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春·題潮陽張許二公廟 文天祥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沁園春·題潮陽張許二公廟此詞借詠贊張巡、許遠二人的品格來表達詞人的人生觀,通過詠史,表達了他在南宋亡國前夕力挽狂瀾、視死如歸的豪邁情懷。上片直抒胸臆,氣勢磅礴;下片轉而論理,字字珠璣,鞭辟入裡。全詞用議論和抒情相結合的手法,以儒家的倫理道德為旨歸,愛憎分明,大義凜然,閃爍着強烈的愛國主義光輝。
原文
文天祥〔宋代〕
為子死孝,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氣分,士無全節;君臣義缺,誰負剛腸。罵賊張巡,愛君許遠,留取聲名萬古香。後來者,無二公之操,百鍊之鋼。 人生翕歘雲亡。好烈烈轟轟做一場。使當時賣國,甘心降虜,受人唾罵,安得流芳。古廟幽沉,儀容儼雅,枯木寒鴉幾夕陽。郵亭下,有奸雄過此,仔細思量。
譯文
做兒子的能死節於孝,做臣子的能死節於忠,那就是死得其所。安史亂起,正氣崩解,不見盡忠報國之士,反多無恥降敵之徒,士風不振,大義不存。張巡罵賊寇直到雙眼出血,許遠溫文爾雅愛君能守死節,他們都留下萬古芳名。後來的人已經沒有他們那樣的操守,那種如百鍊精鋼似的精誠。
人生短促,轉眼生離死別。更應該轟轟烈烈做一番為國為民的事業。如果他們當時甘心投降賣國,則必受人唾罵,以至遺臭萬年,又怎麼能夠流芳百世呢?雙廟幽邃深沉,二公塑像莊嚴典雅。夕陽下寒鴉枯木示萬物易衰,而古廟不改。郵亭下,如有奸雄經過,面對先烈,則當仔細思量、反躬自省。
創作背景
宋端宗景炎三年(1278)十一月,文天祥以少保右丞相、信國公兼樞密使駐兵潮陽(今屬廣東)。潮陽有張許雙廟,是紀念唐代張巡和許遠兩位愛國將領的。文天祥很敬仰張許二人,特意去潮陽東郊之東山山麓拜謁張許雙廟,並賦此詞抒發其為國獻身的雄心壯志。
鑑賞
「為子死孝,為臣死忠,死又何妨」。起筆突兀,如兩個擎天大柱。子死於孝,臣死於忠,此二句蘊含儒家思想本原。《易。序卦》中講:「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儒家認為孝之意義在於不忘生命之本源,是道德之根本。忠是孝的延伸,是大孝。德二年(1276)正月二十日天祥出使元營被扣留,次日謝太后派宰相賈餘慶等赴元營奉降表,天祥即抗節不屈,其《指南錄。使北》有詩曰:「初修降表我無名,不是隨班拜舞人。誰遣附庸祈請使?要教索虜識忠臣。」可見天祥之為臣死忠,並非忠於一家一姓,而是忠於民族祖國。這和儒家講忠孝,但不主張愚忠、愚孝的思想很契合。人能死孝死忠,大本已立,「死又何妨,」視死如歸。以一段震古鑠今之絕大議論起筆,下邊遂轉入盛讚張許。「自光岳氣分,士無全節;君臣義缺,誰負剛腸」,四句扇對,筆力精銳。光有三光,月為五嶽。天祥《正氣歌》云:「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在地為河嶽,在天為日星」,與此文旨意相通。安史亂起,降叛者眾,其情痛極。然有張許,堂堂正氣,令人振奮。
「罵賊張巡,愛君許遠,留取聲名萬古香」。張許二公,血戰睢陽,至死不降,「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張巡每次與叛軍交手大呼罵賊,眥裂血面,嚼齒皆碎,奈獨木難撐,被攻陷城池,當面痛罵叛軍,叛軍用刀抉其口。許遠是位寬厚長者,貌如其心。最終兩人從容就義。張許性格不同而同一節義,僅此兩句,該畫簡練有力。「留取聲名萬古香」,張許肉軀雖死,但精神長存。語意高邁積極,突出張許取義成仁精神。「香」字下得亦好,表達出天祥對二公無限欽仰之情。「後來者,無二公之操,」後來者三字,遂將詞情從唐代一筆帶至今日,用筆頗為裕如。當宋亡之際,叛國投降者不勝枚舉,上自「臣妾僉名謝太清」之謝後,下至賈餘慶之流。故天祥感慨深沉如此。「二公之操,百鍊之鋼」,對仗歇拍,筆力精健。
「人生翕炎雲亡。好烈烈轟轟做一場」。緊承上意,更以絕大議論,襯出儒家人生哲學,和起筆相輝映。翕炎欠意為短促。人生匆匆,轉眼即逝,更應當轟轟烈烈做一場為國為民之事業!《易。乾傳》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儒家重生命而不重死,尤重精神生命之自強不息,生生無已。文氏在其文中也多有此意,如《御試策一道》云:「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大易》之道,乃歸之自強不息,《中庸》之道,乃歸之不息則久。」在《題戴行可進學篇》云:「君子所以進者無他,法天行而已矣。」抒發自強不息之精神。「使當時賣國,甘心降虜,受人唾罵,安得流芳」。假使當時張許二公貪生怕死,賣國降虜,將受人唾罵,遺臭萬年,焉能流芳百世?《孟子。告子上》云:「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天祥在此段中對張許二公之讚許正如此意。
「古廟幽沉,儀容儼雅,枯木寒鴉幾夕陽」。雙廟廟貌幽邃深沉,二公塑像儀容莊嚴典雅,栩栩如生。又當夕陽西下,寒鴉在枯木間哀婉啼哭。枯木寒鴉夕陽,意味着無限流逝之時間。讓世人油然而生人生易老之哀感。天祥卻以之寫出精神生命之不朽。枯木雖枯,夕陽將夕,自然物象之易衰易變,卻可反襯出古廟之依然不改,儀容之栩栩如生,可見世事自有公道,忠臣孝子雖死猶榮。文氏此詞重在議論但情寓於景,反襯主題,詞情便覺神致超逸,真神來之筆也。「郵亭下,有奸雄過此,仔細思量」。而對浩然之二公,如有奸雄路過雙廟,當愧然自省。結筆寓意深刻,盼橫流巨惡,良知應未完全泯滅,有可悟之時。但亦可見其對當時滔滔者天下皆是賣國賊痛憤之巨。
這首詞在藝術上也達到很高境界。全詞以議論立意,同抒情結體,既有具體形象之美,又有抽象之美。在抒情中蘊含從容嫻雅和剛健之美。文中多用對句,句句整齊,筆筆精銳。情景交融,融景入情,極為優美。正如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評價得那樣:「文文山詞,風骨甚高,亦有境界,遠在聖與、叔復、公謹諸公之上。」其論甚為公允。
簡析
此詞借詠贊張巡、許遠二人的品格來表達詞人的人生觀,通過詠史,表達了他在南宋亡國前夕力挽狂瀾、視死如歸的豪邁情懷。上片直抒胸臆,氣勢磅礴;下片轉而論理,字字珠璣,鞭辟入裡。全詞用議論和抒情相結合的手法,以儒家的倫理道德為旨歸,愛憎分明,大義凜然,閃爍着強烈的愛國主義光輝。
文天祥
文天祥(1236.6.6-1283.1.9),字履善,又字宋瑞,自號文山,浮休道人。漢族,吉州廬陵(今江西吉安縣)人,南宋末大臣,文學家,民族英雄。寶祐四年(1256年)進士,官到右丞相兼樞密使。被派往元軍的軍營中談判,被扣留。後脫險經高郵嵇莊到泰縣塘灣,由南通南歸,堅持抗元。祥興元年(1278年)兵敗被張弘范俘虜,在獄中堅持鬥爭三年多,後在柴市從容就義。著有《過零丁洋》、《文山詩集》、《指南錄》、《指南後錄》、《正氣歌》等作品。[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