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樓辦公好自在(杜國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高樓辦公好自在》是中國當代作家杜國富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高樓辦公好自在
我在高郵市政府部門上班搬過三次家,由府前街62號的老市政府搬到海潮東路28號的新市政府,再搬到海潮東路海潮大橋下坡南邊的城市商務大廈。搬的好玩,每搬一次,樓層就高一次,眼界也跟着高,牛皮極了。不過,腦海里印象最深,幾何畫面感最強的還是第一次。那次搬家,到現在還有點捨不得。這因為我是舊腦筋,懶身子,喜清靜,不愛動,加上苦日子過慣了,不在乎辦公條件好壞,工作環境洋土。
我剛工作時是坐在陽光充足的平房裡辦公,不得事站在天井裡,頭一抬,上午能見到東邊的太陽,傍晚能看到西邊的晚霞,太陽一天曬到晚。這讓我想起家鄉一句老話,做人要有一種把心扒開來對待人的快樂感,人要陽陽光光,心要紅紅彤彤。如果人家嫌你有一股血腥味,你也不要不高興,嘴不是嘴,臉不是臉,廢話囉嗦。
1998年4月20日,高郵市委黨史辦公室喬遷了。雖說喬遷,只是好聽,並沒有挪多大遠個窩,也沒有放炮仗,更沒有燒斗香,還是在坐落於府前街62號的老縣衙大堂里鬼轉。由「高郵州署」前面第二進的東旮旯搬到了後面第三進的西旮旯,搬進了市委大樓的5樓,這可是老政府大院內的機關最高的一幢辦公樓。說市委大樓,其實就是市委辦公室一家子用,不得外人,頂層5樓的空房子還多幾間,用不了。拆掉第二進的政府第一會議室和黨史辦公室平房,一來是要綠化,二來通條直路,三來要砌車庫。
話說回來,黨史辦的平房也不是黨史辦的,1981年前,還是人家檔案館的,都是公家的房子。自自然然「我是革命一塊磚,東南西北聽黨搬。」到哪裡工作都一樣,「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搞文字工作的人就更簡單不過了,一張桌子,一張凳子,一支筆,一張紙就行了,真的不那麼講究,不需要「三樣齊四樣全」,頂多一個水瓶子,用一玻璃杯泡杯茶喝喝。要是再多的話,就是買點兒工具書、專業書。我又不抽煙,煙缸子都不要,桌上也不得煙灰,身上乾淨淨的。當日事當日畢,勿將今事待明曰。
當工作人員離開辦公慣了的16年的5間單門獨院的小平房時,總感到缺了點什麼,心裡掛叨叨的,還有點癢噱噱的。那戀舊的心情人人都有,因為「金家銀家不如窮家唄。」好長一段時間,眼前不時出現「窮家」影子。寬寬大大的院子,一路到頭的花格木窗,頂天立地的杉木圓柱,上下木質頂地板,齊刷刷一字排開的小瓦明磚,還有花壇、松樹、古銅錢式的外花青磚圍牆,關起門來絕對成一統,寧靜、幽雅。圍牆外面是一條90度直角的丁字型的青石磚小路,東西向南側有一小片樹棵(林)子,一個用青磚砌的很大的垃圾箱;南北向是一條兩米寬的兩層錯落有致的梯階巷子,外加兩個青磚小瓦砌成的古色古香的拱形圓門的男女廁所。字已看不清,人不犯迷糊,熟門熟路,各走各的,不會跑錯,河水不犯井水,眼睛閉起來也出不了差池,只有清管所打掃廁所的那個中年男人才敢膽大進去,也才有權利進去。我在隔壁方便,常聽到叫得脆脆響的「有人啊」三個字,聽不到女人腔的答話,那男的就進去了,開始辦他的事了。
有時,巷子裡也能看到三四條黃鼠狼並排齊步走,小頭小腦東張西望,提高警惕,懷疑一切。它們一旦看見我們上班了,倒反而像看到「大仙」似的,自己不神氣了,癟下來了,或轉彎,或直溜,或上屋,不得得了。這些平時嘴大喉嚨小的假大仙「老太爺」,是怕響動的,刷地一下脫了褲子當孫子跑了,竄的比他媽兔子跑得還快。它們除了會大魚吃小魚地專吃老鼠外,還會那麼一點偷雞摸狗的本領。有時地上是有幾根雞毛的,也該派那家子倒霉,被它搭上眼了。這條巷子幾乎是包給我們使用的,「衛生包干區」木牌釘在牆上很醒目,不得外人爭,人都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們把它打掃得乾乾淨淨。巷子四處通風,又是陰山背後,夏天涼快死了。我上廁所後,總要在巷子站會兒,亨受一下自然風。「靜坐常思己過,閒時莫論人非。」
來到高樓辦公,一時真不習慣,上下費時,爬樓吃力,搬運不便。上來了就怕下去,猶如說笑某些官員一樣,「只能上不能下。」特別是初來乍到的那陣子,沒有人給你「抬轎子」,你得自己「學狗爬」。你看看你看看,一個個臉也白了,心也跳了,氣也喘了,小腿肚子也疼了。一旦把辦公室門打開,少不了「媽啊」一聲先歇下子。「水缸里個菩薩——定定神。」讓我喘口氣好不好。
人們常說:「落地落地。」這話倒也不假。時間一長,自然「好了傷疤忘了疼。」同事們練就了一副「少林武當腿」,有說有笑,活蹦亂跳。上樓是「快三」,下樓是「快四」,真的成了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了,那樣子還真有點「土地爺放屁——不同凡響。」一個個只覺得肺活量增強了,血液循環加快了,免疫能力提高了,就跟「老不死」地似的。特別是女同胞更是深有體會地說:「減肥了!」「苗條了!」一說兩個酒窩。其實我是懂女人的,她們的話只能聽一半,另一半是辱絕人的話。她們爬到四層樓的時候,嘴裡就開始不舒服了,跟和尚念經似的,「媽的個巴子的,窮樓就多難爬啊,早點退休好。」她們是巴不倒像學前班小孩上學被戲謔的那樣:下雨不上班(學),颳風不上班(學),出太陽再上班(學)。
高樓自有高樓樂。打個不正確比方,管他個鰺魚嘴,菠菜臉,走起個路來耷兒耷,吃起個飯來啪兒啪,亦或肚臍眼兒在門檻上拖兒拖的。吃飽喝足不揀嘴,兩點一線上下班。在高層樓房辦公視野開闊,空氣流通。埋頭寫作之餘,稍事起身,信步走至鋁合金窗前,倚樓遠眺,白雲藍天,早先的辦公室變成了廣場草地,砌起了一排小車庫。
正南面大街上「府二工程」鱗次櫛比的各式樓房盡收眼底,忽而一陣輕風徐徐吹來,令人心曠神怡。若是天晚得早,市委樓前的草坪四周那一盞盞蘑菇式的矮腳虎燈亮起來後,綠綠的草,黃黃的光,白白的燈泡,平直的水泥路面,漂亮極了。特別是市委大樓前的空地上有一棵近四米高的牙棗子樹,秋天一到,棗子熟了,一串串果實結滿了枝頭,滿樹的棗子紅彤彤的、青青的,掛在綠葉底下搖晃着,紅的像一個個小紅燈籠,青的像一顆顆淡綠色的小寶石,由樓上往下看十分養眼。
最值得書寫一筆的,是市委大樓5樓最西邊有一個小後門,鑰匙歸我們辦公室保管。開後門是很有趣的,是要有鑰匙才能投鎖的。打開小小的後門,哇噻,有一60平米的陽台,空空曠曠,乾乾淨淨。站在陽台上除了看風景,看高郵的東西南北,看高郵東邊的城雕「郵驛之路」大銅馬,看高郵南邊的府前街大馬路,看高郵北邊的北門古大街,看高郵西邊的運河二橋,看高郵湖的倒空如鏡,千水一碧外,還可以打打太極拳,走走陰陽太極步,練練就地取材的「環城跑」。這些話只能悄悄說,「一般人我不告訴他。」因為一個畫家的心,必常與他所描繪的對象相共鳴共感,共恐共喜,共泣共笑。而所有這一切,從醫學角度講,對消除人的身心疲勞,促進身體正常代謝很有益處。
樓層高,污染就少,再也不像住在老式平房時灰塵四起,老屋上的髒屑子等東西掉掉的,空心的木質頂板上不時還有老鼠「走馬燈」的聲音,以及打架時一個不服一個的「吱吱」叫聲。大風一起,原先的「仙女散花」(滿地枯樹葉)、「濃煙滾滾」(焚燒廢紙公文等,不像現在有碾碎機)的鏡頭也不見了。辦公室因此變得乾淨整潔,易於保持衛生,丟掉了16年一貫制的掃帚、畚箕、灑水壺,一把拖把「打天下」了。
高樓一般噪聲也小,門窗關得緊緊的,辦公的時候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但應聲也大,有人上訪,人多嘴雜,七嘴八大舌的,說話的聲音嗡嗡響,跟山谷里的回聲差不多。還有一點,刮到5~6級大風時,那風聲除了吹得樹葉沙沙響,真有點像狼叫,嚇人大怪的。如果用環保設備檢測一下的話,這時的分貝定會超標,而住平房是覺察不到的。這就有點禪意了,靜字很重要。六月里睡鍋堂,心定也能自然涼。要不然哪來「喝開水還卡牙子」這句話。
至於頂層樓夏日室內最高溫度達40℃——熱死人,冬日室內最低溫度達一10℃——冷死人,大家倒也習慣了,同有一個好心情——你熱你的,你冷你的,我什麼苦都吃過的。空調不得不要緊,取暖器沒有沒關係,掛在嘴邊子的一句工作術語是:要問苦不苦,想想長征兩萬五;要問累不累,想想雷鋒董存瑞。
高樓辦公的情調更在於來人造訪。幾個臭文人能說出一連串的高聳入雲, 直衝九霄的海話。「你們真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素民爬得心都撲通撲通的,為的是密切聯繫領導,忍氣吞聲,結果還是高不可攀。」同事們往往笑曰:「同志哥,明鏡高懸不敢胡來,高談闊論一律摒棄,到黨史辦作客頂多吃頓『揚州蛋炒飯』,黨史工作還望方方面面高抬貴手。簡陋的辦公條件只是有點兒高處不勝寒,高樓將我們同志加兄弟的關係硬性束之高閣了。今天閣下高才捷足,是不是來聽高唱入雲、高山流水?!黨史工作談不上高深莫測,就是個坐冷板凳的命。比『清水衙門』還要淡,是『蒸餾水衙門』也,還敬祈您老多多賜教。」「哪裡哪裡,人往高處走,家往高處搬唄。」哎,都是「叫花子跳舞——窮快活」,又在拿窮人開心了。實際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境遇,深寂時要耐得住寂寞,成就後要福澤天下,做龍做魚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什麼環境做什麼事。因為耐得住寂寞,才守得住繁華,耐得住寒冬,才等得到花開。
是的,這就是我在高樓辦公找到的真感覺。同志們在高睨大談什麼:高官厚祿我不愛,高朋滿座才痛快,高人雅事是真才,高風亮節好氣派。不過,隨着老市政府的東遷,城市向東發展,我工作的「老家」變化也太大太快了,市委大樓三下兩下已改變為「高郵市老年大學」了。大樓還改裝了電梯,一切為老人着想,一切為人民服務。我那時上班福是沒有享到,現在在家享福也不遲。有句歌詞唱道:「只要你過得比我好,什麼事都難不倒,所有快樂在你身邊圍繞,一直到老。」
啊,高樓辦公確實好自在。但人不能忘本,自在不能過頭,要把日子當日子過。一天把個日子過不完,福要慢慢享。 [1]
作者簡介
杜國富,網名東方郵都,江蘇省高郵人,供職於中共高郵市委黨史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