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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去惡》是蒲松齡寫的一篇文言小說,出自聊齋志異。   

目錄

原文

北平陶聖俞[1],名下士[2]。順治間[3],赴鄉試,寓居郊郭。偶出戶,見一人負笈㑌儴[4],似卜居未就者[5]。略詰之,遂釋負於道,相與傾語,言論有名士風。陶大悅之,請與同居。客喜,攜囊入,遂同棲止。客自言:「順天人,姓於,字去惡。」以陶差長[6],兄之。於性不喜游矚,常獨坐一室,而案頭無書卷。陶不與談,則默臥而已。陶疑之,搜其囊篋,則筆研之外,更無長物。怪而問之,笑曰:「吾輩讀書,豈臨渴始掘井耶[7]?」一日,就陶借書去,閉戶抄甚疾,終日五十餘紙,亦不見其摺疊成卷。竊窺之,則每一稿脫,則燒灰吞之。愈益怪焉。詰其故,曰:「我以此代讀耳。」便誦所抄書,頃刻數篇,一字無訛。陶悅,欲傳其術;於以為不可。陶疑其吝,詞涉誚讓[8]。於曰:「兄誠不諒我之深矣。欲不言,則此心無以自剖;驟言之,又恐驚為異怪。奈何?」陶固謂:「不妨。」於曰:「我非人,實鬼耳。今冥中以科目授官[9],七月十四日奉詔考簾官[10],十五日士子入闈,月盡榜放矣[11]。」陶問:「考簾官為何?」曰:「此上帝慎重之意,無論鳥吏鱉官[12],皆考之。能文者以內簾用,不通者不得與焉。蓋陰之有諸神,猶陽之有守令也[13]。得志諸公,目不睹墳典[14],不過少年持敲門磚[15],獵取功名,門既開,則棄去;再司簿書十數年[16],即文學士,胸中尚有字耶!陽世所以陋劣幸進,而英雄失志者,惟少此一考耳。」陶深然之,由是益加敬畏。

一日,自外來,有憂色,嘆曰:「仆生而貧賤,自謂死後可免;不謂迍邅先生[17],相從地下。」陶請其故,曰:「文昌奉命都羅國封王[18],簾官之考遂罷。數十年游神耗鬼[19],雜入衡文[20],吾輩寧有望耶?」陶問:「此輩皆誰何人?」曰:「即言之,君亦不識。略舉一二人,大概可知:樂正師曠、司庫和嶠是也[21]。仆自念命不可憑,文不可恃,不如休耳[23]。」言已怏怏,遂將治任[23]。陶挽而慰之,乃止。至中元之夕[24],謂陶曰:「我將入闈。煩於昧爽時,持香炷於東野[25],三呼去惡,我便至。」乃出門去。陶沽酒烹鮮以持之。東方既白,敬如所囑。無何,於偕一少年來。問其姓字,於曰:「此方子晉,是我良友,適於場中相邂逅。聞兄盛名,深欲拜識。」同至寓,秉燭為禮。少年亭亭似玉[26],意度謙婉[27]。陶甚愛之,便問:「子晉佳作,當大快意。」於曰:「言之可笑!闈中七則[28],作過半矣;細審主司姓名[29],裹具徑出[30]。奇人也!」陶扇爐進酒,因問:「闈中何題?去惡魁解否[31]?」於曰:「書藝、經論各一[32],夫人而能之。策問[33]:『自古邪僻固多[34],而世風至今日,姦情醜態,愈不可名[35],不惟十八獄所不得盡[36],抑非十八獄所能容。是果何術而可?或謂宜量加一二獄,然殊失上帝好生之心。其宜增與、否與,或別有道以清其源[37],爾多士其悉言勿隱[38]。』弟策雖不佳,頗為痛快。表:『擬天魔殄滅[39],賜群臣龍馬天衣有差[40]。』次則『瑤台應制詩』[41]、『西池桃花賦』[42]。此三種,自謂場中無兩矣!」言已,鼓掌。方笑曰:「此時快心,放兄獨步矣[43];數辰後[44],不痛哭始為男子也。」天明,方欲辭去。陶留與同寓,方不可,但期暮至[45]。三日,竟不復來。陶使於往尋之。於曰:「無須。子晉拳拳[46],非無意者。」日既西,方果來。出一卷授陶,曰:「三日失約,敬錄舊藝百餘作,求一品題。」陶捧讀大喜,一句一贊,略盡一二首,遂藏諸笥。談至更深,方遂留,與於共榻寢。自此為常。方無夕不至[47],陶亦無方不歡也。一夕,倉皇而入,向陶曰:「地榜已揭,於五兄落第矣!」於方臥,聞言驚起,泫然流涕。二人極意慰藉,涕始止。然相對默默,殊不可堪。方曰:「適聞大巡環張桓侯將至[48],恐失志者之造言也[49];不然,文場尚有翻覆。」於聞之,色喜。陶詢其故,曰:「桓侯翼德,三十年一巡陰曹,三十五年一巡陽世,兩間之不平,待此老而一消也。」乃起,拉方俱去。兩夜始返,方喜謂陶曰:「君不賀五兄耶?桓侯前夕至,裂碎地榜,榜上名字,止存三之一。遍閱遺卷[50],得五兄甚喜;薦作交南巡海使[51],旦晚輿馬可到。」陶大喜,置酒稱賀。酒數行,於問陶曰:「君家有閒舍否?」問:「將何為?」曰:「子晉孤無鄉土,又不忍恝然於兄[52]。弟意欲假館相依。」陶喜曰:「如此,為幸多矣。即無多屋宇,同榻何礙?但有嚴君,須先關白[53]。於曰:「審知尊大人慈厚可依。兄場闈有日,子晉如不能待,先歸何如?」陶留伴逆旅,以待同歸。次日,方暮,有車馬至門,接於蒞任。於起,握手曰:「從此別矣。一言欲告,又恐阻銳進之志。」問:「何言?」曰:「君命淹蹇,生非其時。此科之分十之一;後科桓侯臨世,公道初彰,十之三;三科始可望也。」陶聞,欲中止。於曰:「不然,此皆天數。即明知不可,而註定之艱苦,亦要歷盡耳。」又顧方曰:「勿淹滯,今朝年、月、日、時皆良,即以輿蓋送君歸。仆馳馬自去。」方忻然拜別。陶中心迷亂,不知所囑,但揮涕送之。見輿馬分途,頃刻都散。始悔子晉北旋,未致一字,而已無及矣。

三場畢[54],不甚滿志,奔波而歸。入門問子晉,家中並無知者。因為父述之,父喜曰:「若然,則客至久矣。」先是陶翁晝臥,夢輿蓋止於其門,一美少年自車中出,登堂展拜。訝問所來,答云:「大哥許假一舍,以入闈 不得偕來。我先至矣[55]。」言已,請入拜母。翁方謙卻,適家媼入曰:「夫人產公子矣。」恍然而醒,大奇之。是日陶言,適與夢符,乃知兒即子晉後身也。父子各喜,名之小晉。兒初生,善夜啼,母苦之。陶曰:「倘是子晉,我見之,啼當止。」俗忌客忤[56],故不令陶見。母患啼不可耐,乃呼陶入。陶嗚之曰[57]:「子晉勿爾!我來矣!」兒啼正急,聞聲掇止,停睇不瞬,如審顧狀。陶摩頂而去[58]。自是竟不復啼。數月後,陶不敢見之:一見,則折腰索抱;走去,則啼不可止。陶亦狎愛之。四歲離母,輒就兄眠;兄他出,則假寐以俟其歸。兄於枕上教「毛詩」,誦聲呢喃,夜盡四十餘行。以子晉遺文授之,欣然樂讀,過口成誦;試之他文,不能也。八九歲,眉目 朗徹,宛然一子晉矣。陶兩入闈,皆不第。丁酉,文場事發[60],簾官多遭誅遣,貢舉之途一肅,乃張巡環力也。陶下科中副車[61],尋貢[62]。遂灰志前途,隱居教弟。嘗語人曰:「吾有此樂,翰苑不易也[63]。」

異史氏曰:「余每至張夫子廟堂[64],瞻其鬚眉,凜凜有生氣。又其生平喑啞如霹靂聲[65],矛馬所至,無不大快,出人意表。世以將軍好武,遂置與絳、灌伍[66];寧知文昌事繁,須侯固多哉!嗚呼!三十五年,來何暮也[67]!」

翻譯

北平陶聖俞,是有盛名之士。順治年間,他去赴鄉試,住在省城郊外一家旅店裡。

這一天,他偶然出來散步,見一個人背着書箱在路上徘徊,樣子像找不到地方住。陶生就上前與他搭話,那人放下書箱與他攀談。說話當中,陶生見那人很有名士風度,心裡非常高興,就請那人與自已同住一個旅店;那人也很同意,便進了旅店住在一起。那人自我介紹說:「我是順天府人,姓於,字去惡。」因陶生年紀稍長一點,於是就叫他兄長。

於去惡性情喜靜不喜動,常一人獨坐在屋裡,但他的桌子上又不見書籍。陶生不與他說話,他也不做聲,就一個人默默地躺着。陶生覺得這人很奇怪,便看他書箱裡有啥東西;但裡面除了筆墨紙硯,其它什麼東西也沒有。陶聖愈感到很奇怪,因此就問於去惡,於笑着說:「我們讀書人,哪能臨渴掘井?」

一天,於去惡向陶生借了本書,自己關上門抄書,抄得非常快,一天抄五十多頁,抄了後又不見他裝訂成冊。陶生納悶,就偷偷瞅他,見他每抄一頁就燒一頁,燒成的灰一口吃了。陶生越發覺得奇怪,於是便問他,於回答說:「我這是以吃代讀罷了。」接着他就背誦所抄的書,一會兒功夫背了好幾篇,並且一字不差。陶生十分高興,要求於去惡傳授這種方法,於說不行。陶生認為於太保守,不夠朋友,就說話刺他。於去惡說:「老兄你太不諒解我了,有些事想不對你說,我自己也解釋不清楚,可是驟然與你說了,又怕嚇你一跳,這怎麼辦?」陶生一再請求說:「你說吧!不妨事。」於這才說道:「我不是人,而是鬼。現在陰曹中以考試任命官吏,七月十四日奉命考核考官;十五日應考的士子入場,月底張榜揭曉。」陶生又問:「考核考官幹什麼?」於說:「上帝為了慎重起見,對無論什麼樣的官吏,都得要進行考試。凡文採好的便錄用為考試官,文理不通的就不錄用了。因為陰曹中也有各種各樣的神,就像人間有太守、縣令一樣。得志的人,便不再讀古籍經史,他們只是以古籍當敲門磚以求取功名罷了。一旦敲開門,當上官,就全丟了;如果再掌管文書十幾年就能當上文學士了,胸中哪還能留下幾個字!人間之所以無才的人能當上官,而有才的人卻當不上官,就是因為少了這一考試啊。」陶生聽了,認為於說得很對。從此,越發對於敬重了。

一天,於去惡從外面回來,面帶愁容,嘆了口氣說:「我活着的時候就貧賤,自已本以為死後可以免於貧賤了,不料倒霉先生又跟我到了陰間。」陶生問他是怎麼回事,於去惡說:「文昌星奉命去都羅國封王,考官的考試他暫不參加了。幾十年的游神、耗鬼,都夾雜在考試官里,我們還有什麼希望?」陶生問:「那些人都是些什麼樣的人?」於說:「就是說出來,你也不認識。只說一二人,你可能知道。譬如說樂正官師曠、司庫官和嶠就是那樣的人。我自己想:一不能聽命運擺布,二不能依仗文才進取,別又沒有出入,還不如就此罷了。」說罷怏怏不樂,便整理行裝要走。陶生一再挽留並誠懇地安慰他,於才又住了下來。

到了七月十五日的晚上,於去惡忽然對陶生說:「我要去考試了,請你黎明時,到東郊去燒上柱香,連叫我三聲去惡,我就來相見。」說完就出門走了。陶生準備了酒、菜,等他回來。東方天亮時,陶生就去東郊燒了香,叫了三聲去惡。不一會兒果然於去惡回來了,還領了一個少年來。陶問少年是誰,於去惡說:「這位是方子晉,我的好朋友,剛才在考場碰到,聽見你的大名,很想認識一下,交個朋友。」於是他們三人一起到了住處,掌上燈,見了禮。這個少年風流瀟灑,態度非常謙遜。陶生對他十分尊敬,便問:「子晉的大作,一定非常滿意吧?」於說:「說來可笑,場上出了七道題,子晉已作了一半了,一下看到主考官的姓名,包起東西就退出考場,真是個奇人!」陶生一面在爐子燒酒,一面問:「考場出的什麼題?於兄定能考個一二名吧?」於去惡說:「以四書命題的八股文一篇,以五經命題的八股文一篇,這個什麼人也能寫;策問文體中有這樣幾句:『自古以來,邪氣固然很多。到了今天,奸邪之情,醜惡之態,卻越來越多得不計其數;不用說十八層地獄不能都用上,就是都用上也容不下這些罪人,到底有什麼辦法呢?有的說再增加一二層地獄,然而這樣太違背了上帝的好生之心。到底是增加地獄還是不增加?或是還有別的辦法能堵住犯罪根源,你們可以提出建議,不要隱諱。』小弟對上述策問,答得雖不夠好,但卻是非常痛快。還有擬表:『擬天魔殄滅,賜群臣龍馬天衣有差』再就還有『瑤台應制詩』、『西池桃花賦』這三種。我自認為考場上無人能與我相比。」說罷鼓掌。方生笑着說:「這時的快樂心情,只是你自己感覺如此罷了;過幾個時辰後不痛哭,才算真正男子漢。」

天明後,方生要告辭回去。陶生留他住下,方生不同意,陶生就要求他晚上回來。以後,方生一連三天竟沒有來。陶生托於去惡去找方生。於生說:「不必去找,子晉很誠實,一定是有什麼事,不然他絕對不會故意不來。」

太陽快落時,方生來了,拿出一卷稿子給陶生,對他說:「三天沒有來,我失約了。我抄了舊詩百餘首,請你欣賞。」陶生接到手裡,非常高興,馬上捧讀,讀一句贊一聲,約讀了一二首,就珍藏在自己的書箱裡。當晚,他們談話談到深夜,方生便留下與陶生一起睡下。自此以後,方生沒有一晚上不來,而陶生也是一晚上不見方生,便睡不着覺,他倆親熱異常。

一天晚上,方生忽然愴惶進屋,對陶生說:「陰曹的地榜已接曉,於兄落第了!」於去惡正睡間,聽到這話,立刻起來,十分痛苦,滿臉是淚。陶、方二人極力勸他,安慰他,於生才止住了淚水。然而三人都心裡難過,相對無語。待了一會,方生才說:「聽說張桓候要來巡視,我想這可能是不得志的人造謠;若是真的話,這次考試可能有反覆。」於去惡聽說,臉上出現喜色。陶生問他為什麼又高興,於說:「桓侯張翼德,三十年巡視一次陰曹,三十五年巡視一次陽間,兩世間的不平之事,等他老來解決。」接着起身拉着方生一起走了。

隔了兩夜,於、方二人又回來。方生對陶生說:「你不祝賀一下於兄嗎?桓候前天晚上來,扯碎了地榜,榜上的名字,只留下三分之一。桓候逐個看了一遍餘下的考卷,見到於兄的考卷很讚賞,推薦於兄任交南巡海使,很快就來車馬接於兄上任。」陶生聽了十分高興,馬上擺了酒席慶賀。酒過數巡,於問陶生:「你家裡有多餘的房子嗎?」陶生問:「你要做什麼?」於說;「子晉孤單一人,沒有家,他又不忍心老麻煩你,所以我要借你的房子與他相依為命。」陶生非常同意,說:「這太好了。就是沒有房子,咱們同床共寢又有何妨!但是家裡還有父親,必須先向他說一聲。」於說:「早知道你父親仁慈寬厚,十分可信,你馬上就要應考了,子晉如不等在這裡,就先回去怎麼樣?」陶生留他們一起住在旅店裡。等自己考完了試,大家一塊回家。

第二天,太陽剛落山,就有大隊車馬來到門口,說是迎接於去惡去上任的。於起來向陶、方二人握手話別。對他二人說:「我們要分別了,我有一句話要說,又擔心這話會給你潑冷水。」問:「有什麼話?」於說:「陶兄命運不好,生不逢時,這一科考中的可能性只有十分之一;下一科,桓侯巡視人間,公道可能分明些,但成功的可能性也只有十分之三;再一科考試,可望成功。」陶生聽後,覺得這科沒有什麼希望,就想乾脆不考了。於去惡說:「這不行,這是天數,就是明知考不上,也要經歷一下這命中注定的艱苦。」接着他又對方生說:「不要再久留於此,今天是個好日子,我馬上用車送你回去,我自己騎馬去上任。」方生欣然同意,拜別而去。陶生心中迷亂,不知怎麼是好,只是哭着送他二人走。遙望車、馬分道而去,陶生心裡十分空虛。稍鎮靜了一下,才後悔子晉北去他家,沒有向他交待一句話,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陶生三場考下來,考得不夠滿意,一路奔波回了家。進門就問方子晉是不是來了,可是家裡的人沒有一個知道方子晉的。他便向他父親詳細說了在外面碰到的情況。父親高興地說:「若是這樣的話,那客人早就來了。」原來在陶生未回家前,陶公白天睡覺,夢見一輛馬車停在門前,一個美少年從車子裡出來,到堂上來拜見。陶公問他從哪裡來,少年回答說;「大哥允許借我一間屋住,因為大哥沒考完試,所以我先來了。」說罷,要求進內房拜見母親。陶公正推辭時,家中老傭人來報告說;「夫人生了個小公子。」陶公恍然醒來,覺得十分奇怪。今天陶生所說,正好與夢相符。才知到小兒就是方子晉來投胎托生的。陶氏父子非常喜歡這孩子,給起了個名字叫小晉。

小晉剛生下來,半夜裡好哭,母親非常苦惱。陶生說:「他若是子晉,我見了他,他就不哭了。」可是當時有舊風俗,剛生下來的孩子不能見生人!所以沒有讓他們相見。後來,因孩子哭得實在不能叫大人忍受了,才叫陶生進屋看他。陶生對孩子說:「子晉不要哭,我回來了。」小孩正哭着,聽到陶生說話,馬上就止住了哭聲,直瞪着眼看陶生,像在辨認他一樣。陶生用手摸了一下他的頭頂,就出去了。

自從陶生去看了小孩兒以後。孩子再也不哭了。過了半月,陶生就不大敢見他了;因為一見他,小孩就非要陶生抱着不行;不抱,就哭個沒完。陶生也越來越喜歡他。小晉長到四歲,就離開母親跟陶生一塊睡。陶生出去有事,他就裝作睡着了,一直等陶生回來。每天陶生都在床頭上教他讀《毛詩》,誦詩的聲音呢呢喃喃,一晚上背會四十行。拿原來方子晉的詩教給他,他非常樂意讀,一讀就能記住。再試其它詩文,他就記不住了。八九歲時,長得眉眼明亮,很像方子晉的模樣。

後來,陶生兩次參加考試,都沒有考中。丁酉年,考場作弊事件被揭發,考試官大多數誅殺或貶職,考試作弊的事得到肅清,原來是張桓侯下界巡視的結果。陶生下一科中了副榜,接着成為貢生。陶生此時對前程已灰心,便隱居鄉間,一心一意教小弟弟讀書。經常對人說:「我有現在這樣的快樂,當官也不換。」[1]

一、關於作者

蒲松齡(1640—1715),清代文學家。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山東淄川(今屬淄博)人。

蒲松齡出身在一個沒落的地主家庭。蒲家號稱「累代書香」,祖上雖然沒有出過顯赫人物,在當地卻是大族,但在明末清初的動亂中衰微下來。蒲松齡的父親蒲槃原是讀書人,由於家境困難,不得不棄儒經商。

蒲松齡童年時跟着父親讀書,由於勤奮和穎慧而深得父親鍾愛。他19歲初應童子試,以縣、府、道三個第一名補博士弟子員,頗受當時主持山東學政的著名詩人施閏章的賞識,贊他「觀書如月,運筆成風」,一時文名頗高。此後,他與同鄉學友砥礪學問更勤,曾與李希梅等人結成「郢中詩社」,常「以風雅道義相劘切」(張元《柳泉蒲先生墓表》)。他在李希梅家中讀書時,「請訂一籍,日誦一文焉書之,閱一經焉書之,作一藝、仿一帖焉書之。每晨興而為之標日焉。庶使一日無功,則愧、則警、則汗涔涔下也」(蒲松齡《醒軒日課序》)。康熙九年(1670)至康熙十年間,他應做縣令的友人邀請,先後到寶應和高郵做過幕賓。這是他一生中惟一的一次遠遊。幕賓生活使他對於官場和世情有了更多的認識。回家鄉後,長期在鄉間作塾師。他設館的主人家藏書豐富,使他得以廣泛涉獵。他不但研究經史、哲理和文學,而且對於天文、農桑、醫藥等等也有很大的興趣。

蒲松齡一生刻苦好學,但自19歲「弁冕童科」之後,屢試不第,直到71歲高齡,才援例成為貢生。康熙五十四年農曆正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在他的夫人去世的兩年之後,依窗危坐逝世。

二、思想內容

《聊齋志異》是一部文言短篇小說集,所收作品將近500篇。故事的來源非常廣泛,或者出於作者的親身見聞,或者是借鑑過去的故事,或者采自民間傳說,或者是作者的虛構。雖然有些故事有明顯的模仿痕跡,但因為加入了作者豐富的想像和創作理念,所以能夠舊瓶裝新酒,傳達出獨特的意蘊。

《聊齋志異》的故事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類:

1.抒發公憤,刺貪刺虐。這是《聊齋志異》中很有思想價值的部分。

2.揭露科舉制度的弊端。

3.狐鬼花妖與書生交往的故事。《聊齋志異》里眾多的狐鬼花妖與書生交往的故事,也多是蒲松齡在落寞的生活處境中生髮出的幻影。

4.關注社會風氣和家庭倫理的作品。

除此之外,《聊齋志異》中還有其他一些篇章,有的頌揚了女子超人的智慧,如《顏氏》《狐諧》《仙人島》;有的描寫了兒童的膽量和計謀,如《賈兒》《牧豎》等;有的則純是描述奇聞異事,如《偷桃》《口技》《海市》等;有的則是通過一些奇聞異事,表達一定的哲理和思考,比如《罵鴨》《狼三則》《螳螂捕蛇》等。[2]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