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嫣紅(胡錚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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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嫣紅》是中國當代作家胡錚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夕照嫣紅
紅玉似的柔柔的綢緞，被神仙姐姐輕輕一抖，罩住了整個村莊的山巒。山間跳蕩的溪流頑皮地在山嶺間蛇似的遊走，帶着銀鱗，閃閃爍爍。俯仰之間，萬世飄零。那山那水，伴隨星宿日月，將至永遠。
丘陵山民伴着山野的陽光和風霜在這片土地上代代攀行，綿延曲折的山路和高曠碧藍的長天練就了一副鋼鐵般的腿骨和銳利單純的目光，羊兒咩咩，撒着歡兒在山地梯田上品着芬芳，牛們偶爾低「哞」着悠閒地在山坡漫遊。
當溪尾的叮噹聲消失在遠方，伴着山坳深處，山民粗獷的歌聲就隨着西下的夕陽升起：走過一山咧，又一山咧嚯嚯……」隨即牧童的笛聲伴起，穿透了整個山村……
聲調在高昂處拉得很長，時而高亢，時而低回，昂揚直入九霄又倏爾停止，一線收了，把整個韻律隱入山野深處。似刺入靈魂又憮然靜默，悠長蒼涼的回聲在天幕下久久徘徊。乍一往山路上望過去，山民身穿褡褳，腳底生花，一肩跳着擔子，拉腔拉調，表情專注，沉靜在音樂的意境中。在山路上，在霞光中如同一幅灰黑色的剪影。站在遠處的騎在牛背上的牧童調皮地朝他笑着，笛聲再次飄起，和山民的曲子應和着。薰風吹送，我望着天空中飛過的鳥群，望着樹枝上窸窸窣窣戲耍的雛鳥，望着路邊一叢叢、一簇簇透着幾分暮色的微黃的、乳白的、浸紫的小野花，望着越來越深濃的暮靄，傍山的人家屋頂上裊裊升起了炊煙，空氣里還氤氳着一絲絲、一線線香椿炒雞蛋的味兒，在吐納澄明空氣的分分秒秒間，我靜聽牧童「流水輕輕咧柳絲兒綠哎……」
夕陽掉在了對面山坳下的小溪里了！岸邊的小草在暮色中有些像水墨畫了，先前有些淡，後面有些濃。不太開闊的天空呈現出了深灰色。微風一吹，有了些許涼意，偶爾，天幕上有顆星星亮了，牧童的笛聲歌聲也漸漸杳遠。好像隨着如絲竹般的溪聲流向遠方。
大凡在山裡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唱山歌。在湘南山區，每年農曆二、三月間，都有一次「賽歌會」，梯田裡，溪岸邊，半山腰，山頂上，山民們在小路上穿梭，像置身於節日的盛典，他們儘量穿出自己最光鮮的衣裳，男男女女，老老小小，賽一賽歡笑，賽一賽嗓音，賽一賽少男少女粗獷而淳樸的愛情之歌。兩頰泛紅的二八的姑娘耳邊聽到的是：「小小菜園隔塊牆，絲瓜苦瓜栽兩旁。郎栽苦瓜苦想妹，妹栽絲瓜思想郎」，夾雜着濃郁的表演色彩，大膽的腔調和真純的情感匯聚，如潮水般浸潤着姑娘的心田。膽小的姑娘躲在嬸嬸的背後扯着嬸娘的衣角羞怯地笑，大膽的姑娘會接上山歌的調：「板栗子開花一根線，去年想你到今年，去年想你猶小可，今年想你忘插田，耽誤陽春大半年」。阿哥與阿妹間相互呼應，歌聲中透着情感的探詢，表達的是古樸而濃濃的愛情情緒。在那依山傍溪、抬眼便見大塊青天的山野，有些終身與山石、翠樹、清流、田野為伴的農民，有着天賦的歌喉，站在高山之巔，唱出自己心中的山歌！那激越感傷、渾厚沉雄的曲調，總能勾起人們盪氣迴腸的情結，群山的的連綿與巍峨賦予了山民一生攀爬的勇敢、熱情。他們能在山頂放飛高亢的歌聲，放逐追逐自由的心靈，放縱自己矢志不移的愛情。與「都市」遠離，與繁華無緣。那綺麗朦朧的晚照下，山頂嚎歌的英雄好似雕塑，昂首挺胸，扯心扯肺的歌聲，他的聽眾除了漸漸散去的山民，乃是連綿群山、小橋流水以及即將入圈的牛羊，他的舞台是盤旋奇絕的山道，灑着連綿細雨的田野。只有江南丘陵的野性的山風肆意地鐫刻着他的歲月，為純真率直的歌聲增添了靈魂中蘊積的厚重，當我背着囊括了半生風雨的行囊在家鄉山路踽踽獨行，回憶起那山腰間父親的打石場，那雄奇多姿的山石，那細雨過後蒙蒙密密的竹林，那穿梭在雲間、山路、田野、高天的裊裊依依升入仙境的抒情灑脫又略帶憂傷蒼涼的歌聲，那軟軟的悠緩的旋律，能舔盡我在坎坷中磨礪的傷口，像一次長長的閱讀，感受着我自己血液的奔涌和靈魂的跳蕩，撫摸着我疲憊、無奈的辛酸，化作我作為山民心靈深處錐心的感動和對漫漫人生萬千誘惑和追尋的更深一層的感念。
如絲的細雨濡潤着漂泊的靈魂，我在心中找尋山民的歌聲。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讓情緒依附着故鄉粗獷悠長的旋律在高天流雲飄灑是迴避憂傷的桃花源。古老蒼涼的丘陵歌聲跳蕩在我青春的夢裡，已經恍若前朝往事，我的耳畔竟響起了故鄉山民那時而廣遠、時而悠長、時而挑逗、時而歡躍的牧笛聲。那是梵音，又是心靈的語言，吹笛人與聽笛人共在樂音的通道里交匯，在城市的繁華里、在忘卻憂傷的須臾，找尋寧靜的一隅，享受片刻智慧的孤寂。
當思想的塵埃落定，心靈的純真和簡單逐漸清晰明朗，故鄉山民好似沙啞、激越、親切的樂音在如煙似靄的夢裡尤顯珍貴。在遠逝的青春歲月里，如同夏夜的閃電，杳然無蹤，讓我留下半生的惆悵，在思念的長夜裡品享那飄忽的美感和靈魂的落寞。
故鄉的山歌，故鄉的人群，故鄉的星月，因為有蒼翠的的青山和叮叮噹噹的清溪以及與山頂相接的雲天作陪襯，才有了悠久、蒼涼、雄豪。在樂音混奏，艷歌如海的都市，引起我靈魂震撼的歌聲，依然是那忘情于山水間飄蕩于山頂之上竄向高高雲天的山歌旋律，那屹立於天地間的雄豪、偉岸的山民是我心中的歌唱新星。[1]
作者簡介
胡錚良，湖南長沙地質中學語文高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