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檐前雨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清平樂·檐前雨罷這首詞,通過淒涼的夜話,別院的歌鐘,表現了詞人深沉的苦悶和無可奈何的悲哀。
原文
陳維崧〔清代〕
檐前雨罷,一陣淒涼話。城上老烏啼啞啞,[[街鼓]已經三打。
漫勞醉墨紗籠,且娛別院歌鐘。怪底燭花怒裂,小樓吼起霜風。
譯文
屋檐前的雨聲漸漸停止,只剩人語陣陣更覺淒涼。伴城頭幾聲鴉啼,傳過更鼓三聲夜已茫茫。
想起飯後之鐘,碧紗籠詩有何用場?如今且陶醉這歌鐘悠揚。朵朵燭花緣何爆裂?是小樓上的三弦如寒風激盪。
賞析
這首詞,通過淒涼的夜話,別院的歌鐘,表現了詞人深沉的苦悶和無可奈何的悲哀。這種苦悶與悲哀,隱寓着詞人的故國喬木之思,壯志未酬之感。別館,即別墅。三弦,樂器名,古代的方頭琵琶、龍首琵琶、直頸琵琶,均為三弦。
詞一開頭,就在讀者眼前呈現出一個夜雨初停,餘瀝尚滴的陰沉景象,它是最容易勾起人們的憶昔思往的情緒。詞人用「一陣淒涼話」,概括了許多可悲可歌的往事。「恰思量,已是廿年前淒涼話。」 (《滿江紅·何明瑞先生筵上作》)詞人的這兩句詞,正好可以互為註腳。它包含了「三十年前,銅駝恨積」 (《夏初臨·本意》) 的故國之思,也包含了「話到英雄失路,忽涼風索索」(《好事近·夏日史蘧庵先生招飲》的成敗之嘆,還包含了「四十諸生,落拓長安」(《沁園春·贈別芝麓先生》) 的淪落之感,更包含了「只恨人生,些些往事,也成流水」 (《水龍吟·秋感》)的年華易逝之悲。總之,「無數前情,許多往事」 (《琵琶山·閶門夜泊》),一時都湧上了詞人的心頭。越回憶,越憤激; 越思量,越淒涼,這是詞的第一層意思。「城上老烏聲啞啞,街鼓已經三打」,是夜話之久的補充,是淪落之感的深化。它暗用了曹操的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 (《短歌行》) 的詩意。「街鼓三打」,正是「月明星稀」的深夜,「啞啞」哀鳴,正是詞人 「家何在?在天末」 (《賀新郎·秋夜呈芝麓先生》) 的嘆息,也正是詞人「願天公還我,那年一帶,玉樓銀砌」(《水龍吟·秋感》) 的祝願。真是用典如着鹽在水,視之無形,品之有味。還要附帶談一下的,這個「打」字是以俗為雅,與韋莊《應天長》的「淚沾紅袖黦」的「黦」,李清照《聲聲慢》的「守着窗兒獨自怎生得黑」的 「黑」,都是純乎天籟,妙手偶得,不許第二人押的。而詞人卻往往押得妙絕。「故國十年歸不得,舊田園、總被寒潮打」 (《賀新郎·贈何鐵》) 的「打」,雖是襲取劉禹錫《金陵五題·石頭城》 「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的意境,但以 「打」字為韻,仍然是鍊字上的一個創新。誠如其弟宗石為其詞所作的序言所說的: 「甚至俚語巷談,一經點化,居然典雅」。說明詞人遣詞鍊字的工夫,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過片用的暗轉手法,既結束了憶昔的「淒涼話」,又引出了談今的牢騷語。「漫勞」兩句,既是對世態炎涼的諷刺,又是對「行樂須及時」的人生哲學的嘲弄。前一句運用了《唐摭言·起自寒苦》條中有關王播的故事,據說播少孤貧,客居揚州惠昭寺木蘭院,隨僧齋食,僧厭之,乃將鳴鐘開飯改為飯後鳴鐘。播聞鍾而至,不復得食,乃辭去。及貴,復游寺中,見昔日所題寺壁之詩,已用碧紗覆蓋,播不勝感慨,復題詩云: 「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闍黎飯後鐘。三十年來塵撲面,如今始得碧紗籠。」後一句運用了鮑照的「七盤起長袖,庭下列歌鐘」 (《數詩》)和李白的「青樓夾兩岸,萬室喧歌鐘」 (《魏郡別蘇明府因北游》)的詩意,言聊且聽聽藝人的演唱,讓自己從苦悶中解脫出來。它不僅起到了點明題目的作用,而且引出了詞人的許多身世之感,逼出了「怪底燭花怒裂,小樓吼起霜風」語意雙關的話來。它表面上是描寫演唱時的激昂雄壯,骨子裡是抒發內心的慷慨悲憤之情。結語中一個「怒」字、一個「吼」字,便把那種悲憤的氣氛,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了。詞人慣於借音樂的悲涼之氣,發心中的不平之鳴。「學龍吟,屈殺床頭鐵。風正吼,燭花裂」 ( 《 賀新郎·冬夜不寐寫懷》) ,是這麼進行藝術構思的,「鐵撥縱橫,聲聲迸碎鴛鴦瓦」 (《鵲踏花翻·春夜聽客彈琵琶》),也是這麼進行藝術構思的。結語字夾風霜,寒光逼人,可以看出詞人的嶔崎磊落之氣,抑鬱悲憤之情。陳廷焯說他的詞「沉雄俊爽,論其氣魄,古今無敵手」 (《白雨齋詞話》卷三),讀了這首詞,覺得這樣的品評,是對迦陵詞的藝術風格和藝術造詣,有着極其深刻的了解的。
陳維崧
陳維崧(1625~1682)清代詞人、駢文作家。字其年,號迦陵。宜興(今屬江蘇)人。清初諸生,康熙十八年(1679)舉博學鴻詞,授翰林院檢討。54歲時參與修纂《明史》,4年後卒於任所。[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