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魚(王必東)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老金魚》是中國當代作家王必東的散文。
作品欣賞
老金魚
味美酒家是新浦華林大街煙熏巷中間的小酒館,老闆是六十三歲的老金魚。這個老金魚,矮墩墩的個子,大肚腩,特別是光溜溜的腦袋上嵌着一雙肥嘟嘟的鼓眼泡,就像金魚缸里的大金魚。所以老客戶們都戲稱他為老金魚。老金魚是個生意精,他不覺得客戶是戲謔他,反之是看得起他,只要天日裡常照顧他的生意,叫兒子他也會答應。
不要看老金魚被客戶戲耍,但是飯店內部人員可不敢造次。
聽他老婆大熊婆說,老金魚九八年內退,是因為英雄無用武之地。原來老金魚是連雲港市地毯廠的推銷科骨幹,在國家剛剛推行對外開放的那幾年,地毯廠借着國家改革春風扶搖直上,一度成為市里明星企業。而老金魚那時候年輕力壯,憑着靈活的經濟頭腦和三寸不爛之舌,一度榮升到地毯廠推銷科副科長。那時候的風光老金魚常常作為話資講給飯店的內部人員聽。
大熊婆這個名字有的讀者很熟悉,對,就是八十年代小學語文課本里《彩霞姑娘》中的地主婆,她經常虐待她的使喚丫頭彩霞姑娘。不要怪別人這麼叫味美酒家的老闆娘,你看她不僅長得肥胖高大,而且面相黑狠沒有笑臉,飯店廚師小李背後常說,從沒有見過老闆娘笑容超過三秒。
大熊婆的確面相讓人心生敬畏,腸子裡說不出的陰壞惡狠,在她飯店裡的工作人員都很怕她。每當員工支取工資的時候,就是她最不痛快的時候。你看她臉色發暗,眼裡發狠,嘴巴不停地說:「哎呦,你們這時候想起我們來了,平日裡你們躲在後面廚房偷懶耍滑,前面來了生意也沒個人招呼,我看到幾回了,客人都走到隔壁眼鏡飯店了。生意現在不好做啊!你們拿了我的錢,就應該憑良心給我們做事啊。看看人家隔壁的廚師服務員,下班了都不回去,幫着老闆照看生意,四眼真是命好啊!」說完,她的眼白襯着黑臉蛋不斷地冷恨瞟視,似乎想把手中的工資重新裝回口袋。這裡說明一下,四眼是隔壁飯店百味居的老闆,因為姓劉戴着着眼鏡,看起來並不讓人討厭,但是他是大熊婆最討厭的人,所謂同行是冤家吧,提起這個劉老闆,長的五大三粗,怎麼看都與眼鏡這個文化符號掛不上邊,這裡先介紹這些,具體後面還有交代。
再說一下廚師小李,三十露頭歲,白瘦精神,大家都叫他李猴子。你們還別說,長得真像西遊記里的六小齡童,面貌身板像,心機更是猴賊,老闆老闆娘都常常被他算計。
不說別的,每天早上九點半上班,他從不在外吃早餐,服務員小芳和配菜小陳剛來的時候買早餐吃還被他笑話了一頓,自此大家都不用買早餐了。原來他們把頭一天顧客剩下的飯菜裝好放在冰箱裡,第二天來到就上灶翻炒,如果不夠就從冰箱裡配點牛肉火腿什麼的,當然這些千萬不能給老闆一家子看到,而且吃的時候要快。
李猴子是個刁鑽的人,這些沒有檔次的剩菜就給小芳他們,似乎自己高貴一點,對整隻魚蝦或者肉圓子還可以將就,殘剩的從來不吃,小芳小陳就沒那麼挑剔,他們感覺不僅省了早餐錢,油水也比外面的多。兩個人開始很感激李猴子,以為李猴子照顧他們。後來配菜小陳多了個心眼,這才發現了李猴子的早餐秘密。
原來飯店為了飯時能高效率地把菜端上客人的桌子上,必須提前做好準備:首先爐火先要生好,那時像味美這樣的中低檔酒家用的是煤塊,柴油灶比較少。需要準備的還有油醬醋,料酒耗油芡粉,蔥姜蒜等一應調味料,至於炒菜的材料,像青椒茄子青菜等配菜需要洗好擺放整齊,土豆絲需要費時切配的就要先切好放在冷水盆里,以防氧化變黑。這些事情都是配菜小陳的工作。至於耗火的大菜比如:紅燒肉,燒雞塊,醬牛羊肉,鹵大腸,燒排骨,大肉圓等,那就要提前燒好備用。這樣的硬菜數量一般都準備幾天用的,由於為了保鮮晚上都是放在冰箱裡,早上拿出來硬邦邦的,為了不耽誤上菜就提前上灶熱好,這樣客人過來點菜看着很有食慾。
李猴子熱菜的時候,環顧無礙就會乘機大快朵頤。小陳碰到過幾次,往往李猴子朝他眨巴眨巴眼,小陳也可以吃上幾塊只有客人才可以花錢享受的美食。不過這樣的事情有時候也很危險,記得一次兩個人正在吞咽紅燒肉的時候,老金魚提着採買的食材闖了進來,小陳當時正一邊切洋蔥,一邊往嘴外哈熱氣,味道好,就是有點熱。當看到老金魚闖進來的時候,小陳硬生生地把燙肉咽了下去,由於太燙,小陳被燙得眼淚都下來了,好在裝着洋蔥辣眼睛,擦了一把,繼續低頭切菜了。李猴子膽子不像小陳那樣偷偷摸摸,你看他用勺子端起肉來吹着吃,畢竟隔天的肉熱透後才不鬧肚子。正在李猴子吧唧嘴的時候被老金魚正撞個正懷,老金魚本來半笑的臉難看起來。李猴子的難堪心理只在肚子裡閃現幾秒,只見他吐出口中的肉對着老金魚叫到:「老闆,這紅燒肉不能吃了,好像變味了,要是上桌怕客人吃出味來。」
老金魚放下手裡的食材,往空中深嗅了一下鼻子,嘴裡咕噥着:「沒有吧,不是昨天剛買的嗎?」
狡捷的李猴子演技的確精湛:「是的,昨天忘放冰箱了,今天早上才發現。」小陳低着頭聽他們一對一答,心裡暗自佩服李猴子的機智。
老金魚走到鍋邊,拿着勺子撈點湯添了一下,頓了一下想想,似乎在回味什麼。李猴子趕緊湊上去說:「我剛放了點薑片大料和白酒改一下味道,你嘗得出來嗎?」
老金魚放緩了眉頭說:「不怕,下次下班注意啦,兩百多塊錢的東西,本還沒有回呢!」李猴子順從的答應着,一邊大叫着:「快,快!小陳,抓緊時間把老闆買的食材清洗準備一下,估計今天客人會很多,我們要早作準備……」
老金魚回還了半個笑,轉過臉盯着小陳十幾秒,隨後滿意的說:「小陳刀工比來的時候強多了,你在我這裡要勤快一點,要好好地和李師傅學習,將來一定前途無量!」小陳停下手裡的菜刀,笑眯眯地看了一下老金魚,心裡說:學習是必須的,眼面前熱菜的功夫就學到了。
老金魚這時從食材的一個袋子裡拿出一包方便麵,對李猴子說:「小李,幫我煮一下,帶點湯打個雞蛋,不要太咸,我他媽一大早起來一口水都沒有喝,現在餓的渾身都哆嗦。」
李猴子一邊接過方便麵,一邊笑嘻嘻地拍着馬屁:「老闆您身體真好,給我不要說那麼早起不來,起來了不吃飯也做不到你那麼多事,小陳你說是不是。」
小陳捏了一下喉嚨,啞啞的應和,喉嚨似乎有點不舒服。
服務員小芳,二十歲上下,豐滿矮胖的身材,好說好笑。但是面對大熊婆,一樣得謹小慎微,原因是大熊婆每次十點半過來,就如捉賊一般,前廳後廚上下檢查,從來沒有聽到她說那裡做的好,反之不是椅子歪了就是窗簾沒有拉順。記得一次小芳摔爛一個茶杯,被大熊婆囉嗦了幾天,直到老金魚聽得發火才罷休。
說句實話,像味美這樣的小酒館,包間只有三個,大廳煙酒櫃檯前面,中間一條路,靠牆四張對坐條桌,十幾個人就滿了。包間算是大的,一個房間坐上十個人沒有多大問題。每天早上九點半上班,服務員小芳的工作緊湊有序,先把大廳包間的門窗地面擦拖乾淨,然後擺好桌椅條凳和餐具,這些準備好了工作就差不離了。小芳算是機靈能幹的,她早上里外忙活,光準備這些一應工作,兩個小時都不夠。準備工作可以一成不變,但是到了飯時,那什麼情況都會出現,生意好的時候,幾桌客同時過來,那小芳點菜報菜端菜就有點應接不暇,再加上客人走後撤桌打掃,那就必須老闆老闆娘一起上了,而老闆兒子小金魚,永遠坐在吧檯接單叫菜拿酒算賬。
小金魚是老金魚的獨生子,瞧那個身材言語動作,與老金魚活脫脫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小金魚今年三十歲,在街北華林小學當體育老師,每次下班回來,正好可以在飯店收支幫襯。
別看小金魚是個老師,可說話一點也不文雅,特別是和李猴子在一塊,面對着小芳的圓屁股就能嬉笑半天。
小陳今年二十歲,家裡是郊區農的。高中沒有畢業就去干泥水匠了,後來嫌棄泥水髒累,經同學介紹,去廚師學校培訓了三個月。經過學習,刀工炒勺等基本功可以說練得爐火純青。主打燒炒煎燉等都學了一些,理論不用說,就是實踐少了些。學成後,培訓老師把他介紹到味美酒家做配菜,管吃管住沒有工資,為了練成手藝,小陳開始感覺可以,可是做久了就嫌棄起來,畢竟出來打工也是為了生活。
記得隔壁眼鏡家的飯店倒閉的時候,大熊婆難得笑開了懷,原來眼鏡的廚師和他的老婆私奔了。這個消息一度轟動新浦半個城區,而這種風流韻事盤桓在這條街很久也沒有消散。事情發展正如老金魚的預料,眼鏡堅持了半個月,飯店就宣布倒閉轉讓了。
李猴子和小金魚的閒扯隔壁眼鏡的玩笑讓小陳想到了婚姻大事,想想自己這種學徒狀況,談感情都是尷尬的很,不要說像隔壁廚師那般本領。看到李猴子經常帶着包養的小三在後廚騷情,心裡越發難受起來。
一次李猴子因為老家有事請假,廚房這兩天就暫時交給小陳打理。看到小陳風風火火的良好表現,老金魚似乎分外滿意。在沒有客人的時候就和小陳閒聊起來,話音中原來老金魚早就想炒掉李猴子的想法,苦於沒有合適廚師,言語之間有培養小陳接班意思,這個信息讓小陳受寵若驚,於是感恩似的小陳就把李猴子背後的不齒,都說給了老金魚。
小陳後來想到自己這種行為,似乎有點不地道,但是想到所說都是事實,也便打消了自責的念頭。平日裡李猴子的無狀行徑,的確讓他十分的不舒服,比如一次客人因為一道菜鹽味不夠,讓小芳端回後廚重新加工,李猴子就在加鹽的時候吐了一口痰在裡面,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至於把冰箱牛肉甲魚等食材偷偷揣在懷裡帶走的事情,更是不勝枚舉。當然最讓小陳生氣的是為小芳的事。小芳人雖然不高,但是臉盤還可以,也是農村的,小陳感覺和自己有戲,心理便盤算着怎樣追求,但是看到李猴子經常夥同小金魚拍打小芳屁股的時候,不舒服就變成了仇恨的怒火,但是想想自己的地位,於是就忍下了。如今老金魚把意思給他說白了,小陳就不在乎漢奸的頭銜了,而小芳的感情戲似乎就順理成章了。至於李猴子,雖然教了自己很多廚藝,但是為了將來的美好生活,就顧不得那麼多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嗎!
一個月後,李猴子被炒魷魚了,小陳便從配菜小陳變成陳師傅了。
李猴子走的第二天上午,廚師培訓學校的老師又送來了一個學徒,聽說刀工炒勺練得呱呱叫。老金魚當着小陳的面交代:小李啊,你到我這裡一定要勤快,要好好和陳師傅學,將來一定會前途無量啊!哈哈哈……
小陳正在熱菜,當回頭那一瞬間,眼前的場景似曾經歷,笑容頓時僵住了…… [1]
作者簡介
王必東,筆名墨池留痕,江蘇東海人,連雲港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