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杖下的生命呻吟(張福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刑杖下的生命呻吟》是中國當代作家張福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刑杖下的生命呻吟
沐浴着初夏涼爽的風,我和朋友緩緩地走在著名的國家歷史文化名城平遙古城內。保留着明清形制的古城,就像是安裝了巨大的消音器,雖說是遊人如織,古城卻是那樣地安詳靜謐,幾乎沒有旅遊熱點那貫有的嘈雜與喧器。擺攤設點的商販們,靜靜地坐在自己的攤位後,或安然地望着一個個走過的遊人,或做着手中的活計,姜太公釣魚般地等着上門的顧客。遊人們則三三兩兩閒庭散步般地遊走於一條條深幽的巷道里,以探尋的目光打量着、翻閱着古城這部古老的大書。
一路走去,但見平遙文廟、縣學、書院、票號,以及高檐挑瓦的寺廟民宅,青石鋪就的縱橫街道,幽靜蜿蜒的深巷,斑駁厚重的磚牆,朽蝕老舊的門窗,跳動閃爍的電子時鐘,穿梭往來的車輛……現代氣息和厚重的歷史,就這樣有機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古樸中透着新意。真羨慕生活在這古城裡的人們,時刻都可以感受到歷史的厚重,每天都可觸摸到遠古的靈魂。
走着,看着,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古縣衙。「來平遙,不可不觀縣衙!」年輕的小導遊亮起她那略帶鄉音的普通話,吸引着遊人。
保存完好的古縣衙,位於平遙城內西南部之政府街(舊稱衙門街),坐北朝南,南北中軸線200餘米,占地面積26000餘平方米。縣衙,源於春秋末期的中國地方行政機構的最基層單位。其時,秦滅六國,一統天下。分天下為36郡,郡下設縣,此後在兩千多年的漫長歲月中,縣始終是封建政權的基層組織,主持縣衙的官員亦被稱作當地的「父母官」。
隨遊人穿過大門,儀門,就進入了縣衙的大堂。大堂,也稱公堂、正堂,是知縣舉行重大典禮,審理重大案件以及迎送上級官員的地方。大堂正中屏風上繪着的山水朝陽圖,抬頭望見的是「明鏡高懸」的匾額。山正、水清、日明,象徵着縣府辦案的清正廉明,一觀之下心情不由大好。暗想:封建官吏尚且清正為官,執心為民,而今那些不作為卻又大肆揮霍納稅人血汗錢的不良官 員們,應當好好反思,向古人學習。還有那個大大的繁體書寫的法(灋)字,更是讓你不得不驚嘆漢文化的博大精深——法理,法律都融於一筆一划的漢字里了。
「《說文》這樣解釋:灋——刑也,平之如水。從水,廌所以觸不直者去之,從去,會意。『氵』是黃河的縮影,水代表公正、去污;『廌』代表獨角獸,傳說獨角獸斷案公正無比,在這裡不僅代表公正,而且是權威的象徵,『去』代表弓箭,因為在冷兵器時期,弓箭的殺傷力是最強的。『法』最早念『廢』……」聽着小導遊繪聲繪色的講解,我不由感慨:古之中國,從來就是以法治國的啊!
只是,當我隨同眾人走進古城的牢獄,走進督捕廳,看到展室里那一件件刑具,剛剛在心中升起的對古人執法為官的崇敬之情,頃刻間便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看那重刑牢房,四周無窗,裡邊沒炕,厚重的門一旦關上,屋內就暗無天日了。犯人躺在冰涼的土地上,既使伸出手掌,也無法看到自己的五指;縱然把耳朵拉長,也只能聽到自己的喘息與心跳。如果有犯人忍受不了黑暗,忍受不了死一般的靜寂,想要越牆穿洞而逃,牆壁內的沙子,便會隨着挖掘流泄而出,將犯人埋壓而死。
這真是一個絕妙的發明,簡單、實用且又環保!我實在是要為古人的聰明一嘆。
再看那刑具,枷、鐐、磔刀、烙鞋、檻車、夾棍、刑釘……由押解拷問到處死,其刑具可謂不一而足琳琅滿目。還有那刑罰,五馬分屍、連坐、凌遲、腰斬、騎木驢……其手段多樣,極富特色。極具想象力創造力的刑具刑罰,令人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人性的卑劣,統治者的殘酷,官府的淫威,在這裡得到無以復加的放大。當人犯受刑不過,屈而為招,就只能無奈地哀嘆自己為何生而為人。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古老的封建中國,其實就是一個父權強悍的家庭,所有的百姓都是這個特殊家庭中的孩子,稍不如統治者之意,就會受到懲罰。為維護強權,為統治子民,統治者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刑具中,僅用於臀部的就有杖、鞭、木棍、大棒、竹條、皮板、木板、竹板、荊條,這此來自大自然的自然之物,在幾千年的刑罰舞台上,摧殘人體的同時,也傷及人的尊嚴。明代的朝堂,常常會響起打板子的聲響,那些苦讀數十載,入朝為官的大臣,一旦違背了君主的意志,也要一邊聽着執杖者有節奏的威喝,一邊忍受着皮開肉綻的痛苦,這該是怎樣的屈辱?
想那重刑杖笞下的審理,有多少公平可言?有多少屈死的靈魂?有多少生命在在刑杖下呻吟?元代著名戲劇泰斗關漢卿筆下的竇娥,忍受酷刑逼供時唱道:「這無情的棍棒教我挨不的……不由我不魄散魂飛。」押解途中的蘇三,也就只能無奈地哀鳴「洪洞縣裡無好人」。
罪而刑,刑而具,將具用得得心應手的是人。皂隸,中國古代衙門的掌刑者。用板子打人也是需要技巧的。可將人打得皮開血綻,而骨肉不傷;也可只見皮膚紅腫,卻是內臟俱傷,骨肉皆碎,這技巧需要苦練。想在衙門內混一碗飯吃的人物,無論寒暑,將一塊潔白鮮嫩的豆腐放置地上,板子打上去只能聞其聲,不可見破損。一下兩下,一天兩天……還是那塊方方正正的豆腐,內里卻已俱碎,這便是第一能手。真是行行出狀元,若要練得這般身手,絕非一日之功可為。
用刀砍人更需要技巧。一刀下去,人犯身首異處,血濺三尺,刀不捲刃,刑者自身則是不沾點滴血跡。只是不知,這要砍多少人犯,才可練就這般功夫?有了這過人的功夫,自然就有了發財的機會。想要少受罪,人犯就只有賄賂衙役皂隸們。
行賄受賄原就古已有之啊,今日的貪官們不用翻閱典籍,就為自己找到了榜樣,找到了理論根據。
酷吏施之酷刑。對於酷刑,魯迅曾言:殘忍智慧酷刑的方法,卻決不是突然就會發明,一定都有它的師承或祖傳……酷刑的發明和改良者,倒是虎吏和暴君,這是他們惟一的事業,而且也有工夫來考究。
縱觀人類的發展史,從遠古中國到近代世界,酷刑幾乎一刻也沒有離開人類。猶如君子從來就不是小人的對手一樣,人類由野蠻走向文明的進程中,野蠻在雙方的較量中,常常會占居上風。這可是人性的卑劣使然?苗氏五刑,帝國電刑,設計奇妙,功能齊全,不斷翻新的刑具,充分體現着人類的智慧。酷吏暴君更是在人類發展的歷史舞台上,上演着一幕幕的醜劇。日本帝國發動的侵華戰爭,希特勒對猶太人的屠戮……為使被掠奪者、壓迫者屈服,哪一場戰爭入侵者不是遍施酷刑?
小導遊翻開留言簿,指着一條留言說,這是一個日本女大學生的留言:「人類初期的刑罰太可怕了!今天,我們兩國人民共同生活在文明民主的時代是值得慶幸的,所以我們要不忘過去,珍惜今天。」僅僅是「人類初期的刑罰」可怕?她可知否,在她的同胞侵華之時,是怎樣地將那些古老野蠻的刑具,與先進的科學技術相結合,將其發揮到極致,施加於無辜的百姓和抗日的中國人民?有多少抗擊者死於殘暴的刑罰之下?
一件件的刑具,讓我似乎聞到了血腥與腐朽的氣味,也似乎看到了行刑者的變態與殘暴,也似乎聽到了那刑杖下的生命呻吟。儘管是初夏明朗的午時,一陣陣的冷汗還是不時地冒出,浸濕了我薄薄的衣衫。
有形的刑杖,推殘的是人的肉體,而那無形的刑杖,如桎梏般禁固着人的思想。一些人固守着封建殘餘,以人 治代法 制,權力的刑杖時刻握在手中,不肯放棄,當其利益受到損傷,便會揮舞刑杖,鞭打治下的百姓。
夕陽西下,我們登上南門的城牆。西風殘照,落日樓頭,一聲聲斷鴻響過,平遙古城盡收眼底。古老的房舍,幽深靜謐的街巷,綠葉正濃的古樹……我深深地舒了口氣,將心中的鬱悶盡力呼出。明晰昨天的歷史,才有美好的未來。
如今,勤勞善良、聰明智慧的平遙人,正在書寫新的神話……[1]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張福華