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力爭 鼓樂聲聲嘆泰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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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鼓樂聲聲嘆泰拳
喜歡看泰拳的我，一直都有一個願望。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親自去一趟泰國，去現場感受一下這個世界上獨步武林的超強搏擊術。
當全球變暖的步伐還在逼近被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統治的、近乎茫然的東方之珠一橋之隔的、高速崛起的海濱一線摩登都市之時，為了領略泰拳特有的魅力，歷經約三小時的飛行，空客321最終降落在地處東南亞半島的小乘佛教熱帶雨林之地，開啟了一場那充滿神秘荷爾蒙色彩的「紅白藍」之旅。
我一邊聯想着Max MuayThai拳館那令人血脈噴張的搏擊場景，一邊還在回味着地陪不厭其煩的介紹。這才知道，公元1238年，泰國由番幫部落群成立。古代泰國(修羅國)附屬華夏，並向明清皇帝歲拜。貢品主要是象牙、玉石、乳膠製品等。
資本主義制度的泰王國高度民主，儘管貧富懸殊，甚至身價三百萬泰銖以上的公民就有登記持槍的資格。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這個到處都供奉着佛塔寺廟的國度卻是夜生活多姿多彩和色情瀰漫的集散地。儘管如此，她禁毒禁賭的規定卻也十分嚴明。市民只有三樣可以參賭: 鬥雞、泰拳、彩票……
泰國的語言更是妙趣橫生，泰語中「水晶晶」是指靚女，而「老媽媽」則指帥哥。在泰國，街市買東西嫌貴可說:「比咉」; 要買就要像公貓叫「噢……」不買就要像母貓叫「喵……」 若想跟某人套近乎，最佳稱呼就在姓氏前面加上「屁」字。實在是逗趣得很。
沙瓦迪卡！(你好)！「霍薄嗯卡」（謝謝）！
從地陪肥仔「屁林」口中，我們學會了泰語基本的問候。
從曼谷出發向南約一百多公里，即是久賦盛名的旅遊旺地芭堤雅了。芭堤雅又被稱為泰國灣東海岸的「夜明珠」和「性都」。自由、休閒、浪漫和忘我的夜生活情調吸引着不同膚色的遊人趨之若鶩。雖然剛剛進入東南亞東南半島的夏季，我們這些黃皮黑眼文明大國的不速之客，很快就被捲入到那熱浪滾滾的、桑拿般的迷幻中。
泰國絕對是一個充滿佛性的國家，「屁林」給我們講述了修建曼谷機場的故事。因地處於濕熱沼澤地帶，到處都是眼鏡王蛇。尤其是吞食其他蛇類的金剛眼鏡王蛇，直立時達一人多高。其毒液之猛烈超乎想象。只要被它咬到，即使是一頭成年公象，也會在十幾分鐘內死亡，更不用說人了。毒蛇之患非同一般，「屁林」告訴我們，橡膠園裡經常可以看到斷手斷腳的割膠農。他們就是為了保命，手腳在遭到金剛眼鏡王蛇攻擊後，不得已迅速砍掉的。即便如此，九世王領導下的泰國人民佛性久遠、心繫生靈，寧可等待它們慢慢遷徙離開，也不願殺生。所以曼谷機場足足修建了46年。這也正應驗了泰國人的辦事風格：「甾喑喑——」（慢慢來）。
色彩斑斕的芭堤雅夜晚，霓虹閃爍、光怪陸離。「六九九六秀中王」正瘋狂地上演着「人肉藝術」，而夜市酒巴街落地窗後那風情萬種、長髮飄逸、凝脂玉臀的扭擺才剛剛開始。略顯喝高了的歐美騷客七零八落地仰坐在室內室外周圍。搖滾吉他手歇斯底里的吼叫夾雜着蜂擁而至、神情恍惚、或興奮或麻木的大陸遊人，不時被唇紅齒白、豐乳肥臀的「站街女」拉扯消費而緊張得滿頭大汗……眼前的景象，使人不禁回想起大陸沿海特區早年的風光，竟然如此地相似。所不同的是，當巴登街夜晚的燈紅酒綠早已消退得無影無蹤的今天，這個基礎設施並不發達、且幾十年都不變的性感之都還在重複着昨天的故事……肉慾縱橫的荒誕穿越着彌久動人的酸楚…… 而屬於真正男人的舞台又在哪裡呢？我本能地拖着疲憊的腳步，向着霓虹閃爍的巨大拳手雕塑走去……
Max MuayThai拳館內濃郁的本土嗩吶匪夷所思的詭異玄幻伴隨着泰鼓的敲擊聲震耳欲聾，主持人對着麥克風乾吼着泰式英語，第一組選手出場了。在第一局還剩下不到三十秒時，一個60公斤級古銅膚色的泰拳手被KO。場醫手忙腳亂地圍上前來救治……探照燈光束不停地掃射着看台四周手舞足蹈的俊男靚女。
賭拳族們讓泰拳館更加充滿了雄性荷爾蒙的氣息。他們簇擁在拳台圍欄T字通道兩旁躍躍欲試，精神亢奮，如同狂飲划拳般不停地變換着數字手勢，吆喝下注。在賭拳行列中，不時還可見坦胸露背的紋身泰妹。如此充滿挑戰的氣氛使館內無論是打拳的、看拳或賭拳的都變得躊躇滿志、激情高漲。
泰拳手頭上的套圈在泰語中稱為「蒙空」，即頭箍。不同的顏色代表不同的級別段位。上肢纏繞的彩條稱為「八戒」，即臂箍。據說，這是佛祖保佑出征的勇士平安歸來的象徵。而比賽前冗長的祭拜儀式和小乘佛教禮佛的鼓樂則令人倍感詭異和迷離。據說，泰拳手通常有「八條腿」，其實是指四肢八體的功擊模式。即以身體為軸心，由內向外發力，包括拳、肘、膝、腿; 而每個功擊部位又變化無窮、令對手防不勝防。泰拳之所以厲害，與泰拳手平時刻苦煎熬磨練是分不開的。除了嚴格按照教練指令進行魔鬼訓練之外，為保證令人嘆為觀止的抗擊打體能，拳手早晨起來一跑就是14公里。從最初練軟沙袋，然後加入硬物擊打，最後在樹幹上纏繞粗繩訓練肘擊、膝頂和高低鞭腿。
又一波瘋狂的叫好聲把我從冥思中拉回現場。被KO的三段少年拳手經過救治，顯然已恢復了神志，倚靠在大廳的座椅上間歇。看着他疲憊的眼神、被肘擊頂開的眉骨上皮和肩頭被踢出的瘀痕，心頭不禁湧起一陣酸楚。這才多大一點的孩子啊！……我走上前去，操着流暢的美語夾帶着剛學的幾句蹩腳的泰語，在地陪和一旁熱心泰國少女的協助下，主動跟他攀談了起來。幾經周折，這才知道， 他已經輟學多時，以拳台為生，在拳霸和賭棍的操控下打了六年比賽了。
千百年來火山石沉寂後帶給這個民族的璞玉，是財富和美麗的化身。豐饒的果園、茂盛的橡膠林，五彩繽紛、鬱鬱蔥蔥，是皇室和民眾感激蒼天賜予的所有。佛性伴隨着野性，是這個民族隱忍的文化內涵。泰拳手的辛酸苦辣，比起「東方公主號」上嬌艷無比、風情萬種卻由男身泊來的人妖，又能少得了多少呢？……據說，泰皇室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暨所有男性在結婚前都必須出家一次，且還俗前必須經過禮佛誦經考試才算是合格的男人。許多本土拳手因家境貧寒，從小就被送進寺廟出家修行。也許這就是泰拳手意志頑強、百折不撓獨到的魅力所在吧！……想想當初佛祖釋迦摩尼之妻趕他出門修行之際，又有誰能料到這個神秘的東南半島上竟然把佛教大眾的傳承做到了如此淋淋盡致、如此入木三分呢？……
我的思緒再次被招魂般的泰樂和鼓點拽回到拳館。台下人聲鼎沸，台上激戰正酣……布告牌上面目猙獰的選手們大部分來自泰國本土，也有緬甸和老撾的拳手。我眼前忽然一亮，在對壘的大幅彩照中發現唯一的中國選手在公告欄里排在第八場。由於沒有中文介紹，我只能根據拼音音譯來理解，看模樣，好像是劉池雨，也是練泰拳的，來自順遠搏擊。
攝人心魄的本土嗩吶的咿呀和皮鼓的叮咚又開始敲擊大家的神經。地陪「屁林」的催促和緊湊的時限逼迫着我不得不離開了Max MuayThai拳館。帶着陣陣難以言表的遺憾，我在心底默默地祈禱，中國的泰拳手能儘早融入泰拳文化的內涵，取得好成績。至少這次不會被KO，不會被賭王拳棍算計。
夜深了。靈魂的敲擊聲漸漸遠去。空氣中還瀰漫着泰式燒烤的余香。拳手們那孔武健壯的身影和鏗鏘有力的擊打聲已經模糊不清。我迎着濕熱的暖風，深深地雙手合十: 再見了，美麗的芭堤雅，多保重，血汗為生的勇士們。
2019年3月於芭提雅[1]
作者簡介
劉力爭，湖南湘潭人，1958年出生於武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