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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的作品
語言特徵:機智、詼諧、樸素的散文話語。自然、清新、樸素 ,具有天然去雕飾之美。不但生動而且富有個性。
在內容上,她的創作題材廣泛多樣、結構自由靈活、抒寫真實感受之外,它還是一種生命紀實。三毛的散文有一種探索的意味在裡面,探索生命以內的東西 。
三毛的作品很特別的一個特點就是它是遊記而非遊記體,是敘事而非小說體,是抒情而非詩歌體,是隨感而非日記體,這就是後來傳說的 三毛體了。
結構特徵也很特別的,是遊記而非遊記體,是敘事而非小說體,是抒情而非詩歌體,是隨感而非日記體。[1]
原文欣賞
親愛的朋友:
離國半年,來信積壓了許多,「信箱」停頓數月,十分抱歉。這幾天將書信做了分類,這一期不再單獨回信,只想將部分相同的信件在這裡做一個總答覆,因為性質是一樣的。許多青年朋友來的全是長信,信中愁煩、傷心、失望、憤怒的原因都是因為視為至愛的好友改變了態度,或辜負了情意等等、等等。在此我們談的是友誼中所發生的變化,而不是指愛情類的情感那一類書信。
對於「朋友」這兩個字,事實上定義很難下,它比不得「天地君親師」那麼明確而瞭然,因此所謂朋友,在認知和接受上都必然難免主觀。
我總以為,朋友的相交,最可貴在於知心,最不可取的,在於霸占或單方強求。西方有一句諺語,說:「朋友的可貴,就在於自由。」這句話是深得我心的。
青年人交友,出於一片熱切之心,恨不能朝朝暮暮,生死相共。這種出發點是可以欣賞而且了解的,因為人類常常覺得內心荒涼,期望有一個傾訴的對象。而青年朋友許多心事羞於向父母啟口,朋友便成為極為重要而急切的精神寄託,這也是十分合理的心態。
問題是,當人一旦忘記了距離的「極重要」和「必需」時,太過親密的交往,往往將朋友這一個隨時可能改變的關係,弄成複雜,甚而難堪。
總結所有的來信,對於朋友的失望,大半來自對方所言、所行達不到自己對他所要求的標準。而我卻認為,朋友是不能要求的,一點也不能,因為我們沒有權利。
古人一再的說,「君子之交淡如水」,這句話實在是不錯的。那就有如住在小河邊,每日起居中聽見水中白鵝戲綠波,感到內心歡悅,但不必每一分鐘都跑到門口去老看那條河。因為河總是在的。
朋友的聚散離合,往往與時間,空間都有很大的關係,當一個人的大環境改變了的時候,內心也是會有變化的。老友重逢,如果硬要對方承諾小學同窗時說的種種痴話,而以好朋友的身份向對方索取這份友情的承諾,在處事上便不免流於幼稚和天真,因為時空變了,怨不得他人無力。
再來說大部分的來信,其中多多少少涉及友誼之後而產生的金錢關係。雖說好友有通財之義,但是急難時,總得等對方首先提出願意相助,才叫不強人所難。如果情感真切,而對方不能以金錢支助,他人可能有本身的困難或對金錢處理的態度,不能因為受拒而怪責那是不夠朋友。一個好朋友,首先必須為對方設想,金錢之事,能不接觸,是最體諒朋友的一種行為。除非生死大事實在走投無路,可開口商借。但如芝麻小事或要朋友一同「上會」被拒,該怪責的當是自己,不是他人。
也有來信中說,被朋友出賣了,一再告誡不可說給第三者聽的秘密,告訴了朋友,因而傳揚開去,使人窘迫。其實,這是我們自己的識人不精,也是自己出賣了自己。這也憤怒不得,誰讓你忘了「見人只說三分話」這句諺語的真理呢?反過來說,不做見不得人之事,一生光明坦蕩,哪來的秘密叫人給傳了出去會受到難堪?一個沒有秘密的人,當然很少,如果實在是有,又想傾訴,那就請靜心看看對方是否值得信任;如果心存懷疑,便不要一時衝動脫口而出,悔之不及。
更有來信說,自己對待朋友出自一片真心,想不到對方並未以真心回報,因而十分痛苦,甚而痛罵朋友狼心狗肺等等。這些來信中,「想不到」三字用得最多。這不能怪別人,只怪自己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人情世故都「沒有想到」,他人不是自己,我們要精準的控制自己都難,更何況控制另一個人?
也有一些優柔寡斷性格的來信,說明自己正與一群朋友同流合污,又下不了決心脫離那個圈子,請問三毛要怎麼辦?我說,就這麼辦,跳出那條污水河,比如壯士斷腕,起初可能麻煩,事後想想,幸虧下了決心,不然失足千古,是不得一再拖延的。一個影響不好的人,不能叫朋友,只能叫敵人。當然,也不必去跟敵人對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快走快走,遲了來不及了。
更有來信說,對於某個死纏爛打的朋友實在極不欣賞,苦於情面或憐憫,不忍深拒,因而感覺感受束縛,又不能告訴對方,怕對方受傷。這種處理,實在是小看了他人,高抬了自己。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夠說——「沒有他我活不下去」。人,在本身體內自有韌性與生命力,不會因為朋友疏遠而去跳河,了不得十分悲傷,但時間久了,也是會過的。我們實在不必為對方想得太多,而低估了對方失友之後的再生。不會死的,請對方自己處理去吧。
朋友這種關係,最美在於錦上添花,熱熱鬧鬧慶喜事,花好月更圓。朋友之最可貴,貴在雪中送炭,不必對方開口急急自動相助。朋友中之極品,便如好茶,淡而不澀,清香但不撲鼻,緩緩飄來,細水長流。所謂知心也。知心朋友,偶爾清談一次,沒有要求,沒有利害,沒有得失,沒有是非口舌,相聚只為隨緣,如同柳絮春風,偶爾漫天飛舞,偶爾寒日飄零。這個「偶爾」便是永恆的某種境界,又何必再求拔刀相助,也不必兩肋插刀,更不談死生相共,都不必了。這才叫朋友。
話說回來,朋友到了某種地步,也是有恩有情的,那便不叫朋友,叫做「情同手足」,手足已入五倫之內,定義和付出當然又不同了。
兩性之間的朋友,萬一一方有了婚姻,配偶不能了解這份友誼而生誤會,那麼只有顧及家庭幸福,默默退出,不要深責。人間「不得已」的事情不是只有這一樣,如果深愛朋友,必須以對方幸福為重,不再來往,才叫快樂。
男女之間,以純友情轉化為愛情,也未曾不可,相知又相愛,同組家庭,兩全其美,不也很好?何必猶豫呢?
其實,天地可以稱朋友,愛民為民的一國之君也是某種朋友,父母手足試試看,也有可能亦親亦友,老師學生之間也能夠亦師亦友,這也是教學相長。
如果能和自己做好朋友,這才最是自由。這種朋友,可進可出,若即若離,可愛可怨,可聚而不會散,才是最天長地久的一種好朋友。
說了那麼多,這封信實在不算是答覆,只是很愉快的寫出了對朋友的觀點而已。
謝謝各位來信給我的靈感。三毛上[2]
三毛的生平
三毛,1943-1991,原名陳平,祖籍浙江舟山,出生於四川重慶,後旅居台灣。著有散文、小說集《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駱駝》、《雨季不再來》、《溫柔的夜》、《夢裡花落知多少》、《背影》、《我的寶貝》等十餘種。三毛散文取材廣泛,不少散文充滿異國情調,文筆樸素浪漫而又獨具神韻,表達了作者熱愛人類、熱愛生命和大自然的情懷。
三毛生性浪漫,三歲時讀張樂平《三毛流浪記》,印象極深,後遂以「三毛」為筆名。為了追尋心中的那棵「橄欖樹」,她踏遍萬水千山。然而,無論是異國都市的生活情調,還是天涯海角的奇風異俗,都不能消解她深埋於心中的中國情結。儘管她嫁給了一個深眼高鼻的洋人,但她仍是一個完整的東方女性。
三毛從來不刻意追求某一種技巧和風格,一切都顯得平實與自然。然而在她信筆揮灑之中,卻又蘊涵無限,這也許是一種更高的技巧和風格吧。
有讀者認為「流浪」才是她的真正的名字,無論是她遺留下來的眾多作品、她的遊歷和她心靈情感的轉折,都是充滿一點點浪跡天涯的意味。[3]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