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秋雨秋韻(徐柏文)
作品欣賞
兒時的秋雨秋韻
秋雨霏霏,情思纏綿,歲月悠遠含香,人生幾度秋涼。在紛飛的雨季,在「沙沙沙……"雨聲里,鄉愁,又一次讓我回憶起絲縷的過往,那曾經的秋雨,秋色,秋韻,還有那難忘的農家小院。
依稀記得在村西北角幽深的胡同里,一個小小的院落,便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夾道里,斜放一木梯子,秋天,大人沿着梯子,將收穫的新糧扛到房頂上晾曬。幾場秋雨過後,潮濕的土房頂上便會鑽長出許多黃褐色的「麻皮包」 ,形狀像未長開的小香菇,是一味中草藥亦能止血去疼。我提着小籃子沿梯子爬到房頂上撿拾,曬乾後,交給收購站換點零錢花。每每上房後,會大聲吆呼鄰舍孩子們上房來,一塊採摘。童聲響亮悠揚,驚動了房後大槐樹上的小鳥,「吱楞"一聲,飛遠了……
鄰家房子相連,有時會順着梯子去鄰家玩。我稱呼男主人"如"大伯,女主人"滿"姑姑,都上了年歲,很少去地里幹活。家裡還有小姐弟倆,姐姐惠惠,弟弟墩子,相差兩三歲,他們是如大伯的外孫(女)。惠惠很懂事,常替姥姥掃地幹活,墩子也乖順,姥爺姥姥非常疼愛姐弟倆。我常和他倆玩耍在一起。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我熱戀這一首讚美無邊秋色的詩,寫進了人心,也走進了我的童年——秋天傍晚,我和惠惠,墩子一夥孩子,常常站在村邊土台子上,出神地眺望着西天邊上燃燒的雲霞,那棉花糖般翻卷飛轉的雲朵,一會像大山,一會像河流,瞬間變的又什麼都不是了,斑斕的彩雲,美麗的晚霞,真是好看極了。雲朵下時有穿行的大雁,在夕陽映照下,身上泛起金色的光暈,不斷地變換着隊形,似在畫中行,不時傳來"嘎嘎"的叫聲 。忽然,天邊的雲翻捲成濃黑,幾聲雷響,下起雨來,我們喊叫着,急忙各自跑回家去。
"風雨做成秋,恰上心頭」,撒幾許秋雨在紙上,濕潤久藏的情感。小時候,我常站在大門前,凝望着瀝瀝的秋雨, 燕飛雨斜中,便能尋一份安然;坐在窗台邊,臨窗聽雨,那帶有節奏的「沙沙沙……"細雨聲,令我心曠神怡。其實,喜歡上的不僅是雨,而是看着雨滴落下的瞬間,將那童心童事一點點地融入雨中,融入的不僅是雨,是一點開心,一點回味,一點莫名的傷感……
小時候的秋天,雨水格外多。
那連綿的秋雨,會使使柴草潮濕,母親做飯時很難點着火,常被煙薰的咳嗽流淚。
也會使屋頂漏水,滴滴嗒嗒,得用大小盆罐接着。
放學回家的路上,趕上了大雨,我會邊跑邊將衣服頂蒙在頭上(怕淋濕書包),回家後母親便在屋中央,點上一堆柴火,烤乾我的衣服鞋子。
多日的陰雨,使人們心情變的鬱悶煩躁。
秋忙時節,既便趕上陰雨天,大人們也不會歇息,父母親披戴上罩雨的物件,隨着生產隊社員們一塊去地里加班「鏖戰」,有時還會在地里吃飯。父母怕我跑遠,隨便留點吃的,走時就把外門鎖上,我似囚於籠中。寂寞了,就翻過梯子去找惠惠墩子玩,玩過家家,捉迷藏的遊戲,玩累了就趟在他家炕上睡覺,有時還會在"如"大伯家吃飯。奇怪的是,我從未見到過惠惠的父母。後來,聽大人說,如大伯和滿姑姑一輩子只有一個女兒,在市里紡織廠當工人,與一副廠長結婚成家,生下惠惠和墩子,後她因病去世,惠惠和墩子成了無娘的孩子,無人照管,他爸爸便將她倆送回農村,由姥爺姥姥撫養,也時常寄些錢來。哦,我這才明白,惠惠和墩子從未提及母親的原委,不由心裡一陣難過……
金秋, 生產隊打穀場裡,堆滿了穀子,玉米,花生等收穫的作物。難得的晴朗天,車把式徐大爺,趕着牛車,甩着響鞭,吆喝着牲口,一趟趟地往場裡運送着收穫的莊稼。青壯勞力都去地里幹活,老人,孩子們(已放秋假)在場裡幹些輕鬆活。"如」大伯他們在場邊,揮舞鐮刀削谷穗;滿姑姑,二剛奶奶,麻嬸子老年婦女們和孩子在場中央剝玉米皮,摘花生。隊長咋呼着摘花生不許吃,說歸說,看到飽盈盈的花生,誰也禁不住誘惑,趁人不注意,還是偷偷地吃上幾顆。大家邊幹活邊說笑着,非常熱鬧。人們稱呼秋天為金秋,連柔和的秋風也稱為金風。秋陽高照,金燦燦的谷穗,黃澄澄的玉米,白生生的花生,豐收獨有的氣味,氤氳在空氣里,秋酣人醉,人們臉上洋溢着難以抑制的喜悅。
「一場秋雨一場寒,蛐蛐一歇就穿棉"。秋收剛過,瀟瀟的秋雨又下開了,潮濕的空氣,淡淡的思緒,放任那忽緩忽急的雨滴。天更涼了,人們起早去地里幹活時,就得穿上棉衣,中午熱了,再換成單衣,人們穿衣總在棉單之間替換,因為沒有其他衣服。那時,我常和惠惠,墩子挎着籃子去地里撿「落"。經雨淋,裸露出很多丟落在土裡的花生紅薯,不用費勁挖掘翻找,便撿滿籃子。一次,我們發現了倉鼠洞口,便用鐵杴順着洞垂直挖下去,不多深就拐彎了,倉鼠為迷惑人,常在洞內堵上一段虛土,墩子伸手去挖,突然從洞裡竄出一碩大倉鼠,將他手指咬破跑了,主洞側面不遠處,找到它的數個糧倉,挖出了半袋子花生和豆子。
「 秋分早,霜降遲,寒露種麥正當時"。種完麥子,已入晚秋,地里只剩下白菜蘿蔔。秋風蕭瑟,落葉飄零,只見高高的天空中,大雁南飛,它在追尋遠方的家……
一天,聽到如大伯家很熱鬧,便跑去,見一陌生中年男人穿戴整齊,座在椅子上,在和圍座的人說話,我聽出了他是惠惠的爸爸,是來接她倆離開農村,去城市上學居住。如大伯不說話,只悶悶地抽着旱煙,滿姑姑邊收拾着衣服,邊囑咐着惠惠、墩子:去了那裡,要聽人家(後媽)的話,出門千萬小心,看車看路,冷了多穿衣服…別凍着…別想姥爺姥姥……哽咽着說不下去了。麻嬸子、二剛奶奶大夥都勸着滿姑姑,「她姥爺姥姥,你們放心吧,孩子出去上洋學堂,去城市享福去了,你們別捨不得,放心讓惠惠墩子走吧……」,邊說着眼圈也紅了。送行的鄉親們在村邊停下,惠惠抱着姥姥,墩子拉着姥爺,久久不肯離開,哭的滿臉是淚,在大家勸說下,才和爸爸上了送行的牛車。車子走遠了,姐弟倆還在往回張望,揮手……
秋雨,「沙沙沙……"響起,播下的麥種,沒幾天,鑽出密密麻麻鵝黃翠綠的嫩芽,芽尖上,掛着晶瑩的露珠。這滿眼的綠色,給人們帶來新的期盼與希望……[1]
作者簡介
徐柏文,退休幹部,熱愛生活,留戀故鄉;熱愛文學,追尋着詩與遠方。一名執着的散文學徒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