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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慢·辛丑十一月十九日味聃賦落葉詞見示感和 朱祖謀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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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慢·辛丑十一月十九日味聃賦落葉詞見示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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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聲慢·辛丑十一月十九日味聃賦落葉詞見示感和全詞緊扣落葉,但又不拘滯於表面的詠物,而是借落葉詠嘆光緒與珍妃的悲劇,就光緒而言,他雖貴為天子,但卻保護不了自己寵愛的妃子,在西太后的淫威下,眼睜睜地看着珍妃被活活的逼死井中,這既是帝運的衰落,實際上也是整個封建帝制的衰亡。

原文

朱祖謀〔清代〕

鳴螿頹墄,吹蝶空枝,飄蓬人意相憐。一片離魂,斜陽搖夢成煙。香溝舊題紅處,拚禁花、憔悴年年。寒信急、又神宮淒奏,分付哀蟬。

終古巢鸞無分,正飛霜金井,拋斷纏棉。起舞迴風,才知恩怨無端。天陰洞庭波闊,夜沈沈、流恨湘弦。搖落事,向空山、休問杜鵑。

譯文

寒蟬在殘敗的台階間悲鳴,風吹樹葉如蝴蝶般翩翩落下,只留下空空的枝條,與如飛蓬般飄零的人同病相憐。那一片離開了身軀的魂魄,在夕陽下搖曳如夢轉成煙,愈難追尋。芬芳的御溝是當年紅葉題詩流傳的地方,那被拋棄的禁宮花朵,年年都憔悴不堪。嚴寒的徵兆已迫近了,再加上宮中皇帝思念愛妃的淒婉樂曲,都寄託給這寒蟬的悲鳴了。

昔日同巢鸞偶相依戀的緣分再也沒有了,黃葉正面對着嚴霜、金井的摧折,一切纏綿情絲都被迫斬斷、拋棄了。在迴旋的風中起舞,才知道此生所經受的種種恩澤與怨恨都是無因而起,不由自主。天色陰鬱,洞庭湖上波瀾壯闊,沉沉的夜幕下,離情別恨在湘妃的弦音中迴蕩。這木葉飄逝的悲劇啊,若是飄到了空山中,切莫再去惦念、問訊那啼血的杜鵑了。

賞析

  詞序中的辛丑,是光緒二十七年(1901)。前一年為庚子,即光緒二十六年(1900),德、奧、美、法、英、意、日、俄八國聯軍入侵北京。據《清史稿》卷二四《德宗本紀》:光緒二十七年十一月,西太后和光緒自西安還京,並以珍妃上年殉節宮中,追晉貴妃」。所謂「殉節」,實是諱飾之詞,西太后在逃離北京前,曾下令將珍妃推墜於宮井之中。洪汝沖的原詞就作於這年的十一月。洪汝沖,字味聃(dan),湖南寧鄉人,有《候蛩詞》、《蛻庵詞稿》。洪汝沖《聲聲慢·落葉》:「銀瓶墜水,金谷飄煙,西風一葉驚秋。鳳宿鸞棲,等閒搖落颼颼。春工剪裁幾費,肯隨波,流出宮溝。吹夢緊,問人間何世,半晌淹留? 連理桃根猶在,甚花難蠲忿,草不忘憂。浸玉寒泉,昭陽往事今休。哀蟬莫彈幽怨,怕稠桑、無語凝眸。誰認取,滿荒郊都是亂愁。」彊村這首詞是和作,確如龍榆生銓釋:「此為德宗還宮後恤珍妃作」(《近三百年名家詞選》)。

  上片開端三句:「鳴螿頹墄,吹蝶空枝,飄蓬人意相憐」,就給人帶來一股悲涼氣氛。螿(jiang),寒蟬。墄(ce),台階。頹墄,毀壞的台階。蓬,蓬草。秋日枯萎,隨風而飛。寒蟬鳴叫於毀壞的宮殿台階之中,悲聲哀景,映襯出劫後宮苑的荒涼景象。樹葉紛紛墜飛,有如蝴蝶飛舞,剩下滿目空枝。蝴蝶本與春風為伴,而在使生命凋零的秋風中,只有萎落、飄亡! 肅殺的氣氛,美麗的形象,既切落葉詞題,其中又隱現着珍妃的影子。「飄蓬人意相憐」,指光緒離京出逃如蓬草飄飛,也是指光緒在西太后的威迫下難以自主。相憐,說光緒對推墜井下死去的珍妃蘊含無限的憐愛之情,是深探心曲之辭。「一片離魂,斜陽搖夢成煙」,在光緒眼中,死去的珍妃有如一片離魂似的落葉,當年共處的往事昔情,歷歷難以忘懷,樓空人去,恍然如夢,在斜陽冉冉之中,如夢的往事舊情搖漾不已,隱約而又迷茫。 「香溝舊題紅處,拚禁花、憔悴年年」,回憶當年與珍妃相愛情景。香溝題紅,唐范攄《雲溪友議》記載,唐宣宗時,盧渥赴京應舉,偶臨御溝,拾得紅葉,上有題詩:「流水何太急,深宮盡日閒,殷勤謝紅葉,好去到人間。」後宣宗放出部分宮女,渥得一人即題詩紅葉上者。這裡用以指光緒與珍妃兩情眷好,似由天定。但珍妃不為西太后所喜,這裡以「禁花」,即宮禁中的花,代指珍妃,「憔悴年年」,暗示珍妃為西太后所忌,心境極為抑鬱。結尾的「寒信急,又神宮淒奏,分付哀蟬」三句,寒信,寒冷的信息,指秋風。神宮,指光緒所居的宮殿。三句寫秋風勁急,落葉紛墜,簌簌有聲,如同淒涼的音樂。王子年《拾遺記》記載:漢武帝思念死去的李夫人,賦《落葉哀蟬曲》。詞中的「淒奏」、「哀蟬」,暗指此曲,反映光緒思念珍妃的淒涼心情,身分、感情相合,而又時時不忘緊切落葉詞題。至此,秋風聲,落葉聲,哀蟬聲,以及心中懷念逝去者的痛苦心聲,融化為充塞天地的悲聲。

  下片「終古巢鸞無分,正飛霜金井,拋斷纏綿」三句,曲折道出珍妃被推墜宮井事。本想與珍妃相愛終老,卻哪知無此緣分,原因在金井飛霜,隱約吐露了西太后的殘酷無情,珍妃的逼墜井中的慘痛情事,從此被迫割斷了與珍妃的纏綿情緣。「起舞迴風,才知恩怨無端」,表面上寫落葉在旋風中飄揚如同起舞,實際上則是寫光緒回憶與珍妃的歌吟生活,而這一切都成為永難返回的過去,追尋根源,不由感嘆無端的恩怨造成了多少人間憾恨。「天陰洞庭波闊,夜沉沉、流恨湘弦」,用《楚辭·九歌·湘夫人》「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詩意,切合秋深落葉題旨,同時更包含着《湘夫人》一詩中所抒寫的人天悠隔的痛苦,那如夢、如雲、如彩雲、如落葉,如曇花的一現,那令人空惘、惆悵的幻滅之感,那浩茫難平的情思,正象那洞庭湖水一樣。孟郊《湘弦怨》詩:「湘弦少知音,孤響空踟躕」。這裡作者把廣闊的洞庭湖水、人天永隔的幽怨,與繁聲促節的湘弦音聲組合在一起,融化為一曲綿綿不盡的流恨,陰陰天宇,沉沉夜色,形象地染繪出一幅色彩陰暗的畫面,籠罩着濃重的悲劇氣氛。最後以「搖落事,向空山、休問杜鵑」結尾,「搖落」二字,總結全詞,揭破題旨。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宋玉《九辯》)其實,搖落又豈止是草木,人生的生死、盛衰,愛情的聚散、悲歡,何嘗不是如此! 這樣的深悲巨痛,刻骨銘心,時刻難忘,就如空山杜鵑不停止地泣血哀啼,吐訴不盡內心鬱結蘊藏的哀傷。

  全詞緊扣落葉,但又不拘滯於表面的詠物,而是借落葉詠嘆光緒與珍妃的悲劇,就光緒而言,他雖貴為天子,但卻保護不了自己寵愛的妃子,在西太后的淫威下,眼睜睜地看着珍妃被活活的逼死井中,這既是帝運的衰落,實際上也是整個封建帝制的衰亡。作者將落葉的形象與珍妃的悲慘遭遇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落葉的飄零墜落之中,隱藏着珍妃的可憐影子。

朱祖謀

1857.7.21-1931.11.22,原名朱孝臧,字藿生,一字古微,一作古薇,號漚尹,又號彊村,浙江吳興人。光緒九年(1883)進士,官至禮部右侍郎,因病假歸作上海寓公。工倚聲,為晚清四大詞家之一,著作豐富。書法合顏、柳於一爐;寫人物、梅花多饒逸趣。卒年七十五。著有《彊村詞》。[1]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