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詩意(劉靜)
作品欣賞
一個人的詩意
街道不寬卻很整潔，家家戶戶的門前都開闢有一個小菜園，水靈靈、鮮嫩嫩的蔬菜蓬蓬勃勃地生長着，初升的陽光下，它們舒展着身軀，綻放笑臉迎接新的一天。一兩個婦人在門前忙碌着，一會兒，不同顏色的鮮嫩就漸次開在手裡。路邊青草的味道夾雜着空氣的清新，倍感沁人心脾。這是一個很安靜的鄉村的早上，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東看看西瞅瞅，讓眼睛裡盛滿色彩和明麗，任思緒信馬由僵。
一腔還算沒跑調的歌聲傳來，我和朋友忍不住尋聲望去，隨着「吱呀」的聲響，一位老人打開了門。他的門前用花團錦簇形容一點也不過分，在青青的麥冬和君子蘭的簇擁下，一條紅磚鋪就的小徑直通家門口，深紅色的牽牛花雖然才捧出小小的喇叭，卻奮力向上攀爬着，開得那麼熱鬧、喜慶；紅色的、黃色、玫紅的月季也不甘示弱，飽滿豐潤地怒放着，一隻只蜜蜂在花叢間飛來飛去；不遠處的石榴花也開了，紅彤彤的像二八少女含羞帶嬌地站在那裡……我們一時間看得入了迷。
「進來看看吧！」和藹的聲音傳過來。
我們不由自主地跟了進去。穿過那道拱形的門，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不大的院子裡，四盆紅艷艷的海棠花一字排開，一棵不太高大的桃樹上，青青的小桃子若隱若現在碧青的葉子下捉迷藏，蘭花雖然不是很名貴，卻養得很有精氣神，樹齡不長的刺槐下幾棵新栽的菊花也長得惹人喜愛，梔子也越發顯得青翠，為開出美麗的花暗暗卯足了勁，各色月季見縫插針地長在周圍……一個平常的甚至有些簡陋的小院子因着這些花草的存在頓時詩意起來。老人在一邊如數家珍地介紹着，縷縷花香襲來，恍然自己也成了一朵花，在陽光下輕舞飛揚。「人貧花不貧。和花花草草在一起，心情總是會變得很愉悅。其實花草也是有感情的，你對它們投入感情，它們會回報你一季的花香。」我一邊聽着一邊揣摩着老人的話，在心裡把它們直譯成了頗具文藝情懷的話語。
「採菊東南下，悠然見南山，這不是我一直想象中家園的樣子嗎？」朋友忍不住地讚嘆道。我和她相視一望，很默契地笑了笑。曾幾時，田園夢是懸掛在每個人心頭的一個念想：有一個不大的院子，古樸寧靜，種點花草和莊稼，養幾隻雞鴨，忙時，伺弄伺弄花草莊稼，閒時泡一杯喜愛的花茶，聽聽音樂，看看書，任孩子在一邊自由自在地嬉戲玩耍……可是，夢想終歸是夢想，它只在我們的想象里繁盛，陡然，有人讓夢想照進了現實，帶給我們的除了驚喜，更多的是感動！有人說：生活就應該是這樣，一手柴米油鹽，一手玫瑰。在我們大多數人的思維里，柴米油鹽是主旋律，玫瑰和花草只是一種點綴。不是嗎？沒有柴米油鹽就得餓肚子，沒有玫瑰和花草我們的日子只是缺少了一點浪漫和情調，比起生存，花草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實在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走進他的畫室兼臥室的家裡，几案上的文房四寶有些凌亂地擺放着，牆壁兩側素描的觀音畫像美麗端莊又生動傳神，觀音娘娘端坐在蓮台上，雙手併攏合十，眼睛裡的慈悲和憐憫一點一點地化開，讓人的心變得如此地祥和平靜。幾幅掛在牆上的國畫也很引人注目，我對國畫沒有什麼造詣，但可以看出這些畫作以山水畫居多，也有中西合璧的，駐足其間，能很自然地想到高山流水、想到松鶴延年，想到江山如此多嬌……
老人很健談，攀談中知道，他現在一個人居住，作畫、伺弄花草成了每天必備的功課，高興的時候也會旁若無人地吼兩嗓子。老人年少時就很喜歡花草，但是在那個飯都吃不飽的年代裡，養花草總是被村人甚至父母視為神經病和瘋子，雖然喜歡也只能不了了之。打工潮興起的時候，他跟着村人外出打工，但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選擇做苦力或是進工廠，而是選擇了園藝，終是圓了年少時的一個夢吧。他在全國很多地方漂泊流浪，大多數時候乾的是與花草有關的工作，也許多年這些美好的浸染吧，沒有學過畫畫的他畫了就喜歡上了，可以說完全是自己一種無意識的行為，也曾偷偷地去看過別人的畫展。老人曾有過短暫的婚姻，最終因女人忍受不了他的這些看似荒唐的行為，屢次勸說無果下，領着女兒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由於步入了老年，又無兒無女，被村里列為五保戶，至今在村人的口裡，他和神經病還是劃等號的。「我最大的願望是有錢了可以辦次畫展。」送我們出門時，他站在門前，看着眼前的花草，若有所思地說道。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人是為夢想而活着的，無論他們的生活如何清貧，無論外界如何議論，那份為夢想而活的執着從來沒有改變過，他們的靈魂高貴而富足。這種人，其實是值得我們敬重的！我們一直說，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可有幾個人為了詩和遠方而活着？而一個擁有了詩心的人，無論他在哪裡，心中開出的繁花萬千已經是他的詩和遠方了。
作者簡介
劉靜，女，從事新聞宣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