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白月光(韓劍鋒)
作品欣賞
冬天的白月光
這些天氣溫有些下降，天陰沉着，時不時會下點細細的小雨，但天氣總體還算不錯，雲來過一陣就走，它也不想作過多的停留，怕有風險。臨近年底，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鄰市永康一人新冠確診，管控升級。又有多少人要陷入不安和無眠中，給這個冬天增添了一絲冷意。
我一直待在山中小鎮，並沒受多大影響，該幹嘛還是幹嘛。夜幕四合，小鎮的燈光會如期次第點亮。西溪邊綠道上走路的人明顯少了許多，不復夏日的喧囂和熱鬧，靜寂地可以聽見自己的腳步聲。是夜就該有月亮，或上弦如小船，飄在白水腳的山頂；或滿月如玉盤，高掛在西溪上空；或下弦如蛾眉，在枯荷滿畈的巽峰塔邊。
一個人走在月光底下，正如朱自清獨自走在荷塘邊，而此時的月光景致，卻分明與之迥異。他的荷塘有花開有蛙鳴，還有並不寒冷的月色。而此刻冬日的月色，比秋色還清冷，真是灑着冷冷的清輝。
我並不喜歡冬天的寒冷天氣，卻確定喜歡冬天的意境和美麗，一切的不美好都在雪中隱藏簡潔。想起孩提時冬日裡融融的爐火，被爐火烤暖、檁條上掛滿蕃薯的房間，老牆根下溫暖和煦的陽光和捂着火籠扎着圍裙的老人。飄零的雪花中，在雪地里撒野追逐的少年，沒有世俗羈絆，還不會記得今天和規劃明天，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有無憂無慮的放肆和放縱。雪花飄零，星星點點，白茫茫的一片，靜默，潔白無瑕。又有誰的少年時光會有這份閒心，在這寒冷的夜透過靜寂的時空，在月光下來傾聽世界靜謐的心語，讓本心纖塵不染，晶瑩剔透地來感悟世間百態？冬日裡冷冷月色中的寂寞和美麗，沒有人會仔細去揣摩。
月下可以酌酒麼？李白說：「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醒時相交歡，醉後各分散。永結無情游，相期邈雲漢。」李白用一壺酒看慣了世界的醉模樣，醒來時卻「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從花紅柳綠到雅靜素白，從喧囂繁華到寧靜安然，從雜亂到清晰到飄渺虛無。一個人在這靜寂的月色中，綠蟻新醅酒也得尋一個溫暖去處，有紅泥小火爐，推門，問一聲：「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月色正美，如詩如畫，溫一壺月光，就可下酒。
冬夜的月光潔白，比深秋的月色更具神秘的氣息。月光遠遠地就把山村的夜色渲染成一副靜謐的淡墨畫面。深藏在光陰里的那些雜亂思緒，在月光的靜美中，輕輕淺淺，意境微妙。無聲的年華里，有太多的回憶和故事。把酒言歡，不如點一支煙，泡一壺茶，不說如煙往事，不說莫名憂傷，把自己的心懷敞開，攤開在月光之下，安靜地梳理，讓皎潔的月光輕輕地撫慰。
夜深了，小鎮是那麼地安靜。綠道上少了秋蟲的私語呢喃，星星仿佛也跟着寂寞清冷，只有冬夜冷冷的月光，悄悄入了心。沉寂之時，月光闖進了心裡，隨着稀疏的溪間芒花一起搖曳，看似一個荒涼的世界，霜白草枯，但只要有月光的地方，便可以感覺。腦海里還映着朋友圈圖片上的畫面，一種不可估量的力量在深夜裡蔓延。白色的月光和白色的防護服交織在一起，那麼多深夜馳援疫區的醫護人員，在夜色里認真地穿着防護服，讓我看到了一個個頑強的生命。與其說是蔓延，不如說是尋找希望，那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浸入了病毒，是在寒冷中能尋得一線生機，有不言放棄救援和阻擊。
走了一路，把時光的美好和內心的靜謐都一一從心裡掏了出來，擺放在月光之下。把這些年走過的歲月中曾經地感動，珍藏在最溫暖的心底，把凡塵歲月中的紛擾和不痛快，糾結和不安，在這個月夜全拋在風中，留一襲輕紗和一顆素心即可。把內心的謙遜與歲月的溫涼都凝結成溫柔的情愫，悄悄放在心畔，等待一縷春風來，讓生命在冬日裡保持溫度的柔軟。
秋去春來，花開花落，當繁華落盡，大雁南歸，冬日清冷的月光下，照亮的只是春夏秋季留下的曾經點滴回憶，照亮的是已經走過春夏繁花的人。觸摸過去的點滴溫馨和遺憾，就如同觸摸此時的月光，其實人生也何嘗不是如此呢？
蒼茫歲月，人過半生，感悟曾經，撫摸經年。在似水的歲月里，人生就如四季。沒有一世的光鮮，也沒有一輩子的不順。只要用心活着，用心愛着，用心感受着，用心包容着，包容春日煩人的雨絲，夏日炙人的烈日，秋日無盡的落葉，冬日刺骨的寒風，在陽光里，像蟬翼一樣透透亮亮地，快快樂樂地輕盈獨舞，才能詮釋着人生的真諦。
或許，多年以後回首，我們都老了。在一個小小的庭院，三五好友，坐上搖椅，泡一杯熱騰騰的茶，依偎在歲月漏下的縫隙里，曬着白天溫暖的陽光，沐浴着夜晚清輝的月色，各自講訴着現在的故事，回憶起年輕時曾經留下的歡笑和淌下的淚水，不分晝夜地辛苦、奔波和忙碌，其實也是一件幸福溫馨的事。所有的經歷，芬芳馥郁的心事，都是時光在心田裡種下一朵花的種子，在某個時刻，某個地點，只要有一縷月光一絲清風，就會悄然在心裡綻放。
溪面上起了薄薄的霧，月光照進靜默的水裡，我走到溪邊彎腰掬一捧水月在手，就是采着了一束素潔的月光，把自己的思緒一同放進手心，心手溫暖，月光沁涼。
月光下回望，我曾經走過的路，彎彎曲曲延伸到山的那一邊。我獨自佇立在絲絲冷的風中，心中卻被感動着，為平凡的人生，為每一個奔波在路上的人，為這土地上每一個渺小的生命。抑或有那虛無的想象，悄然的季節變更，比如春天的風吹醒大地，比如秋天的風吹落了花朵，比如，這個冬夜的月光，清涼了回憶。很多事正在發生着，進行着，又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寂靜得讓人不斷遐想也不斷感悟。張愛玲說：「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淒涼。」
這樣想是有點淒涼，月色漸遠，年關將近，因為永康的新冠確診，金華全市帶了星，或許今年的年關又會有點沉重，但我一點也不慌張，因為月光一直在，還有更多的白月光在聚集。希望被隔離的，不能回家團圓的，堅守在工作崗位上的，無論明天是陽光還是風雪，都能打開心裡的那扇窗。窗欞里透出的燈光，會穿透暗夜，照射出朝陽的暖意。窗欞里透進殺毒的白月光，會讓人寧靜坦然地面對一切，讓所有千辛萬苦的付出，都能感受到生命的愉悅和活在這個溫暖世界的幸福。[1]
作者簡介
韓劍鋒，男，愛好攝影、寫作，浙江省攝影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