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土狗(楊小青)
作品欣賞
一隻土狗
在村頭，我碰見一隻狗，毛色，動態，很像以前二叔家養的那隻。那是一條土狗，既能上山打獵，又可看家護院，和我特別親。我去二叔家玩，它每次都會跑到院子外面來迎接，用頭在我身上蹭來蹭去。當然，我手上只要有好吃的，都會掰開，拋給它一點，它會跳起來張口接住,很快吃光後再翹首以待。有時我也會逗它玩，拋一團廢紙或者小石塊，它接住後感覺不對，吐出來扭頭就走，眼神中隱隱含有一點害羞和氣憤。喚它，假裝不理，眼睛微閉，把頭放在地上。此時，我若站起來假裝要走，它便會立馬躍起，奔過來。然後等我摸摸頭，拍拍背，又和好如初。
十幾年沒回老家了，難道它還在？！
那隻狗看見我，搖搖尾巴，似乎也很熟。當我走過去，彎下腰，準備用手摸它腦袋時，它猛地一呲牙，發出一種敵視的嗚嗚聲。我一下愣住了，面紅耳赤，驚出一聲冷汗。他的主人在一旁，吆喝訓斥，笑着和我打招呼，原來是童年夥伴「黑蛋」家的狗。
是啊，這麼多年沒回老家了， 二叔家的「阿虎」不可能活這麼長，這條也許是它的後代。其實，農村土狗就那麼幾種，花的，黑的，黃的，灰的，長相都差不多。那時土狗都是散養的，甚至沒有狗窩，平時就睡在屋檐下，或柴棚角屋裡。發情時在田野里亂跑，自由戀愛，配種，一窩要養七八條。誰先領回家餵養，誰就是它的主人，以後無論家境如何，都忠心耿耿。
那時住在山邊的人家，幾乎都有獵槍，放在家裡鎮邪，農閒時打打野兔野雞改善伙食。合村的山小，大一點的野獸都被嚇跑了，每到冬天，村里會組織一些獵人，去青陽和涇縣的大山中去圍獵。十幾個獵戶背着土槍，帶着自家的土狗，雄赳赳，看了很是羨慕。一個星期後，我們便有香噴噴的「野味」火鍋吃了。
老一輩農村人是不吃狗肉的，而且周圍很少有偷雞摸狗的事發生。可謂門不閉戶，路不拾遺。印象中，最早在村子裡吃狗肉的，是幾個調皮搗蛋的「下放學生」 。他們用繩子套，下藥毒。後來村裡的年輕人開始模仿，搞得雞犬不寧。那年頭，豬肉憑票供應，一個月才吃一兩次葷，冬天，狗肉鍋子確實香。再後來，收繳獵槍，不准打獵，農村養狗的便越來越少了。有段時間，爆發狂犬病，政府組織下鄉打狗，村裡的土狗幾乎被滅絕。記得二叔當時把「阿虎」藏在山芋窖中，才躲過一劫......
「小青」，「上街的小青回來了」 黑蛋和村頭的人在說。
「一晃都老了」，樣子還在……」
「哦，小名叫……」
「你好」，「你好」，我走過去，掏出香煙，一個個打招呼，迎着一張張笑臉，努力回想他們當年的樣子。
作者簡介
楊小青，曾用筆名 心已遠遊，安徽省南陵縣何灣鎮合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