀才能取勝。這就是韓信、張良等人屢次打敗敵人的原因。請你派二萬精銳部隊把守洛陽,另外派三萬人在黃河岸邊巡邏防守,以防止夏軍的襲擊。然後你親自率領大部隊走出洛口,迅速地攻打魏的軍隊,使他們來不及作出反應就被消滅。消滅李密以後,那竇建德就一定會害怕。這時候我們再把守好邊疆,找時機行動,就能建立文帝那樣的業績並重新恢復隋的統治。」越王說:「我剛剛登基不久,百姓和上天都還沒有親附幫助我,這時候卻發起戰爭,恐怕會遭到士大夫的反對和背叛吧。」
張守一說:「陛下你是隋朝的嫡傳後代,繼承着祖先的業績,這樣的話就象夏的臣民懷念大禹時必然會輔助他的後代少康,漢的臣民留戀劉氏王朝的統治就會重新尊重並服從光武帝劉秀的領導一樣,隋朝的臣民也一定都擁戴你。況且說李密有三條被討伐的理由,這些理由都是什麼呢?第一,李密開始與翟讓一同領兵起義,建立起事業之後卻殺死了翟讓。因此上天和軍隊都對此不滿;第二,他占領的土地多,手下的軍隊多,然而也因此軍令不嚴,賞罰不明,軍隊的戰鬥力很低;第三,他的精銳部隊都去用來對付秦王李世民了,守衛洛陽的部隊都是些老弱殘兵,如果乘虛襲擊,一定能攻克洛陽。兵法說要在戰爭中占有主動地位,又說時機好不如地勢好,地勢好不如軍隊上下一心,團結一致。如今陛下你這幾方面取勝的條件都具備了,相信一定能打敗敵人。」越王想聽從張守一的計策。盂琮說:
「宇文化及率領想念家鄉的軍隊,他的鋒芒不可抵擋;李密是天下大英雄,智謀無人能比。不是李密,沒有人能消滅字文化及的勢力,如果襲擊李密不能成功,反而讓字文化及因為李密力量的削減而獲得進一步發展的可能。請允許我去勸說李密,讓他被我們利用,幫助我們掃平前進路上的障礙。至於以後的事,慢慢再說也不遲。」越王說:「好。」孟琮於是向東去勸說李密,他說:「你率領着一群沒什麼志氣的人,又沒有險要的地勢作保障,正象兵法上所說是,呈現出四分五裂的局面,這是大忌諱呀。現在東面有字文化及的軍隊,西面有洛陽王世充的軍隊。抵抗宇文化及吧,王世充就會帶兵抄你的後路,抵抗王世充吧,宇文化及又會乘虛攻擊你。如今六軍駐紮在洛口等待攻擊你的命令,字文化及也已經攻下武牢,恐怕你來不及籌劃,失敗的形勢已經註定了。當今皇帝手下兵強馬壯,占據地利。而宇文化及卻仿佛看不到這一點一樣,不來歸順,反而作亂,我們皇上現在已經做好了進軍圍剿他的一切準備。你如果率領軍隊提前行動,討伐宇文化及,那麼肯定能取得穩定自己戰略地位的作用。古代晉文公不念寺人披斬法的舊怨;齊恆公不記管仲射鈎的前仇。況且皇上聖明,寬和容人,請你捐棄前嫌不要過於責怪皇上。
在你面前擺着兩條路,將軍自己選擇吧。」當初李密聽到張守一的謀略,十分害怕。等到孟琮一到,十分高興。派記室李儉朝拜越王,越王也十分高興,封李密官為太尉,封爵魏國公]。李密不再害怕王世充部隊的襲擊,動用全部精銳部隊攻打字文化及並打敗了他。李密打敗宇文化及之後,更加驕傲。越王派王世充攻打李密。李密因不採納祖彥君的計策而被打得大敗。於是向西逃往長安,投奔李淵的部隊。不久因背叛李淵被殺。[王世充襲擊李密的時候,李密召集手下的謀臣商量這件事。裴仁基說:「王世充現在帶領全部精銳部隊來攻打我們,洛陽一定很空虛,只是堅守戰略要地,不讓向東進兵。如果我們能派出三萬精兵沿黃河河漕向上,逼近洛陽,洛陽防守吃緊,王世充一定會再返回去援救,等待他又返回洛陽,我們再把軍隊退回來。這樣下去的話,他們就會很疲勞。兵法上說:「敵人出來我們就回去,敵人回去我們再去攻打,這樣使敵人疲勞,使敵人判斷失誤。」
李密說:「你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王世充的軍隊不能被抵擋的原因有三個:士兵精銳;決心很大;糧食被吃盡,尋求速戰速決。我們只要堅持守城,積蓄力量等待時機,使敵人想拚命而得不到機會,想退走又沒地方可去,用不了十天,軍心渙散,內部叛亂,王世充的腦袋就會被送到我們的營帳中來。諸位以為怎麼樣?」單雄信說:「敵方的士兵連飯都吃不飽,而我方的士兵又都積極表示願意參戰,這樣的話,一定能打敗敵人。」祖彥君說:「不行。軍隊理虧就衰弱,正義就堅強。理虧就是飢餓,正義就是吃飽。王世充打着隋朝的名義出兵,不能算理虧;而我們被老百姓認為反叛,不能算作正義。光祿大夫裴仁基的謀劃,可以起短期的作用;主公你的謀劃,是堅持打持久戰的好策略;單雄信將軍的計策,將直接導致失敗和滅亡。
況且說事物的力量不可能永遠強大,勝利的局面也不可能永遠維持。人常說:祝賀你的人還沒有走,弔唁你的人又來了。我實在是怕雖然能戰勝宇文化及,卻不一定能打敗王世充。請你按兵不動,等待時機。王世充身體強壯,志向遠大,不願自我誇耀,一定心存異志,用不了幾年就會引火燒身。到那時,我們再打着順應天意民意的正義的旗號攻打他,憑藉有利的地形地勢,文臣武將一起努力,肯定能打敗他。這與因一時意氣用事而使已經初具規模的事業瞬間崩潰相比,哪個更好?想奪取他什麼東西,一定要先給他點什麼東西;想要削弱他的力量,一定先要使他強大一點。一味地想奪取卻什麼也捨不得給他,一定會受到上天的責罰;只顧削弱他卻不想讓它慢慢先發展一下,一定會遭到上天的懲罰,希望你能先給他點甜頭讓他強大一點,然後再抓住他的傷痛處給以致命的打擊。」李密說:
「好計策!」準備不和王世充交戰。王伯當、單雄信說:「天下太平,百姓安定的時候,需要文臣出來處理類似吟詩作畫,主持宗廟祭祀之類的事情;而天下大亂,每個人都想圖謀稱王的時候,就需要武將出來剷除邪惡,安定局勢。對於前者來說,武將不如文臣;而相對後者來說,文臣不如武將。文臣武將都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要分清時機。越王昏庸無道,老天已經厭棄他很久了。況且上天不常把統治天下的使命交給一個人,誰有能力誰就可以代替他。哪裡有什麼曲直之類的說法。請你把統治百姓的任務交給文臣,而把穩定天下形勢的使命交給我們武將。今天如果放棄作戰,以後就什麼也幹不成了。」李密於是聽從了單雄信,與王世充軍隊交戰,結果被打得大敗。
王世充乘勝占領了洛口。李密手下的左長史邴元真在倉城投降。李密逃往武牢,不敢進入城裡,向北渡過黃河,投奔李淵。當初王伯當,單雄信,徐世動在李密的軍隊中被稱作「三傑」,所以李密才信任他們而與王世充交戰。]
唐朝武德二年,王世充在洛陽殺死越王楊侗,自立為皇帝。隋朝最終被消滅[梁朝的時候,一個叫寶志的和尚在書中寫道:「牽三來就九,索虜下殿走。意欲東南遊,厄在彭城口。」今年三月,江南有一首童謠這樣唱道:「江水何冷冷,楊柳何青青,人今正好樂,已復戍彭城。」「牽三就九」,指的是十二個年頭。「戍」指的是「輸」,戍與輸諧音。吳地的人稱北方人為「虜」。
江都的西邊有個彭城村,彭城村裡有條彭城河,楊廣曾經把這條河的水引到西閣的下邊。以後果然在這裡被抓獲。當初,楊廣在江都,聽說各地起義軍紛紛出現的時候,手下的人們都說:「是些小偷小摸,成不了什麼大事。」
後來起義軍逐漸壯大發展起來,楊廣才驚慌地說:「我明白了!我楊廣博見多聞卻不懂的研學,李淵作天子,他哪裡有什麼聖德?」他撫摸着胸口長嘆了一會兒後又躺下,說:「皇帝還沒有死,上天就開始成就他人了!」]
干寶曾經說過:「古代帝王的興起,要等待天命的安排,這期間如果有更替變化,也並非人的力量所能左右。堯舜的時候把帝位傳給內定的繼承人,是為了體現文明民主的講求道德的政治;漢魏的時候把帝位傳給外姓的繼承人,是為了順應時勢;商周時期的變革,是順應上天和百姓的要求;漢高祖和漢光武帝時期的討伐戰爭,是為了確立自己的功勳和業績。這些人都是因為自身的崇高品德符合上天的要求而同時得到了百姓的擁護和愛戴。符合時代發展要求的道義真是光明傳大啊!」范曄說:「自古以來喪失祖宗開創基業的皇帝,之所以遭到滅亡命運打擊是有原因的:夏、商和周三個朝代,都因為過過份寵愛後宮的妃嬪而逐漸喪失做皇帝的道德才導致禍患的發生;秦朝因為對人民施行殘暴的統治而被不堪忍受壓迫的百姓消滅;西漢因為外戚的勢力增長而遭到滅亡;東漢因為宦官的獨斷專權而無法擺脫國家傾覆的命運。成功和失敗的原因,古代的史官已經研究討論了好長時間了。從秦朝到隋朝,考察其興盛和滅亡的原因,除了天命的因素之外,還可以歸結為以下兩點:大多數得到天下的帝王都是因為得到德才兼備的人的輔助,為人民爭取利益免除渦害;而那些喪失帝王位置的人,都因為任用大量的小人管理國家,再加上自己的不注意修養品德。
孔子說:『因為注意自身修養,約束探制自己的行為而喪失了天下人對他的擁戴的君主很少。』又說:『遠離沒有德行的小人,發現並拋棄自身的許多不好的品格。』這話說得有味道啊![以前秦朝皇帝看到周朝最終被自己分封的諸侯滅掉,因而不再分封諸候。然而沒想到竟然會被身為普通百姓的陳勝、劉邦和項羽等人推翻了統治;漢高祖劉邦想到項羽曾經能輕易地從函谷關進軍關中,自己是從武關入秦,最終滅亡秦朝因而取得政權後拚命地加強對險要的關隘的把守,並不斷擴充軍隊,可是沒想到漢朝最終被王莽不廢一槍一卒的竊取了政權;王莽想到自己是因為當了把持朝中政權的重要大臣才得到了篡奪政權的機會,因此登基後不斷削除大臣們的權力,然而沒想到他並沒有因為朝中大臣專權才最終失掉了帝位;更始帝劉玄看到王莽因為遭到百姓的唾棄才丟掉了天下,於是篡位後處心積慮地想出了一些從表面上看能讓百姓高興的措施,並因此不採納諫官的勸解,自認為自己的這種做法能安定天下,卻沒想到落得個赤眉軍包圍自己,近臣親信背叛自己,從而喪失政權的下場。因此說來,禍患的種類很多,怎麼可能消極地防備呢?還是賈誼說的對:「干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招來禍患,再好的統治措施和方法也難免會被奸猾的人鑽空子,只有真誠地任用德才兼備的人,然後才能避免難以預料的打擊。」[2]
作者簡介
趙蕤 (ruí),字太賓,號東岩子。梓州鹽亭人(今四川省鹽亭縣兩河鎮趙家壩人),約生於唐高宗顯慶四年 ( 公元 659 年 ),卒於唐玄宗天寶元年( 公元742年)。唐代傑出的道家與縱橫家 。趙蕤和李白是唐代的「蜀中二傑」,以「趙蕤術數,李白文章」並稱。[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