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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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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大詩人李白的作品 |
《日出行》是唐代大詩人李白借用樂府古題創作的詩篇。
漢代樂府中有《日出入》篇,它詠嘆的是太陽出入無窮,而人的生命有限,於是幻想騎上六龍成仙上天。李白的這首詩反其意而作。此詩並非憑空說理,而是有感於現實而發。《唐宋詩醇》認為此詩「似為求仙者發」,沈德潛《唐詩別裁》說得更為肯定:「言魯陽揮戈之矯誣,不如委順造化之自然也,總見學仙之謬。」
此詩反用漢樂府古意,認為人不能「逆道違天」,而要適應自然規律,表現出一種樸素的唯物主義思想,也充分展示了詩人的積極浪漫主義精神。全詩熔把敘事、抒情和說理於一爐,情中見理,理中寓情,顯得十分自如貼切,情理契合無間;詩篇採用了雜言句式,不拘一格,靈活自如,又或問或答,波瀾起伏,表達了深刻的哲理,具有論辯性和說服力。
作品原文
日出行⑴[1]
日出東方隈,似從地底來。
歷天又復入西海,六龍所舍安在哉?
其始與終古不息,人非元氣,安得與之久徘徊?
草不謝榮於春風,木不怨落於秋天。
誰揮鞭策驅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
羲和!羲和!汝奚汩沒於荒淫之波?
魯陽何德,駐景揮戈?
逆道違天,矯誣實多。
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
白話譯文
太陽從東方升起,似從地底而來。
它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穿過天空,沒入西海。
自古以來,從來如此。人不是元氣,怎能與太陽一樣地天長地久呢?
花草不對春風的愛撫表示感謝,落葉也不對秋風的凋殘表示埋怨。
哪裡有誰揮鞭驅趕着四時運轉呢?其實萬物的興衰皆由自然。
羲和呵羲和,你怎麼會沉埋到浩渺無際的波濤之中去了呢?
魯陽公呵魯陽公,你又有什麼能耐揮戈叫太陽停下來?
這些傳說逆道違天,實在是荒謬絕倫!
我將要與天地合而為一,浩然與元氣融為一體。[2]
詞句注釋
⑴日出行:樂府舊題。《樂府詩集》卷二十八列於《相和歌辭·相和曲》,又在卷一《郊廟歌辭》中有漢之《日出入》古辭。
⑵隈(wēi):山的曲處。
⑶地底:地面之下。
⑷六龍:指太陽。神話傳說日神乘車,駕以六龍,羲和為御者。
⑸元氣:中國古代哲學家常用術語,指天地未分前的混沌之氣,被認為是最原始、最本質的因素。
⑹「安得」句:人怎能與日出日落一徉的長久呢?之:指前文所說的日出日落。
⑺榮:生長繁盛。
⑻落:凋零。秋天:秋天的氣候。
⑼四運:即春夏秋冬四時。
⑽汩(gǔ)沒(mò):隱沒。荒淫之波:指大海。荒淫:浩瀚無際貌。
⑾羲和: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人物,駕御日車的神。
⑿魯陽:《淮南子·冥覽訓》說魯陽公與韓酣戰,時已黃昏,魯援戈一揮,太陽退三舍(一舍三十里)。
⒀矯(jiáo)誣(wū):謂假借名義以行誣罔;虛妄。
⒁大塊:自然天地也。《莊子·齊物論》:「夫大塊喻氣,其名為風。」成玄英疏:「大塊者,造物之名,自然之稱也。」
⒂溟(mǐng)涬(xìng):天體未形成前的渾然元氣。同科:同類。
文學賞析
李白的《日出行》一反漢樂府中《日出入》原詩的本意,認為日出日落、四時變化,都是自然規律的表現,而人是不能違背和超脫自然規律的,只有委順它、適應它,同自然融為一體,這才符合天理人情。這種思想,表現出一種樸素的唯物主義光彩。
此詩凡三換韻,作者抒情言志也隨着韻腳的變換而逐漸推進、深化。前六句,從太陽的東升西落說起,古代神話講,羲和每日趕了六條龍載上太陽神在天空中從東到西行駛。然而李白卻認為,太陽每天從東升起,「歷天」而西落,這是其本身的規律而不是什麼「神」在指揮、操縱。否則,「六龍安在?」這是反問句式,實際上否認了六龍存在的可能性,當然,羲和驅日也就荒誕不可信了。太陽運行,終古不息,人非元氣,是不能夠與之同升共落的。「徘徊」兩字用得極妙,太陽東升西落,猶如人之徘徊,多麼形象生動。在這一段中,詩人一連用了「似」、「安在」、「安得」這些不肯定、不確認的語詞,並且連用了兩個問句,這是有意提出問題,藉以引起讀者的深省。詩人故意不作正面的闡述而以反詰的方式提問,又使語氣變得更加肯定有力。
中間四句,是說草木的繁榮和凋落,萬物的興盛和衰歇,都是自然規律的表現,它們自榮自落,榮既不用感謝誰,落也不用怨恨誰,因為根本不存在某個超自然的「神」在那裡主宰着四時的變化更迭。這四句詩是全篇的點題之處、核心所在。「草不」、「木不」兩句,連用兩個「不」字,加強了肯定的語氣,顯得果斷而有力。「誰揮鞭策驅四運」這一問,更增強氣勢。這個「誰」字尤其值得思索。對於這一問,作者的回答是:「萬物興歇皆自然。」回答是斷然的,不是神而是自然。此句質樸剛勁,斬釘截鐵,給人以字字千鈞之感。
最後八句中,詩人首先連用了兩個詰問句,對傳說中駕馭太陽的羲和和揮退太陽的大力士魯陽公予以懷疑,投以嘲笑。這是屈原「天問」式的筆法,這裡,李白不僅繼承了屈原浪漫主義的表現手法,而且比屈原更富於探索的精神。李白不單單是提出問題,更重要的是在回答問題。既然宇宙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那麼硬要違背這種自然規律(「逆道違天」),就必然是不真實的,不可能的,而且是自欺欺人的了(「矯誣實多」)。照李白看來,正確的態度應該是:順應自然規律,同自然(即「元氣」,亦即「溟涬」)融為一體,混而為一,在精神上包羅和占有(「囊括」)天地宇宙(「大塊」)。人如果做到了這一點,就能夠達到與溟涬「齊生死」的境界了。
西方的文藝理論家在談到積極浪漫主義的時候,常常喜歡用三個「大」來概括其特點:口氣大、力氣大、才氣大。這種特點在李白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李白詩中曾反覆出現過關於大鵬、關於天馬、關於長江黃河和名山大嶺的巨大而宏偉的形象。如果把李白的全部詩作比作交響樂的話,那麼這些宏大形象就是這支交響樂中主導的旋律,就是這支交響樂中非常突出的、經常再現的主題樂章。在這些宏大的形象中,始終跳躍着一個鮮活的靈魂,這,就是詩人自己的個性。詩人寫大鵬:「燀赫乎宇宙,憑陵乎崑崙,一鼓一舞,煙朦沙昏,五嶽為之震盪,百川為之崩奔」(《大鵬賦》);詩人寫天馬:「嘶青雲,振綠髮」,「騰崑崙,歷西極」,「口噴紅光汗溝朱」,「曾陪時龍躍天衢」(《天馬歌》)。詩人所寫的山是:「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願乘泠風去,直出浮雲間」(《登太白峰》);詩人所寫的水是:「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瀉入胸懷間」(《贈裴十四》)。李白總愛寫宏偉巨大、不同凡響的自然形象,而在這些形象中又流露出這樣大的口氣,煥發着這樣大的力氣和才氣,其原因就在這首《日出入行》的最後兩句中──「吾將囊括大塊,浩然與溟涬同科!」這是詩人「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自我形象。這個能與「溟涬同科」的「自我」,是李白精神力量的源泉,也是他浪漫主義創作方法的思想基礎。
李白受老莊影響頗深,也很崇奉道教。一度曾潛心學道,夢想羽化登仙,享受長生之樂。但從這首詩看,他對這種「逆道違天」的思想和行動,是懷疑和否定的。他實際上用自己的詩篇否定了自己的行動。這正反映出詩人的矛盾心理。
這首詩,在表現手法上,把述事、抒情和說理結合起來,既跳開了空泛的抒情,又規避了抽象的說理,而是情中見理,理中寓情,情理相互生髮。詩中頻頻出現神話傳說,洋溢着濃郁而熱烈的浪漫主義色彩,而詩人則在對神話傳說中人事的辯駁、揶揄和否定的抒寫中,把「天道自然」的思想輕輕點出,顯得十分自如、貼切,情和理契合無間。詩篇採用了雜言句式,從二字句到九字句都有,不拘一格,靈活自如。其中又或問或答,波瀾起伏,表達了深刻的哲理,而且那樣具有論辯性和說服力。整首詩讀來輕快、活潑而又不失凝重。
名家點評
明人周珽《唐詩選脈會通評林》:精奇玄奧,出天入淵。又曰:必用議論,卻隨游衍,得屈子《天問》意,千載以上人物呼之欲出。
清人王琦注《李太白全集》:胡震亨曰:漢《郊祀歌·日出入》言日出入無窮,人命獨短,願乘六龍,仙而升天。太白反其意,言人安能如日月不息,不當違天矯誣,貴放心自然,與溟滓同科也。
清高宗敕編《唐宋詩醇》:詩意似為求仙者發,故前雲」人出元氣,安得與之久徘徊」,後雲「魯陽揮戈,矯誣實多」、而結以「與溟涬同科」。言不如委順造化也。若謂寫時行物生之妙,作理學語。亦索然無味矣。觀此蓋知白之學仙蓋有所託而然也。
日本近藤元粹《李太白詩醇》:嚴云:不信釋典須彌之說,但言其疑似。奇語錯落,琢句奇秀,匪夷所思(「草不謝榮」四句下)。嚴云:詰難得好(「羲和」六句下)。一結高超橫絕,非太由不能道。
作者簡介
李白(701年—762年) ,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又號「謫仙人」。是唐代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被後人譽為「詩仙」。與杜甫並稱為「李杜」,為了與另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其人爽朗大方,愛飲酒作詩,喜交友。[2]
長安元年(701年),李白出生。字太白。其生地尚無確說。但一般認為唐劍南道綿州(巴西郡)昌隆(後避玄宗諱改為昌明)為其故鄉。其家世、家族皆不詳。據《新唐書》記載,李白為興聖皇帝(涼武昭王李暠)九世孫,按照這個說法李白與李唐諸王同宗,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同輩族弟。亦有說其祖是李建成或李元吉;據《舊唐書》記載,李白之父李客為任城尉。
李白的詩雄奇飄逸,藝術成就極高。他謳歌祖國山河與美麗的自然風光,風格雄奇奔放,俊逸清新,富有浪漫主義精神,達到了內容與藝術的完美統一。他被賀知章稱為「謫仙人」,其詩大多為描寫山水和抒發內心的情感為主。李白的詩具有「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藝術魅力,這也是他的詩歌中最鮮明的藝術特色。李白的詩富於自我表現的主觀抒情色彩十分濃烈,感情的表達具有一種排山倒海、一瀉千里的氣勢。他與杜甫並稱為「大李杜」,(李商隱與杜牧並稱為「小李杜」)。
李白詩中常將想象、誇張、比喻、擬人等手法綜合運用,從而造成神奇異彩、瑰麗動人的意境,這就是李白的浪漫主義詩作給人以豪邁奔放、飄逸若仙的原因所在。
李白的詩歌對後代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中唐的韓愈、孟郊、李賀,宋代的蘇軾、陸游、辛棄疾,明清的高啟、楊慎、龔自珍等著名詩人,都受到李白詩歌的巨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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