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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糧》,[法] 安德烈·紀德 著,盛澄華 譯,出版社: 商務印書館。
商務印書館是中國國家級出版機構,是中國第一家現代出版機構,也是目前中國最具實力和影響力的文化[1]出版機構。商務印書館1897年創立於上海,1954年遷北京。2002年中國出版集團公司成立,商務印書館是成員單位之一。2011年商務印書館改制為商務印書館有限公司[2]。
內容簡介
安德烈•紀德(1869-1951)是二十世紀法國著名作家,一九四七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散文《地糧》是紀德的一部重要作品,品講述的是作者在遊歷北非和意大利之後,以抒情方式,揉合傳統的短詩、頌歌、旋曲等形式寫成的一連串富有詩意的斷想。他以熾熱的靈魂感應生命的花果,並將這赤誠之愛整個地化作頌歌、凝成詩語。此書可謂紀德本人最激越的精神獨白,被奉為「不安的一代人的《S經》」。全書正文八卷、頌歌一篇,寄語一篇。
作者介紹
安德烈•紀德(1869—1951),法國作家,出生於巴黎,一八九一年發表第一部小說,開始寫作生涯。一九〇九年參與創辦《新法蘭西評論》。一九四七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主要作品有小說《背德者》《窄門》《偽幣製造者》《田園交響曲》《梵蒂岡地窖》等,散文集《地糧》,短篇小說《浪子歸來》《帕呂德》《忒修斯》等。
譯者簡介:
盛澄華(1912—1970),浙江蕭山人,曾先後於復旦大學外文系、清華大學外文系、北京大學西語系任教。國內最早研究紀德的權威專家,曾撰寫《紀德研究》,重要譯著有:紀德《偽幣製造者》《地糧》、莫泊桑《一生》等。
前言/序言
譯序
福樓拜曾夢想把自己全部作品完成以後,在一天中呈放在讀者的眼前;斯湯達爾曾預言自己的作品須在四十年後才能受人理解,他愛在自己的書上寫道:「To the happy few」(英文,獻給少數幸福的人。)。表現在這兩種姿態中的藝術家肅穆的靈魂,我揣想,都曾為少年時代的紀德所渴望,所憧憬的。紀德早年的書有印三五本的,十數本的,較多的如《背德者》初版印三百本,《地糧》才印五百本。為什麼?珍惜自己的作品,抑是對自己作品的缺乏自信?寧得少數知心的讀者而不圖一時的虛榮,不求一時的名利?這都可能。總之,這心理是相當複雜而微妙的。但有一點應是很明顯而不容置疑的,即是以嚴肅,純潔的態度來接應藝術。不說視藝術重於生命,至少把藝術看作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或竟自己生命的連續。
紀德自一八九一年發表《安德烈?凡爾德手冊》至一九三九年的《日記全集》,將近五十年間,前後出版小說,戲劇,文藝論文集,日記,雜筆等共五十餘種;以一生從事於生活與寫作,從未接受任何其他有給或無給職務,在如許長的時間內寫出五十餘種着作實在不能算多,何況其中半數以上都是短篇或中篇。紀德的書有費五六年而成的,也有歷十餘年而成的。最美的作品應是受狂妄的默啟,而由理性所寫成,這話像是他在日記中說過。所謂狂妄的默啟,也許就是靈感,而後者無疑是技巧。紀德文筆的謹嚴與純淨,在當代法國作家中除梵萊莉外恐無出其右。紀德不是一個多產的作家。
五十年的寫作生活!這其間,可怕的是靈魂在長途中所經歷的險遇:由詩情的沉醉,創始時期中的友誼——梵萊莉與魯意斯,以至羅馬街象徵主義派大師馬拉爾美的住宅黃昏時輕柔抑揚的語聲,含笑談真理的情趣,而終至感到空虛,落寞,不安,以堅強的心出發去沙漠中覓回自己對生命的熱誠;由自我解放所產生的生命力,通過福音中「忘去自身」的啟示,必然地指向大同與共產的憧憬。「別人——他生活的重要性,對他說……」這過程曾是痛楚而艱難,但它終於使晚年的紀德成為更樂觀,更堅強,更豁朗,更寧靜,使他的生活與思想達到某種健全的平衡。
這三五粒,十數粒散播在地上的種子,近二十年來已得到大量的收穫,像是投在湖心的小石,這小小的漩渦慢慢擴散,終至無限。「紀德思想」已引起廣泛的研討,他的作品已有各國文字的譯本,他的書已由十數本而成為十數版,其中重版百次以上的也有不少種;一九三六年出版的《從蘇聯歸來》,一月內重印至幾十版,但這是一本時事性的着作,自應看作例外。歸根,紀德永不能是一個通俗性,或通俗化的作家,如果某一書的出版得到超異的銷路,這在他不一定是一種光榮。我不禁想起魯迅先生「偉人與化石」的話,人在成名後,別人沒有不把你供奉作偶像的,這無法逃避的命運,對一個永遠在更新中,永遠在求解脫的作家,不知更將作何感想。
安德烈?紀德生於一八六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今年正好是七十三歲。一九三六年十月出版的莫里斯?薩克斯的《紀德評傳》中描寫紀德說:
「高身材,坍肩膀,骨質的身軀,其上是一個許久以來已早禿頂的頭顱,有着鄉下人似的焦枯的皮膚。他像是從一棵粗糙的大樹上所取來的堅潔的木材所雕成。他的眼睛,有時呈灰色,有時呈青色,像有些青石片,也像有時晴天下白楊樹的葉子,顯示出一種明淨,坦朗,穎悟的目光。他的口唇,王爾德曾說正直得像一個從未說謊者的口唇,在面部上清晰地截成一種與其是任情則更是緘默的線條。堅方的頜骨顯示出不為任何濃重的欲情所凝滯的一種意志。紀德的面目所予人的是鄉人,學者,雅士三者間的一種完美的結合。」
我於一九三五年冬天第一次會見紀德時所得的印象也大致相仿。
他獨居在巴黎第七區凡諾路副一號的一所公寓的頂層。鄰街的兩間正房,其一,傍壁的高書架上放滿着各作家寄贈的新出版的書籍,他的女打字員就在那室內工作;另一是小客廳,從客廳有長廊通到後排臨院子的一間大房子,這長廊宛如貫通前後的一座橋樑,靠牆也是成列的書架,上面是他自己作品的各國文字的譯本,但其中獨無中文的。國人翻譯紀德,就我所知,最早的當推穆木天先生所譯的《窄門》,可惜我當時手頭沒有,結果我把從國內寄來的麗尼先生由英文轉譯的《田園交響曲》送給了他,這使他書架上又多了一重新的點綴。長廊盡頭臨院子的那間大房子是紀德的臥室同時也是他的工作室。像大多數新式的頂層房子一樣,這間房子的後半部有一個半樓,有一道小扶梯可以上下。這半樓紀德布置成一個小型的書庫,成行的書架上是古今各家的全集以及一己所收藏的珍版圖書。室內臨窗處是一張棕色堅實的大書桌,不遠是一架鋼琴。從窗口看去,唯有城市的屋頂與冬日的樹梢。紀德愛住高樓,無疑為使自己身心永遠保持空曠與豁朗的感覺。他的臥鋪設在室內一隅,用具的色調與品質,一望而知是非洲的產品,我想這大概都是屢次在非洲的旅行中帶回的。紀德一向不長住在巴黎,但近年來每次回到巴黎時總住在凡諾路他所租賃的寓所。一八九八年為答辯巴蕾士所寫的一篇短文是這樣開始的:
「父親是於塞斯人,母親是諾曼地人,而我自己偏又生在巴黎,巴蕾士先生,請問您教我往何處生根?
「於是我決定旅行。」
紀德始終認為只有使自己的靈魂永不鬆弛,永不祈求安息,人才能永遠年輕。今日已超七十高齡的老人,誰看去都是不能相信的。記得有一次他陪我去看雷斯特朗日侯爵夫人,我們從他寓所出發,公寓中原有自動電梯可供上下,但他寧愛徒步下樓,從他所住的第七層頂樓到地面的一層,其間二百餘級的梯階,他一口氣跑盡,全無喘息之意。紀德幼年體質羸弱,如今卻反老當益壯了。
對於一個自始受重重傳說所籠罩的作家如紀德者,一旦有人告訴你這是一個人性地正常而正直的人也許反會引起一部分人的失望。當《從蘇聯歸來》出版後,一度紀德頗受左右夾攻,我曾問他對此作何感想,「沒有什麼,」他坦然回答說,「十年前我發表《剛果紀行》,揭發在殖民地所目擊的種種,當時也沒有人能相信;如果我在《從蘇聯歸來》中還不曾把有些事實作更切實的報道,一來因為我自己既不是新聞記者,更不是社會學者或經濟學者,但最大的原因倒是怕危累及一部分在蘇聯的友人。如果人們以為我出版這書足以證明我對自己所期待的新理想的實現的信念已呈動搖,那他們是錯誤的;這正像不能因我對法國在殖民地設施的不滿而來證明我不愛祖國的錯誤是一樣的。我正在寫《再談從蘇聯歸來》,在這書中我預備發表一部分我實地所得的數字資料。」
紀德晚年的第二重打擊,則是夫人埃馬紐埃爾(Emmanuelle,系Madeleine Rondeaux在紀德作品中的化名。)的故世。那是一九三八年初春的事情。他回答我弔唁的信中說:「……是的,這傷逝使我幾個月來淒怖地感到消沉。你讀過我的作品,應能衡量這一位在我生活中所處的無限的地位,我自身中最高的一切無不以她為指歸……」
接着是大戰的爆發。一九三九年九月我從巴黎近郊的寓所給紀德去電話,我在耳鼓中聽到電鈴在對方室內振振做聲,但許久無人接話,紀德已不在巴黎。第二天我動身到馬賽。是年十一月在上海接到他從尼斯來信並寄到新出版的《日記全集》。這是最後的音息。遙念生活在苦難中的人們以及這一位始終受青年所敬愛的作家,使我不期然地作了以上這一段本無必要的敘述。
《地糧》是紀德初期的作品之一,一八九七年出版。這是一本詩意強烈的書。若把這書看作紀德某一時期中心靈的自傳自無不可。
這書的譯成遠在五年以前。初稿依據《紀德全集》第二冊中所收的原文,重校時參閱一九三八年第一百一版的單行本。五年來這譯稿始終擱置在我的行篋內。何以我不把它及早拿出來付印?曾治癒某一病人的藥劑,未必合用於另一病人,更不必說合用於一切病人。我知道,各人的脾胃不同,各人的體質不同,對這人有益的,對另一人可能適得其反。我一再躊躇出版的原因即由於此。
美那爾克教人不再僅僅愛自己的家,而慢慢地,與家脫離。「智者,即是對一切事物都發生驚奇的人。」流浪,流浪,年輕的讀者,我知道你已開始感到精神上的飢餓,精神上的焦渴,精神上的疲累;你苦悶,你頹喪,你那一度狂熱的心,由於不得慰藉,行將轉作悲哀。但你還在懷念,還在等待,你懷念千里外的家鄉,懷念千里外的故親戚友。你不曾設想到你所等待的正就是你眼前的一切。回頭!這不再是時候。時代需要你有一個更堅強的靈魂。如果你的消化力還不太疲弱,拿走吧!這兒是糧食,地上的糧食!
光明在望,中國的奈帶奈藹,你也永遠將像那把光執在他自己手上的人一樣隨光前進。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城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