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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第八十九章 弟子遭殃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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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第八十九章  弟子遭殃出自《天龍八部》,《天龍八部》是中國現代作家金庸創作的長篇武俠小說。這部小說從1963年開始創作,歷時4年完成。前後共有三版,在2005年第三版中經歷6稿修訂,結局改動較大。 這部小說以宋哲宗時代為背景,通過宋、遼、大理、西夏、吐蕃等王國之間的武林恩怨民族矛盾,從哲學的高度對人生和社會進行審視和描寫,展示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生活畫卷。其故事之離奇曲折、涉及人物之眾多、歷史背景之廣泛、武俠戰役之龐大、想象力之豐富當屬「金書」之最。作品風格宏偉悲壯,是一部寫盡人性、悲劇色彩濃厚的史詩巨著。 [1]

正文

慕容復手臂一振,五名黏在一起的星宿弟子身子飛了起來,正好撞中了另一人,那人驚呼未畢,身子便已軟癱,四人像一串魚般連在一起。

餘下的星宿弟子皆已看出,只要丁春秋不放開慕容復,那麼慕容復不斷的借力傷人,所有人的功力皆不免被丁春秋「化」去。 丁春秋施展「化功大法」,大顯神通,傷的卻全是星宿弟子,這些人平日最善於謅媚恭維,到了這時候,限看同門一個個被「化功大法」所傷,說不定下一個便輪到自己,除了驚懼之外,卻也無人敢於奪門而出,只是在店堂內來回閃避,免遭毒手。那小店能有多大,慕容復手臂揮動間,又撞中了四五個星宿弟子,黏在一起的星宿弟子轉眼已有七八名之多,慕容復手持這麼一件長大「兵刃」,要找替死鬼那是更加容易了。到了這時,看來慕容復占盡了上風,但心中仍不免大是憂慮,星宿弟子雖多,總有「用」完的時候,到了所有星宿弟子人人皆被丁春秋「化」去了功力,自己又有什麼法子再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身形騰挪,連發真力,想震脫丁春秋的掌握。丁春秋眼看自己門下弟子一個個倒下黏住,猶如被柳條穿在一起的魚兒一樣,未曾倒下的也都狼狽躲閃,再也無人出聲頌讚自己。

他羞怒交加,心意更決,緊緊地抓定了慕容復的拳頭,心想這一批不成材的弟子,全數死了也罷,只要能夠將慕容復的功力化去,星宿老仙勝了姑蘇慕容,那便是天下震動之事。他面上絲毫不見怒容,神態更顯悠閒。 星宿眾弟子本來還在盼師父投鼠忌器,會將慕容復鬆了開來,免教他們一個個的死於非命。而今一見了丁春秋竟然毫不動容,已知自己萬無幸理,一個個驚呼悲鳴不絕。但到此地步,卻仍然無人膽敢逃走,或是哀求丁春秋將慕容復放開。 丁春秋遊目四顧,見眾弟子之中只有兩個人並未隨眾躲避,一個是游坦之,蹲在屋角,將鐵頭埋在雙臂之間,看他的情形,像是十分害怕,又像是在躲避著什麼。另一個便是阿紫,面色蒼白,縮在另一個角落中,卻是不斷地望嚮慕容復。 丁春秋心中惱怒,道:「阿紫!」阿紫眼看同門一個個倒下,慕容復雖然被丁春秋抓住,但是身形靈動,神態飄逸,似乎絕不將丁春秋放在心上,阿紫正看得出神,冷不防聽見師父叫她,呆了一呆,道:「師父,你老人家大展神威——」她只講了半句,便尷尬地笑了一笑,再也講不下去。丁春秋此際確是大展神戚,但傷的卻全是自己的門下,阿紫縱使聰明伶俐,想要講上兩句稱頌的話,也是難以措詞。

丁春秋沉聲道:「怎麼樣?星宿老仙算不算得揚威中原?」阿紫一聽這話,大是不豫,出了一身冷汗,心想:這時要是出言不能討他歡喜,說不定他拼了碧玉王鼎不要,便來取自己性命,是以她立即應道:「自然是,慕容小子成了師父你老人家的活兵刃,他自己還不知道,居然沾沾自喜。」慕容復身子微轉,手臂揮動,黏在他手上的十餘人一齊轉動,向阿紫撞了過來。 阿紫一見慕容復揮人向自己撞來,不禁大驚,連忙提氣躍開。 丁春秋的化功大法極是厲害,慕容復這一揮黏不到阿紫,立時感到自己體內的真力又被吸去一些。他心中暗驚,就近先找了一名星宿弟子作替死鬼,接著又向阿紫追來。

阿紫面無人色,叫道:「師父,你老人家不要聽我將話說完麼?」 丁春秋左手抓住了慕容復的拳頭,右手理著頷下的長髯,道:「你說。」阿紫邊逃邊叫:「我……我躲不開……」丁春秋衣袖一揮,一股勁風揮出,將撞向阿紫的人串揮了開去,又掃在另外兩個星宿弟子的身上,那兩個星宿弟子的身子立即又和其他人緊緊黏在一起。 阿紫喘了一口氣,道:「師父清理門戶,慕容復小子恰好在此口出不遜,師父便將他當作兵刃,將門下不肖弟子一一除去,他……只不過是一件工具,師父才是有通天徹地之能的武林高人。」丁春秋心中本來極其惱怒,聽了阿紫的話,不禁呵呵一笑。 慕容復手臂再揮,連在一起的十來個人,如飲醉了酒一樣,身不由主,跌跌沖沖,又向阿紫撞了過來。阿紫的身子,已縮在壁角之中,無處再可躲避,丁春秋右手疾翻而出,卻己慢了一步,眼看人串最前的一名星宿弟子便要撞到阿紫的身上。阿紫心中駭極,只有閉目待斃,卻聽得慕容復「哈哈」一笑,那人串最前一名的星宿弟子陡地打橫跌出,撞向另一名星宿弟子。

阿紫死裡逃生,驚出一身冷汗,抬頭望擊,只見慕容復面露微笑,道:「小姑娘,你說得好啊!」星宿弟子少一個,慕容複本身便增一分危險,但危機雖然緊迫,還是瀟灑飄逸,十分鎮定。阿紫驚魂甫定,知道慕容復並無傷害自己之意,也不禁對他嫣然一笑。丁春秋看在眼中,怒火又燃,厲聲道:「阿紫,慕容小子為什麼不傷你?」阿紫心中一凜,已知丁春秋有疑她之意。她竭力想討好丁春秋,卻總是難以如願,縱使她心機靈巧,一時也想不出如何回答。 丁春秋「嘿嘿」冷笑道:「你在我身邊能博我歡心,我不會取你性命的。」阿紫忙道:「多謝師父。」丁春秋冷冷地道:「你且慢歡喜,我——」他一句話未曾講完,衣袖突然疾揚而起,袖角如劍,向阿紫的面門拂了過去。他出手奇快,阿紫只覺得雙眼之中陡地一涼,一陣攻心劇痛過處,眼前一片漆黑,面頰上有兩道似淚非淚的液汁流了下來。丁春秋內勁貫於袖角,竟已在電光石火之間,將阿紫的雙眼生生戳瞎! 慕容復見丁春秋揚袖向阿紫的面上拂去,已知他不懷好意。他雖知阿紫也是星宿門下,但她清麗絕俗,和他人不同,慕容復心中對她也十分憐惜,正待出手相救,但丁春秋出手太快,以致竟然不及。此時阿紫倚壁而立,自她眼中流下兩道淚水也似的鮮血來。慕容復雖是縱橫天下,見多識廣,但也未曾見過像丁春秋那樣絕不將弟子的性命放在心上之人,心中駭然,呆了一呆,便覺體內真力又奔瀉而出。 丁春秋舉手之間將阿紫雙目弄瞎,這才道:「我留著你,卻不讓你看到物事,免你再對師門三心兩意,你可服麼?」

阿紫嘴唇發白,微微地發著抖,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丁春秋還待再問,屋角之中,陡地響了一聲怪嘯,一股強烈之極的寒風陡地卷到,屋中人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卻是一直蹲在屋角的游坦之已疾躍而起,卷到了阿紫的身旁,一伸手握住了阿紫的手臂,向外便走。 丁春秋一聲大喝,一掌向游坦之拍出。游坦之是絕不敢和丁春秋對掌的,但這時情急之下,反手發出一掌,只不過想將丁春秋的掌力引在自己身上,不使擊中阿紫而已。 丁春秋一見游坦之反掌相迎,又是一聲大喝,手掌去勢更疾,把所蓄的毒質隨著一股雄渾的內勁直送了過去。兩人雙掌相交,游坦之和阿紫的身子「呼」地一聲向外直飛了出去。

游坦之眼看要撞向牆上,手掌陡地向前推出,「轟」地一聲,牆上出現了一個大洞,帶著阿紫穿牆而出。丁春秋騰騰騰連退三步,方始拿樁站定,只覺得胸口發涼,剛才送出去的那一掌之力,竟已無影無蹤! 慕容復乘丁春秋和游坦之對掌,立時運力疾震,將丁春秋的五指彈開,身形一閃,向後退出。在他向後退出之際,左臂乘勢一揮,那十七八個星宿弟子,一個接著一個,向著丁春秋撞了過去。

丁春秋在和游坦之對掌之後,仍覺得有一股內力迅速異常的離體外泄,連忙倒轉身子,頭下腳上的連轉了數轉,運起本門中的固基運動之法,才使內力不再外泄。 當那十七八名星宿弟子成串撞到,他正在倒立旋轉,根本騰不出手腳來躲避格檔,只聽得砰砰砰之聲,那些星宿弟子一個個地撞在丁春秋身上,又一個個地彈了開去,不是斷臂折腿,便是腦漿迸裂。 這些人被慕容復用來作替死鬼,內力全被丁春秋的「化功大法」化去,武功全失,形同廢人,卻也還不致命,但是此時撞在丁春秋身上,又反彈了出來,卻沒有一個能保得住性命了。丁春秋心中大怒,一聲大喝,倒過身子,鬚髮戟張,臉色慘白,神情極是可怖。他星宿門下弟子,死了一大半,慕容復卻一無損傷,而游坦之反而將阿紫救走,星宿老仙遭此挫折,豈不惹武林笑話?丁春秋生平最愛聽稱頌阿諛之詞,這種人自然也最愛面子,不欲自己丑事傳出。當日在河南境內,星宿派受困於天竺胡僧所驅的毒蛇,游坦之放火燒蛇,救了他們出險,丁春秋立即命游坦之去試探已死胡僧的鼻息,要置游坦之於死地,便是為了不欲醜事外揚,若非游坦之體內積蓄著冰蠶奇毒,早已死去多時了。此時丁春秋見慕容復站在一旁,望著地下的狼藉屍體,面上帶著一絲不屑的微笑,心知若是放慕容復離去,星宿老仙的威名,定然大大受損。他一面嚮慕容復怒目而視,早已暗地裡藉著陰柔之極的內力送過去三種劇毒無比的毒粉。

劫後餘生的星宿弟子尚有七八人,見師父面上大有怒容,又紛紛出聲頌揚道:「星宿老仙畢競不凡,慕容復小子還不快逃?」「慕容復小子,你再要不走,星宿老仙一怒之下,不再網開一面,到時你姑蘇慕容便沒人傳種接代了。」「慕容復,你還不快挾著尾巴逃走?」那些弟子實在覺得這一場架打下來,星宿派大失面子,沒有什麼可以值得頌揚之處,所以轉而嚮慕容復喝罵,希望慕容復早早離去,因為慕容復若是不走,萬一他再被丁春秋抓住了拳頭,那麼他們這幾個人便也性命難保了。 慕容復只是微笑,並不出聲。丁春秋向他連送三次毒藥,他不動聲色地又將那些毒藥轉到了星宿弟子身上。只聽得「咕咚」,「咕咚」聲過處,開口罵敵的立遭奇禍,要頌揚師父又實在覺得無話可說,只好呆呆地站著。丁春秋見眾弟子住口,心中更怒,怪笑一聲,道:「慕容復,未見高下,如何住手?」慕容復正待回答,突然看到遠處的一張方桌,竟晃晃悠悠地向上飛了起來。 飯店中的桌椅本已東歪西倒,散成一片片,只有一張在角落中的方桌未受波及,這時忽然向上飛了起來,確是怪異之至,將眾人的視線一齊吸了過去。一看之下,慕容復首先失笑。 原來那方桌之下,藏著一人,那人想是因害怕而躲在桌下,這時站了起來,卻忘了先鑽出桌子,才把桌子頂了起來。 那人站直了身子,雙目緊閉,雙掌合什,身子還在不住地發抖,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別再打了,別再打了!」正是虛竹和尚。 丁春秋一見除了慕容復之外,居然還另有一個人在,心中更怒,喝道:「賊禿,你是什麼時候躲在這裡的?」 虛竹一直躲在桌下,從頭到底未曾離開。生平未經陣仗,就算與同門練功,也是點到就算,幾曾見過這等血肉橫飛的大廝殺?他是佛門弟子,心懷慈悲,死的雖是星宿弟子,看了也是大大不忍。接著又看到那戲弄他的「少年公子」,在一眨眼間便被弄瞎了雙目,更是連連打顫,心中不住口地念佛。他本來想等丁春秋離去之後再行現身,這時聽得丁春秋又和慕容復動手,連忙站起身來,搖手制止。待聽得了春秋大聲喝問,才想到不妙,面上變色,道:「我……在這裡好久了。」 丁春秋袖角微傲一揚,一股極細的勁風已向虛竹撞到。那股勁力去勢極快。慕容復要待相救,已感不及,心想這小和尚要糟。

虛竹被丁春秋所發的力道在脅下撞了一下,身子一震,卻是安然無損,回過頭來,看到丁春秋可怖的神情,更是害怕,頂著桌子向外便闖。丁春秋一掌拍出,「嘩啦」連聲,將虛竹頭上所頂的方桌震得四分五裂。虛竹卻仍然向前奔了出去。 丁春秋大喝道:「站住!」虛竹哪裡肯聽?一名星宿弟子打橫掠出,五指如鈎,向虛竹肩頭唰地抓下,口中喝道:「星宿老仙叫你回來,你竟敢——」

虛竹覺出肩頭風生,連忙一縮肩膀。那星宿弟子一把抓下,只覺得虛竹肩上生出了一股極大的反震之力,他一句話未曾講完,身子已向後疾彈而出,不偏不倚,竟向丁春秋撞了過來。 丁春秋一伸手抓住了那名星宿弟子的後頸,心中迅速無比地想道:這小和尚大是古怪,卻不怕他飛上天去,還是對付眼前的慕容復要緊。他一轉念間,已將抓在手中的弟子嚮慕容復拋了出去。 慕容復看到那名星宿弟子一被丁春秋抓住,便即面如死灰,眼中滴血,分明已被丁春秋毒死,丁春秋又將他向自己拋來,自然是不懷好意。他身形不動,手掌向前微微一送,一股渾厚之極的大力傳出,將那星宿弟子屍體的來勢阻住。那星宿弟子雖已死去,卻在半空之中為兩股大力所逼,懸空而掛,那情景實是詭譎怪異之極。 丁春秋一聲大喝,「咯咯」兩聲過處,那名星宿弟子的雙腕,突然折斷,兩隻斷手立嚮慕容復面門抓來。 慕容復不敢托大,呼呼兩圈氣吹出。那兩隻斷手陡地翻轉,竟在半空之中「叭」地對了一掌,立即向外震開,撞在其餘兩名星宿弟子的身上。 那兩名星宿弟子突然捧腹狂笑,越笑越是大聲,終於突然之間沒有了聲息,但仍然捧腹而立,形同殭屍。 丁春秋弄巧反拙,「化功大法」奈何不了慕容復,反而傷了許多門下弟子,眼看一地屍體,慕容復卻仍然毫髮無傷,這口氣如何出得?他面色陰沉,冷笑一聲,大袖飄飄,身子向旁一轉,掌力松處,那名斷手星宿弟子的屍體也跌了下來。慕容復身形展動,倏忽逸出了店門之外。丁春秋厲聲道:「哪裡走?」聲隨人到,也出了店門。店中殘存的幾個星宿弟子有氣無力地頌道:「星宿老仙果具通天徹地之能,打得姑蘇慕容抱頭鼠竄而逃!」這幾句頌揚之詞勉強已極,連丁春秋聽了也覺老大不是味兒。他一出店門,見慕容復站在兩丈開外,黃衫飄動,意態十分閒雅。丁春秋怒喝道:「小子別走!」慕容復冷然道:「我何嘗走?」

丁春秋身形一起,正待向前撲出,忽見一人低頭疾行而來,口中還在喃喃自語。慕容復老遠便已看出,那神采不凡的年輕公子正是段譽,眼看他視而不見,不知在想什麼心事,竟直向丁春秋身上撞去。慕容復和段譽相識不久,但段譽曾在那局「玲瓏」之旁,以一招「六脈神劍」將他手中的長劍震落,不免對之心有好感,心想:這段譽若是一下撞了上去,丁春秋正在怒火頭上,必然遷怒加害,看段譽情形,像是一無所覺,自己不能不提醒於他,想畢,朗聲道:「段公子,小心了!」段譽如夢乍醒,倏地站住,抬頭向前看去,只看到了丁春秋面容猙獰,神情慘厲,離自己只有五六尺遠。段譽吃了一驚,連忙向後退出,指著丁春秋,道:「你……你……」 段譽這伸手一指,原是心中駭然的反應,不料內力運用得恰到好處,只聽得「嗤」地一聲,六脈神劍的劍氣飛射而出,丁春秋大袖急揚,衣袖上「噗」地穿了一個洞,那一招「六脈神劍」余勢不衰,又是「錚」地一聲響,把丁春秋撞得退出一步,自他懷中跌出了一隻銅瓶來,那銅瓶之上現出一個明顯的凹痕。段譽那一招「六脈神劍」恰好擊在銅瓶之上,才使星宿老怪丁春秋逃過一動。慕容復看了,喝一聲彩,道:「好一招六脈神劍!」段譽卻是鼻尖出汗,全然想不到隨意一指,「六脈神劍」的招數竟隨之而發。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段譽非但不知彼,連自己能否發招也無把握,乃是「不知己又不知彼」,教他如何不驚?丁春秋仗著銅瓶護身,僥倖未曾受傷,但胸前仍不免隱隱作痛,心中怒極,厲聲道:「你可知得罪了星宿老仙,該當如何死法?」段譽連連搖手,道:「老先生取笑了!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教晚生如何能回答先生的垂詢?」丁春秋心中疑惑:這小子所使分明是大理段家至高無上的六脈神劍功夫,那麼自然是段家子弟,何以言語行動卻像個書呆子?若是可以利用於他,倒不可失了這個機會。他面色一沉,目中精光暴射,模樣更是可怖。段譽不由自主又後退了一步。丁春秋厲聲道:「小子!你怕不怕?」

段譽苦笑道:「怕你?『君子不憂不懼』,我是不會怕你的。」丁春秋滿面獰笑,倏地伸手抓來。段譽一驚再退,連忙伸指點出。丁春秋適才領教過六脈神劍的厲害,一見段譽又揚起手指,連忙縮回那一抓之勢,疾向後退。可是此際段譽心慌意亂,一心想以「六脈神劍」退敵,卻是連指了七八下,一點力道也使不出來。丁春秋老奸巨猾,雖已看出段譽無能為力,但總是怕他有詐,並不曾立時進逼,待見到段譽神情愈顯焦急,卻仍無劍氣發出,這才冷冷地問道:「你怎麼了?」段譽叫道:「啊呀,不得了,再要不走,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一個轉身,向前奔出。丁春秋大袖一展,袖角直彈段譽背心『靈台穴」,去勢快絕! 慕容復站在一旁,見段譽一上來便一招「六脈神劍」將丁春秋逼退,心中好生欣羨。他久仰「六脈神劍」之名,但聞得此藝早已失傳,心下實是十分遺憾。段譽第一次使六脈神劍擊落他手中長劍,其時他神智昏迷,未曾看清,第二次方算大開眼界。他只道段譽一定還有更精妙的招數源源發出,怎知他指手劃腳了一陣,竟然掉頭便走!慕容復心想:難道他是在有意戲弄那丁春秋?丁春秋雖然一上來便吃了一個虧,但絕不是無能之輩,過於托大,只怕要著了他的道兒。可是,慕容復越看下去,便覺得越不對路,丁春秋袖角襲向段譽背心要害,段譽竟全然不知躲避。慕容復心中暗叫:不好,貼地滑出,一掌向丁春秋脅下拍到!

丁春秋左掌反轉,迎了上來,他袖角向前襲出之勢卻絲毫未減。慕容復身形一沉,避開了丁春秋的那一掌,五指如曲,竟向丁春秋的衣袖抓去。丁春秋的衣袖被他的內力貫足了,猶如石板一樣,慕容復一把抓了上去,兩股內力一錯,竟然沒有抓住。但慕容復出力甚重,將丁春秋的衣袖硬生生斷下了尺許一截。段譽正在這時疾轉過身來,見慕容復和丁春秋隔得如此之近,心中陡地一驚,立即想到:慕容復若是傷在丁春秋手中,王玉燕定是傷心之極,自己豈可坐視佳人傷心,不加援手? 他一想及此,中指倏地向前指出,剛才為了救他自己,他百般施為,都是一點力道也使不出來,此際一想到了王玉燕,手指起處,「嗤」地一聲響,一招「六脈神劍」競然攻出!慕容復和丁春秋近身相鬥,心中也是十分忌憚,他一聽得六脈神劍劍氣嘶空之聲又作,足尖點處,身子已向後斜斜掠出,而丁春秋也是大吃一驚,雙袖齊場,兩股勁風發出,和段譽那一招「六脈神劍」之力,抵了一抵,仍不免「騰」地向後退出了一步。段譽見一招得手,又使第二招,可是他手指伸處,卻又是一點力道也沒有了! 慕容復拉住了他的手臂,道:「段兄快走!」不由分說,將段譽拖得向外奔去。丁春秋怪喝一聲,雙臂張開,如同怪鳥一樣,向前撲了過來。段譽叫道:「他來了!」慕容復道:「不怕,另有人來對付他。」慕容復話才出口,只聽得一下陰惻惻的怪笑之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那笑聲才起之際,還在老遠,但笑聲停歇,卻已到了眼前,只見段延慶一身青袍,雙腳點地,宛如御風而至。段譽一看到惡貫滿盈的段延慶,心中更是害怕,連忙轉過頭去。慕容復向著段延慶拱了拱手道:「段先生,丁春秋已在我手中吃了大虧,不妨給你揀個便宜,但也餘威猶在,仍要小心對付才是!」他一面說話,一面已拉著段譽,向後疾退了出去。

丁春秋一心來中原揚威。怎知連受挫折,門人傷了一大半不算,連自己也不曾占到絲毫便宜,心中將慕容復恨之刺骨,見他要走,飛身欲上。段延慶右杖一橫,冷冷地道:「星宿老怪,別走,你乘人之危,橫施暗算,咱們可不能善罷干休。」丁春秋既被段延慶攔住,其勢已不能再去和慕容復為難。他老奸巨猾,當機立斷,「哈哈」一笑,道:「段延慶,你這一生,已再難改邪歸正的了,若論邪派功夫,你還未入門,不若拜在我門下,星宿老仙倒可成全於你。」 段延慶竹杖橫胸,本來只是攔住了丁春秋的去路,丁春秋話才出口,他腹中響起了「咕」地一聲怪笑,竹杖已向丁春秋小腹點到。丁春秋手腕一沉,中指啪地彈出,正彈在杖尖之上。段延慶的竹杖蒼翠碧綠,但一被丁春秋手指彈中,便有一彩紅線迅速無比地從杖尖移了上去。 段延慶一抖手,還待施出第二招時,陡地看到自己的竹杖之上有一道極細的紅線向上移來,眼看很快就要移到自已的手上。他想起星宿老怪丁春秋的使毒功夫,不禁大驚,一抖手,「嗤」地一聲響,將那根竹杖疾拋了出去。丁春秋哈哈一笑,一伸手便將竹杖接任。可是段延慶也不是等閒人物,他被逼出此招,但在拋出竹杖之際,卻也運了巧勁。丁春秋一將竹杖接在手中,「啪啪啪」三四聲過處,竹杖迸斷數截,斷杖四下橫飛,若不是丁春秋疾展衣袖,將斷了的竹杖一齊捲住,幾乎要被竹杖所傷! 慕容復和段譽兩人遠遠地看著,一見段延慶竹杖離手,段譽便失聲道:「不好,延慶太子在一招之間便失了一杖!」慕容復道:「丁春秋確然不凡。」他們一句話未完,竹杖已斷成數截,丁春秋退身,揚袖卷杖,動作大是狼狽。慕容復哈哈一笑,道:「不打緊,『惡貫滿盈』今日還不至於惡貫滿盈。」段譽剛才雖然以兩招六脈神劍,將星宿老怪逼退了兩次,但他對武功一道實是一竅不通,聽得慕容復如此說法,心知段延慶和丁春秋兩人,一時之間難分勝負,自己正好趁機離去,即道:「慕容兄,我要走了。」慕容復道:「我也無事,我們正好一路同行。」兩人轉身便走,向前行出了三五里,忽見兩人如飛奔來,前面一個正是一陣風風波惡,後面的則是包不同。

兩人一見慕容復,立時停了下來,垂手而立,神態十分恭敬。慕容復道:「什麼事?」風波惡摩拳擦掌,道:「剛才我們看到那鐵頭小子,挾著一個小姑娘向前急馳,我們正在追趕。」慕容復向前一看,道:「前面沒有人啊!」風波惡面上一紅,道:「鐵頭小子去勢太快,我們追之不及。」慕容復和風波惡講話,段譽後退了一步,嚮慕容復看去,只見他神情舉止,又是英俊,又是華貴,不覺自慚形穢:「風波惡和包不同到了,王姑娘必然也隨之而來。王姑娘心中根本就沒有我這個人,她表哥不在,她還肯和我說幾句話兒,她表哥來了,她心中眼中只有她表哥一人,我硬要插在他們的身邊,又有什麼趣味?」越想越是黯然,轉過身,低著頭向前走去,心中又道:「只要王姑娘高興,我就是傷心死了,又算得什麼?」他想笑上一笑,但頗上肌肉僵硬,竟是笑不出來。 慕容復見段譽忽然離去,忙道:「段兄,萍水相逢,正好長敘,為何遽爾別去?」段譽正在出神,根本未曾聽到慕容復的叫喚,只是自顧自低頭向前走去。慕容復叫了幾聲,不見段譽回聲,不禁發出一聽輕嘆。風波惡大聲道:「公子,我去抓他回來!」慕容復搖手道:「不可無禮,這是大理段公子,今後你們見了他,要如同見我一樣!」風波惡和包不同兩人互瞧了一眼,皆不敢出聲。慕容復又道:「那鐵頭人所救的小姑娘,是丁春秋的弟子,事與我無關,你們也不必多管閒事了。」

風波惡向包不同眨了眨眼,道:「公子,王姑娘在前面等你,你不去和她相會麼?」慕容復淡然一笑,道:「你們還想去追那鐵頭人,是也不是?」風波惡道:「這個……」包不同大聲道:「什麼事瞞得住公子?你還不如直說的好。」風波惡笑道:「我們每一人捱了他一毒掌,受了許多日子苦,想來心有不甘,總得想法子將他頭上的鐵罩除下來,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人!」慕容復仰天沉吟,道:「這鐵頭人的武功極為怪異,你們可得十分小心!」風波惡雙掌一擦,道:「省得!」身子已一躍而起,向前疾奔了出去。包不同緊跟在他的身後。慕容復轉頭看去,段譽早已走遠,當然他可以追得上,但段譽剛才既然未曾聽他的叫喚,慕容復自也不會再去追趕,只是心中頗存憾意而已。[2]

創作背景

《天龍八部》從1963年開始創作,歷時4年完成(部分內容曾由倪匡代筆撰寫)。故事背景設定在宋哲宗時期。金庸在《天龍八部》書前「釋名」部分中說:「本書故事發生於北宋哲宗元祐、紹聖年間,公元1094年前後。」書中對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進行了杜撰和改造。在創作《天龍八部》時,金庸對民族矛盾及民族國家之間的衝突,有了新的思想認識和新的處理方式,即不再局限於狹隘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而是升華至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的考慮,更多的傾向於和平主義和民族的和睦與團結,從而超越了狹隘的民族矛盾,對戰爭與和平有了嶄新的思考。

作者簡介

金庸,男,生於中國 浙江省 海寧縣 袁花鎮。1929年5月入讀家鄉海寧縣袁花鎮小學,先就讀於浙江省嘉興市第一中學(嘉興一中),為寫諷刺訓導主任的文章被開除,轉學去了衢州。1942年自浙江省衢州中學畢業,1944年考入中央政治大學外交系,1946年赴上海東吳法學院修習國際法課程。 1948年,畢業於上海東吳大學法學院,並被調往《大公報》香港分社  。1952年調入《新晚報》編輯副刊,並寫出《絕代佳人》《蘭花花》等電影劇本。 自1955年的《書劍恩仇錄》開始至1972年的《鹿鼎記》正式封筆,他共創作了十五部長、中、短篇小說。其作品內容豐富,情節跌宕起伏,有豪俠氣概,有兒女柔腸,有奇招異法,凡此種種,引人入勝。曾被多次拍攝、製作成影視作品、電腦遊戲,對當代青年的影響極其廣泛。他也曾以林歡作筆名,為長城電影公司編寫劇本,更曾合作導演過兩部電影,也曾以姚馥蘭為筆名撰寫電影評論。

早年在香港 《大公報》、《新晚報》和長城電影公司任職。後創辦香港《明報》、新加坡《新明日報》和馬來西亞《新明日報》等,形成《明報》集團公司。查良鏞先生五十年代中期起應報社之約,開始寫作連載性的武俠小說。到七十年代初寫完《鹿鼎記》而封筆,共完成了十五部。他曾用其中十四部書名的第一個字串在一起,編成「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的對聯。 他的小說既繼承了傳統白話小說的語言風格,又對舊式武俠小說從思想內容到藝術手法作了全面的革新。這些作品以古代生活為題材,卻體現出現代精神,同時富有深厚的文化內涵,因而贏得億萬讀者的喜愛,達到雅俗共賞的境界。金庸不僅是傑出的小說大師,同時又是一位出色的社評家。他寫有近兩萬篇社評、短評,切中時弊,筆鋒雄健犀利,產生了很大影響,曾被人讚譽為「亞洲第一社評家」。當代武俠小說作家、新聞學家、企業家、政治評論家、社會活動家,被譽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與古龍、梁羽生、溫瑞安並稱為中國武俠小說四大宗師

1985年起,歷任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政治體制小組負責人之一,基本法諮詢委員會執行委員會委員,以及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委員。1994年,受聘北京大學名譽教授   。2000年,獲得大紫荊勳章。2007年,出任香港中文大學文學院榮譽教授   。2009年9月,被聘為中國作協第七屆全國委員會名譽副主席  ;同年榮獲2008影響世界華人終身成就獎  。2010年,獲得劍橋大學哲學博士學位  。2018年10月30日,在中國香港逝世,享年94歲。 [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