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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運(陳建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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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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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運》中國當代作家陳建國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財運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萬萬沒有想到,因為我租賃了某位局長大人的房子,而意外遇上了財運。

事情是這樣的:這天晚飯過後,我正在電視機前收看央視《新聞聯播》,突然聽到有人輕輕敲門,我從貓眼裡一看,門外站着的人面相和善衣着斯文,便放心打開門,來人點頭哈腰地問:吳局在家嗎?我說不在不在,來人便嘻嘻笑着遞上一張名片,說不在沒有關係,言罷,也沒有等我說完話,上前一步,留下幾包東西匆匆離去。

我感到莫名其妙。妻子說,是送給咱家房東吧?我說可能是吧,我知道房東姓吳,在政府機關某局工作,想不到老吳居然還是一位局長。我說,咱們趕緊告訴老吳吧。

妻子說,忙啥,先看看再說,於是妻子就把其中一個黑色塑料袋解開來,一看,裡面有兩條中華香煙,還有幾盒高級補品,像是人參魚翅什麼的。妻子一邊翻看一邊嘴裡嘖嘖地響:這幾樣東西恁貴,值幾千塊錢吧,抵我一個月工資呢。我看見妻子沮喪的樣子,心裡有點難過。她平時對社會不正之風頗有反感,偏偏今天給她撞上了。

這一夜,妻子老是翻來覆去地嘆氣。

第二天,妻子怨怒地對我說,先別告訴房東,又不是咱們要人家送的,看看還有誰再送禮物來?

果然不出所料,這之後每隔一些日子便陸陸續續有人送禮上門,也許這些人真不知道吳局長已經搬家,也許他們把我當作吳局長的親屬,因為是晚上,來者匆匆留下東西便走,我也無暇過問客人的詳細情況。

當然,並非上門者都是來送禮的,有幾位來訪者說自己和吳局長共過事,有空來敘舊的。

不可思議的是某天晚上,時間很遲了,我關了電視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到輕輕的敲門聲,我問是誰呀?「吳局在家嗎?」門外傳來嬌滴滴的女人聲音。我心裡一驚,試棎着慢慢打開門,一股香氣飄逸而來,樓道燈光下,我看見門外站着一位手拎小挎包,打扮時髦臉容嬌嫩的年輕女子,她看見我穿一身睡袍,就要往我懷裡撲,被我用手擋住:幹啥?我大聲呵斥。那女子趕緊退後幾步,睜大眼睛怯生生地問:你不是吳局?

「不是」,我果斷地說,喉嚨有點響。「哦,對不起對不起,找錯了地方。」那女子微微一笑表示謙意,轉過身,屁股一撅,扭擺着細腰急急忙忙下樓去了。

聽見「橐橐」的高跟皮鞋聲遠去,我鬆了一口氣。回到臥室,妻子問我是誰?一個女的,我隨口說道。

「女的…,咋,找上門來啦?妻子警覺起來。

「你想多了,一個陌生女人說找錯了門牌號,我沒有必要知道她是誰,也不想知道。」我有點生氣。

妻子懷疑地看了看我,翻過身呼呼大睡。

半夜,我被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打開燈一看,妻子躡手躡腳拿着一把小榔頭,貼着牆壁輕輕敲幾下,然後豎起耳朵細細聽。

你有神經病啊?我說。噓—,妻子示意我不要聲張,她說看見網絡上報道有些貪官心理很畸形,把大量贓款藏匿在牆壁夾縫裡、席夢思床墊中、甚至糞坑裡……,她懷疑老吳也有贓款存放在這套出租房內,於是趁夜深人靜搜尋一下。

你怎麼知道這房子裡有贓款?

「找找看嘛,妻子說,吳局不止這一套房子出租,貪污受賄得來的贓款平時東躲西藏,不是每筆錢都記得很清楚,肯定有遺漏,你說是不是?」

這麼一說,我頓時睡意全無,精神振作起來,心想發財的機會來了。我說那怎麼找?先把牆壁鑿開一個小洞,妻子說,拿手電筒往裡面照一照,有錢,拿出來,然後把洞口堵上。再過一年半載,咱們藉口搬家把房子給退了,神不知鬼不覺。

「你這是撿漏還是黑吃黑?」我說。

「什麼黑吃黑,那些貪官的贓款不是老百姓的血汗錢嗎?妻子不服氣。就算咱們拿了贓款又能怎樣?貪官也有軟肋,就是害怕醜事曝光,一旦被查,貪官巴不得把自己撇得山水一樣清,再說,老吳如果有幾千萬幾個億贓款,還在乎這區區幾個錢?妻子分析的有理有據,咱們有了這些錢以後,先去買一套高端電梯房住住,在外人面前掙了面子」,妻子興奮起來滔滔不絕。

我說別做美夢了!就算有贓款放在這裡,咱也不能碰,那些貪官個個心狠手辣,黑道白道路路通,誰是知情者會被滅口的。我想起電視劇《狂飆》里的情節,心裡不免有些害怕。

妻子嚇得不敢吱聲了。

轉眼近半年過去,我租住房子的儲藏室里已是物滿為患,大多是名煙名酒滋補品什麼。妻子嘆了口氣說,要是這些東西送給咱們就好了,經濟條件改善了,你心裡高興,也不會常常在微信群里發牢騷,你老陳啥時候變成陳局,咱家裡的一切問題都可以解決了。

我聽了反駁道,別人的東西能隨便要嗎?我嘴上這樣說,其實心裡很不平衡,對於經濟拮据的工薪階層來說,誰不巴望自己發點小財呢。

可是時間一長,我心裡竟然慌張起來,我擔心那些禮品放久了會發霉變質,我想像着老吳知道送禮的事後會怎樣尷尬的情景,他一定責怪我為什麼收取別人東西?為避免夜長夢多,我覺得這事不能再隱瞞下去,憑良心我至少要給老吳通個氣。

我考慮再三,鼓足勇氣去了。老吳新買的房子在清風美景園,這是本市知名的富人區。老吳家裡裝飾很豪華,老吳不在,偌大的客廳顯得冷冷清清,吳夫人一個人孤零零地斜倚在沙發上,眼圈有點紅,好像剛哭過。我剛提了個頭,吳夫人便打斷我的話:老陳,你別說,我都知道了。

沒過幾天,來了幾位紀檢幹部,沉着臉,他們向我了解一些情況後,讓我把儲藏室里所有禮品統統搬上一輛小卡車運走,還說要帶我回去配合調查。這時,樓下一大群鄰居圍觀過來,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我,他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倆夫妻平時很省儉,衣着也邋遢,想不到……,「貪官都這樣的,表面裝窮,給人一種清正廉潔形象」,「 哎,聽說這家有一個女兒,開寶馬車,很有錢的」「什麼有錢,還不是有個做貪官的老爹」「知人知面難知心啊……,眾鄰居你一言我一語,我聽着如芒刺背。

和我同住一單元的老史剛從外面回來,看見這陣勢,半認真半玩笑地喊:老陳,這麼多東西你啥時候吃完哪?轟地一下,在場的人全都笑了起來。紀檢人員板着臉孔很嚴肅地站在一旁,我抱着從儲藏室里拿出的一件件禮品從屋裡走出,一趟又一趟,猶如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起獲贓物的小偷,我在眾目睽睽地鄙視和指責聲中,紅着臉,一邊故作鎮靜地向大家頻頻點頭示好,心裡卻貓撓似的難受,我怎麼像一隻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無地自容?這當兒,我捫心自問,為什麼不拒絕上門客人送的禮物?我承認自己潛意識裡仍然有「貪」的慾念,我面對眾人的熱嘲冷諷只能默默忍受,我理屈詞窮,無法向別人解釋清楚,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我沒有臉面在這裡住下去了,我要置換房子。我和妻子商量,找老舊小區租一套房子,面積不宜太大,有個60平方足夠。最好先了解房東底細,如果再遇上一個貪官做房東,很難避免羊肉沒吃着,反惹一身膻的劇情重演。

我現在已經換了租住房,市區某住宅區某幢五樓東邊間,房子套型朝向都不錯,就是舊了點。傳聞房東趙某也曾經在機關部門擔任什麼領導職務,我的心裡又緊張起來,我好幾次在夜夢中驚醒,側耳細聽門外走動的腳步聲,眼前便浮現出房東吳局的印象,我想像着以後可能出現的種種情景,愈想愈睡不着覺,失眠至天亮。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每當屋外樓道上傳來敲門聲,妻子便會警惕地探頭張望,說:是不是送禮的人來了?說罷,便先自哧哧笑了起來。

我默不作聲,心裡笑不出來。[1]

作者簡介

陳建國,浙江溫州市人,八十年代後期開始文學創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