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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村庄(李慧丽)查看源代码讨论查看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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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天游
圖片來自创意悠悠花园

《梦》中国当代作家李慧丽写的散文。

作品欣赏

这个时节的村庄是金色的。

村外的田地里,金色的玉米粒已撑破了灰白的玉米皮,在一棵棵干枯的玉米杆上眺望着一双双或粗壮或纤细的手。

于是一穗穗玉米被从杆上剥离,一堆堆扔在一起沿着地垄排开,等着一辆辆鸣着欢快喇叭声的拖拉机、农用车、三轮车,带它们回家。

天空是那么的高远,湛蓝。满载着玉米的大车小辆,追逐着天上悠悠的云朵,从田里奔向村庄。明亮得能掐出水来的天空下,那一处处移动的金色便把丰收的讯息从田间带回了家。

通常此时,我系着大围裙,正在故乡大院子里为准备一大家子的午饭忙活着。并不时地大声地喊叫着当窑里玩耍的孩子们,不要吵闹、不要打架。

母亲、小姑、弟弟、弟媳们,天不亮就会赶往地里,而我,因为不是个好劳力,只好在家做饭带孩子。

和好面醒在盆里。便坐在院子里择菜、洗菜。敞开的大门外,是来来往往载着玉米的大车小辆。眼前,第一车玉米已卸在了当院。灰白的皮子包在玉米棒子外。下午,这些皮子就会被我们挨个撕去,金灿灿的玉米穗就会点亮多日里了无生趣的院子。

院子方方正正,阔大无比,让头上的天空也高远起来。一架如鸟的飞机盘旋着掠过房顶上的天际,飞向更远的远方。小时候,我是不是也曾难得安静地坐在这里,望着向屋顶外延伸的蓝天白云,暗下决心:飞出这个院子,这个村庄?

遥远的时空模糊了些许的记忆,包括当时盼望脱离村庄,再不用在田地里“受苦”的焦急,亦渐渐稀疏。就像这个院子,三孔大窑洞,由土墙脸换成红砖面,曾是那样的时兴阔气,而今在经过若干年的风雨侵蚀后,红墙早已暗淡无光,当初父亲请人砌的硕大的玻璃门窗,也在岁月中抽缩了,紫红色的油漆早已斑驳。

如果父亲还在,这窑洞会不会衰老的如此之快?

那时,院子里是多么的热闹啊。当一车车玉米拉回院子里时,奶奶会踮着小脚在院子里忙活,也会搬个小凳子坐在玉米堆前撕玉米皮。个大粒满的玉米穗总是会专门留下两三片叶子,翻卷过来,捋顺,放在一边。一会父亲得空时,会把二个或四个玉米穗以它们头上的玉米皮为绳系起来。随后,我们姐弟三个人,在上下学的间隙,给父亲运到一棵棵大树旁,父亲就会把这系好的玉米盘在树上,盘得老高老高。

现在不用盘了,耕地面积越来越小,院子里的大树业已消失殆尽。铁丝网做成的囤子,就成为了玉米穗的新去处。

择好菜,时间还早。站在大门外,左邻右舍,平日里紧闭的大门都敞开了,院子里是一堆堆金黄或包着灰白皮的金黄,在外的儿子姑娘都回来了,一条街都喧闹了起来。

街上到处是散落的玉米皮子。曾经,秋天时,打麦场消失后,门前的水泥路上,就会是一街的谷子、大豆秧,我们要用刀切下谷穗,要用棍子打豆子。切下谷穗后再碾压出谷粒,豆秧也总是打一遍晒几天再打一遍。那时,秋收是一个时节。

不知从何时起,大家都只种植一样作物,就是玉米。秋收也成为了一个动词,只需半天或一天、两天时间。做为交通便利,不依赖于农业的乡村,玉米的种植相对其它作物省时省力又高产。于是,故乡的秋天便汇集在金色的玉米中了。

当第三车玉米回家时,母亲便会坐在满载了玉米的拖拉机上回家来。其他人,开着坐着自家小轿车也随着回来了。忙碌了半天的秋收活动结束。

小姑、弟弟、弟媳,通常这时,都会有气无力地躺在玉米堆上,像一群残兵败将。孩子们也都撒了欢般地在玉米堆上疯玩。一院凌乱,满院热闹。

我会赶快把凉好的茶,端出去,让劳累了的人们解渴。灰头土脸的母亲顾不上洗个手,擦把脸,就出门了。你听吧,一会儿母亲那洪亮的嗓音准会在左邻右舍的院子中响起,“你家的玉米今年比我家的好啊!总不在家,也没赶上好好侍弄。”羡慕、失落,总会清晰地落在我的耳朵里。

可是我总是不以为然地想,“一共三车玉米,就是都卖了,也不值三千块钱,大惊小怪的。”

我也轻松不到哪里去,招呼大家们喝完茶,我就得赶快去弄饭。

于是,我们就会一起说,“妈,明年我们也让收玉米机来收吧。”“不行,那机器太浪费。”母亲持反对意见。对于这二三亩地,母亲就是主人,我们只是个打杂的,人家不同意,我们反对无效。

吃饭间隙,不是西边的张大妈过来,就是后院的李大婶进来。她们都曾是三伏酷暑天坐在我家大门外槐树下乘凉、闲坐的母亲的老伙伴。她们都曾大半辈子生活在村庄,忽然有一天,在六七十岁高龄时,就随着儿子孙子进城了,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

村子里的年轻人,有钱了,也都时兴起了到城里买房,村子里也没了小学。正好,城里有了房,孩子去城里念书,老人去城里陪读。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离开村庄三五年了,也会不约而同在秋收、过节、村里唱大戏时,回到村子里。

李大婶在院子里站着,看着满院的人和玉米说,“都回来了啊!你的玉米不歪啊,比我的强多了。”母亲就笑呵呵地答,“不行,没有西院梅家的好。”

母亲刚送走李婶,张大妈就端着碗过来了,“我今年叫机器收的,你明年也让机器收吧!”“行吧,明年我也叫机器,这些人根本受不了苦!”母亲边白眼看向我们时,边随着张大妈往院外走去。

我在身后看着她,她声音还如从前一般洪亮,但背明显驼了,六十多岁的母亲确实老了。好大一会儿,她还没进门来,高音量在大门口外回荡着。此时,她肯定又坐在了经久未坐的石凳上,同谁聊了去。

回到村庄的母亲,无拘无束,大嗓门中萦绕的是她的快乐与满足。

在城里,她可以像城里的老太太们一样,早起溜湾,下午去公园看别人打牌跳舞。但从不参与。回到村里,闲瑕时,她每天下午都会在牌桌上或高兴或郁闷。

今年,收秋较早。阳历刚进九月,一天上午,就看见了弟弟发的朋友圈,一院金色的玉米堆,真正的金色,褪去了玉米皮的。灰沉沉的大院一下子就闪亮了起来,那金色招摇着透过屏幕跃到我心里。连忙打电话问母亲,“我们都没去,怎到收秋了?”她说,“今年用的是机器,一会功夫就收完了,只需要装装囤子就行了!”

今年,终于达成了心愿,不用浩浩荡荡回去收秋了,可心里却觉得少了些东西似的有些空落。

但母亲好像仍然很兴奋。金色玉米于她就是满足与快乐。

是啊,有什么不快乐的呢?村庄在、田地在、金色的秋天在,母亲的快乐亦在。我的家就在。[1]

作者简介

李慧丽,女,七十年代生,现任潞城作家协会副主席。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